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末流之弊,在於偏重理想,遂致憑臆見以進退古人,所謂六經皆我注脚,實其致誤之原也。夫爲學之道,一本散爲萬殊,萬殊歸於一本,孔子所謂一以貫之,孟子所謂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名家歸内演繹二法,實即此理。宋學之興,原因漢唐儒者,過於泥古而不復能推求其所以然,以致窮而思變,故其爲學之法,莫不偏重於演繹。夫推論事物,必有其所憑之理,猶幾何學之有公理也,本公理以釋題,義其所據之理不誤,而後其所釋之題不誤。語不云乎,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宋學之始,雖或偏重空想,然其所執之理,固猶從推求事物而得,雖有差繆,不至甚大也。及其後來,乃不復推求事物,而惟執宋儒所説之理以爲理,即就此理推衍之,以得其所謂理者,更執此推衍所得之理,以爲推衍之資,而其差繆有不可勝窮者矣。宋學末流之横決,弊實由此。我國古代專門授受之醫學,魏晉而後,統緒久亡。自宋以後之醫學,實由醫家以意推闡得之,其人多本治儒學,即非儒家,亦不能無囿於風氣,遂移儒者治經談道之説以施之於醫,而其紛紜不可究詰矣。
唐以前之醫家,所重者術而已。雖亦言理,理實非其所重也。宋以後之醫家,乃以術爲不足恃,而必推求其理,此自宋以後醫家之長,然其所謂理者,則五運六氣之空理而已,非能於事物之理,有所真知灼見也。惟重術,故其所依託者,爲專門授受之大師,而不必謬託於神靈首出之人以爲重。 如孫真人時,江南諸師所祕要方,皆云出自仲景是也。又如前所載王勃《難經序》,雖亦溯其源於黄帝、湯、文,然其意在自詡其授受之有本,與宋儒之所謂道統,自謂遥接二帝、三王及周、孔之心傳者不同。 惟重理,乃以儒家所謂道統者,移而用之於醫家,於是神農、黄帝,猶儒家之有二帝、三王,元化、仲景,猶儒家之有周公、孔子矣,於是言醫者必高語黄、農,侈談《靈》、《素》,舍是幾不足與於知醫之列矣,率是道而行之,其第一步必以己意注釋古書而蔑棄前此專家相傳之説,其第二步必且以己意竄改古書,或删其衍,或補其亡,或移易其篇第矣。此風也,其在儒家開於宋而横決於金、元,醫家亦然。
《素問》非古代醫家之金科玉律也。仲景《傷寒》自言撰用《素問》,而書中曾未引及《素問》一語,可見知證脈方藥,醫家自有真傳,如《素問》之馳騖玄談者,不過藉資參證耳。自宋以後,言《素問》者始漸多,明以來,乃更奉爲天經地義,而又益之以《靈樞》。 元吕復著《群經古方論》尚不信《靈樞》爲古書。 其從事於注釋者,則有馬蒔之《素問證注發微》、張志聰之《素問集注》、高士宗之《素問直解》。其分類纂輯者,則有滑伯仁之《素問鈔》、 此書採王《注》甚略。明丁瓚有《素問鈔補正》十二卷、汪機有《續素問鈔》九卷,皆多採王《注》以補之。 張景岳之《類經》。 清虞庠有《類經纂要》三卷,王廷俊爲之注。廷俊弟子陳滋和刻之浙江。