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仔细一听,可不是嘛,那惨叫声就是从棺材里传来的。而那棺材不是别的棺材,就是那个女人之前躺的棺材。那么惨叫的是谁自然就不用说了,就是那苗族老汉。
本来我爹还挺担心,还以为这惨叫声是龙美兰传出来的,可现在一听,竟然是那苗族老汉,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爹是松了一口气,可是那盘瓠洞上的几个苗族青年可慌了手脚。
那几个青年说的什么,我爹听不明白,但是知道他们在争论。几个人争论了一会儿,我爹也不知道最后几人最后得出来什么结论。不过争论了一会儿,几人七手八脚从盘瓠洞跑了出去,看那个样子是去救人去了。
几个青年到了棺材跟前,手里拿着锤子又是砸又是敲。看那个样子,是乱了阵脚了。那下面趴着跪着的,也有爬起来给帮忙的,也有手忙脚乱去找工具的。
另外一些跪在那里的,看见前面的人都站了起来,也都不跪了,从暴雨中纷纷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也不在原地等待,而是四处找躲雨的地方去了。
我爹看着广场上的人散尽了,心说原来这些家伙也不是死心眼儿。
我爹看着几个苗族小青年手忙脚乱的怎么也打不开棺材,正寻思是不是过去帮个忙的时候,老头在后面怼了怼我爹。我爹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头伸手指头往后面指了指。我爹明白了,这个小洞太小,三个人挤得慌,老头要去后面的盘瓠洞。
我爹也不愿意在里头待,确实挤,依着老头的指示,从小洞里出来,进了后面盘瓠洞。
这盘瓠洞可大多了,也没有那个小洞那么潮湿,确实舒服了一些。而且三个人在大洞里看热闹,比小洞里看的清楚。
三个人进了大洞之后,小青年们不负众望,终于一根儿一根儿的把棺材上的钉子起了出来。钉子起出来之后,几个人一块儿用力,把棺材盖给掀了起来。
可是棺材盖刚掀开,几个小青年却同时愣住了。几个人一起在雨地里站着,看着棺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放放看到这个情形有点奇怪,问我爹,杠哥,他们在看什么呢?
我爹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但是下意识的说道,估计棺材里的人变了。
我爹这句话说完,老头到后面说话了,想不到你小子会用脑子了。
我爹说这句话也是下意识,并不是说我爹多聪明。但是听老头的意思,我爹应该是蒙对了。虽然蒙对了,我爹还想到前面去求证一下。可是我爹还没出洞,就出了变故。
只见围在棺材旁边的几个小青年其中的一个,忽然被拉进了棺材。另外几个小青年,还有帮忙的几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呆住了。等几人反应过来去抢人的时候,抢出来的就是两条胳膊和一条残破的大腿。
还有一个,抓了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看清楚之后,这个人一声惨叫,转身冲进了大雨之中。
这人一跑,另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了,也都分别朝几个不同的方向跑了开去。
我爹脑子反应慢,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呢,老头忽然一推我爹,说道,快,救人。听了老头的话,我爹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了,跟在老头的身后,冲进大雨之中去了。
可是到了大雨之中,我爹这才发现,广场上的那些人,一个个早已经如鸟兽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些人都已经跑了,要救人,救谁呢?
我爹正陷入迷茫之中,老头突然喊了一句,愣着干嘛?跟我来。
听老头一喊,我爹不在犹豫,跟在老头的身后,继续向大雨中冲去。这时候放放却战战兢兢的喊我爹,杠哥,杠哥,你别跑啊,我怎么办?可是大雨滂沱,我爹根本没有听到放放的呼喊。
老头冲去的地方,就是苗族老汉所在的棺材,也是那个女人原来所在的棺材。
我爹跟着老头冲到那个棺材旁边,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爹看到,棺材里面一片狼藉。简单来说,那棺材里只剩了一具残破的尸体。这具尸体是谁的?没错,就是苗族老汉的。
此时的苗族老汉,脑袋少了半边,脖子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向一边。身子下面就更不用说了,此时的棺材里只剩下了半条腿,另外一条腿已经到了棺材外面,两条胳膊就在那条腿的不远处。
而且,大雨之中,苗族老汉站仅剩的一只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爹看着老头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老头抬起脑袋,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看,一边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来一把匕首递给了我爹。我爹接过匕首,还没说话呢,老头说道,刀别丢了,你死了刀也别丢。
我爹听了老头的话,当时就想把刀扔了。你把这刀给我,是想让我保护刀,还是想让刀保护我?不过我爹虽然脑子笨,但是他也知道,他的亲爸爸不比他聪明到哪去。
老头把刀给了我爹,一伸手,从包里竟然又拿出来一个秤砣,紧紧的攥在手里。我爹一看老头竟然用的是秤砣,他当时就想把刀还给老头,想换个秤砣来用。可是他刚提出这个要求,老头就说,这个你不会用,别废话了。
我爹心想,行了,我还别废话了?可是你不让我废话,我就不废话吗?我爹到这里,问老头道,这棺材里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看都不看我爹,说道,你没看见,你以为我能看见啊?
