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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不得不去摸她。”这是格雷厄姆见克劳福德说的第一句话。

克劳福德从亚特兰大警察局总部的饮料机里接了一杯可乐递给他。时间是上午七点五十。

“当然,他移动过她。”克劳福德说,“在她的手腕和膝盖下都有被攥的痕迹,可是每一处印记都是无孔手套留下的。别急,普赖斯已经到了。这个爱埋怨的老家伙,他现在在去殡仪馆的路上。太平间昨晚发放了尸体,不过殡仪馆还没做任何处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乏?是不是没睡好?”

“大概睡了一个小时吧。我觉得他不得不摘掉手套抚摸她。”

“我希望你是对的,可是亚特兰大实验室斩钉截铁地断定他自始至终戴着类似外科医生工作用的手套。”克劳福德说,“而且镜子碎片上有手套的圆滑印记。被塞入嘴里的碎片反面有食指、正面有模糊的大拇指的印记。”

“他摆放完碎片以后擦拭过,可能想从中看清他那张狗脸吧。”格雷厄姆说。

“她嘴里的碎片被血污弄模糊了,眼睛里的也一样。他从来没摘掉过手套。”

“利兹太太是个漂亮的女人,”格雷厄姆说,“你看过照片,对不对?如果在亲密的场合我就希望触摸她的皮肤,你不会吗?”

“亲——密的?”克劳福德的语调里露出反感,尽管他不想流露出来,但没拦住。不过他突然忙着搜寻每个口袋找零钱。

“亲密的——他们之间有一段神秘的亲密接触。其他的人都死了。他可以让他们的眼睛睁开或闭上,用任何他喜欢的方式。”

“任何他喜欢的方式。”克劳福德重复着,“很显然他们检查了她的皮肤,但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只全伸开的手印。”

“报告上并没提到过指甲碎片。”

“我估计在他们取碎屑的时候她的指甲上有血污。碎屑就在她割破了的手掌的部位。她从来没用指甲划过他。”

“她的脚很好看。”格雷厄姆说。

“嗯哼。咱们上楼吧。”克劳福德说,“大队伍正整装待发呢。”

吉米·普赖斯带了很多装备——两只沉重的箱子加上摄影包和三脚架。他叮叮当当地从前门走进亚特兰大隆巴德殡仪馆。他是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他的幽默更不会因为一大早的塞车和从机场到殡仪馆的长途跋涉而有所改善。

一个梳着时尚发型的小伙子殷勤地把他让进一间以杏黄色和奶白色为基调装饰的办公室。办公桌上除了一尊名叫《祈祷之手》的雕像外空空如也。

隆巴德先生走进来的时候普赖斯正在研究雕像上祈祷之手的指尖。隆巴德先生检查普赖斯的证件时异常仔细。

“你们亚特兰大办事处或办公厅无论你们叫什么的已经给我打了电话,普赖斯先生。但是昨晚我们不得不动用警方来赶走一个顽固的家伙,他非要为《国民闲话报》拍照片,所以我得非常小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普赖斯先生,尸体在今天凌晨一点钟刚刚发放给我们,而葬礼就在今天下午五点钟举行。我们无论如何无法延期举行。”

“我的工作用不了多长时间。”普赖斯说,“我需要一个还算精明的助手,如果你有的话。你动尸体了吗,隆巴德先生?”

“没有。”

“搞清楚都有谁动过,我需要采集他们所有人的指纹。”

早会由与利兹案有关的所有的警署侦探参加,主要内容是牙齿。

亚特兰大刑侦科探长(巴迪)斯普林菲尔德,身着衬衫,魁梧健壮,正在和多密尼克·普林斯博士站在门边。二十三名警探鱼贯而入。

“好了,兄弟们,你们每个人过来的时候给大伙一个夸张的咧嘴笑,”斯普林菲尔德说,“让普林斯博士看看你们的牙齿。对,就这样,咱们看看所有的。见鬼,斯帕克斯,那是你的舌头还是你刚吞掉一只松鼠?咧嘴。”

