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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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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温通法是以芳香走窜、温经止痛的药物为主组成单方或复方，用以治疗胸痹心痛之寒凝阻络证的一种治法。
汉代以前，凡治胸痹心痛，多以芳香温通为主。如《灵枢·五味》所谓“心痛宜食薤”，是文献中最早用薤白疗心痛的记载。汉代张仲景承《黄帝内经》温通用薤法，创制了多张以薤白为主药的温通方剂，如瓜蒌薤白白酒汤、瓜蒌薤白半夏汤等。晋代葛洪的《肘后备急方》治卒心痛多用桂心、干姜、吴茱萸、麝香等芳香温通之品。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记载了五辛散治心腹冷痛，细辛散、蜀椒散治胸痛达背，熨背散治胸背疼痛而闷等；王焘的《外台秘要》中亦收载了多条治心痛的芳香温通效方，如茱萸丸、蜀椒丸、麝香散等，均广泛运用芳香温通药。到了宋代有关以芳香温通法治心痛的记载更为丰富，《太平圣惠方》中治卒心痛方，多选高良姜、附子、桂心、乌头等辛温与麝香、木香等芳香药物；《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用苏合香丸治卒心痛，内含大量芳香之品，如安息香、丁香、麝香、苏合香油等。明代董宿的《奇效良方》记载了以芳香温通、养血活血药物组成却痛散治疗心痛不可忍等。清代，喻昌《医门法律》提出：“诸经心痛，宜亟温其经，诸腑心痛，宜急温其腑，厥心痛，以术附汤温之。”《临证指南医案》记有胸痹心痛用芳香温经止痛药物治疗的案例，并将叶桂用药经验加以总结：“脾厥心痛者用良姜、姜黄、茅术、丁香、草果、厚朴治之，以其脾寒气厥，病在脉络，为之辛香开通也。”
袁左胸痛彻背，背痛彻胸，脘胀肠鸣，甚则泛吐。舌苔薄白，脉象沉迟而涩。此寒客阳位，阴邪充斥，厥气横逆，食滞互阻，脾胃运行无权。急宜温通气机为主，畅中消滞佐之。
熟附子一钱，淡干姜四分，淡吴萸四分，桂心三分，姜半夏二钱，茯苓三钱，陈皮一钱，大砂仁（研）一钱，范志曲二钱，薤白头（酒炒）钱半，厚朴一钱。
二诊：前投温通气机、畅中消滞之剂，胸背痛已见轻减，泛吐亦止，而脘闷作胀，不能饮食，脉沉小涩迟。脾不健运，胃不流通，肝气拂郁，寒滞未能尽化也。今原意进取。
桂心四分，炒白芍钱半，瓜蒌皮二钱，薤白头（酒炒）一钱，云茯苓三钱，姜半夏二钱，陈皮一钱，厚朴一钱，广木香五分，大砂仁（研）一钱，范志曲二钱，谷麦芽（炒）各三钱。
（《丁甘仁医案续编》）
沈左，脉滑而有力，舌苔薄腻，胸痛彻背，夜寐不安。此为痰浊积于胸中，致成胸痹。胸为清阳之府，如离照当空，不受纤翳。浊阴上僭，清阳被蒙，膻中之气窒塞不宣。证属缠绵，当宜金匮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味，辛开苦降，滑利气机。
瓜蒌皮四钱，仙半夏二钱，云茯苓三钱，薤白头钱半（酒炒），江枳壳一钱，广陈皮一钱，潼蒺藜三钱，广郁金钱半。
（《丁甘仁医案》）
朱右，诊脉左弦右涩，胸痹心痛，痛引背俞，食入梗胀，甚则泛吐，舌苔白腻。此寒客中焦，厥气上逆，犯胃贯膈，浊阴闭塞所致。拟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味。瓜蒌皮三钱，薤白头（酒炒）钱半，仙半夏三钱，云茯苓三钱，枳实炭一钱，陈皮一钱，蔻壳八分，砂仁（研）八分，制川朴一钱，范志曲二钱，生姜二片，陈香橼皮八分。
（《丁甘仁医案续编》）
瞿左，胸痹脘痛较轻，呕恶亦觉渐止，屡屡嗳气，舌苔薄腻，脉象左弦右细，厥气升腾，浊阴上干阳位，再宜泄肝和胃，温通气机。
肉桂心四分（研末泛丸吞服），大白芍钱半，薤白头（酒炒）钱半，瓜蒌皮二钱，云茯苓三钱，仙半夏三钱，陈广皮一钱，沉香片四分，春砂仁八分，熟附片四分，代赭石（煅）三钱，金沸花（包）钱半，陈香橼皮八分，炒谷麦芽各三钱。
二诊：胸痹不舒，食入作梗，半月未更衣，苔薄白，脉沉细，此中阳不运，阴结于内。恙势尚在重途，还虑变迁，再宜温运中阳，而通腑气。
熟附块二钱，瓜蒌皮三钱，薤白头（酒炒）钱半，仙半夏二钱，云茯苓三钱，福泽泻钱半，陈广皮一钱，春砂仁八分，炒谷麦芽各三钱，佩兰梗钱半，郁李仁（研）四钱，大麻仁四钱，半硫丸（吞服）钱半。
三诊：腑气已通，纳谷浅少，脉象濡。再宜温运中阳而化湿浊。