我爹听了老头的话,心想,你还真会怼人。
本来我爹有心也用点什么话怼怼他爸爸的,可是我爹的嘴太笨了,一时想不起来怎么怼。可这时候,老头却说了一句,这个苗族老医太大意了,没想到赶上了下雨,所以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我爹一听,愣了一下,问道,谁干的?
老头手里拿着秤砣,愣都不打,说道,还能是谁?那具干尸。
我爹一听,那具干尸?难道那个女人被烤成这样都没死?我爹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老头听了我爹的话,哼了一声,当然没死,你以为蛊王是闹着玩的吗?
蛊王?我爹不知道老头什么意思,之前龙美兰不是说蛊王已经死了吗?
蛊王是已经死了,可死的是上一代蛊王。到了这一代,这个女人依然成了蛊王,要不然,她怎么能用蛊术治疗血咒呢?
老头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我爹根本都听不明白,他想再问几句,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电闪雷鸣之中,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笑声就好像用石头摩擦铁皮一般,吱吱嘎嘎的,在大雨之中听着特别的清晰,而且也特别的刺耳。那个笑声笑完之后,竟然说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时候竟然下雨了,你说这天究竟站在谁的那边?
这句话说完,我爹就只见大雨之中,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那个女人浑身雪白如纸,身上的皮肤松松垮垮的,在大雨的浇灌之下,紧紧的贴在犹如枯柴一般的骨头之上。
而且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还紧紧的搂着一个苗族的青年。那苗族青年正是刚才开棺的其中一个。
此时这个青年的脸色和那个女人有的一拼,也都是白到了极点。而且那青年人的眼中满是惊惧。看那青年人的身体,比起那个女人来不知道高壮了多少,可是被那个女人夹在腋下,似乎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看到这个女人出现,老头喊道,把人放了。
女人明显听到了老头的话,但是理都不理,而是夹着年轻人,一步一步向装有那个老太婆的棺材走去。可是还没走到那个棺材跟前,不知道从哪里又蹦出来几个苗族的青年,手里又是刀又是叉,向这个女人冲了过去。
我爹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厉害,他知道,这个女人挥手抬足之间,就能把这些人杀个干净。事实上,不光我爹知道这一点,老头也知道这一点。看到这些年轻人冲过来,老头当机立断,一下子就冲到了年轻人和女人中间。
可是当老头站到中间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女人的踪影。老头转头去找,可是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在老头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大雨之中砰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雨幕之中冲了过来,在雨水之中咕噜噜滚到了老头的脚下。
那东西滚的并不快,这些老头正全身贯注的戒备,看到那东西滚过来,老头一抬脚,就把那东西踩在了脚下。
当老头踩住东西的时候,我爹赫然发觉,那竟然是一颗人头。这颗人头,就是刚才那女人腋下夹着的那个年轻人的。看到这个人头的出现,不用问,那个年轻人已经死于非命。
老头看到这个情形,哼了一声说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
我爹听了老头这句话,差点没笑出来,人家本来就是个女人,谁还跟你论好汉了?不过我爹看着老头脚下踩的那个脑袋,到底是没笑。
幸亏我爹没笑,因为就在这时候,一节手臂又从雨幕之中甩了出来,同样落到了老头身前。老头哼了一声,手里提溜着秤砣,脚下一使劲儿,竟然把那脑袋踢回了雨幕之中。
我爹看到老头竟然干了这么一个事儿,他倒是没什么,不过他不知道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怎么想的。
老头一脚踢飞了人脑袋,冲那些年轻人喊道,把你们主人放出来。
这些年轻人听老头这么一喊,相互看了看,竟然没理老头。我爹自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头却说,你们以为祭祀中断不吉利,可是等一会儿你们这些人全都死光了,就更不吉利了。
年轻人们听老头这么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劲儿,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爹相信,此时老头的心中肯定是气恼无比。因为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气恼归气恼,也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觉得有些东西比性命更加重要。
老头一句话说完,这时候雨幕之中又飞出了一件东西。就听啪叽一声,这东西竟然没有落到老头的身前,而是落到了年轻人守护的棺材旁边。
因为黑暗,我爹看不清楚落下的是什么。可是那帮年轻人当中的一个,也不知道哪里练就的眼力劲儿,一眼就看清楚了地下的东西,当即嚎啕大哭起来,大喊着,阿妈阿妈……那年轻一般喊,一边大叫着,提着手里的叉子,冲进了物件来时方向的雨幕之中。另外那些人想拦,都没来得及。
虽然另外那些人没拦住,可是那年轻人却被老头拦了下来。
那年轻人被老头一拦,张嘴就骂,苗话汉话夹杂,什么话都骂。意思是责怪老头拦住了他,让老头赶紧放他离去,要不然就要和老头拼命了。
我爹看着也气的慌,你拦人家干嘛?你就算拦人家你好好拦,你把人家踩在脚下什么意思?