在这个办公室的公告牌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牙齿结构正面图,上下牙都有。它让格雷厄姆回想起便利店卖的万圣节南瓜灯里在赛璐珞上画的牙齿。他和克劳福德坐在房间的后面,而那些警探在一排排像小学生的书桌后面找了座位。

亚特兰大公共安全专员吉尔伯特·刘易斯和他的公关部负责人坐在和侦探们分隔开的折叠椅上。他们一个小时后要出席一个新闻发布会。

探长斯普林菲尔德主持会议。

“众位,咱们打住胡闹吧。要是你们今早看了最新动态的话,你们就会知道目前还是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门对门的居民调查要继续,以事发现场附近新扩充的四个街区为核心。接收检查部借调给我们两个职员帮助调查在亚特兰大和伯明翰之间的机票预订和汽车租赁情况。

“机场和酒店的细节盘查工作今天要重新做。对,今天,重新做。盘问每一个女佣和服务员以及大堂人员。罪犯肯定在某个地方换了行装,而且他可能在某个角落里扔掉了有血污的衣服和工具。要是你们发现有谁清理过带血迹的废物,把在那个屋子里的人全部赶出来,不管他是谁。用封条封上,然后迅速到洗衣房鸣警哨。这回我们有东西可以给大家在调查时向人群展示。普林斯博士?”

多密尼克·普林斯博士,富尔顿县的首席医疗审查官,走到屋子的前面,站在那幅牙齿结构挂图旁边。他手里拿着一副牙齿模型。

“先生们,凶犯的牙齿构造就像我手里拿的这副模型。华盛顿的史密瑟尼根据我们在利兹太太身上发现的被咬的伤口和利兹家电冰箱里一块奶酪上的明显齿痕恢复了罪犯的齿形。”普林斯说。

“大家可以看到,他有揳进的横向木钉牙——在这里和这里。”普林斯先指手中的模型,再在挂图上指明,“这些牙齿全部畸形,但成一条直线。这个中心位置的木钉牙还有一个角缺失了。另一处木栓嵌入了这里的牙槽,像一个缝纫V字缺口,那种有钩线的。”

“龅牙的混账野种。”有人咕哝道。

“你怎么能断定是凶犯咬的那块奶酪呢,博士?”一个坐在前排的高个子侦探问道。

普林斯不喜欢对方用这个称呼,不过他没有纠正他。“在奶酪中唾液和咬伤伤口的洗液中测出的血型互相吻合,”他说,“它们与遇害者的齿形和血型不吻合。”

“很好,博士。”斯普林菲尔德说,“我会把牙齿构造图传发下去给被调查人群。”

“把图向媒体公布怎么样?”公关负责人西姆金斯说,“比如说‘你见过有这样牙齿的人吗?’之类的话?”

“我不反对。”斯普林菲尔德说,“你怎么看,专员?”

刘易斯点点头。

西姆金斯还没说完。“普林斯博士,媒体会问为什么弄出你手中的这个牙齿结构图需要四天的时间。为什么非要拿到华盛顿去做?”

联邦调查局特别情报员克劳福德仔细看着圆珠笔的按钮。

普林斯涨红了脸,但他的声音仍然镇静。“在尸体被拖动的时候留在身上的牙齿咬的印记会变形,辛普森先生——”

“西姆金斯。”

“那就西姆金斯吧。我们单从受害者身上的伤痕是做不出来整个牙齿的结构图的。这就是那块奶酪的重要性。奶酪相对来讲比较硬,不过拓起来很麻烦。你必须先在上面浇些油以防用来拓的媒质沾上湿气。通常情况你必须一次做成功。史密瑟尼以前为联邦调查局犯罪实验室做过类似的项目。他们在做面弓记录方面设备更先进,他们有一个解剖学专业的口腔咬合架。他们还有法医口腔咨询专家。我们没有。还有疑问吗?”

“是不是可以公平地讲,是联邦调查局实验室而不是我们导致了工作的延误?”