熟附子块二钱，淡干姜六分，瓜蒌皮三钱，薤白头（酒炒）钱半，云茯苓三钱，福泽泻钱半，新会皮钱半，仙半夏二钱，春砂仁（研）一钱，炒谷麦芽各三钱，生熟苡仁各三钱，佩兰梗钱半，佛手八分。
（《丁甘仁医案续编》）
【评析】此类医案之胸痹多是由于阴寒痰浊阻痹心胸，胸阳失展，兼有胃失和降或肝气横逆或腑气不通所致，故丁甘仁治疗从温通气机、畅中消滞立法，使阳气得通，胃气得降，肝气得舒，腑气得降，而诸症得除。
曾治张天元患心中疼痛，手足温和。予以热手试，按之则痛微。乃曰：“此寒气侵入心经也，宜用散寒止痛汤。”良姜三钱，苍术三钱，白术三钱，贯众三钱，甘草一钱，肉桂一钱，草乌一钱。煎服一剂而安。此方妙在用贯众以祛邪，用二术以祛湿，邪湿俱去，而又加之散寒之品，自然直中病根，而其病去如扫也。
（《齐有堂医案》）
【评析】《辨证录·心痛门》中云：“夫真心痛原有二证，一寒邪犯心，一火邪犯心也。”本案患者心中疼痛，得温痛减，病属寒心痛，故齐有堂云：“此寒气侵入心经也，宜用散寒止痛汤。”由于辨证用药丝丝入扣，药证相符，收效显著，仅煎服一剂而安。
高彦卿上舍，夙有气痛，近日复发，发时胸膈气胀，觉心如上升状，并牵引背脊骨节痛，是肾心痛也。其胸膈气胀，必由膻中气不舒展，膻中者，臣使之官，又为气海，其大气之搏而不行，积于胸中而不散，则室塞之状已若绘矣。又胸中本属阳位，诸阳脉成附于背，肾俞穴在背脊，肾气由背脊而升，上则与心系通而为一，所谓坎北离南，水火相感者也。按，此足见肾中阳虚，而中阳尤乏，浊阴上干，为胀为痛，决非心胀而痛也。心者君主之官，一痛则手足青至节，为不治，此为明辨耳。据述每胀痛时，必须尽力努挣，其痛则瘥缓，是挣则搏聚之气稍舒，故痛亦稍缓矣。诊脉沉迟，脉诀云：沉迟冷结。法当理中阳兼通肾气，仿辛通温散之剂以进。又细审面色沉黯带黄，每饭必呕清水数口，腹中汩汩有声，小水黄浑，是阴瘅兼发，与三年前病候相似，此方亦可兼治也。
附子，干姜，肉桂，智仁，澄茄，吴萸，金铃子，丁香。
此方服四剂，痛渐止，去金铃子，加茯苓、白豆蔻，令其多服，兼吞丁桂硫附丸十余两，而诸病皆痊。
宿病复发，非草率定方所能绝其根株，必如是方尽善尽美。吾兄凡遇气痛一症，煞费苦心，余跟见的确。
（《医案偶存》）
熊树滋之妻，年三十余，心气痛。自己初至未末昏厥七八次，头汗，四肢厥逆，脉沉小，此心包络寒厥痛也。盖因外邪干犯心之包络，厥阴气逆上冲，故痛极而发厥也。若真心痛，手足青至节，为不治之症，可预决耳。议附子理中加吴萸、鸡舌香温之，二剂神效。
（《医案偶存》）
车子，年二十一，心气痛，脉伏。平素体质孱弱，医者则用参、术补气，痛愈甚。是不明诸痛不可补气，况术壅气，气不通故痛必增剧，宜以附、姜、桂、蔻辛温之属治之。
附子，干姜，肉桂，白蔻，吴萸，陈皮（白芍炒），甘草（炙）。
气痛补气，是犹抱薪救火，安得不增剧乎？学者慎之。
（《医案偶存》）
【评析】此类病案多由于脾肾阳虚，浊阴上犯，胸阳不振，而致胸痹心痛，甚则因心痛而昏厥，治疗宜从辛通温散立法，方剂选用附子理中汤加减。
心痛一症，《灵枢》有肾心痛、胃心痛、脾心痛、肝心痛、肺心痛、真心痛之分。盖五脏之滞，皆为心痛。《金匮要略》用九痛丸治九种心痛，后人以饮食、气血、寒热、悸、虫疰别之。虽祖此义，实未尽《黄帝内经》之旨。约而论之，要不越阴阳虚实，然实而属阳者易瘳，虚而独阴者难愈。庚寅冬，余至山东，有友朱汉舱患心胸痛，或数日一发，或一日数发，如是者六七年。余切其脉，濡数少神，知是肝脾心痛，既寒且虚，以温补重剂服之，有小效，无大效。因思症系中空，甘草可满中，并能缓急止痛，仍前方加炙甘草至壹两，痛果大愈，但此症由境遇不遂所致，且患已数年，除根不易，其时有谓炙甘草一味，前方已用五钱，今又加至壹两，毋乃太多者？余曰：“甘草，生用气平，炙用气温，其性能协和诸药，故有‘国老’之称。昔仲景甘草汤、甘草芍药汤、甘草茯苓汤、炙甘草汤以及麻黄、桂枝、葛根、青龙、理中、四逆、调胃建中、柴胡、白虎等汤，无不重用甘草。惟遇呕吐肿满、酒客诸湿症，概禁不用。则以用药治病，有宜忌之分也。”世俗治病，不明宜忌，甘草一味，重用不敢，不用不能，凡立一方，但用数分，以为如此，乃两全之计也，不知其计愈巧，其识愈庸。汪讱庵曰：“时医用甘草，不过二三分而止，不知始自何人，相习成风，牢不可破，殊属可笑。”盖笑其庸耳。
（《诊余举隅录》）
【评析】仲景治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用炙甘草汤，以重用炙甘草补益心气为君。此案重用炙甘草合温补之品，通阳宣痹，缓急止痛治心胸痛，实有所本，信其有效也。
张。寒气稽留，气机不利。胸背引痛，脘胁气攻有块。宜辛温通达。二陈汤去草，加瓜蒌皮、薤白头、干姜、吴茱萸、延胡索、九香虫。
