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我爹一下子转不过来弯儿,觉得龙美兰这回吹的牛逼有点大。
龙美兰对我爹点了点头,对,是我妈妈。
我爹看着龙美兰,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一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龙美兰却对我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跟你胡说八道?
我爹听了龙美兰这句话,心想都不用觉得,你就是在跟我胡说八道。
龙美兰似乎从我爹脸上看出来了什么,冲着我的妩媚的一笑,然后伸出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摸了摸我爹的胸肌说道,就冲你这个胸肌,我不可能跟你说假话。
我爹的身体确实好,后来我长大成人了,我爹的那个身板还是刚刚的,我打他一拳,那个胸肌撞的我拳头疼。当然了,老头这是在跟我炫耀呢,炫耀他的身板。所以你知道,他年纪大的时候身体都这么好,年轻时候就更不用问了。所以当龙美兰说出这句话,我爹就信了。不过我猜测,我爹信的不是龙美兰那句话,而是自己的胸肌。
龙美兰问我爹,从我的名字当中,你能听出来什么?龙美兰这一句话就把我爹问住了,我爹能听出来什么,我爹当然什么都听不出来。你让我爹相信自己的胸肌没有问题,你让我爹猜谜语,那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龙美兰看我爹为难的这个样子,继续妩媚一笑,轻轻地跟我爹说道,我不是汉人,我是苗族人。我们苗族的女子不让须眉,甚至比男子还要猛烈一些。
龙美兰这个女人很会用词,她说得是猛烈。
龙美兰说,在她们的那个寨子,从来都不是男人挑女人,而是女人挑男人。而且凡是被女人挑中的男人,不得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这就是她们的风俗。最主要的,一个女人甚至可以有好几个男人。当然了,这也是她们的风俗。
她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从她们的奶奶到她们的妈妈。甚至有很多孩子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但是没有人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而且在她们的寨子都是女贵男贱,因为她们的寨子赖已生存的手段并不是男耕女织,打猎牧鱼什么的,而是用蛊。
我爹这个人虽然傻,但是他还是听说过蛊这个东西。不过究竟这蛊是干嘛的,我爹就不清楚了。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苗人都善于使蛊,也不是所有的湘西人都会用蛊。蛊毒和巫术一样,是苗族的文化。只有最出色的女子,最尊贵的女人,才能得到传承。也就是说,在苗族,会使用巫术,或者蛊毒的,都是贵族。
但是苗族用蛊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苗族的蛊只传女不传男。而且凡是被选中了的女人,这一生不得婚配嫁娶,就彻底失去了做女人的权利。因为不能婚配,所以更没有办法生孩子。
这个来讲有人觉得是陋习,可是因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所以并没有人敢去违抗。但是凡事都有先例,她的母亲就是先例。
说到这里龙美兰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爹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用蛊的女人,不能婚配吗?
我爹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脑袋根本转不动,这样的问题他根本想不明白。
龙美兰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爹一脸胡渣子说道,你这胡子可真粗壮啊。
要是别的男人听了这话,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挑逗,可是我爹听了,还真以为龙美兰是在夸他胡子好。我爹嘿嘿一笑,说道,当年我当兵的时候,两个月没刮胡子,兔子撞到我胡子上都能扎死。
龙美兰听了我爹的话,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你这个男人可真是傻呀。龙美兰说完这句话,不管我爹目瞪口呆,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刚学会骑自行车,我去哪我都想骑着自行车去。会用蛊的人也是一样,她学会了用蛊,时时刻刻都想试试。但是这个蛊只能用在人的身上,用在动物的身上就没有这么灵了。所以苗族的女人学会了用蛊,就会忍不住到处试一试。这就是禁止她们婚配嫁娶的原因。
龙美兰说到这里微微笑,看着我爹说道,可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被全寨的男青年看在眼里,你说她能忍受得了这种寂寞吗?而且在学蛊之前,她已经有了相爱的人,现在让她和相爱的人彻底分开,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我爹想了想说道,那还能怎么办?不学呗。
龙美兰笑的说,不学?不学是不行的,你天资这么好。整个寨子就你聪明,就你悟性高,你要是不学,你就背负了整个寨子所有人的期望。背负期望的事情是小,可是有一天,和你有仇的人在你的寨子里放了蛊,寨子里的所有人因你而死,你说这个罪过大不大?
我爹瞪着牛眼,看着龙美兰说,嗯,罪过大。
龙美兰看着我爹的样子,又是噗呲一笑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吧,不学是不行的,因为你是这个寨子的中间堡垒,你要保护整个寨子的人。可是你学了,你心里又放不下你心爱的人,是不是要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我爹听了龙美兰的话,挠了挠他那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然后说道,这个偷鸡摸狗不太好吧。
龙美兰听了我爹的话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哈哈大笑。笑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哎哟哎哟的,可是龙美兰还是忍不住要笑。笑过了,龙美兰揉了揉我爹乱遭糟的头发说道,你这个男人,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是这种男人。
我爹不明白龙美兰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种男人是哪种男人,好还是不好?不过我爹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他会直接问,我是哪种男人?
龙美兰笑着说,你是那种好男人,最好的男人。龙美兰说完这句话给我爹解释说,偷鸡模狗并不是偷鸡摸狗,而是偷偷摸摸。
我爹听了龙美兰这句话,嗷了一声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什么偷鸡摸狗,不就是搞破鞋吗?
