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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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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力马扎罗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峰,海拔19, 710英尺。据说是非洲最高峰。它的西峰在马赛语里被叫作“恩伽耶”,即神之居所。西峰顶附近有一具风干冰冻的花豹尸首。没人知道,花豹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做什么。
——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
从初雪的北京来到了温暖的非洲大陆,许星阁兴奋的像一个第一次出来旅游的孩子。她无比庆幸自己战胜了纠结和犹豫,同乔家罗一起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虽然许星阁一直对乔家罗说得不残忍的游猎方式半信半疑,毕竟怎么会有环保的狩猎方式呢?直到她来到了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STAR保护区。乔家罗的STAR基金会在这里创造了一种翻天覆地的游猎模式,游猎不再是残忍的嗜杀,还可以是与自然和谐的共处,真正的与狼共舞。
因为允许合法的游猎活动,许多非洲国家饱受诟病,遭到来自全世界的动物保护组织反对。但是在贫穷的阴影下,一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没有一个政府会任由人民饿死,而留下一个庞大的动物王国。而且,就算政府建立了动物保护区,可在广袤无垠的非洲大陆上,有太多的动物生活在保护区之外,如果不能把当地居民拉到同一阵线,那么所有的保护都只是空谈。STAR基金会投入了大量的财力指引当地居民发展手工业和农业,并雇佣本地居民做导游,力争用经济发展来摆脱贫穷,而不是靠杀戮来换钱。当然,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办法。真正了不起的是,乔家罗用航空技术和大数据技术建立了一个实时生态变化指数模型,可以制作出实时的游猎指南。简单来说,动植物之间有着天然的生态链,它们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如果因为意外因素导致链条上的某一个环节断掉或者发生了变化,那么对于整个生态链将是无法估计的影响。因此,这里所有动物的数量变化和运行轨迹都会用航空技术被捕捉到,所有植物的变化和分布范围也会被实时记录,这些数据经过技术分析处理后,会做出一个实时的游猎指南和游猎地图,供客人使用。比如说,当检测到草原野兔数量增长过快,植被啃噬严重。游猎地图会指引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追着这些野兔的踪迹来捕猎,人为减少野兔对草皮的破坏。如果发现有大量斑鬣狗在跟踪极度濒危的花豹,伺机发动攻击。那么在附近的客人就会收到允许狩猎斑鬣狗的指南,在导游的带领下狩猎和驱赶斑鬣狗。总之,就像是有一只上帝之手,通过人类的干预行为来维持生态的可持续平衡。
这又一次突破了许星阁的认知天花板,原来航空技术不只是探索外太空,大数据技术的精准推送不只是网络广告。每一个来游猎的人不再是带着明确的目标狩猎,也不是凭着导游的经验到处搜寻狩猎目标。这样的游猎体验就像是在打开盲盒,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收到什么狩猎目标,而一旦收到指南,那么狩猎对象就像被放在盲盒里任君自取。大部分来游猎的客人并不是一定要猎杀一个濒危动物才满足,这样的狩猎方式,不论是体验的刺激感,还是收获的成就感全都大大得到提升,还会有一种维护生态平衡的环保卫士的正义感,付出再高昂的费用也觉得物超所值。许星阁看向乔家罗的目光充满了钦佩,赞道:“乔家罗,你真是一个天才,活该你这么富有。”
乔家罗笑得很自豪,问道:“想不想试一下,你会被分配到什么任务?”许星阁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我就转转看看,不接受任务不行吗?”
乔家罗牵起许星阁的手,说道:“放心吧,就算收到了任务也不是非要去完成,那只是一个参考。而且我会保护你的。”
许星阁听到“保护”二字有些触动,曾经说要永远保护她的那个人已经告别了她的人生,眼前这个人也在许诺保护她。她可以相信他吗?
乔家罗亲手给许星阁戴上定位手环,又把自己的遮阳帽给许星阁带上,说道:“走吧,我的公主。”
保险起见,乔家罗带了四个保镖,两个导游,一个医生,还有一辆应急车。四辆车编成一队,浩浩荡荡的驶向保护区深处。
在斯瓦希里语中,乞力马扎罗山意为“闪闪发光的山”。在炎热的赤道地带,一根冰棍通常会在两分钟内化成水,而矗立在这里的乞力马扎罗却常年积雪,恍如神迹。它是一座仍在活动中的休眠火山,有着巨型盆状火山口。在炎热的季节里,碧蓝的穹庐中,那白雪覆盖的山口就像是上帝遗失在人间的羽毛,被云雾托在半空中,如梦似幻。
恐怕没有人会在看见乞力马扎罗时不被震撼的景象所冲击,许星阁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她把手探出车外,指着雪线问道:“那上面真的有个豹子的尸体吗?真的会有豹子上去觅食吗?”