庠字西齋,歸安人;廷俊字壽芝,成都人。滋和,繁江人,爲浙江連市巡檢。 而其言錯簡者,則始於黄坤載。坤載著《素問懸解》,謂本病論實在玉機真藏論中,刺法論誤入診要經中論,刺法論誤入通評虚實論,又謂經絡論乃脾部論之後半篇。脾部論乃十二正經經絡論之正文,悉取以補闕,仍還八十一篇之舊。其注《靈樞》,亦動以錯簡爲言,可謂勇於自信者矣。然《素》、《靈》二書實皆有訛亂,《靈樞》尤難讀。諸家之言《素問》者孔多,而能治《靈樞》者卒無其人也。 《素》、《靈》二書互相複重,又有自相矛盾者。汪昂《素靈類纂約注》,以《素問》爲主。沈又彭《醫經讀》分平病診治四門,就二書去其矛盾,而存其可信者,頗合蓋闕之義。自明以來,《素》、《靈》二書,成爲醫家之聖經賢傳,凡著書者,幾無不節鈔二書,以冠其首,單行之節本尤多,皆不足語於著述也。
黄坤載可謂醫家中言錯簡之一大家也。前世治難經者,吴有太醫令吕廣、歙縣尉楊玄操,宋有丁德用、虞庶、周與權、 字仲立。 王宗正, 字誠叔。 金有紀天錫、 字齊仲。 張元素,元有袁坤厚、 字淳甫。 謝 孫、 字堅白。 陳瑞孫, 字廷芝。 皆僅散見於滑伯仁《難經本義》中。 周學海又有增輯本,仍以滑氏書爲主,名《增輯難經本義》。 伯仁而後,注釋者亦有數家, 如張世賢之《圖注難經》等。 皆因襲舊文,無所心得,等諸市鄶。今言《難經》,當以滑氏書爲古義之淵藪矣。坤載著《難經懸解》,始亦謂舊本有訛,多所更定,仍其治《内經》之故智也。其後徐靈胎著《難經經解》,又援《内經》以攻《内經》,其實《内》、《難》同爲專家相傳之書,未必《内經》果出岐、黄爲天經地義而不可變,徐氏必是彼而非此,亦未免依傍門户之見也。 又有丁錦者,字履中,號適廬老人。乾隆間松江人,嘗著《古本難經闡注》二卷,《自序》謂游於武昌,客參政朱公所,得讀古本《難經》,以校今本,誤者有三十餘條,因而爲之闡注云云。丁氏所見之本豈能古於滑伯仁?則亦明人之意爲竄亂者耳。
諸古書中,諸家言錯簡最甚者,尤莫如《傷寒》。案“傷寒”二字,古有二義,一爲外感之總稱,一則專指外感中之傷於寒者。《難經》 五十八難。 云: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温,有熱病,有温病。傷寒有五之傷寒,指總稱外感之傷寒,有傷寒之傷寒,指外感中之傷於寒者言也。 《外臺》許仁則論天行病,謂此病方家呼爲傷寒,亦指總稱外感之傷寒言之。 《外臺》所集論傷寒者凡八家:仲景、叔和、華佗、陳廪丘、范汪、《小品》、《千金》、《經心録》,惟仲景有專書傳世。仲景之書十六卷,論傷寒者居其十,此十卷之盛行,又遠非《論雜病》之六卷所及,蓋天行之病,傳染廣而死亡多,其危險遠非雜病比也。夫天行之病變化萬端,原無從執古方以治今病,況古代諸家存者惟一仲景,而其書又竄亂訛奪不盡可據乎?!其有待於後人之張皇補苴固不待論矣。故自宋而後,論傷寒之書亦獨多。成氏《明理論》 成無已,著《傷寒明理論》三卷。 