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规模的空战出现了

1914年，德国没能取得迅速胜利，欧洲战场在西线形成胶着状态的战壕战，交战双方谁都不能前进一步。1915年，德国的几次进攻都没有能够奏效。德国将军埃里希·冯·法金汉认为如果对法国加强打击，迫使法军投入所有兵力，会使法国因消耗而亡。1916年年初，德军统帅部正式决定把战略重点西移，德军总参谋长埃里希·冯·法金汉选择了位于默兹高地上的凡尔登要塞作为主要进攻点，凡尔登是法国东北部的一座小城市，是英法军队战线的突出部，它像一颗伸出的利齿，对深入法国北部的德军侧翼构成严重威胁，德、法在这里曾有过多次交手，但德军皆未能夺取要塞。如果此次德军能一举夺取凡尔登，必将沉重打击法军士气。可以使法国“流尽最后一滴血”。同时凡尔登是德国通往巴黎的主要交通要道，有“巴黎钥匙”之称，占领了凡尔登，也就打通了德军迈向巴黎的通道，占领了巴黎，法国就不攻自灭了，剩下的英、俄两军就不足为惧了。1916年年初，德军统帅部计划在东线进行防御，集中兵力对西线法军的凡尔登突出部实施突击，以牵制和消耗法军主力，迫使法国投降。接受进攻任务的部队是德国皇太子威廉指挥的第5集团军（辖7个军共17个师，1204门火炮，其中重型火炮683门，后增至50个师，约占西线德军总兵力的1/2）。同样由于凡尔登是法国东北边境的战略据点、巴黎的东部门户，是法军整个战线的支撑点，法军统帅部也非常重视保卫这个战略要地。凡尔登筑垒地域正面宽达112千米，由法军第3集团军防守。

为了实施这次战役，德军第7、第18、第3军（6个半师，879门火炮，其中重型火炮522门，迫击炮202门）在孔桑瓦至奥恩河15千米宽正面上实施主要突击，第5军掩护其左翼，第15军在奥恩河以南6千米处实施辅助突击，第6军在默兹河西岸采取牵制行动。在主突方向上，法国只有2个师，德军步兵比法军步兵多两倍，炮兵多3.5倍，火炮密度达到每千米正面50～110门。法军凡尔登筑垒地域横跨默兹河两岸，正面宽112千米，纵深15～18千米；有4道防御阵地，前3道为野战防御阵地，第4道是由要塞永备工事和两个筑垒地带构成的坚固阵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法军第3集团军（辖11个师，630余门火炮，由F.埃尔将军指挥；后增至69个师，约占法军总兵力的2/3）5个师防守凡尔登以北地区，3个师防守凡尔登以东和东南地区，另3个师作为预备队配置在凡尔登以南默兹河西岸地区。1916年2月21日，为了不暴露主要突击方向，德国军队用1200门大炮对40千米的战线进行了8.5小时的集中轰击，发射了100多万枚炮弹，然后用3个军（第3、第7、第18军）的兵力进攻，先头部队用火焰喷射器扫清战壕，到2月23日，德国军队已经前进了将近5千米，法国军队被迫后撤。16时45分，德军步兵发起冲击，当日占领第1道防御阵地。在以后4天中，又先后攻占第2、第3道防御阵地，继续向前推进5千米，占领重要支撑点杜奥蒙堡。步兵进攻时采用纵深战斗队形以散兵线分波次推进，最前面为强击群。法军统帅部任命第2集团军司令亨利·菲利普·贝当（Henri Philippe Petain）为凡尔登前线指挥官（5月1日起由罗贝尔·尼维尔继任），并调集一切可以动用的部队，决心在凡尔登地区与德军决战。2月26日，贝当下令夺回杜奥蒙堡。法军经4天激战，损失惨重，未果。自2月27日起，法军利用唯一与后方保持联系的巴勒迪克—凡尔登公路（又称“圣路”），源源不断地向凡尔登调运部队和物资，一周内组织3900辆卡车，运送人员19万、物资2.5万吨。这是战争史上首次大规模汽车运输。法军大批援军及时投入战斗，加强了纵深防御，对战役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至月底，德军弹药消耗很大，且战略预备队未及时赶到，攻击力锐减，从而丧失了突破法军防线的时机。