（《王旭高临证医案》）
【评析】诸阳受气于胸，心阳不振，复受寒邪，以致寒气稽留，阴寒盛于心胸，胸阳失展，气机不利，营血运行不畅而发为胸痹，故治疗从辛温通阳宣痹，宽胸理气立法。
胸中为阳之位，清阳失旷，则痹而痛：下午属阴，故痛甚也。用苓桂术甘汤加味。
茯苓，甘草，桂枝，白术，瓜蒌，薤白，半夏，陈皮，干姜，白蔻。
诒按：方药均切不浮。
再诊：胸痹痰饮，脘痛，甚则呕酸，脉细。胃阳不布，先以通阳。
吴萸，干姜，白蔻，炙草，桂木，瓜蒌，薤白，枳实，半夏，茯苓，陈皮。
诒按：胸脘阳微而窒，立方兼治上中，而以中焦为主。
三诊：胸痹腹痛，夜甚昼安，清阳不振，浊阴僭逆，法必通阳。
党参，茯苓，冬术，炙草，陈皮，半夏，桂木，川椒，干姜，川附。
诒按：此六君加桂、附、姜、椒也，用药可谓切实矣。
（《柳选四家医案·环溪草堂医案》）
逾二年冬，炳南又病呕逆，汤水入喉即吐，喉中微疼，市医为治，服银翘散两帖，呕逆愈甚，时时哕恶，喉中破烂，滴水不能进口，胸中胀闷，手足无力，举动维艰，四肢冷厥，满脸白屑，人皆谓无生理矣。自度亦不能免，彼以孤身寓镇，无所倚赖，故见吾流泪，而口不能言，为诊其脉，两寸俱微，关尺小紧，因慰之曰无忧也，吾立起之。此属胸痹，脉症相符，有此病即有此药，用鲜薤白六钱，桂枝二钱，生炙甘草各三分，白豆蔻（后下）四分，以水酒各半煎服，一帖和，二帖已。此病载在《金匮要略》，脉症治法极其详明，而时医多不能辨，漫用凉药，致变生他故者，往往不免，吾不知名医何以得成时名乎？
（《祟实垂医案》）
【评析】本案患者原本证属肝胃气逆，气滞上焦，胸阳失展，血脉不和所致的胸痹，而前医误认为外感风热，给予银翘散内服；由于误用寒凉，重伤其胸阳，故诸症加重。姚龙光按诊后，根据患者脉证诊为胸痹，给予宣痹通阳之品治疗，而获良效。
某，关部独涩，纳食不降，中阳欠运所致，作胸痹治。
薤白一钱五分，香附一钱五分，橘皮一钱，半夏一钱五分，茯苓一钱五分，瓜蒌皮一钱五分，姜汁一匙。
三服效。
（《肘后偶钞》）
【评析】涩脉主伤精、血少、夹痰、夹食、气滞血瘀，本案患者之涩脉见于关部，加之纳食不降，当为中阳失运，痰浊中阻，胃气不降，清阳不升所致胸痹，故治疗从理气降逆，通阳化痰立法而获效。
蒋。胸右偏痛，呼号欲绝，日夕不能卧。医初疑胃气，疏香燥破气方，不应，改用乳香、当归、延胡素、灵脂，由气分兼入血分，乃益痛，更谓心痛彻背。予问曾呕吐否，曰未也。予谓痛不在心胃，乃胸痹耳。证由胸中阳微，浊阴上干。仲景治胸痹喘息短气，用瓜蒌薤白白酒汤通阳豁痰，复加半夏，正合斯症，仍加橘红，一啜遂定。
（《类证治裁》）
赵。有年，胸痹食阻，由举重伤气所致。脉小弱是阳结欲闭之候，述数月前膈痛，饮糜粥辄阻，自谓膈噎已成。今作胸痹治，通其脘中欲闭之阳。参《金匮要略》法，瓜蒌、薤白、桔梗、杏仁、橘白、丁香，用辛滑温通，胸脘俱爽，食入不拒，竟进粥饭，然病初愈，恣意粉团干饭，非高年祝噎所宜。
（《类证治裁》）
【评析】此类病案之胸痹多由于痰浊内阻、胸阳不振、营血运行不畅所致，治疗多从通阳宣痹化痰立法，方剂多选用《金匮要略》瓜蒌薤白白酒汤如减出入。
赵。脉缓胸痹，阳气不舒。用苓桂术甘汤加砂仁壳，数服效。
（《类证治裁》）
【评析】本案患者之胸痹是由于饮邪上泛、阳气不舒、胸阳不振所致，治疗当通阳化饮，方选用苓桂术甘汤加味，因林珮琴医案叙症用药俱简明扼要，需读者细心玩味。
某。胸痹因寒怒而致，痰气逆而凝结，卧睡不得，胸痛彻背。
瓜蒌，半夏，薤白头，石斛，郁金，甘草，橘红，桂枝，茯苓，生姜，枇杷叶（姜汁炒、包）。
（《费伯雄医案》）
【评析】本患者是由于情志郁怒不畅，肝气横逆犯脾，脾失健运而生痰，复感寒邪，致使痰气凝结胸膈，胸阳不振而至卧睡不得，胸痛彻背发为胸痹，故治疗当通阳宣痹，理气化痰。
某右。气逆自左升，胸脘阻痹，仅饮米汤，形质不得下咽，此属胸痹，宗仲景法。
瓜蒌薤白汤。
（《吴门曹氏三代医验集》）
某右。议以辛润苦滑通胸中之阳，开涤浊涎结聚，古人谓通则不痛，胸中部位最高，治在气分。
鲜薤白，瓜蒌实，熟半夏，茯苓，川桂枝，生姜汁。
古有薤露之歌，谓薤最滑露不能留，其气辛则通，体滑则降，仲景用以治胸痹不舒之痛，瓜蒌苦润豁痰，陷胸阳以之开结，半夏自阳以和阴，茯苓淡渗，桂枝辛甘，轻扬载之，不急不走，以攻病所，姜汁生用能通胸中痰沫，兼以通神明去秽恶也。
（《吴门曹氏三代医验集》）
【评析】此类病案证属痰浊闭阻，胸阳不振，治疗多从通阳宣痹化痰立法，选用仲景瓜蒌薤白汤或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减，叙症用药俱简明扼要，取得良效当在意料之中。
