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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易經

《易》在漢時本分今古文兩派,今文《易》出於施讎、孟喜、梁丘賀三家,今已全佚,不能知其真相。虞氏出,孟喜爲疑問。古文《易》出於費直,其書無經説。夫古人傳經,所貴在“説”,如一部教科書不足貴,所貴者在乎教師之講解與補充焉。漢之古文經嘗有無説者,費氏古文《易》,其一種也。其書既無經説,乃以彖辭象辭文言充之,以解釋《易》之經文,卦辭與爻辭,其學無師傳授,蓋可見矣。

費氏《易》内容如何?今亦不知,其後傳爲兩派,一爲東漢之古文家,一爲魏晉之王弼。弼亦用費氏本而講法則大異,漢主講數——中國前所謂數,非純粹之數學,乃術數也。凡天文、曆律及一切迷信之事,均涉及也。——其著名人物北方爲鄭玄,南方則虞翻也。魏晉既興,而講法一變,魏晉時哲學盛行,以易老或老莊並稱,爲哲學之根本思想,漢則尚以黄老相連舉焉。東漢之《易》,今雖無全書,其爲清人輯出者,則頗有可觀。開山之第一功人,當推惠棟,所著有《周易述》、《易微言》、《易漢學》等,而未脱稿者尚多,《周易述》亦未完全著成,其弟子江藩因有《周易述補》之作。諸著係初步功夫,自難求全責備。其第二人則爲張惠言,張氏途徑與惠氏絶似,所著有《虞氏學》、《鄭氏學》、《荀氏學》等著,較惠氏爲精密。第三人爲焦循,據惠、張所得作,進之研究成《易通釋》一書。

漢今文家《易》失傳後,魏晉派即盛行,當時思想趨重哲學,以哲理談《易》,普通人類能發揮幾句,祇有深淺之不同耳。至數術則爲專門學問,非普通人所能瞭解者,此亦魏晉派《易》盛行之原因也。

關於《易經》本自體例如何?可閲《易漢學》。關於《易經》上各名詞之定義,如“一”、“元”……可閲《易微言》。《周易述》爲自注自疏之注疏體,各方面包舉,魄力甚大。《尚書明堂大道録》一書亦惠先生所著,與數術之學互相關連。張著除前述諸種外,並會集衆意,成《易義别録》。惠收輯於前,張校訂於後,古文已亡,得復窺其内容者,惠、張、焦諸先生之功也。

魏晉派《易經》,現存《十三經注疏》中,係王弼輯,韓康伯所注,完全講哲理者也。此派直傳至唐代,唐定《五經正義》,亦採用之,古人之易學大概如此。

凡學問必涉及哲學方能穩固,宋學有哲學上之根據,其哲學上之立足點,即爲《易經》。宋學之真正根源爲華山道士陳摶所傳之二圖,一爲太極圖,一爲先後天圖,即後人所稱“河圖洛書”者是也。後人講《易》,乃分兩派,邵雍以十爲河圖,九爲洛書,劉牧則反是。邵未直接注《易》,而著有《皇極經世》,劉著《易義鈎隱》,二人各發揮其主張,至程頤著《易傳》, 亦稱程傳。 不以邵説爲正當,乃稱之爲“易外别傳”。佛家有教下三家,禪宗不著書立説,全賴直覺參悟,故稱教外别傳,以其本身未可非,但不認其爲正當耳,程意亦猶是也。朱熹學問出自閩派,閩派則出於洛派,故朱著《周易本義》,大概與程傳相彷彿,且較遜焉。程本談易理者,朱自當與之同轍,惟朱書即首忽列入陳摶之先後天圖是,矛盾甚矣。然在元明之世,人咸奉朱子若神明,棄程而從朱,於是所謂先後天圖者,亦連帶被取矣。其有發不信先後天圖之論者,則謂此圖並非朱子所列入,就書之本身既不能證明爲朱子所親置,即在他處亦頗多與此圖相反之論焉。

