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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潞水湾死亡现场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就爬了起来,对于我这个“重新来过”的新人,这是我在高墙之外的第一个早晨,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或者说,以后,在高墙之外的每一个日出,每一个日落,我都要好好地“重新来过”。

早晨跑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昨天上午潞水湾那套两居室里的一幕幕。

一字眉小宋显然是最独特的一位,也是对整个事件了解最多的一位,在她彪悍的外表下,在她戒备的眼神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灵魂?

麻花辫为什么会冲进卫生间哭泣?显然大家都很关心她,那么她究竟是不是如一字眉所说:该吃药了?那么她究竟生了什么病?吃的什么药?

即便叫程鸣的中年大叔的确是猝死,这起案件也够老杜和我忙活了吧?总要抓住害死程鸣 5 岁儿子的罪犯吧?

看着不远处拎着油条和豆浆向我走来的老杜,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好吧,新生活,让我来迎接你的挑战吧!

老杜可没我这么兴致勃勃,如今的他,虽不像四年前那么蔫头耷拉脑,不过声音里照旧充满了无奈:“徐峰昨晚大半夜打来电话,说程鸣的家人到了,他老爹和前妻都不肯在《解剖尸体通知书》上签字,又哭又闹,不让解剖尸体。”

我接过我的那份油条和豆浆,坐在楼门口的花坛边,边吃边侧脸问老杜:“为什么不同意?”

老杜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打开塑料袋,边咬油条边喃喃:“唉,说是死无全尸怎么入祖坟。”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封建的家属啊,就不怕查不出死因,找不到凶手,泉下之人死不瞑目啊?

老杜看了看我,苦笑一声:“没办法,虽然法律规定,死因不明的可以强制尸检,可俩大活人拼死阻拦,也够徐峰受的。”

想到啤酒肚徐峰那球一样的身躯,被一个老头和一个妇人推来搡去,我忍俊不禁:“好吧好吧,你要是真想帮你的同事,就赶紧开始调查吧。”

“安子,你还真有兴致,那就快吃,吃完咱俩去潞水湾。”

抵达潞水湾的时候,刚过 8 点。门上贴了封条,尸体已经搬走,房间里空无一人,阳光穿过落地窗跌落室内,灰尘在空气中飞舞,一切静寂无声。这一切,令我略感恐惧。跟在老杜身后,我小心翼翼地站在书柜的东侧,环顾四周。

我照旧学着老杜的样子戴上白手套,然而我什么都不敢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老杜有条不紊地查看着每一张办公桌,边看边跟我絮叨:“这张一定是小宋的桌子,瞧,桌子后面的空间比其他桌子后面的空间都大得多。”他说的是靠近阳台,右边的第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水杯,还有一支签字笔。

老杜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抽屉里凌乱地放着纸、笔、纸条、笔记本和两本书。老杜拿起其中一张字条,看着看着,竟然嘴角翘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我好奇地盯着他,他冲我一挥手,“别木头一样杵着,过来拍照”。

那是一张超市小票,正面已经模糊不清,背面写着几行粗犷而扁胖的字:

盐 一袋 2.5 元

土豆 两斤 2.8 元

白醋 一瓶 6 元

洗洁精 4 元一瓶,我把剩下的半瓶拿走了,算 2 元

这是什么?难道是报账的账单么?这也未免太搞笑了吧,洗洁精剩下半瓶,拿走了,还算两块钱?这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大方么?这该是一个多么斤斤计较的人啊!想起一字眉那张戒备的脸,想起她时时刻刻抱着的双臂,我的内心异常地莫名。

我用手机拍下字条,老杜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原处。

“为什么不拿走?”我禁不住问。

“她会回来的。”

是么?就算回来了,少了一张纸片又能怎样?老杜,你是怕打草惊蛇么?我心里暗想。

接着,老杜又拿起抽屉里的书,看了看封面,又翻了翻。书的内页有几处折了起来,看来看书的人读得非常认真。

老杜边看边摇头,“这可真不像女生会读的书。”原来,老杜手里的这本书,是《霍金传》。

“谁说女生不会读,我在监狱里就读了《时间简史》。”我不服气,小声地反驳。

“可你会读《乌合之众》么?”老杜拿起另一本,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书?《乌合之众》?”我还真没听说过这本书。

这时,一个杯子顺着拉开的抽屉的斜面滚了出来,老杜伸手接住了杯子,瞅了瞅,皱着眉头说:“这个杯子,不应该是这张桌子的主人的。”