李时若者，四川绥定府人也。年四十八岁，患心气痛。每痛必先身寒战，面色青，手足逆冷，痛作则以头抵地，闭口咬牙，不敢息，历一小时之久，周身出汗，痛乃解，求愚诊治。愚曰：此瘀血为痹，着于心包络之肌部，积年已久，痹以久而结核，核又以久而益大益坚，已成痼疾，不可治矣。时若自述年三十六岁时，患心痛，虽痛未若是之甚也，医用肉桂、白胡椒、小茴香、制附片、干姜各一两，研为细末，蜜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十丸，极效，虽效隔一年必复发，发则仍请前医用前方。每服十五丸乃效。以其方效，每发皆用之，每用一次，必加五丸乃效。四年后，痛渐勤，半年即发，每服必二十丸痛乃止。又四年，每三月必一发，发则极痛，前方桂香丸已加至四十丸。近则每月必一发，发则痛不欲生。愚问何不仍服桂香丸，时若曰：“服之无效，虽多至五十丸、六十丸，仍无效也。”愚曰：“固知无效矣。夫肉桂茴香丸者，劫剂也。病轻则劫之而效，病重则不效。若常服劫剂，则病益加重，至于极重，则服劫剂亦不效矣。至于此，病必不治，此必然之势也。譬大盗聚众劫人于途，劫之而效者，被劫者之力弱也。倘遇被劫者有强力之准备，则劫者败矣。医圣之道，当痛剧时，非不用劫剂，只可暂用，不可常用。盖用劫剂以止痛，以解燃眉，但不以单独止痛为功，而以除去致病之根为要务。此证之根，系瘀血为痹，着于心包络之肌部。此病之因，有所大惊恐，或大忧大醉，郁结不解，日积月累，以致营血聚于心包络之肌部，久聚不散，凝而为痹。痹之为状，乃一便核如指头大。所以不痹于心而痹于包络者，心不受邪，凡邪之攻心者，皆包络受之也。当其痹之初起也，形小而纫，此时服药解散，极易为功，痹既解散，痛亦永止，但不如劫剂之止痛较速耳。然病家皆喜速效，而恶迟缓，不知劫剂之害烈也，必到劫剂不效而始悟者，救无及矣。”时若曰：“诚如君言，劫剂只能止痛，不能解散痹核，反使痹核增大增坚，但不知何以能增大增坚也？”愚曰：“此气化为之也。《阴阳应象大论》曰：‘风胜则动，热胜则肿，燥胜则干，寒胜则浮，湿胜则濡泄。’又曰：‘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君病生于大忧大恐、大醉大郁，是喜怒不节之谓也。喜怒不节，营血聚而为痹，则有形矣。以有形之痹，着于心包络之肌部者，燥胜则干，干极则硬，故为硬核也。然硬核之着于心包络，非心包络之所容许也。方愁忧严重时，营血凝结为瘀为痹，心包络适当其冲，虽欲不容，不可得也。殆至愁忧既解，郁结散舒，血气和悦，则新血浸入痹核之内，促痹解散，乃人体气血自治之天职也。痹核受新血之浸渍，坚痹渐变而为软痹，软则膨胀，膨胀则牵动连带之肌肉作痛，此时虽痛，必不剧烈，医当因势解散之使痹消减，痛亦永除，此医圣大法也。乃俗医不知，投以劫剂。劫剂者，辛热燥烈之猛剂也。辛热燥烈，所以能止痛者，以其缩小痹核最速故也。燥烈则能收缩痹核，辛热则能拒绝浸入痹核之新血。痹核者，不知痛痒之死核也。痹核胀大则痛者，非痹核知痛，乃痹核膨胀之势力，牵动周围之肌肉作痛也。痹核缩小则痛止者，缩小则周围肌肉缓和，故痛止也。每膨胀一次，则加入浸渍之新血一次。每缩小一次，则痹形增大一次，增坚一次。今则痹形增大已极，增坚已极，增无可增，不用劫剂则痛不可支，再用劫剂亦痛不可支，故为不知。”时若聆言之下，悲哽而言曰：“今乃知止痛而不治病之劫剂，有此大害，痛乎不能早闻明论也。鄙人不知医，但知止痛便是良医，遂至于迷信劫剂十余年而不悟。回忆贱病初起，虽痛极轻，当时若得良医，服治病之方，当必不留根蒂，一愈永愈。孰知服劫剂弥久，其害弥深，此皆鄙人自误，夫复何言？吾闻古人泽及枯骨，况贱病一息尚存，仍祈赐方，姑为援救可乎？”愚曰：“所谓君病不治者，因无法止痛故也。今欲于无法中，姑设一法，此法为止痛除痹并行法。明知止痛无功，而仍用止痛法者，求其痛不至于不支也。”为之处方曰：附子三两，生狼牙、肉桂、黄连、干姜、吴茱萸、西洋参各一两，巴豆去皮熬研如膏一两二钱，上八味，研为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白开水送下，初服每服一丸，日三次，以大便通行为度，不行则每服二丸。嘱曰：虽大痛仍须忍受。受三四日，大痛三四次，得大便下泻黑涎红涎，每次仍服附子狼牙丸二粒。又五六日胸中硬满，随大便泻出痛乃减轻，乃改用阿胶、黄连、黄芩、当归、薤白、吴茱萸、肉桂、干姜、茜草各一两，蜜为丸，每次三钱，日三服，白开水送下。又服七八日，痛减一半，仍令兼服附子狼牙丸，每日下黑涎红涎渐多，胸中益觉宽舒，两月后，与大柴胡汤，加大黄、芒硝，服十余剂，身大热，出大汗，又下黑涎红涎，痛乃大减，服调理方，二三月后，乃大愈，欢曰：“不料死证竟得生还！”遂返绥定。
