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觉得肯定是里面那个尸体在动弹,还是那个女尸。
事实上,放放并没有见到过棺材里面的尸体。但是无论是他做梦的时候,还是他回头看到棺材盖上坐着的那个女人,都让他认定在棺材里头一定是一具女尸。
不过那些人包括小警察,问他里面是什么动静,放放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是里面的尸体在锤棺材吧?所以放放吱吱呜呜的,跟那些人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可是放放说完这句话,看到小警察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小警察看他的那个眼神,意思就是就知道你们有猫腻。小警察脸上的幸灾乐祸,可瞒不了放放。
放放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求救似的看向我爹,可是我爹摆摆手。放放一看我爹摆手,明白了我爹的意思。就站在一边儿,不管了。
小警察一看放放的样子,指示开棺的那些人,快点打开,这里面肯定藏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有了小警察的指示,这些人一点都不再犹豫,也不管会不会把这棺材给破坏掉,拿着撬棍吱嘎吱嘎把棺材盖子给撬开了。撬开了棺材盖,小警察非常兴奋,跑过来跟老警察说,师父,棺材盖打开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老警察丢掉手里的烟头,问我爹,一块儿去看看吧?
我爹也丢掉手里的烟头,跟老警察一块来到了棺材旁边。
这一路走过来,棺材里的这个东西又是挠又是敲,可是挺磨人的。我爹不怕归不怕,但是这棺材这动静谁听了都不舒服。更不用说连着两天都出了怪异的事情,首先是接连走错了两次道,然后是放放奇怪的反应,非要打开棺材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再然后就是在棺材盖上坐着的这女的。
要说我爹对棺材里的东西不好奇,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听了老警察的招呼,我爹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棺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来到了车门,后边儿小警察指示撬开棺材盖儿的人,让把棺材盖掀开。
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在哪找的,听了小警察的话,一使劲儿就把棺材盖子推到了一边。只不过棺材盖子上还钉着长钉呢,所以推的时候还挺费劲的。
棺材盖一推开,里面首先散发出来的是一股陈腐的味道。那味道反而不像是尸体腐烂,更像是老屋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陈旧的气味,死气沉沉的。
我爹和老警察伸着头凑近一看,差点没吐了。只见棺材里头躺着的是一具干瘪的尸体,那脑袋瘪的两个眼窝子都深陷下去了。嘴唇也干巴巴的跟张薄纸一样,连牙床的印子都在嘴唇上显露了出来。
尸体的两只手也干瘪的跟个枯树枝似的,有两个指甲都翘了起来。那小手腕,细的跟个小孩一样,看着那个样子,只有骨头没有肉。
但是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这个干瘪的尸体身上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红嫁衣。在这个红嫁衣的上面,还盖着一件鲜红色的龙凤朝阳的大红被。而且女尸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脑袋上还戴着古代的那种凤冠霞帔。
老警察和我爹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老警察问我爹,你们事先知道这棺材里装的,是这具尸体吗?我爹摇了摇头,跟老警察说道,我这也是第一次见。
老警察并没有怀疑我爹说的话,因为开棺的时候他都看见了,这棺材盖子钉的挺紧的,工人撬了好大一会儿才撬开。
听了我爹的话,老警察默默的点上了一根烟,又查看了女尸一会,说道,行了,钉上吧。
小警察听老警察这么一说,连忙说道,师父,棺材里的这个尸体来路不明,是不是得查查他们?
老警察听了小警察的话,没好气地说道,查查他们?谁查?你查呀?那你查去吧。
被老警察一怼,小警察没了脾气。
棺材重新被钉好之后,我爹特地交代开棺材的那几个人,把绳子重新给我绑好,不能有一点错的位置。绑绳子的时候,我爹在旁边看着呢。那几个人果然是按照解绳子的时候那个印子绑回去的。只是最后工人拴绳子的时候,拴的结实不结实,我爹并没有在意。
绑好了绳子,我爹看着棺材上被刮得七零八落的黄纸,一时间有点惆怅。可是现在你让工人们给贴回去,这有点不现实,我爹让他们绑绳子,他们都有点不乐意了。我爹没办法,只能把掉到车厢上的黄纸,小心翼翼的沾着唾沫又给贴了回去,但是究竟贴的对不对,我爹也没有把握。
贴得差不多,我爹才和老警察打了个招呼,带着放放开车上路了。
在路上,放放问我爹,为什么那些警察要求开棺,你就同意了呢?
我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放放解释,因为他当过警察,也理解警察的难处。警察这种职业,属于高危职业。看上去挺风光的,但是指标下来你必须得去完成,这可不是说你只要凭借你努力就能做到的,还得看运气。
完成指标之后,你就盼望着辖区别出什么大案子,要是出了大案子,在限期之内完不成,那可就有得乐了。而且真要碰见那种穷凶极恶的,你还得担心别到时候刀子掏出来扎到你身上。
我爹就亲眼见过一个同事,在追劫匪的时候被那个劫匪掏出刀在身上扎了七八个窟窿。结果劫匪也没抓住,自己受了重伤。像这种事儿最冤枉了。
所以你说怎么办?遇到劫匪不上?不可能啊。只要是个警察,只要穿上了这身皮,你就得对得起这身衣裳。碰见犯人的时候,你说犹豫一下?连个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这怎么说呢?说好听点这叫职业素养,说难听点这叫职业病。要说当时抓犯人的时候,想到国家想到人民,那都是假的,什么都想不到,就是想着把这个人抓住。抓住犯人,带回局子里,办完手续,晚上能回家吃顿热乎饭,这可能是所有警察的梦想。
所以放放问到这个问题,我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放放回答。但是我爹还没想好答案呢,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得聚精会神的开着车,这声叹息响起来的时候,把我爹吓的一激灵。我爹跟放放说,我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回答你,你也没必要叹这么大一口气呀。
放放听我爹这么一说,问我爹,杠哥,你也听到了?
