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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蓝出第一高中的剑道场中传来竹刀相互击打的声音,在场外都能听到洪亮有气势的口号声,以及脚跺在地板上的声音。

顾问老师周日不来,基本就是自主练习,由高年级学生来指导低年级学生。所以不允许迟到。特别是一个月后有大赛预选赛,为此要集中特训。真琴匆忙穿过校园,走向剑道场旁的社团教室,穿上胴甲 。刚抱着全套护具迈进剑道场,就听见了怒吼声。

“真琴!你迟到了吧!”

读高二的主将绵贯大吼,竹刀差点儿刺进天花板。这人嗓门大,个子高,最擅长的是上段打面 。因为总穿鲜红色的胴甲,便被人称为“平成的赤胴铃之助”。

“对不起。”

真琴找了个空位开始热身,留意不打扰到正在进行击打练习的其他社员。上初中后,真琴加入了剑道部,但并不是因为感兴趣才加入的。比起文化类社团,确实更想进运动类社团,但真琴不喜欢球类,田径社团又太不起眼,这么一来选项就只剩柔道、剑道和舞蹈了。舞蹈最先被排除。柔道要跟别人有身体接触,不喜欢,划掉。于是就只剩下剑道部了。

初中时真琴曾有一段时间退社,不过高中又重新加入,就这样一直开心地练习到现在。或许原本就很有天赋,二段合格了,真琴想着有机会就挑战三段好了。

正热身时,绵贯咚咚咚地走过来了。

“干吗呢你,真琴你也得去指导学弟学妹啊。本来高三的学生退社后人手就不够。”

“都说了知道了。刚才去打工了。”

高三的学生在校际比赛之后——预赛失败后——就退役了。然后高二的绵贯成了新主将,真琴是副主将。但说实话,真琴觉得自己不是当副主将的料。只是剑道部原本部员就不多,这次轮到了自己头上罢了。真琴对社团活动没什么热情,也没有拉着部员参加校际比赛、进入全国三甲之类的梦想。只是无端觉得既有个人竞技又有团体竞技的剑道很有意思,还有集中精神、一心一念去攻击的战斗方式很符合自己的性子,才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练到现在而已。

“热身结束后就去当元立 啊。”

“了解。”

绵贯离开了。

真琴完成挥剑一百次,穿上胴甲,把叫作“面下”的手巾缠在头上,再戴上甲手。作为对手的后辈们还不能很好地控制竹刀,经常打不准,常会打到手腕和肩膀等没有护具的地方。拜他们所赐,真琴手腕和肩膀上的瘀青就没退过。

“都听着啊,别吊儿郎当的,赶快给我打过来。”

真琴向结对练习的后辈挑衅道。对方的斗志被激发,不停地打面过来。

“太轻!再用力!”

冲击练习中,元立不用一味被打,也可以打回去;但在打入练习中,元立只能被打。不过被打的次数多了,就能冷静地观察出对方的缺点。被真琴指出应该注意的地方后,下次练习时对方总会稍有进步。再进行指导,对方就会变得更好。如此磨炼后辈的剑技,助其进步,真琴还是很开心的。所以真琴还是很喜欢充当元立这个角色的。

最后全员正坐冥想,行礼后结束练习。练习结束后,各年级轮班用抹布将剑道场擦干净。今天轮到高二的学生。真琴让高一的学生先走,然后从仓库拿来桶和抹布,走向剑道场外的洗手池。

晚秋凉风瑟瑟,护具下被汗水打湿的身体被凉风一吹,很舒服。对于剑道练习者来说,最严苛的是夏天的训练。无论多热也不能取下护具,因此面、甲手和胴甲都很臭,甚至会发霉。冬天也有冬天的痛苦,光脚走在剑道馆的地板上,凉得像踩在冰上。但活动开以后身体就渐渐暖和起来了。所以对真琴来说,寒冷时期更适合训练。

真琴浸湿抹布,桶里装满水,走回剑道场。几名高二学生纷纷拿起抹布,迅速弯下腰跑起来擦地。

“哦,真琴,谢啦!”绵贯也接过抹布,“今天挺累的吧,打扫完冲个澡就赶紧回家吧。”

“啊,可是今天得去剑道俱乐部。”

“这样啊,接下来要去市民馆吗?”