论曰：迷信劫剂之病家，不必尽是愚人，智者亦有之，惟智者迷而能悟，愚者不但迷而不悟，且又敬奉劫剂之医若神明，其意气直若除了劫剂医为良医之外，别无良医，故其对于不用劫剂之医，呈露其轻视之面孔，而诘难之曰：“君能一剂而止痛乎？”不用劫剂之医应之曰：“不能也。必待三四剂后，痛乃减轻，十余剂后，痛乃永除耳。”愚者怒曰：“若是乎病人痛且死耳，安得延命待君于十余剂后乎？”良医当此婉谢而退。此种愚人，倘其自病，必致死于劫剂而不悟，此人不自知其愚也，方且谓予智不可及。《中庸》曰：人皆曰予智，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知之避也。其此类之谓乎？或问君言劫剂不可用，然则君用附子狼牙丸，独非劫剂乎？曰：劫剂也。非谓劫剂不可用，谓不可死于用劫剂不知变通之医也。彼李时若初痛极轻之时，服劫剂以止痛，痛止后再服除痹之方，以断其根，永无后患，则劫剂又何害焉？无如彼不遇良医，但用劫剂以解眉急，不与除痹，遂使其病日深，其痛永存，加以李时若但知劫剂之效，其病日深一日，而不知惧，因循十余年，养成大病，濒死而后生，何若及早觉悟之为愈乎？愚于是推而论之：凡吐血病，用热药而血不吐者，劫以止之也。凡血之所以吐者，因胸中瘀血，被胸中大气排逐而吐出，不可止也。以劫剂止之，是助邪害正也。凡妇女经期血气刺痛用热药而痛止，经亦止者，劫之使止也。凡妇女血气刺痛时，必值经期月事应下之时，所以痛者，因有旧日瘀血，阻塞其间故也。若以劫剂止之，则月事止而痛自止，人见其痛止之效，不知月事不来之害大也。敝邑有几个俗医惯用热药劫病，取效目前，因得大名，人咸以“火神”称之，因见其取效最速，故有神之号又见其凡病皆用热药，故又有火之称。噫！世人梦梦，不辨忠奸，受其害而颂扬之侦矣。
（《圣方治验录》）
【评析】本案患者证见每痛必先身寒战，面色青，手足逆冷，痛作则以头抵地，闭口咬牙，不敢息，历一小时之久，周身出汗，痛乃解。初服温阳散寒止痛之桂香丸有良效，久服虽加量亦无效，邹趾痕辨证为瘀血痹阻引起的真心痛，治疗从温通逐瘀立法。患者服药后泻下大量黑涎红涎，痛乃大减，又服调理方，二三月后，乃大愈。
王麟书君，夫人庄氏，年五十一岁。住华家巷。
病名：寒厥胸痛。
原因：素有胸痹，阳气不足。上月二十八日起，呕吐不食，胸痛厥冒数次，病已一候。
证候：胸痛发厥，四肢皆冷，呕吐痰诞。
诊断：脉象沉细，舌淡红。肝厥胸痛，有寒热之不同。今参脉证，乃寒痛也。
疗法：叶天士曰“凡治厥阴，皆以通窍为急”，兹拟当归四逆汤加减，辛温以通之。处方：全当归三钱，生白芍三钱，干姜二钱，炙甘草一钱，桂枝二钱，北细辛一钱。
效果：服后，阳回肢温，厥醒痛止，病愈。
炳按：因寒而厥，胸痛，用当归四逆汤温药通窍。以逐寒止痛，是一法也。
（《慈溪魏氏验案类编初集》）
【评析】本案患者素有胸痹，阳气不足，阴寒盛于胸中，胸阳失展，寒凝心脉，心血运行不畅，故见胸痛发厥、四肢皆冷、呕吐痰诞等症。治宜辛温通窍，逐寒止痛，方选用当归四逆汤加减，因药症相符，故收到阳回肢温，厥醒痛止病愈的满意疗效。
秦润霖君夫人，年约四十余岁。八月十九日诊。
病名：虚寒胸痹。
原因：中气不足，素有痰饮，新感寒邪，引动胸痹呕酸，病将两候。
证候：胸痹痛，呕吐酸水饭食，寒热往来。
诊断：脉迟，舌苔白滑，虚寒体质，气滞作痛，浊阴蟠踞中焦，脾胃消化乏权，非平肝通气所能奏效。
疗法：用温中降逆法，宗仲景旋夏代赭合桂枝汤加味。
处方：旋复花三钱（包煎），代赭石八钱，西党参三钱，炙甘草一钱，制半夏三钱，生姜一钱，红枣四个，茯苓四钱，桂枝一钱，生白芍四钱，干姜八分。
次诊：八月二十一日。胸痹已舒，呕吐亦止，咳嗽胃呆，大便已解，寒热未尽，脉缓，舌淡红。中虚饮聚，拟温中化涎法。
次方：当归三钱，生白芍四钱，桂枝一钱，炙甘草一钱，生姜一钱，红枣四个，茯苓四钱，橘皮一钱，制半夏三钱，苦杏仁三钱，干姜一钱，吴茱萸一钱。
三诊：八月二十三日。服药后，胃苏胸畅，寐安，寒热虽退，咳嗽未已，脉缓，舌色淡红。治宜补中祛饮。
三方：两党参二钱，怀山药三钱，茯苓四钱，炙甘草一钱，陈皮一钱，制半夏三钱，款冬花三钱，紫菀三钱，苦杏仁三钱，薏苡仁八钱，桂枝一钱，生白芍四钱，干姜三分，五味子五分。
效果：服后咳嗽愈，身健停药。
炳按：胸痹，因浊阴凝聚中焦，故用温通以散阴凝，宣导痰浊，调畅气机，使无留结则愈矣。
（《慈溪魏氏验案类编初集》）
【评析】本案患者之胸痹是由于中气不足、痰饮内停、浊阴凝聚中焦、胸阳不振所致，故治疗从温中降逆化饮立法，方药宗仲景旋复代赭合桂枝汤加味。
沈右。苦胸痹，痛不可忍，为日已久。阳气不运，复受寒邪所致，气机痹阻，故胸痛彻背。拒按是邪实，舌淡红，脉象沉迟，似可温化。