而外,其著稱者,有若龎安時之《傷寒總病論》,許叔微之《傷寒發微論》、《百證歌》,朱肱之《南陽活人書》,韓祇和之《傷寒微旨》,楊士瀛之《傷寒活人總括》,郭雍之《傷寒補亡論》,或闡其義,或補其方,於仲景書原不盡主墨守,即明代支離滅裂如陶節庵, 《節庵六書》,曰《明理續論》,曰《截江網》,曰《一提金》,曰《殺車槌法》,曰《家祕的本》,曰《瑣言》,皆偭規越矩,毫無師法。又有《傷寒全生集》四卷,乃其晚年作以教子者,時爲正統十年,節庵年七十七矣。 亦未嘗以錯簡爲言,乃自方仲行著《傷寒論條辨》八卷後, 方仲行,名有執,歙縣人 ,而喻嘉言之《尚論篇》八卷繼之, 喻嘉言,名昌,南昌人。 始謂叔和編次,於原書次第已改移,無已作注,又多竄亂,遂各以己意更定。 方氏爲言傷寒論錯簡者之首。而自喻氏書成,而方氏之書漸微。康熙甲寅,順天林起龍爲重刻之,并痛詆喻氏之攘善,然喻書實未嘗全襲方氏,其書中亦未嘗不及方氏,初未嘗掠爲己有也。後鄭重光又有《傷寒論條辨續注》之作,據方氏書參以喻氏及黄坤載、程郊倩二家,仍題仲行之名。喻氏書有論無方,其徒徐忠可爲補之。徐氏之學傳諸南昌羅子尚,羅以傳進賢舒馳遠。成再重訂《傷寒論集注》十卷,一以喻書爲主,而以徐《方》附之。 自是以後,此風大扇。張路玉則有《傷寒纘論》及《緒論》,黄坤載則有《傷寒懸解》,吴儀洛則有《傷寒分經》, 言傷寒錯簡者,當以黄氏爲最有心得,張、吴二書多以喻氏爲據。 周禹載則有《傷寒論》三注, 兼採方、喻。 程郊倩則有《傷寒論後條辨》, 攻叔和序例最烈,其文字支離蔓衍,幾於游騎無歸。昔人譏其學金聖歎未得,爲醫中魔道,誠不誣也。 章虚谷則有《傷寒論本旨》, 依喻氏分篇。 無不以錯簡爲言,其説亦不爲無見,然以此論醫理,則可謂各抒所得,以此治古書,則未免憑虚臆斷,此皆由中國學者崇古之念過深,凡立一説,必欲託之於古人,於古書之不盡可通者,遂不惜曲爲穿鑿也。徐靈胎云:叔和所次,誠不敢謂其必合於仲景,諸家所定,謂必能復仲景之舊,又有何證乎?!誠持平之論也。 徐靈胎,名大椿,號迴溪,吴江人。靈胎有《傷寒類方》一卷,謂《傷寒論》原非依經立方,乃救誤之書,當時隨證立方,本無定序,削除陰陽六經門目,但使方以類從,症隨方證,使人可案證以求方,而不必循經以求證。亦爲通達之論。
傷寒與温熱、温疫之别,尤爲醫家所聚訟。蓋“傷寒”二字,古人既以爲天行病之總名,則其所包者廣,原不僅指《難經》所列五種中之第二種,乃自後世醫者,泥於字面,一遇天行之病,輒以辛温之劑治之,於是陽明成温之證,見殺於桂麻等方者多矣,此一誤也。疫字之義,指病之傳染者而言,故《説文》云:疫,民皆病也。至其證,則有寒有熱,苟或傳染,熱者爲疫,寒者亦爲疫,至後世之所謂瘟,其字爲温之俗,其義則與疫相同,皆指病之傳染者言,非指病之不寒者言也,乃世醫又泥於字面,偶遇不寒之疫,遂謂凡疫皆温。本慮醫者以辛温之劑誤施之温熱,轉致末流泥温疫之論不敢復言傷寒,執一定之方以馭萬變之病,聖散子之殺人,正由於此,此二誤也。有此二誤,而傷寒、温熱、温疫三者之争,遂如長夜不旦矣。而推其始,則實由“傷寒”、“温疫”等字字義之混淆有以致之。立名之不可不審也如是夫!