1916年3月5日起，德军正面进攻扩大到30千米，并将主突方向转移到默兹河西岸，由急促的冲击改为稳步进攻，企图攻占304高地和295高地，解除西岸法军炮兵的威胁，并从西面包围凡尔登；同时继续加强东岸的攻势，由急促攻击改为稳步进攻，但遭法军顽强抵抗，付出巨大伤亡后仅攻占几个小据点。4～5月间，德军集中使用火焰喷射器、窒息性毒气和轰炸机，对西岸法军实施重点突击，但步兵进抵304高地和295高地一线后，遭法军炮火猛烈反击，5月底停止进攻。在东岸，法军频繁轮换作战部队，不断实施反击，与德军反复争夺，迟滞德军进攻。6月初，德军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势，经7天激战切断沃堡与法军其他阵地的联系，迫使沃堡守军于6月7日投降。6月下旬，德军首次使用光气窒息毒气弹和催泪弹猛攻苏维耶堡，在4千米宽的正面上发射11万枚毒气弹，给法军造成重大伤亡，一度进抵距凡尔登不足3千米处，但终被击退。

战斗持续到9月6日。到了秋季，德军已经非常疲惫，德军总司令保罗·冯·兴登堡撤换了法金汉将军，任命埃里希·鲁登道夫为凡尔登战役司令。1916年10月21日法军发起反攻，使用了新式400毫米口径的大炮和徐进弹幕射击技术，10月24日夺回杜奥蒙要塞，11月2日德军放弃沃堡，12月11日德军完全退到战役开始时的战线。12月15～18日，法军再次发动反攻，基本收复被德军攻占的阵地，战役至此结束。在10个月的交战中，双方共投入200万兵力，发射了4000万枚炮弹，伤亡人数近百万，创造了战争史上的纪录，使凡尔登成了骇人听闻的“绞肉机”和“人间地狱”。但值得注意的是，凡尔登战役也是航空兵首次集中使用的起点。凡尔登战役中，德国在主攻方向上集结了80架侦察机、40架战斗机和5个轰炸机中队。法国也组织了有150架飞机规模的航空兵参战。双方航空兵的地位仍带有从属性，即为配合陆军作战进行空中侦察、校准弹着点、小规模轰炸以及不断的小规模制空权作战，并没有成为战役的决定性因素。但这次战役体现了航空兵的价值和潜力，特别是经过“福克式灾难”之后，发展出了针对性很强的空战战术，包括战斗机编队空战。尽管德国最终未能攻占凡尔登并突破法军防线，但其航空兵的表现远胜法军。事实上，凡尔登战役中，航空兵力量有了新的发展。一是敌对双方第一次集中使用航空兵，这为后来形成航空兵集中使用的原则奠定了基础；二是出现了空战编队。德军首先集中约20架战斗机编成“单座”飞行队（也就是后来的“空中猎兵队”（Jagdstaffeln）的雏形）用于夺取制空权，并显示了编队的优越性，此后编队战术被广泛采用。由于改进了战斗方法，航空兵在战争中显示出越来越大的作用。

在凡尔登战役呈胶着之势的1916年6月24日至11月18日，英国军队在法国北部索姆河地区又对德军实施了一次阵地进攻战，即索姆河战役。1916年年初，协约国满怀希望，四大国——法国、俄国、意大利和英国计划从三个方向（东线、南线、西线）同时对同盟国德国和奥匈帝国发起协同进攻，以期在本年度赢得胜利。一开年，协约国就拟订好了作战计划，打算尽早在1916年夏季发动进攻，其中英法联军将并肩对索姆河展开攻击。对英国来说，种种迹象都表明1916年将是英国的胜利年。经过1914年和1915年的挫折后，被寄予厚望的由平民战士组成的新军迎来了新的军事领导层，同时也终于完全具备了战斗力。1915年12月，帝国总参谋长和英国远征军总司令双双易人，陆军上将威廉·罗伯逊爵士接掌帝国总参谋长一职，陆军上将道格拉斯·黑格爵士成为英国远征军新任总司令。新官上任三把火，威廉·罗伯逊爵士和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都热情饱满地拟订联合进攻计划。1915年达达尼尔海峡的冒险已经失败，英法联军在巧妙组织撤退后，许多部队直接转移到法国。