这回普林斯把目光转向了他。“如果你想谈论公平的话,西姆金斯先生,我告诉你,两天前联邦调查局探员、特别情报员克劳福德在你们的人彻底检查现场以后,在利兹家的冰箱里发现的奶酪,在我的要求下他快速完成了实验室的转接任务。公平地讲我很庆幸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位咬的这块狗东西。”

专员刘易斯插了进来,他沉重的声音隆隆地在办公室里回荡。“没有人怀疑你的判断,普林斯博士。西姆金斯,现在最没有意义的事就是和联邦调查局争风吃醋。咱们该互相合作干点正事。”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斯普林菲尔德说,“杰克,你们的人想补充些什么吗?”

克劳福德走到了前面。他看到的不都是友好的面孔,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扭转。

“我只想转换一下气氛,探长。几年前联邦和地方之间为了争取捕获凶犯有很多明争暗斗。每一方都对对方做小动作,结果给不法之徒留下了可乘之机。这已经不是联邦局的政策了,也不是我的风格。谁抓到罪犯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对探员格雷厄姆也一样。格雷厄姆就坐在后面,如果在座的有人好奇的话。如果犯案的人出门让垃圾车给撞了,只要他不能再上街干坏事,我会同样高兴的。我想在座的也和我想的一样。”

克劳福德向警探们环顾了一周,他希望他们的敌意能有所消除。他希望他们不会隐瞒线索。刘易斯专员对他说:

“探员格雷厄姆以前接触过类似的案子?”

“是的,长官。”

“你能补充些什么,格雷厄姆先生,或者有些什么建议吗?”

克劳福德向格雷厄姆扬了扬眉毛。

“你愿意到前面来吗?”斯普林菲尔德问。

格雷厄姆真后悔没提前和斯普林菲尔德私下里交谈一下。他不想到前面去,可他还是去了。

格雷厄姆的脸皱巴巴的,被太阳晒得黝黑,看起来真不像个联邦探员。斯普林菲尔德觉得他更像一个在家作画的艺人,因为上法庭而套上了一身西服。

在场的警探都转过身看着他。

当转过身面向所有人的时候,格雷厄姆的淡蓝色的眼睛被他的棕色的脸衬得熠熠发光。

“我只补充几点,”他说,“我们不能假定他从前是个精神病患者或者曾经有过性骚扰的案底,很有可能他没有任何前科。如果有,那更有可能是强行入室而不是轻度的性骚扰。

“他有可能在以往的不严重的侵犯案例中有过咬人的历史——比如拳击比赛或者虐待未成年人。我们从这方面突破的最大的帮助将会来自医院的急诊室和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他们能记起的任何严重的咬伤都值得我们调查,不论被咬的是谁或者他们如何描述事件的发生过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坐在前排的那个高个子警探举起手同时问道: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只咬伤过妇女,对吗?”

“这只是在我们所了解到的范围内,但是他一定很频繁地咬伤过人。利兹太太有六处严重的咬伤,雅各比太太八处。这远远超过了平均数。”

“平均数是多少?”

“在性谋杀中是三个。这个人喜欢咬人。”

“咬女人。”

“在很多时候性攻击的咬伤都在伤口的中心部位有个铁青的斑块,那是用嘴嘬的痕迹。这两起案例里都没有嘬痕。这一点普林斯博士在他的验尸报告中提到了,我在太平间也查证过。没有嘬痕。罪犯有可能把咬人不仅当作性行为,也当成一种攻击的方式。”

“很牵强。”

“但是这值得一查,”格雷厄姆说,“任何一处咬伤都值得查。人们会对发生的过程隐瞒真相。被咬伤的儿童的家长为了保全面子会说是动物咬的,然后让孩子打狂犬病疫苗——大家都接触过这样的事情。我们有必要去问一问医院向谁开过狂犬病疫苗的针剂。

“我的话完了。”格雷厄姆坐下时,他的大腿肌肉由于疲乏而病态地阵跳。

“这值得问一问,我们也会问的。”警探总长斯普林菲尔德说道,“好,现在拉森尼带着公共安全队在利兹家周边调查,调查与狗有关的情况。你们会在文件中看到最新的消息和图片。想法搞清是否有人看见有陌生人和这条狗在一起。马库斯和惠特曼——在葬礼上机警点。你们安排了利兹家亲属朋友为你们盯梢了吗?很好。摄影师呢?好。把参加葬礼的人的名单还给接收检查部。他们已经搞到伯明翰的葬礼花名册了。其余的任务都在清单上。出发。”