龙美兰听我爹用搞破鞋这句话来形容,当时脸色一变,但是随即又堆起了笑容。因为她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大脑袋瓜里头的脑仁估计也就花生米大小,和这种人生气犯不上,把自己气病了还得治。
龙美兰点点头说,没错,就是搞破鞋,我妈和我爹搞在了一块儿。然后没过多久,就有了我们。龙美兰说到这里,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但是我爹是个粗人,瞧不出来。
龙美兰之后笑嘻嘻的说道,然后我们俩就开始经历起人间地狱。龙美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爹问道,你知道蚂蚁在骨头缝之间爬来爬去,是什么感觉吗?
我爹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啊,我知道。
龙美兰看了看我爹问道,你知道?
我爹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一年我在新疆,我和两个战友被敌人围剿,逃到了沙漠里,但不小心落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全是蚂蚁,差点把我们三个人吃了。
龙美兰听我爹说这句话,想了想,问我爹,那里有多少蚂蚁?
我爹挠着大脑袋想了想说道,有一屋子那么多吧。我爹说完话,招呼龙美兰说,你过来看看我的脸,上面全是小坑,就是那些蚂蚁咬的。
龙美兰还真凑过来看了看,还真发现我爹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坑。龙美兰以后的问道,难道这不是麻子吗?
我爹笑呵呵的,又把胳膊给龙美兰看,说你看看我胳膊,这是麻子吗?麻子能长在胳膊上?我爹说到这里还要给龙美兰看大腿。龙美兰说,行了,别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龙美兰说,既然你感受过,那我就不用跟你描述了,不光骨头缝里有蚂蚁在爬,而且身体里面有一把刀。这把刀不一定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会在身体里扎你几下。你懂这种感受吗?
我爹看着龙美兰想了想说,啊,我应该能懂,有一年我在新疆,和战友追敌人,结果追到了雪山里。我们不小心坠入了一个冰窟,那个冰窟里面全是冰渣子。我们浑身上下都被刺的全是窟窿,血淌的到处都是,要不是有人救,我们早就死了。我爹说完话,撩起来衣服,给龙美兰看后背的伤疤。
龙美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我爹背后密密麻麻的伤疤,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伸出手在我爹背后一条一条的伤疤上,摸了许久。把我爹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想想,我爹都不好意思了,这龙美兰该摸了多久。
龙美兰摸完我爹的伤疤之后说道,想不到你也是受过苦的人。我爹呵呵笑着说,这不算什么。
我爹说这句话,龙美兰看我爹的眼神温柔了很多。我爹被龙美兰看得有点发毛,当时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龙美兰看到我爹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小时候受到的苦。从我们记事起,这种疼痛和痛苦就一直伴随着我们。一直许多年。
那个女人每次给我们下了蛊之后,都会再给我们解蛊。但是解蛊的痛苦比下蛊的痛苦更大,我们很多次都想,直接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再受这种苦了。
龙美兰看着我爹问道,你能理解这种痛苦吗?
本来龙美兰会以为我爹说能,可是我爹晃了晃大脑袋说,这个,我不能。但是我觉得应该不好受。我爹这个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基本上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让我爹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句话,龙美兰竟然掉了眼泪。
看到龙美兰哭了,我爹还有点不好意思,说你怎么哭了?
龙美兰拭去眼泪,对我爹又是妩媚一笑,说道,我这不是哭,我只是心酸。龙美兰说着话,其实她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她就是忍不住。每一次给我们解了蛊之后,总会抱着我们掉眼泪,然后抽自己巴掌。你不知道,她抽过自己多少巴掌,而且抽的特别狠,抽的嘴角都流血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下一次她依旧会动手。
本来这些事情她做得非常的隐秘,因为用蛊的人都是独居,离着寨子远远的。平常也没有什么人往来,所以没人发现我们的存在。但是天长地久,终归纸包不住火。我们的存在被寨子里的人知道了,大家有反对她的,可是反对的人知道她的厉害。起先叫声还挺响亮,可是叫了几次之后这些人都死于非命,就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我们希望寨子里的人能把我们救出去,可是没有人比她更厉害,没有人比她更善于用蛊,没有人比她的手段更狠毒,谁能救我们呢?没人能救我们。
我爹听龙美兰说到这里,他这么一个糙老爷们儿,都觉得这件事情残忍的很。以至于他都觉得那些剥战友皮的敌人,都没有这个女人很多。
龙美兰说,我们祈祷这个女人良心发现,可是用蛊的人,在学会用蛊之后,就会性情大变,或者说声性淡漠。渴望她们进行转变,那是非常难的。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个女人出现。
龙美兰说,出现的这个女人,是别的寨子的。
自古以来,苗人生性彪悍,而且恩怨分明。因为这样的原因,村寨与村寨之间一旦结了仇很难解开,往往世世代代为仇,而且会持续几百年。在这几百年间,大家你来我往,包含了械斗下毒用蛊等各种手段,不把对方灭族誓不罢休。
这个到来的女人所在的村寨,和龙美兰村寨就是世仇。女人到来的目的,就是要和龙美兰的母亲决一死斗。使用的方法自然不用说,那就是用蛊。
像这样的比拼,龙美兰也有所耳闻。比拼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能够生存下来,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龙美兰敏感的意识到,她们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