黑格上将给罗伯逊的意见是，只有西线才是决定性的战场，英国陆军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西线，往其他战线投入兵力纯属浪费。然而，美好的幻想和现实之间终究是有差距的。1916年2月，就在协约国信心满满地约定要在夏季对同盟国联合展开三线攻势的时候，德军却突然在凡尔登对法军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战役，德国陆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企图在这里和法军决战。一开始，德军攻势如潮，很快取得了初胜，几乎拿下了整个凡尔登。面对掀起进攻巨浪的德军，法军不折不扣地贯彻了“再也不给一米”的政策，顽强死守，绝不后退半步；“绝不放敌人过去”的拼死战斗口号，永载法国陆军史册，是法国陆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不屈抗争的象征。然而，法军的损失持续上升，很快就给人感觉如果不把德军的注意力引开，法军就要崩溃了。在这种情况下，承担发起大规模进攻引开德军注意力的任务就落在兵力数量在不断增长却没有投入大规模战斗的英国远征军身上了。忧心如焚的法国人不断请求英军快点发动进攻，替凡尔登的法军解围。对法国的呼吁，英国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伦敦给黑格下达指示，要求英国远征军准备发动进攻……

这场战役以坦克的首次投入战场而闻名，但更以血腥的伤亡而臭名昭著。1916年7月1日，索姆河战役爆发，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为庞大的战役之一。这场被列入史册的战役，损失与战果严重不成比例。英军和法军试图在约30千米宽的正面突破德军防线，然而经过4个月的艰难战斗，平均只推进了5～7千米。为了这微不足道的战果，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4.6万人丧生、47.8万人受伤。德军因为处于防御态势，伤亡相对较少，12.2万人丧生、34.3万人受伤。英法军队为前线配置了数量庞大的火炮，其中包括平均每千米正面就有40门重炮，另有100门其他口径火炮。战斗中，英法军队共向德军发射大约800万枚炮弹。在索姆河战役中，英军首次使用了坦克，这种装甲怪物在战斗中起到了让德军望风而逃的效果，并对敌人造成沉重的心理压力。然而这些准备并没有像预期那样彻底抹平德军防线，快速的突破很快变成了血腥地狱一般的绞肉机。第一天，英军付出伤亡57470人的代价推进了仅仅4千米，成为英国陆军史上最为血腥的一天。此后，每天都有超过4万人伤亡，其中1500多人丧生。日复一日，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一些英军部队伤亡率超过80%，实在不知道幸存者的心灵如何承受如此大的打击，很多人因此精神失常。英军试图发挥重炮数量的优势，不断对德军阵地进行炮击，希望以此来彻底消灭德军，然而步兵部队的进攻绝大多数都以失败而告终。比如，有一片名为德尔维尔的小树林，面积仅有1.5平方千米，英军却进攻了90次，然后德军反击70次重新占领这里。在战役结束时，这里没有留下一棵树，在这片树林里，丧生的官兵人数超过了20000人。到了11月，英国、法国、德国都在这场战役中精疲力竭，英法军队计划中的重点突破成为第二个“凡尔登绞肉机”。不过很少有人意识到，同样是在这次战役中，航空兵更大规模投入使用，争夺制空权的航空军事思想得到了有效的贯彻。此次战役，空战规模已经相当可观，双方飞机投入总量达到上千架。为争夺制空权，英法飞机每天从黎明到黄昏持续在战场上空巡逻，常与德机相遇，空战接连不断。后来，英法航空兵完全掌握了制空权，不仅能完成战术任务，而且还能对德军进行纵深的战役后方和战略后方进行空袭。