桂枝6克，瓜蒌皮9克，薤白9克，姜半夏9克，厚朴6克，陈皮3克。
二诊：药后胸痹痛好转。
桂枝6克，薤白9克，瓜蒌皮9克，炒枳壳6克，半夏9克，厚朴6克，陈皮3克，生姜6克。
（《近代名医学术经验选编·范文甫专辑》）
【评析】《金匮要略》云：“胸痹不得卧，心痛彻背者，瓜蒌薤白半夏汤主之。”“胸痹，心中痞气，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枳实薤白桂枝汤主之。”“胸痹，胸中气塞，短气，茯苓杏仁甘草汤主之，橘枳姜汤亦主之。”先生融合上述三方而成瓜蒌葱白方。不论气塞短气，气结气痞，或在心下，或在胁旁，凡偏于阴寒上乘、胸阳不舒之胸痹疼痛，俱可用之。俾上焦之寒得宣，三焦之痹自蠲。脉象沉迟与仲景所云“阳微阴弦”相类，上焦阳气虚，寒邪乘虚痹阻胸阳，气血壅塞，而成本虚标实之证。先生灵活运用经方，师古而不泥古，亦见经方之妙，效若桴鼓，不可言谕。
俞云章，胸痹痛，喜按喜暖，四肢不温，舌苔淡白，阳气虚故也，当以温药补之。
党参三钱，生冬术三钱，炙甘草三钱，炮姜一钱半，淡附子三钱，归身三钱，生白芍三钱。
按：本方为《金匮要略》人参汤加味，用治胸痹虚寒者，是为“塞因塞用”之法。先生仿人参汤法又不泥于人参汤，此师古而不泥古也。
（《近代名医学术经验选编·范文甫专辑》）
沈某，苦胸痹，痛已久。历检前方皆是，何生君于《金匮要略》书中几乎试遍，惜乎无守方工夫，一方服后不即效，即换法试治。殊不知药已对症，病有三日愈者，迟迟有十三日愈者。心急换法，反不愈矣！
人参，白术，干姜，甘草。
按：久痛属虚，故适用温补之法。所处方药是《金匮要略》治“胸痹，心中痞气，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之人参汤。药既对症，自应持之有恒，守法守方。不然，杂药乱投，反致延误病机，变症百出。
（《近代名医学术经验选编·范文甫专辑》）
姻戚某姓之女，病胸膈痞闷数年矣。甲寅之春病增剧，呼吸阻碍，时静时烦，甚则气不得息，奄然欲绝，如是月余，卧床不复起。延余往视，其脉阳微而阴弦，似结非结，谓其父曰：此胸痹病也，法当用瓜蒌薤白白酒汤。缘令爱久病之躯，阳气过微，瓜蒌所不任，而薤白一味，近处又不可得，从宜变通，但助胸中之阳而疏通其气，病亦可以渐愈，然非多剂频服不可。乃父讶曰：何谓胸痹？予曰：风寒湿三气为之也。其始感也，止在皮肉筋脉骨节之袭之者，新邪与旧邪相踵，其气既盛而难御，脏腑与经气相通，其窍又顺而易人，故皮痹不已，复感于邪则入肺；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则入心：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则入脾；筋痹、骨痹不已，复感于邪则入肝、肾。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虚邪盛，病势安得不剧？其所以呼吸阻碍者，寒主凝闭，气道本为不利，湿胜生痰，窍隧又被堵塞也。其所以时静时烦者，风有作止，止则气平而有似乎退，作则气上而复受其扰也。夫三气合邪，盘踞脏腑，如浓云密雾布覆太空，胸中空旷之地，安能当此填结？数年之胸膈痞闷，与近日之气闭欲绝，皆是此故也。此必胜以阳药，领以辛散，使由脏而返于经，由经而达于表，方得邪从汗解，故非多剂频服，不能奏全功。书方与之。数日，复遇病者之父，殷勤致谢曰：前日断症不错，予检方书，果是痹症，乃心痹也。问：何以知为心痹？曰：书云：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嗌干善噫，厥气上则恐。数语悉与症符，是以知为心痹无疑。予曰：诚然。然“痹论”又云：肺痹者烦满，喘而呕。令爱之胸膈痞闷，呼吸不利，正是此病，亦可尽归之心痹乎？夫心与肺俱位胸中，而心主血，肺主气。心犹君主之职，坐镇而为；肺则相傅之官，治节所出。心犹阳中之阳，位离而属火，阴邪犯之不甚易；肺则阳中之阴，居兑而属金，浊阴投之则易合：故此病中于心者浅，中于肺者深，中于心者犹有忽进忽退之时，中于肺者并无暂解暂开之会。以其形症所现，心肺并有，故不言心肺，而曰胸痹，盖言胸则可以并赅心肺也。今君但以为心痹，势必舍肺而专责之心，肺病不除，气何以运？则邪之客于心包者，亦无由外散，药将日用而无功矣。且胸痹之名出于《金匮要略》，治法亦甚详细，非予一人之私言也。病者之父自谓知医，竟不用予言，而取方书治心痹之成方，连投数剂。及不效，则曰：痹入于脏者死，此死症也，药将奚为？噫！执泥如此，信不如无书之为愈矣。其后病者亦未尝死，出阁数年，但卧床不起，以旧病未痊也。