“还有件事。”专员说。警探们又都坐回原位。“我已经听到有执行这项任务的警官把凶犯叫‘牙仙’。我不管你们私下里管他叫什么,我知道你们得给他起个外号,但是最好别让我听到任何一个警官在公开场合用‘牙仙’这个称呼。这听起来太调侃,而且你们在内部传阅的备忘录里也不许用这个称呼。

“就这些。”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跟着斯普林菲尔德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位探长给他们冲了咖啡。克劳福德拨了总机,把给他的留言记了下来。

“你昨天到这里的时候我没找到机会和你聊聊。”斯普林菲尔德对格雷厄姆说,“这地方实在变得像他妈的疯人院。你叫威尔,是吧?他们是不是把你需要的都给你了?”

“是的,他们还算好。”

“我知道我们很寒酸。”斯普林菲尔德说,“噢,对了,我们根据花圃里的脚印画出了他走路的姿势。大多时候他是在小树林之类的地方走,所以除了鞋码以外你得不到很多别的信息,或许能算出身高。左脚脚印略深些,所以有可能他背了什么东西。这个案子工作量很大。我们几年前通过步行姿势的绘图抓到过一个入室抢劫犯,根据图形我们判断出他有帕金森综合征,普林斯博士发现的线索,但这次我们没那么幸运。”

“你有一个好的团队。”格雷厄姆说。

“他们很不错。但是这类犯罪我们平时遇到的很少,感谢上帝。告诉我,你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工作吗——你,杰克,和布鲁姆博士——还是只在办这类案子时聚到一起?”

“只有在办这类案子时才在一起。”格雷厄姆说。

“那么是重逢啰。专员说三年前是你把莱克特搞定的。”

“我们三个都在那里协助马里兰警方,”格雷厄姆说,“是马里兰州属部队逮捕的他。”

斯普林菲尔德待人粗犷莽撞,但他并不迟钝,他能看出格雷厄姆不是很舒服。他在座椅里转过身去拿出来几页便笺。

“你问到利兹家的狗的情况,这儿有一张相关的记录。昨天晚上这里的一个兽医给利兹的弟弟打电话说狗在他那里。利兹和他的长子在出事当天的下午带他们的狗去看兽医。它的腹部有一个创口,兽医做了处理以后就好了。起初兽医以为是枪伤,但他找不到子弹。他认为是被冰凿或锥子刺伤的。我们正在询问邻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玩弄这只狗,我们也在给临近的兽医打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打伤动物的事件。”

“这只狗的脖子上有利兹家名字的标牌吗?”

“没有。”

“在伯明翰的雅各比家有狗吗?”格雷厄姆问。

“我们应该能查清楚。”斯普林菲尔德说,“等等,让我看一下。”他拨通了内线。“弗拉特中尉是我们在伯明翰的联络人……我是,弗拉特。你知道雅各比家的狗的情况吗?哦……哦……等一下。”他用手捂住听筒。“没有发现狗。他们在楼下卫生间的废物篓里发现了猫屎。他们还没找到猫。邻居正在帮着找。”

“你可以请伯明翰方面检查一下院子或者车库等任何单间屋子的后面吗?”格雷厄姆说,“如果那只猫受了伤而孩子们没能及时处理,他们也许会把猫的尸体埋起来。你知道猫的习惯。它们快死的时候会把自己藏起来,狗则会回家。你能问一下那只猫是不是有认领牌吗?”

“告诉他们如果需要沼气探测器,我们可以寄过去,”克劳福德说,“可以省去好多挖掘的工作。”

斯普林菲尔德把这些问题都告诉对方了。电话刚挂上又响了,是找克劳福德的。是吉米·普赖斯从隆巴德殡仪馆打来的。克劳福德从身边的分机上抓起话筒。

“杰克,我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指纹,可能是大拇指和手心的一部分。”

“吉米,你真是我生命的一盏灯。”

“我知道。这是个帐篷形状的弧形,不过很模糊。我回来以后才能知道我可以怎么处理这东西。是从最大的那个孩子的左眼皮上发现的。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手印。它在枪伤的出血处很明显地露了出来。”

“你能从这个指纹做出身份评估吗?”