对空防御在战役中也有了发展，包括组建防空火炮和防空机枪火力网，用于防空目的的观察哨、报知哨和通信哨。组织航空兵同步协调方面也采取了初步措施。英法联军的战斗机飞行员还运用了用机枪扫射敌军战壕和炮兵部队以及小型地面目标的战术。这些战术有效地遏制了德军尖刀部队的快速机动。不过，虽然英国皇家飞行军团的飞机在战场上掌握主动权，有效配合了地面部队作战。但在歼击航空兵部队的组建方面，德军依然走在前面。1916年9月15日，已经击落了31架敌机的德国王牌飞行员伯尔克组建了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战斗机中队——“空中猎兵队”投入索姆河战役。这使英法的飞机遭到重大损失，飞行员伤亡惨重。索姆河战役之后，争夺制空权成为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1917年4月，英国皇家飞行军团（RFC）为配合法军的进攻计划（“尼维尔攻势”），与德国航空部队在法国北部阿拉斯上空进行了大规模的争夺制空权的战役。战役开始不久，由于恶劣的天气，英军飞机发生了56起事故，在战斗中又被击落75架，另有80多架飞机返航后报废，因此被英国人称为“血腥的四月”——头7天内损失飞机超过了200架，110多名飞行员阵亡，另有300多人负伤。不过，与“福克式灾难”的情况类似，人们对“血腥四月”的真相始终是抱有疑惑的。事实上，由于德国航空部队在这次战役中的损失并不比英法轻微，很多人认为协约国方面之所以夸大“血腥的四月”中己方航空兵的损失，是为了将公众的注意力从地面攻势的惨败中吸引过来。这种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尼维尔攻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军发动的规模最大的集团军群进攻战役之一，却遭到了失败。经过凡尔登战役之后，法国人已经对时任法军总司令霞飞极端失望，而尼维尔在凡尔登战役中的表现，令他成了取代霞飞的不二人选。为了这场“尼维尔攻势”战役，协约国投入了100多个步兵师、1.1万门火炮、近1500架飞机，另外，他们还大量投入了300辆坦克。显然，这又是一个为了一举结束战争而制定的计划。此计划一出，很多人坚信，它将一举把德国人赶回老家去。但是当“尼维尔攻势”发动之时，仅仅30天时间，法国就战死了18万人，这已经不是进攻，而是屠杀。因此“尼维尔攻势”也被称为“尼维尔大屠杀”，流干了法国整整一代青年的血。最终心怀不满的法国兵掀起大规模哗变，上百万士兵擅自离开前线，差点导致协约国彻底崩溃。在这种情况下，用相对“干净”的空战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未尝不是个好办法——陆军士兵大多是应征入伍的平民，而飞行员大多来自资产阶级和贵族，其中的奥妙耐人寻味。当时法国无论人口还是GDP都只有德国的三分之二，工业产能只有德国一半。但是为了维持一支比德国更庞大的军队，他们动员了75%的适龄青年参军（德国只动员了30%）。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4年之中，法国的动员率竟然达到了夸张的21.2%（德国是17.9%）。这种程度的动员已经达到了“二战”时穷途末路的纳粹德国的水平。但问题是纳粹德国是一个极权国家，而“一战”时的法国归根结底是自由派的资产阶级共和国，不具备纳粹政府那样强大的社会控制力。这种情形造成的结果就是在经历了漫长的消磨士气的堑壕战和无休止的血肉磨坊式的消耗战之后，士兵根本不愿意再为统治阶级的利益白白流血卖命。也正因为如此，通过渲染协约国在空战中的损失，有助于给公众造成这样的一个印象——出身高贵的飞行员与出身低微的陆军士兵都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