“嗯。”

绵贯和真琴并排“嗒嗒嗒嗒”地跑着擦地。

“不过你去得够勤的啊,是志愿者吗?”

“肯定不能收钱啊,我这水平才二段。不过出差的话费用倒是可以报销。”

剑道场面积很大,划出两块练习场。弯腰擦地正好可以锻炼腿部和腰部。

“我可不行。上学加补习班加社团活动,排得满满当当的,本人可没精力再干别的了。”

“是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挺开心的。”

“啊,因为真琴你喜欢小孩啊。”

“嗯。只要混熟了,都很可爱。”

“小学生太吵闹了。我挺发怵的。”

“还有幼儿园的小不点儿呢。”

“啊,真的?可是啊,再怎么说,这么小的孩子练剑道也太早了。”

“说是以增强体力为主要目的。当然,最初连蹲踞 都做不好。但都很努力地挥剑呢。虽然姿势一团糟吧。”

真琴觉得好笑,笑出了声,绵贯惊呆般地说:“啊,听起来好像可爱得不得了呢。”

擦完地板,两人都站起身。

“那我去那边了。抱歉,时间紧张,这个你帮忙洗一下。”

真琴把洗抹布的工作托付给绵贯后,回到社团教室换好衣服,背着全套护具离开了学校。到市民馆步行大概十五分钟。真琴的护具袋是有轮子的款式,出远门时比较方便,但像这么短的距离就背着走了,权当训练。

“那个,不好意思。”

刚从校门出来就被人叫住了。虽然刚过四点,但深秋昼短夜长,再加上今天有点阴天,天色已经暗了。借着门灯,真琴发现对方穿的不是蓝出第一高校的校服。真琴又飞快地扫了那人一眼,貌似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干吗?”

“那个,总在公交车里看见你……啊,我是七海高校的,那个,嗯……”

对方满面通红,摆弄着校服下摆。

“所以呢?干吗啊?能马上说完吗?还是要花时间?哪个?”

真琴倒不是故意严厉,只是单纯地在想,如果话不多就背着护具,如果要时间比较久就把护具放到地上听而已。但对方似乎受到了伤害,表情都变了。

“对、对不起,那个,所以……我、我很欣赏你,那个,我、喜欢你。”

脸更红了,前言不搭后语,眼中还浮出薄薄的泪花。啊啊,所以我才觉得女人真是麻烦。真琴在心中咂嘴。真琴长得很标致,至今为止,不光同校的学生,还有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如此这般来表达爱意。每次拒绝对方,或是被对方怨恨,都让真琴觉得十分麻烦。

“喂,我们没说过话吧。”

“啊,那个,可是,我就觉得你很好……”

真琴只是叹了口气,没回答。

“那个,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从朋友做起?这是我的邮件地址和Line账号。等你联系。”

对方的眼睛还有些湿,递过来一个女生很喜欢的那种信封,满怀期待地盯着真琴。

“我不要。”真琴马上答道,把信封推回去。

“……啊?”

“我肯定不会联系你的。所以不要。”

“啊,可是……”

“我没兴趣,对你。”

真琴快步离开,从背后的气息可以感觉到对方依旧恋恋不舍地望向这边。烦死了。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就能说出喜欢我呢?傻不傻啊。

每次被告白,真琴都会觉得很扫兴。有人批评真琴说这样很过分、很冷酷。朋友还说:“可以慢慢互相了解嘛。总之先跟对方相处一下不好吗?”但真琴觉得那么做才过分。如果了解之后觉得无法喜欢上对方又该怎么办?让对方燃起希望,之后又提分手,这么做才更冷酷不是吗?而且本来真琴就不喜欢与人接触,一想到要与人接触就觉得毛骨悚然。

根本没人了解真琴的内心。

真琴把护具袋换到另一边肩膀上,继续埋头沿着已经昏暗的道路朝市民馆走去。

“啊,老师来了!”