乔家罗探手把许星阁的手抓了回来,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答道:“傻丫头,雪线上连草都没有,豹子怎么会去觅食呢?那不过是海明威对无用的生命的隐喻。现实中,不会真的有豹子跑到那上面去的。”
许星阁扭头看着乔家罗,眨了眨眼,俏皮的说道:“我知道那只是文学创作的需要,但我还是想探究一下,毕竟这是片不可思议的神奇大地啊!amazing !right?”
乔家罗拍了拍她的帽子,说道:“那我今晚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们扎营在西高峰下,怎么样?”
许星阁一脸惊恐的摆手拒绝:“我不要,我不要,我怕那些野生动物,我们还是回酒店住吧!我要住在结实的房子里。”
乔家罗笑得前仰后合:“小公主,就是你愿意我也做不到,我们离西高峰远着呢!放心吧,有我在呢!什么都不会伤害到你的。”
路边不时出现各种动物追车同行,有跳羚、弯角羚、小鹿,还有一群如闪亮登场的明星架势的斑马,似乎是见惯了车和人,悠悠哉哉的消失在红色的烟尘里。车子突然急刹住,乔家罗迅速抬手护在了许星阁的身前。虽然有安全带的保护,许星阁毫发无损,但是乔家罗这个动作还是让她觉得感动。
原来是一小批角马在不远处奔跑。导游立刻用对讲机呼叫车队提高警惕,这并不是动物迁徙的时节,如此速度的奔跑,很可能是它们被袭击了。
车队转到一片灌木丛后隐蔽,车窗全部被关上,子弹也全都上膛,许星阁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有些后悔来参加这样刺激的游猎活动。万一……
“放心,没有万一,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乔家罗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许星阁惊讶的看向乔家罗,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难道他有特异功能,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透明人吗?
乔家罗看着窗外的烟尘,轻声说:“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吻你的。星阁,我没有特异功能,只是因为你有一双纯净的能看透心灵的眼睛。”
哼!这家伙肯定学过读心术!许星阁腹诽道。
果然,当角马的烟尘散去,一大片斑鬣狗接踵而至。许星阁的手环振动起来,提示她有指南发来。乔家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南,询问道:“我们可以驱逐这些斑鬣狗,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猎杀它们!”
许星阁紧紧盯着这些斑鬣狗,她知道连力凯的绰号是鬣狗,可她却从没有见过活生生的鬣狗。这些斑鬣狗毛发短粗,毛色土黄,身带暗斑,看起来又丑又脏,真不知道连力凯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外号。可是难看归难看,毕竟是和她深爱过的男人有关联的动物,许星阁下不了手。
她拒绝道:“我不想亲手杀任何动物。”
乔家罗侧目看了她一眼,说道:“斑鬣狗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它的猎杀方式就是通过撕咬给猎物放血,用最短时间使猎物丧失行动能力,然后在猎物还没有死去时,还有知觉时,活吃了它们。如果是大型动物,像刚才那些角马,鬣狗会追在它们后面,一口咬破角马腹部,拖出肠子来,角马会因为剧痛奔跑的更快,而鬣狗会紧追不舍,边追赶边吃拖在后面的肠子。这样残忍的捕猎方式有一个很形象的中文术语叫做掏肛。”
乔家罗寥寥数语就把血腥残忍的画面形象的描绘出来,听得许星阁直作呕。她抬手堵上乔家罗的嘴,说道:“别说了,太恶心了!”
乔家罗讽刺的笑了一下,说道:“恶心?可这就是丛林法则,大自然的残忍就在于,只要能站在食物链顶端,再丑陋再恶心那也是胜利者,失败者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乔家罗的语气不复睿智和儒雅,带着一股阴狠,令许星阁十分陌生。可仅仅几秒钟,乔家罗又露出了熟悉的笑脸,就好像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问道:“这样残暴的动物,你不想为民除害吗?”
许星阁慢慢摇了摇头,她收回看向乔家罗的目光,转头看向远处的乞力马扎罗山。天公开始不再作美,乌云凝聚在山顶,完完全全遮住了皑皑白雪。她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白雪公主就是被一个完美的苹果欺骗才中的毒,所以看起来完美的苹果不是有毒的就是假的。那么看似完美的乔家罗到底是有毒的还是假的呢?
因为暴雨,车队掉头回到酒店。酒店是在一个原生部落的基础上改建的,引用了生态野奢的理念,集环保和奢华为一体。墙是就地取材的黑土加入特殊的航空分子材料,既隔温又隔音。房顶也是航空材料,全景的透明天窗会随着温度变化,自动调节颜色。白日里,日照越强,颜色越深,隔绝紫外线,防晒防热射;到了夜晚,天窗就变成完全透明的,在房间的任何角度都可以观星。
乔家罗似乎没有察觉到许星阁的情绪变化,依旧饶有兴致的邀请许星阁晚上一起到酒店的星空bar去品酒观星。许星阁刚想拒绝,就被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重重撞了一下。乔家罗抬手扶住她,顺势把她揽在怀里。许星阁本就憋了一肚子心事,很不爽的回看向撞她之人。没想到,此人压根没有任何歉意,就像她只是一个碍事的木头似的,完全无视她,径直走到乔家罗面前,说道:“菲罗,竟然这个时间在这里遇见你。你是在度假吗?”