而予生平治此症，则实未尝不效。有张姓妇，年可五十，胸膈烦满，喘息不利，兼之四肢懈惰，发咳呕水，腹满腹胀，胸痹而兼脾痹之病也。予以桂、附、参、苓、半夏、枳、橘之属愈之。又朱姓妇，年未三十，胸膈满疼，逆气上塞，兼之月事不顺，少腹有块，脉来弦紧，胸痹而兼血病之症也。予以桂、附、参、苓、枳、橘、芎、归之属愈之。又李太学冠瀛者，因冒甚风大寒，始患气逆，渐而胸中闷疼，渐而胁肋腹胀。予脉之曰《金匮要略》云：阳微阴弦，胸痹而痛，即是症也。以姜、附、半夏、参、术、桂枝之属投之，亦就愈。独于此女之病，审之甚确，议之甚详，而竟不见痊，果药之无当欤？治之不专欤？抑其父之执拗自用而不相信欤？人非理所素谙，业所素精，慎勿强作解人，贻识者以笑柄也。
（《孔氏医案》）
【评析】孔继言五脏痹为三气合邪，循经入脏，盘踞脏腑，胸痹非独心痹也，五脏痹可以相兼，也可兼有它病，实乃源于《黄帝内经》《金匮要略》而不拘泥，具有独到之处。《孔氏医案》中大部分医案引经据典，条分缕析，说理精辟，且为其个人临床经验体会，读是书，多令人陶醉于华丽的文笔，又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学习提高。
某人，年二十岁，病心痛，已三日夜不止。本是道教昆玉，竹林中有业歧术者，用药不效。迎神咒符又不效，似垂危之际，举家惊惶，夜半叩门，延余治之。诊得六脉迟而未足，急用附子、干姜、肉桂、吴萸、黄芪、白术、川芎、延胡索、郁金、五灵脂，一剂而效，三剂而痊。
（《方氏脉症正宗》）
【评析】本案心痛为阴寒痼结、寒气攻冲所致，治宜温阳散寒，峻逐阴邪。方中附、桂、姜、萸大辛大热之品，逐寒止痛之力极强，加黄芪、白术以扶元气，川芎、延胡索、郁金、五灵脂活血行气止痛。《金匮要略》治疗阴寒痼结所致的心痛，方用乌头赤石脂丸。本案仿《金匮要略》以大辛大热药温阳散寒，并在此基础上加入益气扶元、活血行气之品，较之又进一步。
杨州陆姓，胃病十六年，遍治无效，得洋烟始痛止，久之亦不应，年甚一年。胸痛掣背，喘息抬肩，不能安卧，胸脘膨胀，腑气旬余一解，诊其脉弦大搏指，舌苔垢白，此即《金匮要略》胸痹不得卧，胸痛掣背之候。痰垢积留胸中，溢于经脉，循脉而溢于背。胸中为清阳之府，如离照当空，不受纤翳，地气一上，则真阳蒙遏，膻中之气，窒塞不宣。肺胃相灌输，肺肠相表里，肠胃又同府，胃为浊阻，肺气不降，金源中涸，便闭浊结，阴翳愈甚，故痛势愈张。遂以半夏瓜蒌薤白白酒汤方，一剂痛减半，至十六剂而瘥。
（《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肺胃不和，痰郁气滞，胸膺闷胀作痛，食入不舒，当通阳化浊。
制半夏，全瓜蒌，薤白头，郁金，枳壳，新会皮，茯苓，干姜，砂仁，佛手。
（《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肝脾不和，湿痰浊气，互结于中，胃阳不司通畅，以致胸咽梗塞，食入不舒，腑气不爽。拟通阳化痰泄浊。
制半夏，广皮，厚朴，茯苓，陈佛手，薤白头，旋复花，干姜，广木香，枳壳，川郁金，生姜。
（《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胸次作痛，六脉模糊，乃由湿痰所阻，清阳不运，仿平胃法。
茅术，法半夏，干姜，赤苓，川朴，陈皮，瓜蒌皮，苏子，杏仁。
（《孟河马培之医案论精要》）
【评析】胸中为阳之位，浊阴弥漫，胸阳不展而导致胸痹，此类病案之胸痹多由于痰浊内阻、胸阳不振、营血运行不畅所致，治疗多从通阳宣痹化痰立法，方剂多选用《金匮要略》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减出入。案例一之胸痹即是用《金匮要略》瓜蒌薤白半夏汤治疗，方中瓜蒌、薤白通阳治胸痹，半夏以逐痰饮，白酒轻扬以行药势。案例二之胸痹亦选用瓜蒌薤白汤加味，以通阳化浊、理气宽胸，宛如日照当空，阴霾四散矣。案例三则是选用枳实薤白桂枝汤合温胆汤出入，意在通阳开结，化痰泄浊。案例四则是选用平胃加味，通阳化湿祛痰。
谭，心痛引背，口涌清涎，肢冷，气塞脘中，此为脾厥心痛，病在络脉，例用辛香。高良姜，片姜黄，生茅术，公丁香柄，草果仁，厚朴。
（《临证指南医案·心痛》）
【评析】本案患者心痛引背，口涌清涎，肢冷，为中阳不振、痰饮内停所致，宗仲景“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旨，药用高良姜、丁香辛香温运、开通化饮，茅术、草果化湿健脾，厚朴理气化湿，姜黄破血行气、通经止痛。
案例二：浦，中阳困顿，浊阴凝泣，胃痛彻背，午后为甚，即不嗜饮食，亦是阳伤。温通阳气，在所必施。