“为什么不应该?”不就是个普通的黑杯子么?谁说女生不能用黑色的杯子?像一字眉那么粗犷的女生,就该用黑色的杯子。桌子上那个瓷杯子虽然是白色的,不也胖嘟嘟、圆滚滚,看起来很粗糙么?如果非要说这两个杯子有什么“性别差异”,顶多也只能说抽屉里这只黑色杯子比桌子上的胖杯子干净一些,不过既然放在抽屉里,也应该先洗干净再收起来吧。

然而此刻,老杜却已经将杯子翻转了过来,杯子底部印有“IKEA”四个字母。老杜摩挲着杯子,问我:“一个连半瓶洗洁精都要计较的人,难道会跑老远的路,到宜家去买个杯子?网上代购也不可能,快递费比杯子都贵。如果是顺路,她买回来会塞进抽屉,束之高阁?”

说着,老杜举起杯子,示意我拍照,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我禁不住心里嘀咕,老杜又在想什么?

接着,老杜一转身,看向身后的桌子,这张桌子上只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然这个座位没人坐。

在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电脑如出一辙,都是黑色的IBM笔记本电脑。

老杜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蹭了一下,手套上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老杜反手拉开抽屉,里面空无一物。

老杜又走到靠近阳台,左边的第一张桌子前,“这张桌子应该是那个少白头的,这杯子可真够脏的,这么厚的茶渍,看来没少熬夜,估计天天喝浓茶。”

他照旧拉开抽屉,看完后,向后一转身。

“这张桌子真干净,是麻花辫的吧。”老杜盯着身后的桌子嘀咕,弯腰反手拉开抽屉。这个抽屉整齐的就像超市的货架,里面摆放着一个卡通封皮的笔记本,一支钢笔和两个白色的小药瓶,还有两块包装上画着黑熊的巧克力。药瓶上没有标签,老杜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号的透明自封袋,撑开来,分别从两个小药瓶里倒出一粒药,装进两个自封袋里。然后将自封袋封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最后,将小药瓶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合上了抽屉。老杜做这些的时候,小心而仔细,神情专注,这让我心生钦佩,没想到,老杜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咦?这张桌子是谁的?”他又走到右边的第三张桌子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蹭了一下,手套上随即沾了厚厚一层灰。

“也许是马尾辫的吧?”我随口应道,毕竟桌子上摆着保温杯,还随意地摆着两本书,不像没人坐的样子。

“不像,马尾辫不会用子弹头保温杯。”老杜用另一只手弹了弹指尖上的尘土,在笔记本电脑的盖上蹭了一下,照旧也沾上了厚厚的灰尘。老杜又拉开抽屉,抽屉里除了几张空白的打印纸和一支签字笔,什么都没有。

“这张桌子的主人应该有些日子没来了。”我想我的判断不会错,但至于是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我猜不准。

老杜又转身看向身后的桌子。这就是右侧的第四张桌子,也就是书柜前面,靠近走廊的,属于翻鼻孔的那张桌子。

翻鼻孔的桌子上,靠近墙的位置,立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巧的置物架,放着水杯、手绢、卷纸和风油精、便签纸、铅笔等物品,倒是一副整齐主妇的做派。抽屉里还放着两本幼儿英语书,一支签字笔,几张空白的打印纸,几块裁剪整齐的布料,针线,以及一把大铁剪,两个空易拉罐。我看不出,这些东西里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老杜却盯着那把大铁剪看了半天,还特意让我从不同角度,拍了拍那把大铁剪。

老杜又走向左边的第三张桌子。这次不用他说,我都能猜出来,这张一定是马尾辫的桌子,桌上不仅有可爱的带盖水杯,还有漂亮的辫绳。更让我笃定的是,笔记本电脑的旁边,除了眼镜盒,还有一个白白的小瓶子,上面赫然贴着药名:“叶酸片”。叶酸是怀孕的女生,或者打算怀孕的女生的必备药,昨天的四女一男中,看年龄,看相貌,也就马尾辫会吃这样的药。

老杜走过去,拿起叶酸瓶子晃了晃,里面发出少量药片碰撞的声音。老杜又一次撑开一个小号透明封口袋,打开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装进了封口袋里。

而在老杜身后的桌子上,和其他桌子一样,放着IBM笔记本电脑,不过桌上即没有水杯,也没有书。我学着老杜的样子,用带着白手套的指尖划过桌面和笔记本电脑的盖子,一样厚厚的一层灰,显然这个座位没有人坐。 /7rYvd48+N6TLzKw3KebQVuQLEUuvUjMN4jG5reJa28oIYH9Se3bU5Xgg3i9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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