“它们只能提供一个轮廓,杰克。如果它符合完整指纹的构成条件或许还有希望。可是你知道那将像爱尔兰博彩一样渺茫。他的手心的印是在利兹太太左脚大拇指的指甲上发现的,只能作对比用。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能从中得到六个定点来帮助构图。殡仪馆的助手和我一同在现场,还有隆巴德,他是公证人。我在起居室里弄出的图片,这样成不成?”

“与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纹的区别工作呢?”

“我留下了隆巴德和所有他可爱的助手们的指纹记录,不论他们说自己是否碰了利兹太太没有。还有主要受害者身上的所有指纹。他们现在正一边搓手一边唠叨呢。让我回工作室吧,杰克。我想在我自己的暗室里把它们搞定。谁知道这儿的水里有什么东西——乌龟吧,也许——鬼知道。

“我可以坐一个小时后的航班去华盛顿,然后在今天下午早些时候把指纹记录传真给你。”

克劳福德思考了片刻。“好吧,吉米,不过一定得赶快。把传真也给亚特兰大和伯明翰的警察局和联邦局办事处发一份。”

“就这么定了。现在,还有点别的事需要跟您直截了当地说一下。”

克劳福德把视线滑向天花板:“又要跟我叨咕津贴给多少了,是不是?”

“对。”

“今天,老伙计,给你多少也不为多。”

当克劳福德把发现指纹的消息转告他们的时候,格雷厄姆双眼望着窗外。

“老天,这真太棒了!”这是斯普林菲尔德的全部回应。

格雷厄姆什么表情也没有,木然有如无期徒刑犯的脸,斯普林菲尔德想。

斯普林菲尔德一直看着格雷厄姆走到门口。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离开斯普林菲尔德的办公室的时候,公共安全专员的新闻发布会在大厅里结束了。报业记者们向电话围过去。电视台记者则在做“剪切”,他们在摄像机前面单独站着,问他们在发布会上听到的最好的问题,然后把麦克风对着空空的空气,以便过一会把有专员的画面切进来。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沿着台阶走下来的时候,一个小个子飞也似的跑到他们前面,很快地一转身,咔嚓拍了一张照片。他的脸从相机后面露了出来:

“威尔·格雷厄姆!”他说,“记得我吗?——弗雷迪·劳厄兹。我为《国民闲话报》报道了莱克特犯案的整个过程。我写了那本平装书。”

“我记得你。”格雷厄姆说。他和克劳福德继续下台阶。劳厄兹走在他们前头的侧边。

“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叫进来的,威尔?你现在得到哪些线索了?”

“我不会跟你谈的,劳厄兹。”

“你觉得这个人和莱克特比起来怎么样?他作案——”

“劳厄兹!”格雷厄姆用很大的嗓门喊,克劳福德赶紧走到他前面防止他言语过激。“劳厄兹!你写的满篇都是谎言,《国民闲话报》整个是擦屁股纸。你躲我远点!”

克劳福德抓住格雷厄姆的胳膊。“走吧,劳厄兹。我们走,威尔。咱们吃点早饭去。这边来,威尔。”他们在前面拐角处拐了弯,走得很急。

“抱歉,杰克,我实在难以容忍那混蛋。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他进来然后——”

“我知道。”克劳福德说,“是我把他拉走的,幸亏我那么做了。”克劳福德记得在莱克特的案子快了结的时候《国民闲话报》登出的那张照片。趁格雷厄姆熟睡的时候劳厄兹潜入格雷厄姆的病房,他掀开被单,然后把格雷厄姆的结肠造口拍了下来。报纸发刊的时候给图片做了修饰,加了一个黑方块遮住了格雷厄姆的腹股沟。图片标题是“疯狂的警察”。

小饭馆明亮又干净。格雷厄姆的双手还在发抖,他把咖啡洒到了托盘里。

他看见克劳福德抽烟惹得邻座的一对夫妇很不高兴。他们在有助消化的沉默中吃着饭,而他们的厌恶在烟圈里扩散升腾。

两个妇女,显然是母女俩,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吵嘴。她们的声音很低,脸因为愤怒变得很难看。格雷厄姆的脸和脖子能感受到她们的火气。