宋學中雖有此争辯,惟事實上終不能推翻此圖。自元明以來,凡講《易》者,蓋無不連帶講圖也。直至明末而反動起,首從考據方面而攻擊易圖者爲黄梨洲先生。胡渭繼之著《易圖明辨》,考據益精,結果證明此圖出於道家陳摶,非儒學之物,自此遂被推翻。

總之,《易經》一書,歸納前人所研究,一爲數,一爲理,數爲專門學問,惟講理者,亦不可不稍通於數也。

關於《易經》,余個人尚有一意見。余以爲中國古代學問,無論何家,其根源蓋無不相同,至少亦極接近,世無憑空創造之學説,必有淵源可尋。古代學術,蓋皆以《易經》等書爲根據,故胡渭並不駁易圖之誤,祇能證其爲道家所出耳。方東樹所著《漢學商兑》,反對漢學,頗有偏見,但自謂河圖洛書,祇能證明非出儒家,不能謂其與不合,其言甚是,故吾意儒實不能分也。根據此理,可知古時各家學説,蓋完全相通。漢之今文《易》,今雖全佚,依此道,亦又輯出其一部分,余曾思得一著手處,即《淮南子》有《原道訓》一篇,據《漢書》注,此爲淮南子易九師所著成,頗似漢之今文《易》,因其與《易緯》多相同也。《易緯》誠係假書,惟必有所本,造《易緯》時,古文尚未出世,故除荒誕處不足信外,殆全與今文《易》相合,《易緯》既似今文《易》,而《原道訓》似《易緯》,是即《原道訓》爲今文《易》矣。若假定《原道訓》爲今文《易》之經説,自此出發,合此者輯出之,則今日《易》或有重觀之望,亦未可知,惜事實上無力從事於此耳。 T+zrsDXeJ2+SgJpHj2TOPCLHWrvdi4imNvAcWXK9spU7mobaTMav5UIvxFXTqVDg



六、春秋

《公羊》、《穀梁》、《左氏》之三傳,三傳之説,各有異同,信之疑之,代有其人。三傳《公羊》、《穀梁》爲今文,《左氏》爲古文,自清末崔適之《春秋復始》,考證《穀梁》亦爲古文,然《公》、《穀》解經,《左氏》紀事,世所公認也。《春秋》一書,自來無以歷史目之者,觀《孟子》:“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可以知之矣。

《公羊》

考《春秋》一書,乃孔子據魯史作成者,於其原文,或仍之或改之,例如《公羊》“上夜中星隕而雨”一語,即孔子改後之條文也。又如《禮記·坊記》中所舉之魯《春秋》與今之《春秋》同,此即孔子未修之條文也。故鄭樵氏曰:“《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有未經夫子筆削之《春秋》,有已經夫子筆削之《春秋》。”太史公謂:“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蓋《春秋》之作,各條皆有用意,但其意隱而不顯,故非親炙孔子者,不易解索其本意,而究其所以然,緣當時欲譏刺國君,不得不隱其辭也。故曰“定哀之間多微辭”,又曰:“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焉爾。”

《公羊傳》中無後世之所謂例,例者何?即同一文法而其義相同也。例如“罷國務總理段祺瑞”,是乃不當罷而罷之,罪總統者也。“國務院總理段祺瑞罷”,是乃罷者與被罷者皆無罪也。若被罷者有罪當罷,則書“段祺瑞罷”,此即後世之所謂例也。但此理不適用於《公羊》,故講《公羊》者不講例,全書一例之説,起自晉杜預之疏《左傳》,至於《公羊》則同一字句,若見於不同之處,其義往往大異。《春秋》美惡不嫌同辭,此之謂也。董仲舒曰:“《詩》無達詁,《易》無達占,《春秋》無達辭。”亦此之謂也。