刚在市民馆露面,一群像模像样穿着小号胴甲的孩子就聚过来了。

蓝出市市民馆虽然已经有些旧了,但具备的功能却不少。有可以练习剑道、舞蹈、少林拳等的多功能厅,有可以练习柔道和合气道的榻榻米房间,还有可以练习合唱和管乐的音乐教室。费用便宜,所以每天都有课程班。

少儿剑道俱乐部每周周日和周三的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借用多功能厅。训练时间基本为两小时,但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的孩子也可以早回去。

参加剑道部的孩子很少,十人左右。让孩子来参加少儿剑道俱乐部的家长们大致有两类,一类是想让孩子全心投入训练,最终可以去参加大赛;另一类比起学习剑道更想让孩子交朋友,想让孩子学习日本武道特有的礼节。两类家长大概各占一半。前一类由剑道六段、之前曾做过体育老师的桥本任教,而真琴负责教后一类。

真琴很少对孩子们发火。若是有小孩子做了危险的事,真琴会严厉地提醒,但因为没有压力,不必以考段为目的去培养训练,所以也不会过于勉强孩子,而是尽量让孩子们心情愉快地上课。所以真琴很受孩子们喜爱。用孩子们的话说,桥本是“可怕的老师”,真琴是“温柔的老师”。

真琴换好衣服进入训练场,孩子们再次聚拢过来。

“安静!开始喽!”

桥本一喝,全员端坐行礼,训练开始。真琴单手水平举着竹刀,让小不点儿剑士们往竹刀上打。最初几十分钟大家都一脸认真,但毕竟还是孩子,没多久就腻了,注意力也不集中了。一到这时,真琴会马上让大家休息。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下继续练习只会导致受伤,更重要的是,如果因此让孩子们讨厌剑道,就没什么意义了。

“好了,接下来休息十分钟吧。大家喝点水,补充水分。”

桥本老师带的那组羡慕地斜眼看着开始休息的真琴组,被桥本发现后,又把他们训斥了一通。桥本是十五年前从体育老师这一职位退休的,但老当益壮,热血教师说的就是他了。他晃着一头白发,张开大嘴怒吼,像是在显摆自己嘴里没有一颗假牙。出错时就毫不留情地用竹刀打孩子的屁股。即便如此,孩子们就算抹眼泪也会听从桥本的指导,说明他还是有一套的。真琴把目光转回到自己这组。他们并排靠墙坐着,悠闲地喝着水壶里的运动饮料。

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真琴微笑。

咦?

看着排排坐的孩子们,真琴心下疑惑。

“那个,今天哲也请假了吗?”

过这么久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哲也是一名上小学五年级的男生。

“哲也君吗?嗯,他说今天不来啦!”

小学一年级的千夏回答。他跟哲也上同一所学校。

“好像是说要去给他妈妈帮忙。”

“咦?帮忙?”

“嗯,就是,今天早晨啊,不是有个幼儿园的男生被杀了吗?”

在响彻口号声的道场中,这个话题突兀得令人心中一震。但或许是因为千夏还太小,没能理解事态的严重性,只听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地继续说道:“他说那个男生的妈妈跟他妈妈认识。那家出事了,就去帮忙啦。”

“这样啊……被害的那个孩子跟哲也是熟人啊……”

真琴皱着眉,一脸沉痛的表情。

“嗯。好像啊,还来这里看过哲也的剑道比赛呢。那个,好像是叫由纪夫。”

“是吗……这么说也许还见过呢。”

真琴看向其他孩子。两人上幼儿园,两人上小学低年级,都在天真地摆弄着画有动漫角色的水壶。他们还不能理解绑架杀人犯就在身边的那种恐惧吧。

“大家也一定要小心啊。听见了吗?”

真琴说完,孩子们漫不经心地答应道:“是——”

“可是啊,听说那个男生很凶呢。”千夏继续说。

“嗯?”

“就是那个被杀死的孩子,他经常打女生呢。”

“要说打人,千夏你不是也打过吗。”坐在旁边的力也拆台道。

“可是,说有女生被他从楼梯上推下来摔骨折啦。还有的被他推到水池里,差点儿死了呢。”

“啊!是吗?那他该死——”

“喂喂,不能这么说。”真琴提醒道,“千夏也不要再说这些了。知道吗?”

“好。”

真琴不经意地看向挂钟,十分钟休息时间已过。

“好了,再继续加油吧。”

真琴拍拍手,孩子们马上站起来。

看着手握竹刀、摆出各种姿势的孩子们,真琴想,就算这么提醒,孩子终究是孩子,破绽百出。而父母们虽害怕发生这种事,但心中的某处也会觉得“不会轮到我家孩子头上”。这就会让人钻空子。若不是这样,就不会出现受害者。

真琴边让孩子们挥剑,边出神地想着那个名叫由纪夫的可怜男孩。

少儿剑道俱乐部的义工结束要回家时,已经快八点了。特别是今天把上小学高年级的兄弟二人春久和斗真送回了家,所以回家更晚了。

“啊——跟老师一起回去吗,真好哇!”

