放放和我爹当天就出发了,为了怕放放临时反悔,猴子直接把棺材遮起来了。所以上车的时候放放看到车后的棺材,挠着脑门滋啦滋啦响,说怎么这次棺材比以前大了好多。
我爹不会编谎话,还是猴子说了,这次是双棺,叠在一起的。放放听了猴子的话就没有再问。车子出发的时候,放放才问我爹,那后面真的是双棺吗?
我爹也不知道怎么撒谎,又不知道怎么给放放解释,只能嗯了一声。
放放不放心,又追问了我爹几次,我爹说你不会自己看看?放放把棺材上的幕布一拉开,只见满眼的黄纸,还有错综复杂的绳索。放放问我爹这是怎么回事?我爹说他也不知道。
放放当时的脸就垮了下来,问我爹说,你们以前拉的也都是这种棺材吗?
我爹说,不是啊,这也是第一回。
放放担心的问我爹,那你怕不怕?
我爹说,我不怕。
放放说,我有点害怕怎么办?
我爹安慰放放说,不就是一口棺材吗?你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实在害怕你就下车。
这时候天都黑了,车子已经过了萧县,都快到河南地界了。放放伸头看了黑漆漆的车窗外,骂我爹,你个王八蛋,这么黑的天,你让我下车?
我爹说,你不说你害怕吗?你直接下去呗。
放放有点无奈,外面天那么黑,我更害怕。
我爹没想到放放这么胆小,以往他和猴子一起搭档,猴子从来没有提过害怕的事儿。有时候猴子太累,还会爬到后面的冷棺旁去睡觉。猴子睡觉的时候姿势繁多,有时候一翻身就把冷棺抱在怀里,一条大腿搭在冷棺上面。就这样也没见猴子出过什么事儿,谁知道放放一见到这个棺材就害怕了,这把我爹烦的,当时真就想把放放给撵下去。
不过放放似乎看出来我爹有点不耐烦,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别看放放不怕猴子,可是他多多少少有点儿怵我爹,毕竟我的是一个一米九浑身是毛的汉子。我爹往那一站,什么话都不说,震场面那是一个顶一个的好使。
平常我爹和猴子一起开车的时候都是猴子说话,我爹听。猴子这个人话特别多,特别爱说,什么都能说上两句,路边看上一条小虫子都能给你描述描述这虫子是公是母?可是到了放放这,放放好像和我爹是差不多的人,都不爱怎么说话。所以旅途上的枯燥是有些难免的。
可是我爹这个人有一项好处,就是别人说他听着还能回应两句,别人不说他也觉得没什么,也不影响他开车。放放不说话也挺好,我爹还觉得清静不少呢。
不过让我弟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清静。
棺材开始闹腾的时候,他们刚进入商丘。那时候时间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本来放放的意思,是到了这个时间就别走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说。我爹说再往前走一段,这一段的旅馆比较贵,咱帮猴子办事儿,得给人省点钱。
结果就因为我爹这个想法,他们又往前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因为经过了这个镇子之后,前面就是一片漫湖,路两边也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街道。
可能有人会问,我爹他们走的这一段路是什么路。那会儿高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很多跑长途的大多走的是省道。我爹他们走的这一段也不例外,也是省道。而且跑长途那会也没有导航,基本上人手就是一幅地图。
要是熟悉路还好,要是不熟悉路不小心跑错了,那可就麻烦了,那可得折腾好久。为什么那时候有一个职业叫做带路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不认识路跑岔道儿了,地图上指示的也不明确,没办法只能花钱找引路人。
好在我爹和猴子两个人经常跑长途,所以对周边的各种的路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儿,跑错路的情况有,但是也没找过引路人。
但是那天走到这条路的时候,前面莫名出来一个岔路口。两条岔路口的方向都是往西,只不过一个偏南一点,一个偏北一点。地图上也没有标明究竟要走哪条路。
我爹和放放研究了半天,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先挑那条向南的路走走再说。毕竟湖南在南边嘛,两个人这个决定就这么草率做了。
可是顺着那条路往前一走,这棺材可就不消停了,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轻轻的抓挠声,吱啦吱啦两声。
一开始我爹其实没听到这个声音,是放放听到的。可是放放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放放本来以为也是错觉,可是车往前又走了一段儿。前面有一个大坑,颠簸了两下。这时候这棺材里头那抓挠声又响了起来,放放这回听着真切了,他问我爹,杠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爹聚精会神开着车呢,耳边除了发动机嗡嗡的转动之声,和风吹过车窗户的声音,吃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我爹跟放放说,没听到什么声啊。
放放紧张地说,你真没听到吗?我听到后面有人用指甲抓棺材呢。
我爹说,这车就咱俩,谁抓的棺材?你抓的呀?