温熱治法始自河間。世所傳《直格》、《標本》二書, 見前。 雖未必真出河間手,然實爲河間緒論;自是之後,馬宗素有《傷寒醫鑑》、《傷寒鈐法》,錙洪有《傷寒心要》,常德有《傷寒心鏡》, 今皆在《河間六書》中,亦見前。 皆此一派之學,世遂有外感宗仲景,熱病用河間之論,岐温熱於傷寒之外矣;至吴又可出而其説又一變。 吴又可,名有性,震澤人。 又可於崇禎辛巳,躬遇南北直隷及山東、浙江大疫,以傷寒法治之不效,乃殫精研究,著《瘟疫論》二卷、《補遺》一卷,謂世所稱温病,即屬瘟疫,古無瘟字,後世以温去水加疒爲之。又謂數有温證之中,乃偶有一陰寒,數百傷寒之中,乃偶有一陰證,其説未免矯枉過直,雖其指摘俗醫之誤治,不無可取,然誤以瘟、温爲同義,遂使世之醫者,并温熱與瘟疫爲一談,則又可爲之也。至清代江浙諸名家出而其説又一變。 天行之病,變態萬端,斷不能僅執俗醫治外感之法治之,此義至瘟疫論出始大明,故又可書雖不免有誤,而其功究不小。清孔毓禮有評注本,洪天錫又有補注。毓禮字以立,黎水人,天錫字吉人,嘉興人。
有清中葉,醫家於温熱治法,最所殫心。其論實起自吴中而託之於天士及生白。 以江南病温熱者最多也。葉天士,名桂,字香嚴,吴縣人,薛生白,名雪,號一瓢,蘇州人,與葉天士齊名。 世所傳《温證論治》,首刻於唐笠三《吴醫彙講》中, 見後。 原序謂葉氏弟子顧景文,侍葉氏游洞庭山,舟中記葉氏所説,未暇修飾,今更爲之條達字句,移綴前後云云。華岫雲《續臨證指南》,亦首列是編,名爲《温熱論》。二書辭句雖異,而用意大同,以“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胞”十二字爲主。吴鞠通撰《温病條辨》,爲論温熱證有專書之始,其旨實本於此。又有所謂《濕熱條辨》者,首刊於舒松摩《醫師祕笈》中,凡三十五條,謂爲薛生白作。江白仙刻陳平伯論疫之語,亦取其二十五條附列於後,而又别增出十五條,其編次亦與舒氏所刻互異。吴子音刻《醫效祕傳》,又取江氏所刻陳薛二人之作附後,名爲《温熱贅言》,概題爲平湖陸增字秋山者所撰。 江刻陳氏之作,皆自稱名曰祖恭,吴刻皆改作予。 王孟英《温熱經緯》所刻,云得之友人顧聽泉,聽泉得之吴人陳竹垞,則凡四十六條,與吴氏所刻又異。《臨證指南》之不足信,人人知之。薛生白曾孫啟 字東來。 自述其先世事蹟,亦謂生白不屑以醫見,故無成書, 見《吴醫彙講》。 則所謂《濕熱條辨》者,必非出於生白,更無疑義。然此兩種議論,當時頗爲風行。章虚谷作《傷寒論本旨》,謂仲景論伏氣温熱,而不及外感。葉氏之論足以補仲景之殘闕,示後學以津梁。至暑邪由火濕合化,客於膜原,葉氏亦未論及,乃取所謂《温證論治》、《濕熱條辨》附於《傷寒論》之後,以爲施治之準。迨王孟英出,乃盡取《温證論治》及《臨證指南》之《幼科》一卷,暨《濕熱條辨》及陳平伯、余師愚諸家之論,附諸《内經》及仲景書之後,以成《温熱經緯》,蓋當時江浙醫家治感證之法,至此而集其大成矣。 周楊俊《温熱暑疫全書》四卷,與章、王二氏之論相出入。余師愚書名《疫疹一得》,專用大劑石膏爲治熱疫之法。《閲微草堂筆記》載治京師大疫之桐城醫士,即師愚也。