“不公平——”

大家嘴里这么说着,纷纷被家长牵着手回家了。送两兄弟回家的路上没再遇见其他孩子。街上寂静无声,看似连大人都减少了外出。可能是心理作用,真琴觉得就连总有人站着看书的便利店里人也少了。大家比想象中的还要警惕。毕竟这个镇上孩子很多,也可以理解。但这两兄弟的母亲却让他们自己回去。就算是高年级男生,此时天完全黑了,难道她不觉得危险吗?有担心过度的家长,也有毫不设防的家长。

到了小区,真琴与春久和斗真一起乘上电梯。突然,一个骑三轮车的男孩子和一个貌似是他妹妹的女孩子,赶在电梯门刚要关上时往电梯里钻。

“危险啊。”

真琴慌忙按下开门的按钮。看上去这对兄妹都在上幼儿园,男孩子就那么骑着三轮车进了电梯,女孩子也跟进来。

“就你们两个人出去玩了吗?不危险吗?”

看他们都安全进来后,真琴才松开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还好啦。我们就在小区的院子里玩一下。”

男孩一边冷淡地回答,一边按下五楼的按键。电梯咯噔地颠了一下,开始上升。

“疼。”

斗真扭动了一下身子。真琴看过去,发现男孩骑着的黄色三轮车的前轮,狠狠地轧在斗真的脚上。

“喂,很疼啊!”

真琴拦住了想用另一只脚踹过去的斗真。

“可以把车轮挪开吗?”真琴提醒道。可男孩子装作没听见。

“哥哥……”

女孩子拍他的肩膀,男孩子却把她的手挣掉,说了句“烦死了”。女孩子哭了。

叮,老式电梯铃声响起,电梯停在了五层。男孩子若无其事地骑着三轮车倒车进了楼道。前轮滚过去后,斗真才把脚撤了出来。可这次,后轮又从春久的脚上碾过去。明显是故意的。女孩子边哭边跟着男孩子下了电梯。

“喂,道歉!”真琴怒吼道。

可电梯门就这么关上了,接着继续上升。

“没事吧?”

“嗯,没事。”

“可是太气人了。”

兄弟俩噘着嘴。

电梯到了兄弟俩住的六楼。走上露天楼道时,斗真叫道:“啊,鞋子脏了。”新运动鞋上全是泥。

“啊,真的……这是生日时妈妈给我买的。”哥哥也垂头丧气地说。

他们是单亲家庭,虽然还只是小学生,但真琴能感觉到他们一直护着母亲。

真琴蹲下,用手擦拭鞋子上的泥土。

“真遗憾啊。但估计洗洗就能洗掉的。”

“嗯……”

斗真还是满脸的不开心。

“饶了他吧,啊?”

真琴盯着斗真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斗真才终于“嗯”了一声,脸上阴转晴了。

按下两兄弟家的门铃,妈妈出来了。

“哎呀。”

看见真琴站在门口,母亲很吃惊,脸都红了。

“真是的,我这副打扮就出来了。”她看着自己的一身运动服,惶恐地说,“谢谢您送他们俩回来,真是太感谢了。那个,如果您方便的话,就一起吃晚饭吧?虽然没什么好菜。”

“您别在意。发生了那种事,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人单独回家有些危险才送他们的。”

“那下次您一定来家里坐坐。我们家的两个孩子十分仰慕您呢,总是提起老师您的事。说您很帅。”

母亲的絮絮叨叨总算告一段落,真琴告辞后,离开两兄弟的家。确认玄关的门关好了,才从两兄弟家所在的六楼走楼梯下去。一层大概有十来户人家,真琴从楼道一头慢慢往另一头走。有小孩的家庭貌似挺多,好几户的玄关前放着滑板车、三轮车或玩沙子的玩具等。真琴一户户地确认,大概到了第八家,发现了那辆眼熟的三轮车。

黄色的三轮车。

真琴在这家门前驻足,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了男孩和女孩的声音。女孩子好像还在哭。