放放听了我爹这句话,有点哭笑不得,杠哥,我真没骗你,我真听到了,吱啦吱啦的。
我爹嗯了一声说,等会你再听到了提醒我。
没一会,放放就提醒我爹,杠哥,你听你听。
放放这一提醒我爹还真听到了,就像放放说的,还真有人用指甲抓什么东西,吱啦吱啦的响。听那个声音的来源,就在车后面。
我爹不相信这个声音是抓棺材的声音,你别看我们家我太爷爷我爷爷都是干这个的,可是我爹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所以放放说有人抓棺材,我爹根本就不信。在我爹的意识里,人死了就是人死了,怎么能复活呢?
对于猴子讲的那些事情,我爹基本上也都是当个故事听,他才不信呢。
所以现在我爹听到这个声音,他一点都没有害怕,他还安慰放放,说估计是老鼠进车了,以前也有过这个事儿。
放放听我爹这么说,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儿。可是没过一会儿,这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捶打的声音。听那声音,好像是有人用手狠狠敲打着墙壁,咚咚咚,咚咚咚。
放放问我爹,这老鼠能锤墙吗?
我爹想了想说,这老鼠个头要是大的话,也能。
听我爹这么说,放放差点气笑了。
但这时候我爹发现一个事儿,他们这条路应该是走错了,怎么这个路越走越窄呢。省道应该是柏油路,可现在这车走的已经不是柏油了,而是石渣子。而且路两边的风景也越来越荒凉。走省道的时候,路两边多多少少还能看见路灯,还有一些民房。就算是再荒凉最起码有个小商店什么的,可这时候路两边完全是荒野田地,田地里的电线杆子上还有鸟扑啦扑啦飞过的声音。
是这时候不光我爹发现路走错了,放放也发现了,他问我爹,杠哥,咱这道是不是走叉劈了?
我爹嗯了一声,确实走错了。说完这句话,我爹把车停在路边儿,开门下车去了。放放一看我爹下车,吓坏了,他也赶紧下车去了。他可不敢一个人在车里呆。就算挠那棺材板的真是耗子他也害怕。
本来放放还以为我爹下车干嘛去了,说知道我爹是去撒尿了,浇在路边草地里哗啦哗啦响。放放看我爹撒尿,他也站在我爹身边撒了一泡尿。放放可不想被我爹嘲笑,说他一个人不敢在车里呆。
我爹撒完尿,又爬车上去了,招呼放放上车后,我爹把车调了一个头。就在我爹调车的时候,放放指着外面野地里忽闪忽闪的幽绿色光芒问道,杠哥,那是啥呀?
我爹伸头一看,说,噢,萤火虫。
放放听我爹这么一说,咽了一口唾沫,杠哥,你别骗我,萤火虫有这么大个儿的吗?
我爹说,我们家就有,大拇哥那个大,我爷爷经常一抓抓一兜子,回家就炒,可香了。
放放从没听说过还有人吃萤火虫的,听我爹这么一说,觉得还挺新奇。详细问了问,可是放放越听越奇怪,听了一会儿,放放问我爹,杠哥,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个像知了猴呢?
我爹点了点大脑袋,啊,就是知了猴。
放放当时就有点想掰我爹脑袋,知了猴和萤火虫有什么关系?
我爹哈哈大笑,说没啥关系,我胡说八道呢,就怕你害怕。
放放听我爹这么说,指着后面依旧吱啦吱啦响的棺材说道,杠哥,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害怕了吗?
我爹看看放放的样子,一回头伸手在那棺材上使劲儿拍了几下,行了,别挠了,到地方再挠。
放放看我爹的样子,忽然觉得我爹这个人有点儿傻大个儿,这棺材里面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凭你拍几下它能听你的吗?可是让放放没想到的是,我爹拍完之后,棺材里果然就不闹了。这可把放放郁闷坏了。
放放以为这一下就安生了,可是让放放没想到的是,当我爹和放放住旅馆的时候,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