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鸣工作室,创办于三年前,创办人程鸣,现年 38 岁,崇铭大学设计系主任,硕士生导师。工作室主要从事海报设计、广告设计、平面设计、动画设计等,以工作室形式存在,无营业执照,有关工作人员只有与设计项目有关的劳务合同,并无劳动合同和社会保险。
在过道南侧,程鸣自己的办公室里,我们看到了这个工作室三年来所设计的一些海报和广告资料,以及程鸣个人在设计行业获奖的证书和有关机构颁发的聘用证书。
老杜还从啤酒肚那里要来了死者程鸣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档案柜。除了一些书籍和资料,老杜带着我,对档案柜里的几瓶药和几个档案夹进行了重点筛查。
引起我兴趣的,是档案柜里一个夹了许多张个人简介的档案夹,里面竟然有昨天那四女一男的简介。有意思的是,一字眉宋月竟然是崇铭大学的研究生,去年才毕业。
我挑出了那四女一男的简介,小有得意,冲老杜挥了挥,“接下来,我们就从这四女一男开始寻找线索吧?”
老杜叹了口气,冲我摇摇头,伸过手来,把简介接了过去,又伸手把整个夹子都拿了去,一张张拍照后,递回我:“还记得顺序么?按顺序放好这四张,放回原处”。
后来,老杜又从程鸣办公室的窗台上,采集了茶叶罐里的茶叶,取了一袋袋装咖啡;又从程鸣办公桌的抽屉里,采集了一些药片。
老杜做这些的时候,允许我在程鸣办公桌侧对面的长沙发上坐着。这个长沙发,算得上是这套房子里唯一一件让我感觉柔软的东西,很宽很大,想必程鸣累了的时候,也会在这里坐一坐,躺一躺。
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我问老杜:“为什么不拿走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药瓶,纸条,或者任何有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
“不。”老杜摇摇头。
“为什么?”我感到莫名。
“不要破坏现场。”
我们的第二站,是化工厂。
由于北京严查环境污染,距离潞水湾三站地的东明化工厂,早在两年前就搬走了,不过化工厂的大门还一直矗立着,祭奠着曾经的喧嚣。
东明化工厂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威武依旧,然而身边荒草丛生,这二兽也难免寂寥。杜长天小心翼翼地走近右边的石狮子,边走边查看地上的脚印,围着这头石狮转了一圈后,他又走向左边的石狮子。
而我,满眼除了杂草,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我看见杜长天将手伸进了左侧石狮子的肚子下面,然后,两只手指夹出了一根细细小小的黑色发卡,是那种中年女性常用的,比大头针大一些的古老的黑色小发卡。
杜长天捏着发卡端详了半天,我也凑了过去。那是一个崭新的小发卡,没有锈蚀,也没有掉漆。
看着杜长天小心翼翼地把小发卡放进了自封袋,我忍不住问:“真奇怪,哪个女人会到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来,还把发卡掉在石狮子的肚皮底下?这种地方阴森森的,一点也不适合约会。”
我们的第三站,美华公寓。
东明化工厂向南一站地,就是美华公寓。我和老杜从化工厂一路走过来,穿过一条狭窄而破落的小巷,又磕磕绊绊地从一片正待改建,已经拆除,人迹罕至的废墟上走过来,才终于看见了美华公寓的四层楼。
美华公寓由一所学校的宿舍楼改建而成,一共四层,每层有几十个独立的小房间,每个房间十几平米,楼层的两头各有一个公用的洗漱间和卫生间。
我们走进美华公寓的时候,门口传达室的小窗户里,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边看边笑,边往嘴里塞薯条之类的零食。
杜长天带着我,顺着楼梯,径直走上了四楼,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通往楼顶的安全通道。
我跟着杜长天爬上了美华公寓的楼顶,忍不住问道:“你来过这里?”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结构?”
“所有的宿舍楼都差不多。”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忘了?烟雾弹是从这栋楼上扔下去的。”
“可扔烟雾弹的人肯定早就跑了啊!”
“不一定。”杜长天一脸严肃。
“肯定跑了,没人会傻到坐着等你来抓。”
“安子,你听说过灯下黑么?”
“你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喽!”杜长天回头冲我笑了笑。
我却还是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了楼顶的大石头上。
大石头上插着根铁杆子,很结实,不远处,还有一块大石头,一样插着杆子,两根杆子间的绳子上,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衣物。
这个楼里,住的一定都是单身男女或者打工族,瞧这绳子上晾晒的衣服,有的破旧,有的瘦小,有的稀奇古怪,有的早就晒脱了色,也难怪,好一点的衣服,估计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晾晒在这里。
在老杜低头捡钱一般,在靠近道路一侧的地面上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我将两只手放在了脑后,懒懒地倚在了身后的杆子上,等等,我发现了什么?头顶的这件衣服,为什么和一字眉小宋那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难道最近流行这种白底碎花棉布衬衫么?
老杜见我半天没动静,扭头看过来,目光却一样落在了我头顶的那件衬衫上。我看见他的眼神闪了闪,然后迅速走过来,掏出手机,把一张照片放大,又放大,然后截了个图,发给了我,“把这张照片给门口那个胖婆娘看,问你的同学宋月住哪个房间。”
我的同学?
我心里笑了,拿着手机看了看照片,然后狡黠地冲老杜眨眨眼睛,转身下楼。
我喜欢这样的过程,总有发现,总有惊喜。
楼下传达室的胖阿姨,正对着电视剧里的小鲜肉流口水,我热情地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皱着眉头转过脑袋,不悦地看着我:“干啥?”这胖阿姨的声音真粗,如果不是她坐在这里,我一定以为问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大姐,我找我同学宋月,忘了她在哪个房间。”说着,我把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正显示着老杜从宋月的简历上截图的那张一寸照片。
“小宋啊!411。”奇怪的是,回答的时候,胖阿姨竟然满脸堆了笑。
胖阿姨说完,脸就转了回去,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小鲜肉流口水,我忍不住又问:“大姐,宋月这会儿在么?”
胖阿姨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转过头来回答:“不在吧,我没见她回来,你上去瞅瞅,要是在,问问她今晚能不能给我儿子推推天河水。”
我爽快地应了一声:“好!”拔腿又上了楼顶。要去 411,要面对一字眉,还是要老杜出马,倒不是怕自己莽撞,会打草惊蛇,而是怕自己毫无经验,看不到那些有价值的线索。
我以为,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老杜一定在提取衬衣上的指纹,然而再见到老杜的时候,他竟然蹲在楼顶的护栏后面,在粗糙的地面上拣石子,随后半个身子趴在护栏上,向下看,吓得我禁不住大叫:“老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半个身子,仔细查看起护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