真琴确认了一下三轮车身上用马克笔写的名字。

三本木聪。

真琴望向楼道的天花板。没有监控摄像头。

“原来如此啊。”

真琴兀自点头。

突然,某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女人两手拎着大口袋走出来,或许是要去扔垃圾。

“晚上好。”

真琴微笑着点头问好,女人也很自然地回礼,然后直接去坐电梯了。谁也不会对穿着校服的真琴起疑心。

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后,真琴很满意地踏上了回家的归程。这片地区零星有几处住宅楼和公寓。真琴走进了其中一栋较新的住宅楼。

“我回来了!”

刚推开自家门,就见母亲穿着拖鞋,从里边啪嗒啪嗒地走出来。

“回来啦,真琴。今天周日呢,累坏了吧。晚饭还没吃呢吧?”

“嗯。”

“我马上去热饭。”

真琴把护具放在玄关,脱下鞋子。放鞋的地方摆着一双大皮鞋。

“爸爸已经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的,你们一起吃吧?”

“好啊。”

真琴先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校服。身上微微有些汗味,想先去冲个澡,但又觉得洗澡前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真琴换好衣服来到餐厅,坐在边吃饭边看电视的爸爸面前。米饭和味噌汤已经盛好了,桌上还摆着好多菜。

“我开动了。”

真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父亲边看着综艺节目发笑,边询问诸多关于学校和剑道的事。真琴也边看电视,边随口回答。

“啊,这辆车好酷,爸爸也换个车嘛。”真琴看着广告说。

“接下来还要供某人去上大学,所以换不起啦。”

“银色斯巴鲁太老气了,而且已经跑了十年了吧。”

“那还真对不住你喽。”

“还是SUV最好!”

这时妈妈端茶过来了。

“你们声音都小点啊。电视声音也太大了。”

怕声音传到隔壁,母亲用遥控器调低音量。然后直接坐在饭桌前,加入了关于汽车的话题。很平常的、全家其乐融融的场景。

综艺节目结束后是体育新闻。

“今早五点半左右,东京都蓝出市发现四岁男童尸体,该案件中——”

广播员平淡的念稿声在餐厅回响。母亲马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这种事,真让人难受得不忍看。”

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啊……”

善良的母亲和父亲都一脸悲痛。

“我吃饱了。去泡个澡。”

真琴离开餐桌,走向浴室。泡在澡盆里,训练的疲惫逐渐缓解。胳膊和肩膀上被后辈用竹刀打出的瘀青,经过几天已变成黄色。在这些伤痕之中有一处新的红色伤痕,在上臂处。

那是对方被勒紧脖子时,在反抗中狠命踢出的伤痕。

明明还是个幼儿,力气却那么大。

“真琴?”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映出了母亲的身影。

“啊?干吗?”

“洗发液没了吧?”

“啊,不知道,我还没用呢。”

“好像没了,我把新的放在这儿了。”

“知道了。”

母亲的身影消失了。真琴从澡盆里出来,拿过新的洗发液,边哼歌边清洗头发和身体,洗了很久。从浴室出来时,餐厅的灯已经关了,家里一片安静。都睡了吧。这是普通市民的生活,单纯而规矩。

真琴留意着不吵醒别人,轻轻拉开房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从窗帘缝隙中透过一些月光,借着月光,真琴用钥匙打开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有个装着一小块肉片的塑料袋,为防止臭味外泄,用了两层塑封袋密封。血液已干,变成黑色,包皮丑陋地缩成一团。还有一张拍立得照片。上面是一名双目紧闭、脸上失去血色的男童。真琴戴上手套取出照片,在月光下端详。

“这样啊,名字叫由纪夫啊。”真琴小声自语。

今年夏天,他来小学生剑道大会给选手加油时,真琴就盯上了他。

“你呀,果然是个坏孩子呢。”

真琴说完,把照片收进抽屉,用钥匙把抽屉再次锁好,猛然间想起了绵贯说的话。

“‘真琴喜欢小孩儿啊’,是吧……”

真琴在黑暗中轻轻钻进被窝里,独自低声笑了。 P0MZ95m80xFd+hlMQs3bKL4wnxMFwTBhW1jeGNlNGrNLF0jT37P90HDTDzAYHqK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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