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被迫”发生的战斗形式,虽然“空战时代”跌跌撞撞地来临了,但在这一时代开始之初,人们用的“工具”却相当不“专业”。如前文所述,飞行员之间的战斗早在空战被承认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当然像哈维·凯利中尉那伙英国人直接将对手“迫降”的情况终究是比较极端的,更经常的情况是双方互相示威性地挥挥拳头,然后就擦身而过各忙各的去了。不过也有一些不安分的家伙开始琢磨——在下次偶遇时如何“优雅”地将对方弄下来。尽管由于飞机性能的限制,能带上天的“家伙事儿”不多,但这也足够发挥这些家伙的想象力了——从手枪、卡宾枪,到手榴弹、砖头,当然最“奇葩”的要算是渔网了。对,没错,的确是渔网。想出这个主意的家伙打算用渔网缠住对方的螺旋桨!不过相比于渔网这种过于浪漫的想法,也有像俄国飞行员彼德·尼斯托罗夫骑兵中尉这样的“狠角色”——在1914年8月25日的“空中遭遇”中,这名俄国好汉一头将自己的“莫拉纳-索尔尼埃”G型单翼机撞向了德国人的信天翁B. Ⅱ。虽然取得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空战战果,但自己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惨烈。
驾驶“莫拉纳-索尔尼埃”G型单翼机实施空中撞击的彼德·尼斯托罗夫骑兵中尉
彼德·尼斯托罗夫骑兵中尉及其座机“莫拉纳-索尔尼埃”G型单翼机
艺术家笔下“莫拉纳-索尔尼埃”G型单翼机与“信天翁”B. Ⅱ的撞击之战
德国“信天翁”B. Ⅱ双翼双座侦察机
彼德·尼斯托罗夫骑兵中尉座机残骸
为纪念彼德·尼斯托罗夫骑兵中尉而竖立的纪念碑,碑体就是一架“莫拉纳·索尔尼埃”G型单翼机
有意思的是,从开战到陷入“堑壕僵局”的短短几个月,“狗斗”这种后来普遍的空战形式也发生了,当然参战双方仍然都是侦察机。在书面的明确记载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狗斗”,被认为发生在1914年8月27日,塞尔维亚航空队飞行员米奥德拉格·托米克与一架奥匈帝国的劳埃德C型侦察机之间。当天,米奥德拉格·托米克奉命驾驶一架“布莱里奥”Ⅺ型单翼机飞越战线去侦察一座奥匈帝国要塞,并在这一过程中遭遇了那架奥匈飞机。虽然最初双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奥匈帝国飞行员甚至还友好地先向米奥德拉格·托米克打了招呼,米奥德拉格·托米克也很有礼貌地回礼,但接下来的“画风”却很快就突转了。不知为何,刚刚还打了“招呼”的奥匈帝国飞行员改了主意:驾机掉头,一边向塞尔维亚飞机迫近,一边用手枪连连射击,在双方绕飞了几圈后,受到“惊吓”的米奥德拉格·托米克不得不落荒而逃,世界上第一次“狗斗”就这样结束了(至少在官方的书面记载中是如此认为)。虽然塞尔维亚与奥匈飞机之间的“狗斗”更像是一出闹剧,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飞行员间的空中对射变成“决斗”是迟早的事情——“决斗”是要见血的。事实也的确如此,1914年10月5日,在兰斯(法国东北部城市)上空,一架德国侦察机被一架法国侦察机的“手持式武器”击落,不走运的飞行员在空中就中弹毙命了。
当然,尽管这一时期的空中“斗法”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为后人增加了不少谈资,但这些个人行为不但不受官方鼓励(事实上是反对,或者干脆被明令禁止),而且严重缺乏“专业性”,很大程度上只是侦察机飞行员们的“率性胡闹”。不过,随着战局被“该死的堑壕”锁住,这种乱糟糟的局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们知道,最初的军用飞机在用途上十分模糊,完全没有什么“机种”的概念,“侦察机”实际上是后来人们对早期军用飞机的一种笼统说法。所以,最初的空中战斗都是在“侦察机”间发生的,这似乎理所当然。然而一旦因为堑壕战的缘故,空中战斗成为一种普遍的战斗形式,面对军用飞机任务拓展的现实,人们却开始面临着一种“选择”:是继续发掘“侦察机”的潜力,对它们进行武装化,提高它们的速度和敏捷性,使之成为一种“万能机器”,还是生产一种任务单一的飞机,专门用于空中战斗?仅仅遵循简单的逻辑关系,我们便会发现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有些机器设备一机多用,做不同的工作,有不同的效率;但大大提高效率的更常用的方法是将这些一机多用的机器设备用专用机器或成套的机器系统来代替。这样的机器都具有一些新颖的设计特点,效率有明显提高,但只有一种用途。例如,开罐头时用开罐头刀要比用多用途的刀更省力……
在官方的认可下,先是机枪被“固定式”地装在某些“合适”的飞机上,进而又出现了为安装机枪而进行专门设计的飞机。就这样,专门用于空战的“工具”出现了
作为堑壕战在空中的延伸,空战成为一种基本的战争形态
受堑壕战的“驱使”,既然驱赶敌人的侦察机、保护己方的侦察机成为整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战斗在空中的爆发已成常态(或者说成为一种“被迫发生的战斗”),那么仅仅从飞行员的角度而言,这样的一种结果就不可避免——没有一名飞行员期待与敌人来一场公平的战斗,他们总是希望能驾驶更优秀的飞机动动脚趾头就干掉敌人,因为他们渴求更大的获胜概率。于是在官方的认可下,先是机枪被“固定式”地装在某些“合适”的飞机上,进而又出现了为安装机枪而进行专门设计的飞机。就这样,专门用于空战的“工具”出现了。而“专用工具”的出现,对空战这种崭新的战争形态可谓意义重大(事实上是至关重要)。其中的原因既简单又复杂。从简单的方面来讲,倘若炮兵主宰了堑壕战,而用侦察机来参与炮战是一种技术创新的话,那么任何技术创新都可能产生逆反效应,这一关系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正是高度专业化带来的高效率,使得空战“专用工具”的出现成为必然,并反过来促进了空战这种战斗形式的最终确立。而就复杂的方面来说,只有双方“战斗机”有意互相缠斗时,“制空权”这个概念才得以初步形成——“剥夺敌人飞行的权力,同时又能保障自己行使同样的权力”。考虑到克劳塞维茨曾对战争做出了“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精辟论断,这就使空战的意义,在最根本的层面上与战争的本质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