《穀梁》之體例與《公羊》相近,但無甚道理。

《左氏傳》

《左氏傳》中記事多而講義理者少,且其中有經無傳者有之,有傳無經者有之,信之者謂《左氏》一書,係孔子之友,左丘明所作。左丘明恐孔氏弟子聽夫子之言,退而各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本事而爲三傳,明夫子不以空言説經也。不信《左氏》者,謂《左氏傳》與《春秋》無關,所以與《春秋》有關係者,皆漢劉歆治《左氏》,引“傳文以解經”之所致也。此漢今文家謂“《左氏》不傳《春秋》”説也。至近代之今文家,並謂《左傳》無此書,左丘明亦無此人, 左丘明三字祇見於古文家所傳之《論語》。 即左氏有此人,亦未嘗作《左傳》,觀太史公與任少卿書内“左丘失明,厥有《國語》”之句可知矣。《左氏傳》實爲劉歆據《國語》而彙編之書,並加以《春秋》之説耳。 此爲清末康有爲之主張。

孔子作《春秋》,專重書法,以歷史之眼光觀之,書法似可置之不論。然有時不通書法,則不能得其事之真者。例如:“正月衛人伐齊,楚殺其大夫,三月晉人伐衛。”以文字之表面觀之,則正月中有兩件事,二月中無事,三月中有一件事也。其實不然,年月之表明與否,不以時爲標準,乃以事爲標準者也。蓋何事須表明日月,何事毋庸表明日月,皆有定例焉。 有蒙月與不蒙月之别。 如前楚之殺其大夫之事,亦可在二月中也。而《公羊》上又有“所傳聞世”、 隔代傳聞之事,最略。 “所聞世”、 所聞之事,稍詳。 “所見世” 最詳。 三種。《春秋》所記諸侯會盟,初年國數少,末年國數多。據《左氏傳》,則謂初年會盟,國數實少,末年何故會盟國數較多也。但據《公羊》之説,則有“據亂世”、“升平世”、“太平世”三種。春秋初年爲據亂世所治之,國少,故少書之。其後爲升平世,最後爲太平世,所治之國之多少,依此而增,故所書者多也。此《左氏傳》與《公羊》書法不同之點也。

附 三傳源流考

《公羊》 漢傳《公羊》者爲胡毋生、董仲舒及十四博士中嚴彭祖、顔安樂二人。 董傳爲《春秋繁露》。 自此以後,無人過問,幾成絶學,直至清代之劉逢禄、莊存與始繼起研究。 二人皆有著作,劉逢禄有《劉禮部集》。 清人疏《公羊》者,有陳立之《公羊義疏》,頗有價值,近人研究《公羊》者,有康有爲之《春秋董氏學》,崔適之《春秋復始》。《春秋董氏學》係根據《春秋繁露》而編纂者,《春秋復始》内謂《左傳》、《穀梁》皆劉歆所僞造。 劉歆先造《穀梁》,後造《左氏傳》。 以余觀之亦未必然也。崔氏又謂漢時無所謂三傳,以漢時祇有一《公羊春秋》而已,並無所謂經與傳之别也。以余觀之,漢時經傳本分不清楚,非獨《公羊》然也。

《穀梁》 注《穀梁》者,爲晉之范寧,但范不守家法,雖注而仍駁之,故此書不可爲傳;《穀梁》之正宗,如欲觀其條例,當閲清柳興宗之《穀梁大義述》。

《左氏傳》 三傳中治《左氏》之學者最多,約可分爲兩派,杜預以前有一派,自杜預以後爲一派。杜以前治《左氏》之最著者爲服虔。《左氏傳》無師説,故東漢人治《左氏傳》仍遵《公》、《穀》之條理,實則《左氏傳》十之七八可脱離《公》、《穀》而獨立,故脱離《公》、《穀》,自定條例實爲研究《左氏傳》之改進。晉杜預一變陳法,另立新説,誠《左氏》之大功臣也。杜研究《左氏》定凡例,凡者如“凡雨自三日以往爲霖,平地尺爲大水”,是其凡也。例則《左氏》所未明書者,杜氏乃著《春秋釋例》 此書已逸。 以明之。自杜以後治《左氏》者,又分兩派, 自南北朝始。 一主杜説,一主杜以前之説。如劉炫之《規過》,即反杜説者也。 劉文淇考今疏中,駁斥劉炫之説,即剽竊炫説作《左傳舊疏考證》。 洪亮吉之《春秋左傳詁》係採取杜以前諸家治《左氏》之學説,而集其大成者也。