我爹小时候没少被他爸爸教训,我爹知道,他爸爸手上是有功夫的,学过。我爹也知道他爸爸这一脚有多重,要是踩在他背上,他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起来。
苗族青年在地上又吵又骂,骂了一阵,估计老头也听不进去了,一抬脚,一脚踢在了那年轻人的脑袋上,那年轻人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年轻人晕过去之后,夜空之中又复议出来一个物件。那个物件直冲冲的冲着老头就飞的过去,可是老头如法炮制,一抬脚,把那个物件踩在了脚下。
可是老头刚把那东西踩在脚底下,那苗族青年中,又跑出来一个,抱着脑袋哇哇大哭,嘴里大喊着,阿爸阿爸……
看到这个年轻人哭得这么伤心,我爹下意识的看向了老头。
老头估计知道我爹看他,头都没回,张嘴说道,快去把人放出来。
我爹知道老头说的放人放的是谁,当即他不再犹豫,向那三口棺材跑去。可是我爹还没有跑到棺材那儿呢,耳朵就听的一阵轻轻的笑声。我爹顺着笑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龙美兰正对着他招手呢。
我爹一见龙美兰,当时就愣住了,我爹还寻思呢,这龙美兰不是被关在了棺材里吗?怎么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了呢?
这龙美兰不光出现在他面前,还对着他一边招手一边解扣子呢。
看到龙美兰解扣子,我爹当时就有点口渴,喉咙眼儿一阵阵的发干。
女人解扣子这场面我爹看到的可不多。他在部队的时候经常和战友们在一块聊这些事情,战友们每次说起这个我爹就特别的神往。可是光神往没有用,你看不见摸不着啊,只能干瞪眼。
执行任务的时候倒是差点见着了,可是差点和见着了终归还是差一点,所以我对这个事甚有遗憾。转业回来,在市局出警的时候倒是见过大姑娘白花花的身子,可是那是出任务。任务这种东西是不能带有任何一点感情成分的,所以我爹没什么感觉。
可是前两天,他和龙美兰共处一个棺材,搂也搂了抱也抱了,那柔软的手感温热的皮肤,到现在他都忘不了。所以现在一看龙美兰要解扣子,他鼻血就下来了。
鼻血下来的一瞬间,他也不往前走了,就站在雨里愣愣的看着龙美兰。可是看了一会儿他有点奇怪,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这龙美兰身上一点都没有湿呢?
很多事情不能有疑问,一有疑问就出了破绽了。
我爹有了这个疑问,马上明白过来,这个事儿是假的。可就算是假的,我爹一时之间有点不舍。因为龙美兰现在解扣子已经解到肚脐了,再解两颗,这衣裳就该掀开了。在这关键时刻,让我爹走出来,太难了。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一刻,我爹耳听到一声大喝,你愣着干啥呢?这一声大喝,把我爹从龙美兰解扣子这个事儿中给拉了出来。
我爹一出来,这才发现自己愣愣的站在雨中,正对着一根大柱子发呆呐。我爹沮丧极了,和着刚才脱衣服的是这个大柱子。
失望之余,我爹不再犹豫,三步并步做两步,来到了龙美兰的棺材之前。中间跑的时候我爹还摔了一狡,不过幸亏他身手利落,一转身就爬了起来。
到了棺材之前,我爹本来想直接把龙美兰的棺材盖给掀开。可是还没掀呢,就被人给阻止了。
阻止我爹的,就是那几个年轻人。可是这时候我爹根本顾不了,他不知道龙美兰在棺材里干嘛呢?是生还是死?
可是当我爹的手刚搭到棺材板上的时候,那个年轻时的刀就架在了我爹的脖子上。
对于这种事,我爹根本不怕,所以我爹一抬手,就把那个年轻人的刀给打到了地上。可是架不住人家人多势众,一把刀刚被打掉,又有两把刀伸了过来,加了一根叉子。
别看我爹手里只拿了短短的一把匕首,可是我爹根本就不怕这些人。这些人在他眼中,就跟个玩意似的。我爹心想,如果你们是敌人的话,早弄死你们了。
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个年轻人,我爹手持匕首摆了一个架势,准备大干一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爹忽然听到身边的棺材里,传出来一阵轻轻的敲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