放放这么一问,我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听到?听到什么了?
放放脸色煞白地跟我爹说,那声叹息呀,我也听到了。
我爹一听,明白过来了,问放放,刚才不是你叹的气?
放放紧张的跟我爹说,杠哥,真不是我。
既然叹气的不是放放,那还能是谁?我爹马上就想到了坐在棺材盖子上的那个女人,但是他透过后视镜一看,棺材盖子上什么都没有。那叹气的只能是……我爹想到这里看了放放一眼,放放也正看他呢。
两个人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出来了不一样的东西。我爹让放放往后边看一看,看看后边车厢有没有别人。
放放听了我爹的话,跟我爹说道,杠哥,我不敢看。我爹跟放放说,瞧你那点出息。说完话,我爹还没来得及回头呢,就从后视镜看到了那个脸色惨白的姑娘,又在棺材盖上对着他笑呢。
那姑娘对他笑的时候,我爹耳旁竟然听到了那个姑娘的笑声。可当我爹一回头,和上次一样,棺材盖上哪有什么东西。
我爹被这个情形吓了一跳,把车停在路边儿,然后和放放下来买了一个西瓜。吃西瓜的时候放放跟我爹说,杠哥,实在不行咱别去了,咱回去吧。
我爹卡嚓丢了西瓜皮,跟放放说,你看看地图,咱们走了多远了?
放放拿出地图一看,好家伙,两个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用不了两天,两人就能到地方。放放把这个事儿一说,我爹问放放,你觉得咱们现在回去划算吗?
放放摇摇头说,不划算。
我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猴子打了过去,在电话里头我爹把情况简单的跟猴子说了说。从头到尾,从一开始听到棺材里有动静,到半夜放放做梦,再到警察开棺,都跟猴子说了。其实一开始我爹没想把这个事告诉猴子,因为我爹这个人好面子,他怕猴子笑话他。
果不其然,在电话里头猴子问我爹,哎,大杠子,你是不是怕了?
猴子这么一说我爹就不乐意了,张嘴骂道,怕了?老子能怕这个事儿?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也不问你了,我会把东西送到的。我爹也不容猴子在那边解释什么,就挂了电话。我爹挂了电话之后,猴子又打了两次,我爹没接。
后来猴子给我爹发短信,说他会问清楚客户,这棺材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我爹看了看短信,也没回他。
并不是因为我爹心眼小,而是我爹一听别人说他胆子小,这个气我爹可受不了。吃完西瓜,我爹把西瓜皮丢进路边的小河沟,跟放放说,什么都不用说了,咱们一定要把这个东西给送到地方,咱可不能让猴子给笑话了。
放放听我爹这么一说,当时脸就有点长,可是我爹做了的决定,放放可不敢忤逆。
本来两个人以为这一天肯定路上会不消停,车上的这个女人,或者说棺材里的这个女人,肯定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吓唬他们。可是让我爹和放放想不到的是,这一天,两人这个车开的,那简直就是神魂颠倒。
这车上从一开始那种吓人的笑和叹息之后依旧没有停,但是过了中午,那笑声就成了媚笑,那叹息就成了哀怨,要不然就是耳语的声音。特别是耳语,那个声音听在我爹耳朵里还好,听在放放的耳朵里,那简直是心痒痒的不行。
放放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那耳语的声音和媚笑响起来的时候,放放总觉得这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他给勾过去似的。
白天的时候最多就是声音,可是到了下午太阳落了山,放放就不得了了,因为他从后视镜上,老是能看见一个姑娘在棺材盖子上脱衣裳。
放放虽然心痒痒,但他也知道这脱衣裳的这姑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里一边害怕,一边又期待。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喊我爹看,到了后来他都不喊我爹看了。一个人慢慢的在那里观摩,一边观摩一边笑。
我爹看放放的这个表情就知道要坏事儿,时时刻刻地提醒放放,让放放千万要清醒。放放信誓旦旦的跟我爹说,杠哥你放心,我清醒着呢。我爹看放放的表情骂道,你清醒个屁,嘴角都开始流口水了。
放放用手擦去嘴角的口水,跟我爹说,杠哥,我真的很清醒,你看,口水没了吧?
看到放放那个样子,我爹不敢冒着夜路继续前行,心想到前面找个镇子赶紧停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再继续往前走,放放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但是让我爹没想到的是,这一段路全都是山路,而且又长又绕。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爹心里正着急的时候,忽然透过后视镜,发现棺材盖子上那个女人下来了。
女人从棺材盖子上下来之后,身上的衣服被褪的七零八落,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然后站在那对着我爹和放放笑,笑了一会儿女人扭扭搭搭的向他俩慢慢地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我爹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原来是车子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车子大灯一灭,我爹连忙去踩刹车,可是这刹车越踩着车子越快。
我爹张嘴骂了一句,操他妈,刹车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