又有一派,對於三傳均加懷疑,謂欲治《春秋》,與其研究三傳,不若直接研究《春秋》經之爲愈也。此派學説起于啖助與趙匡,其弟子陸湻曾有著作行世。 昔韓退之贈趙、啖二人詩曰:“春秋三傳束高閣,獨搶遺經究終始。” 宋人治《春秋》亦主啖、趙之説,其最重要之書有兩種:(一)孫復之《尊王攘夷發微》,(二)胡安國之《春秋傳》。宋人之講“尊王攘夷”與漢人所講不同,宋人持論冷酷,完全爲偏狹之“種族思想”、“排外主義”所釀成,故戴東原駡之曰:“專講名義,不講情面。”講尊王不過因爲當時天下紛擾,非王不足以鎮攝,故重尊王。其講攘夷亦具偏狹之種族思想雜其間。

胡安國所著《春秋》,自稱爲《傳》,因之《公》、《穀》、《左》、《胡》謂之四傳,後皆立於學官,《春秋》一書不可以歷史目之,然其中史料,實有足取者,觀清顧棟高之《春秋大事表》可得其要也。 T+zrsDXeJ2+SgJpHj2TOPCLHWrvdi4imNvAcWXK9spU7mobaTMav5UIvxFXTqVDg



七、四書

四書者,《大學》、《中庸》、《論語》、《孟子》是也。朱子於《大學》、《中庸》有章句,於《論語》、《孟子》有集注。《大學》次序,頗有顛倒,《中庸》次序雖不甚顛倒,然章句大異,故稱章句。《論》、《孟》則無問題,以合前人之説,謂之集注。朱子注《四書》稿屢屢改易,觀其《四書或間》可以知其所以改之之理。朱子文集中,與人問答之語,嘗輯爲《語類》,而《四書注》之所以改易,亦有散見於文集語類中,講程朱之學,多以文集語類爲根據,今非研究程朱,不贅論。

《四書》古有何晏集注,十三經所輯者是也。至清在日本得一書,名《論語皇侃疏》,是書作於南北朝時,不知何時流於日本,從大體觀之,尚非僞書,反對此書者,乃以一節而概全體也。

《孟子》古注有後漢趙歧 邠卿。 之《注》,昔人對於是書不生真僞問題,以予觀之,頗有可疑。《趙注》一書在昔固存,今傳趙注是否真本,實尚問題,即以今注“摩頂放踵”一句觀之,與《文選》曾引趙注比較,已不合《文選》所注,至爲通達,而今注則不通矣。此在《校勘記》亦見之。是書在童時讀之,覺無甚價值。予凡讀二遍,讀後曾將其訛誤處摘出數十條。趙注頗費一番苦心,而今所傳者,則似非有精見者之著作,即章旨亦多屬敷衍之詞,在南北朝以前未之見,果屬僞書,亦當爲隋唐時物矣。《孟子疏》標題爲孫奭,實爲邵武士人所作。朱子語甚確,其友曾識其人,此《疏》最屬無謂,注中精要處,均未疏出也。趙注在最切實處,亦未能暢達,其所引事實,頗類小説。對於漢以前之人,又未嘗加注,故予謂其頗有疑處也。至書中之疏,則更係敷衍之作,不能爲注,更張諸經之疏,實以此爲最不切實矣。清有劉寳楠《論語正義》、焦循《孟子正義》,焦書搜集極博,堪稱佳作。 T+zrsDXeJ2+SgJpHj2TOPCLHWrvdi4imNvAcWXK9spU7mobaTMav5UIvxFXTqV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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