乔家罗松开揽住许星阁的手臂,上前一步以保护的姿势挡住许星阁,说道:“威廉斯,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看来你的心情也不错。”虽然两人用的都是儒雅的英式英语,可许星阁却听出了浓浓的火药味。她对这些豪门恩怨没有兴趣,转身欲离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挑的金发女郎。那女郎死死盯着她头上那顶乔家罗的遮阳帽,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敌意。出于女人的敏锐,许星阁似乎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三角关系,很明显不知不觉中她树立了一个敌人。
许星阁推说不舒服,没有和乔家罗一起去餐厅吃晚饭,回房间冲了个澡,换上舒适的棉布睡衣,躺在床上看星星。酒店里没有安装空调,可是温度却十分适宜,空气也清新,估计又是运用了航空技术。她曾经好奇过为什么乔家罗看起来那么悠闲却那么有钱,原来掌握了顶尖的科技真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被温柔的埃及棉包裹着,听着舒缓的轻音乐,仰望着头顶的星空,这是许星阁从未有过舒适体验。曾经连力凯带她到内蒙的乌兰布统去露营。据说那里是离北京最近的观星圣地。那是一场体验感极其糟糕的旅途。星星是真的漂亮,可是她也是真的受罪。夜晚的草原蚊虫特别多,她被咬了一身包,两只眼皮被咬的肿得睁不开眼,所以此行她一张照片也没有拍。而且缩在睡袋里的她不是担心有蛇钻进来,就是怕有狼围在帐篷外。尽管连力凯一再保证这片草原上没有狼,还钻出他的睡袋搂着她。可许星阁还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几乎一夜未睡。因此,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搞什么观星露营。毕竟再美丽的星空也需要观星人身心愉悦,才能发觉到它的美丽。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其实很娇气,一点也吃不得苦。如果去从军,一定是个逃兵。
有了那样的体验做对比,现在这样的观星体验就是女王级别的。当然除了肚子有些饿,一切都很完美。乔家罗没有骗她,这片星空足以媲美她在航班上看到的星空。真是有意思,星星还是那些星星,无论在地球的哪里看,都是同样的星空,可是却因为观星人身处的环境不同,而主观去判断星空是否美丽。难道不是自己的心境而影响了它的美吗?为什么要说星空变得美丽了,星空并没有变过,变化的只是观星之人的心情和身处的环境。许星阁的脑子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清醒过,思路清晰的犹如这片毫无污染的星空。
和乔家罗相识以来,他的表现真是无处不完美。唯有今日那小小的有感而发,让许星阁意识到乔家罗并不是一个大善之人。可这真的有问题吗?或者说这算是问题吗?身处高位,手握巨额财富,背后还有一个大家族,他怎么可能是大善之人?一个大善之人怎么可能会在残酷的竞争之中独占鳌头呢?她是不是太苛求了呢?也许乔家罗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不完美,是她对他的关注越高,要求也就越高,所以才会惊讶于他也有不好的一面吧。
普罗提诺说过:“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保持中庸。”这世上从没有全圣之人,历史上的先圣人也有不少被诟病的缺点。退上一步,就拿许星阁自己来说,她岂止是不完美,简直是糟点满满,那么她为什么要介意乔家罗呢?
可是乔家罗那一瞬间露出的阴狠,真的让许星阁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他的阴狠的用在了她身上,她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转念一想,许星阁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敌对。好好的,乔家罗为什么要视她为敌人?她有什么能耐可以和这样的男人敌对呢?她和连力凯闹成那个样子,不过是因为爱而苛求,也没有因爱成恨啊。何况她对乔家罗仅仅是喜欢,完全到不了爱这个地步。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那个威廉斯和金发女郎时只想逃开而不是挽住乔家罗来宣誓自己的主权了。
想到那个金发女郎,许星阁突然不安起来,今晚她的缺席,会不会成全了乔家罗和那个女郎呢?想到这个可能,心里有些难受。这就是人的劣根性!自己要不要是一回事,被人抢走就是另一回事情了。许星阁再也无法安然的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着,百爪挠心着,终是从床上一跃坐起,梳洗打扮起来。想到白天时那个威廉斯对她的无视,许星阁从箱子里翻出一条真丝长裙,恰到好处的剪裁既不过于暴露也不过于保守,尺度拿捏的刚刚好。领口一排水钻随着胸前起伏的曲线蜿蜒向下在腰线处勾勒出完美的九头身比例,穿上一双丝绒鞋,将如云长发挽出一个蓬松的低配版的堕马髻,露出优雅的天鹅颈,无需任何珠宝,雪白细腻的肌肤就已是最佳配饰。对镜薄施粉黛淡扫蛾眉了一番,许星阁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