薤白三钱，半夏三钱，茯苓五钱，干姜一钱，桂枝五分。
案例三：华四六，因劳，胸痹，阳伤，清气不运，仲景每以辛滑微通其阳。
薤白，瓜蒌皮，茯苓，桂枝，生姜。
案例四：王，胸前附骨板痛，甚至呼吸不通，必捶背稍缓。病来迅速，莫晓其因。议从仲景胸痹症，乃清阳欠展，主以辛滑。
薤白，川桂枝尖，半夏，生姜加白酒一杯同煎。
案例五：谢，冲气至脘则痛，散漫高突，气聚如瘕，由乎过劳伤阳。
薤白，桂枝，茯苓，甘草，临服冲入白酒一小杯。
案例六：某六五，脉弦，胸脘痹痛欲呕，便结，此清阳失旷，气机不降，久延怕成噎膈。
薤白三钱，杏仁三钱，半夏三钱，姜汁七分，厚朴一钱，枳实五分。
案例七：徐六一，胸痹因怒而致，痰气凝结。
土瓜蒌，半夏，薤白，桂枝，茯苓，生姜。
案例八：某二十，脉弦，色鲜明，吞酸胸痹，大便不爽，此痰饮凝泣，清阳失旷，气机不利。法当温通阳气为主。
薤白，杏仁，茯苓，半夏，厚朴，姜汁。
（《叶天士医案大全》）
【评析】诸阳受气于胸中而转行于背，痰浊盘踞，寒邪内侵，致使阳气不运，胸阳不展，而导致胸痹的发生。此类因痰浊壅阻、胸阳不振引起的胸痹，治疗多宗仲景治疗胸痹之旨，从通阳宣痹化痰立法治疗。
石某，男，45岁。1974年3月21日初诊。
患者近一年多来，心悸不宁，胸闷气短，胸痛彻背，反复发作，遇寒加剧，劳累更甚，形体肥胖，知其痰湿之躯，脉来滑数且促，舌苔白腻，痰湿痹阻，胸阳蒙蔽，心气不舒，肺气不畅，当拟温化痰湿为治。
全瓜蒌15克，薤白头15克，法半夏10克，春砂仁6克，生牡蛎12克，生甘草3克。
上方进服14剂，诸症皆消，3年后追访，前症未发。
（《言庚孚医疗经验集》）
【评析】本案患者证属痰湿痹阻胸阳，因诸阳受气于胸中而转行于背，胸中阳气不振，津液不得输布，凝聚为痰，痰阻气机，故胸中闷痛，甚则胸痛彻背。治宜温化痰湿，仲景《金匮要略》所载瓜蒌薤白半夏汤为临床常用之方，言庚孚用之，取其辛以开痹，温以行阳，重在祛痰化浊，又加砂仁行气宽中、醒脾化湿，以绝生痰之源，牡蛎入肝肾，敛魂魄，镇静安神，善治心悸。区区六味药，诸症悉解。
初五日，某。脉弦细而紧，浊阴上攻，胸痛。用辛香流气法。
川楝子三钱，良姜三钱，厚朴二钱，乌药二钱，淡吴萸三钱，槟榔一钱五分，小枳实二钱，荜茇二钱，广皮二钱，广木香一钱。
三帖。
初八日：补火生土，兼泄浊阴。
茯苓块三钱，台乌药二钱，淡干姜二钱，益智仁（煨）一钱五分，生薏仁三钱，半夏三钱，陈皮一钱五分，淡吴萸二钱。
四帖。
（《吴鞠通医案》）
【评析】本案患者证属脾肾阳虚，浊阴上犯，根据“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的原则，治疗先宜辛温理气降浊治其标，复诊时标病稍缓，改用补火生土，兼泄浊阴标本兼顾。
武昌宋某，患胸膺痛数年，延予诊治。六脉沉弱，两尺尤甚，予曰：此为虚痛，胸中为阳气所居。经云上焦如雾，然上天之源，在于地下，今下焦虚寒，两尺沉弱而迟，在若有若无之间，生阳不振，不能化水为气，是以上焦失其如雾之常，虚滞作痛。治此病，宜摆脱气病套方，破气之药，固在所禁，顺导之品，亦非所宜。盖导气始服似效，久服愈导愈虚，多服一剂，即多加虚痛。胸膺为阳位，胸痛多属心阳不宣，阴邪土犯，脉弦，气上抢心，胸中痛，仲景用瓜蒌薤白汤泄其痞满，降其喘逆，以治阴邪有余之证。此证六脉沉弱，无阴邪盛之弦脉，胸膺作痛并非气上撞心，胸中痛之剧烈，与寻常膺痛迥别，病在上焦，病源在下焦，治法宜求之中焦。盖执中可以运两头，且得谷者为后天之谷气充，斯先天之精气足，而化源有所资生。拟理中汤加附子，一启下焦生气，加吴茱萸，一振东土颓阳。服十剂后，脉渐敦厚，痛渐止，去吴萸，减附子，又服二十余剂愈，数月不发。次年春赴乡扫墓，因外感牵动又作，体质素弱，真气未能内充，扶之不定，而况加以外邪，嗣后再发，再治再愈。治如前法，与时消息，或温下以启化源，或温上以宣化机，或温中以培生之本，又或申引宣发，合上下而进退之，究之时仍微发，未能除根，盖年逾八八，肾气就衰，未能直养无害，经进一步筹划，觉理中加附子虽曰对证，而参、术呆钝，徒滞中焦，桂、附刚烈，反伤阴液，因借镜虚劳而悟到仲景小建中汤刚中之柔，孙处士复脉汤柔中之刚，纯在凌空处斡旋，不以阳求阳，而以阴求阳，直于阴中生出阳来。丸剂常饵，带病延年。安享遐龄，于此盖不无帮助。
（《冉雪峰医案》）
【评析】仲景论胸痹之脉为“阳微阴弦”，阴邪居于阳位，故胸痹，应为阴弦之脉也。今案脉但沉弱而无弦紧，则其痛非由阴邪，但由阳虚，故用理中汤加附子吴萸，温中焦以启上下。诚如《金匾要略方论本义》谓“治胸痹从本治之一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