方此等議論盛行時,葉派可謂光焰萬丈,而反對之論亦即起於是時,則王樸荘其先河也。樸荘名丙,吴人,與顧景文同時,嘗撰《傷寒論注》,一依《千金翼方》,謂例中諸條,多採入《千金方》第三十卷中。當時江南諸師,祕仲景要方不傳。孫真人蓋未見《傷寒》全論,迨作《翼方》時,乃得全論編次,以例己見於《千金方》中,故不復載也。又撰《傷寒論附餘》、《傷寒例新注》、《讀傷寒論心法》、《迴瀾説》等書, 皆在《世補齋醫書》中。 以伸叔和,辟方、喻,然其説未盛也;至樸荘外孫陸九芝乃大暢其説,謂温熱、傷寒方論,實皆在《傷寒論》中。病之中於太陽者爲傷寒,治用辛温,入於陽明者爲温熱,治用辛涼。太陽證之失於温散,内傳而成温熱者治同。仲景書中本以桂、麻治風寒,葛根、芩、蓮治温熱也。至疫則有熱有寒,各當隨證施治,又不當與温熱混,《世補齋醫書》反覆此旨,不啻至再至三;又以陽明爲温熱之藪,特著《傷寒論陽明病釋》一卷,以發揮之,蓋“傷寒”二字,義有廣狹及其與温熱、温疫之辨,實至九芝而後瞭然,亦可謂卓然不惑於流俗者矣。
九芝之學近承王樸莊,遠實導源於尤在涇。尤氏《傷寒論貫珠集》謂少、厥二經,實有温、清兩法,九芝乃本此推之六經也。戴北山《廣温疫論》,就吴又可書增删改削以成之,於温熱治法頗精。陸氏謂“温熱”、“温疫”二名,不容混淆,重訂其書,改名曰《廣温熱論》,以爲治温熱之式。 戴氏書初僅鈔本流傳,歙縣有鄭奠一者,亦知醫,其後人誤以此書爲奠一作,刻之,名《温疫明辨》,題奠一之名,至戴氏之孫乃正之,然《温疫明辨》至今仍有傳本。
辨傷寒、温熱不容誤治者,又有陳錫三 名良佐,山陰人。 之《二分晰義》、楊栗山 名璿,成都人。 之《寒温條辨》、 吕心齋之《瘟疫條辨摘要》乃合此二書而成。心齋名田,河南新安人。 秦皇士 名之楨,松江人。 之《傷寒大白》、吴坤安 名貞,湖州人。 之《傷寒指掌》。楊氏之書實以陳素中 名堯道,陝西人。 之《傷寒辨證》爲藍本。陳氏書成於康熙戊午,至嘉慶十一年,有劉鏡浦者,乃爲刻之。楊氏書成於乾隆甲辰時,陳書當未有刻本也。陸九芝以楊氏所定十五方無一不暗用傷寒方,而又切戒人“勿用傷寒方”爲可怪;又譏秦氏謂仲景桂、麻方乃治河北、長沙北方冬月之病,幾於不辨南北,覆勘誠然,然二書亦自有可採處,不容一筆抹殺也。吴氏書條理亦頗清晰。 明皇甫中有《傷寒指掌》四卷,乃陶節庵一派之學,與吴書名同而實大異。
羽翼仲景書者,又有清張隱菴之《傷寒論集注》,與成氏立異處甚多。長洲汪苓友 名琥,康熙時人。 有《傷寒論辨證廣注》十卷、《張仲景中寒論辨證廣注》三卷,於仲景書外兼採後賢方論,皆爲之注, 云辨證者,辨其原文所言之證,使各以類相從,廣者,於仲景書外廣其方論,注則不分仲景書及所廣,皆爲之注。 雖不甚合注釋體裁而採摭甚博。涇縣包興言 名誠。 有《傷寒審證表》一卷,頗清晰可覽。興言少游山左,受學於張宛鄰,宜其著述之有體例也。柯韻伯《傷寒論翼》謂傷寒論中,雜病未去者尚多,六經爲百病主治,傷寒爲百病之首,故借此以立法,其實傷寒、雜病治無二法也。尤爲卓見。 論辨證者,又有張飛疇之《傷寒兼證析義》,亦宜一覽。
《金匱》一書,治者遠較《傷寒》爲少。宋元人皆無注釋。明初趙以德乃有《衍義》之作。其書傳本甚少,故《四庫》著録,惟得徐忠可所注。然徐書實敷衍無精義,不及趙書之尚有發明;後周楊俊得趙氏書,補其所未備,成二注二十二卷,較徐書遠勝矣。黄坤載有《金匱懸解》,程雲來有《金匱要略直解》,魏念庭 名荔彤。 有《金匱要略方論本義》,亦均可讀,尤在涇《金匱心典》,條理尤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