克劳福德在抱怨他上午要去华盛顿的一个法庭提供证词。他恐怕要被这事耽搁好几天。在点燃另一支烟的时候,他透过点烟的火光斜着看格雷厄姆的手,观察他的表情。

“亚特兰大和伯明翰可以把新得到的指纹与他们已知的性骚扰罪犯的对比。”克劳福德说,“我们也可以这么做。普赖斯以前曾经通过采集到的样本勾勒出过完整的指纹。他可以在‘发现者’上编程。有了它,自从你走后,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发现者”,联邦调查局指纹鉴别自动处理机,可以从不相关的案例数据库中调出与输入的指纹卡相同的指纹信息。

“等我们抓到他,他的指纹和牙齿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克劳福德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他可能是干什么的。我们不得不撒一张大网。现在把我带入情景,威尔。假如现在我们逮捕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嫌疑人,你走进房间看到了他,告诉我,他的什么特征会让你觉得和你想象中的罪犯相似?”

“我不知道,杰克。他长什么鬼模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可以花费很多时间去找我们构想的人。你和布鲁姆谈过了吗?”

“昨晚电话里聊过。布鲁姆觉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杀狂,赫姆利奇也这么看。布鲁姆只是事发当天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不过他和赫姆利奇有全部的材料。布鲁姆这星期忙着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他问你好。你知道他在芝加哥的电话号码吗?”

“我知道。”

格雷厄姆喜欢艾伦·布鲁姆博士,他身材矮小,一双眼睛总是透着忧郁。他是一名优秀的辩论学精神分析专家,也许是最好的。他从来没对格雷厄姆表示过专业研究的兴趣,对此格雷厄姆心存感激。精神分析专家不都是这样仁慈的。

“布鲁姆说要是我们收到‘牙仙’写给我们的东西他不会感到意外的。他可能会给我们写个便条。”克劳福德说。

“写在卧室的墙上。”

“布鲁姆认为或者可能相信他有残疾,不过他让我不要过于重视这一点。‘我不会臆造一个稻草人然后去追踪,杰克,’这是他告诉我的,‘因为那将是毫无意义的分散精力而且会事倍功半。’他说这是他在读研究生时被培养出来的观点。”

“他是对的。”格雷厄姆说。

“你对罪犯有一些了解了,否则你不会发现指纹的。”克劳福德说。

“那是根据那堵糟墙上的证据得出的结论,杰克。别把它归功于我。听着,别对我有过高的期望,行吗?”

“噢,我们总会抓到他的。你知道我们会抓到他的,是不是?”

“我知道。不是这样就是那样。”

“什么是‘这样’?”

“我们找到被忽视的线索。”

“‘那样’呢?”

“他会一直作案,作,作,一直作到有一天晚上他弄的声响太大了,然后屋子里的男人及时开了枪。”

“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你觉得我可以在一间塞满人的屋子里一眼把他认出来吗?我做不到。你想的是埃兹欧·潘兹,不是我。‘牙仙’会一直干下去,直到我们变聪明了或者来了运气。”

“为什么?”

“因为作案对他来说是一种毫无掩饰的品位。”

“看,你就是对他有了解。”克劳福德说。

格雷厄姆再也没说话,直到他们走到街上的人行道上。“等到下一个满月,”他对克劳福德说,“再说我对他有多少了解。”

格雷厄姆回到酒店睡了两个半小时。他在正午时醒过来,冲了个澡,然后要了一壶咖啡和一个三明治。现在应该好好研究一下伯明翰的雅各比家的案卷了。他用酒店肥皂擦了擦眼镜,然后拿着资料坐在窗前。在最初的几分钟里,外面有一点响动他都要抬起头看看:大厅里的脚步声,远处电梯的关门声。渐渐地他的脑子里只有文件了。

送饭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敲敲门,等了会,又敲敲门等了会,半天不见动静。最后他把午饭放在门外地板上,自己签了单。 53soZB8E4ky+mSupD8fD3Z//qu8LxFw1es7lK+aeFWSxRIWh4FtocQDsplHAOZ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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