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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

头等舱的服务标准虽然高,但毕竟乘客少,相对来说轻松的多,尤其是只有乔家罗一个人。进入夜间模式后,许星阁倚在窗前看着幽深静谧的夜空。这是每次飞行中她最欢喜的时刻,徜徉在无尽的夜空中,仿佛置身于星星的秘密花园。

漫天繁星似是被微风簇浪激起了的波光粼粼,宽大的机翼犹如一把直插夜空的利刃,要搅乱这一片罕见的安宁,可机翼硬生生的划过之后,星星依旧眨着迷人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你一切伤害都可以被原谅,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遗忘。

“好看吗?”乔家罗的声音传来。许星阁回头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说道:“好看啊!古人修建观星楼就是因为站的越高,星星就越美丽。我们现在可是在1万米的高空啊!”

乔家罗问道:“所以,这就是你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吗?离星星更近一些?”

许星阁用手指轻轻划过玻璃上的星星说到:“是啊,我喜欢星星已经到了着魔的地步,国内航班距离短,航线经过的城市多,光污染严重而且夜间航班少。所以我宁愿飞更辛苦的国际航线。运气好就会看到地球上最璀璨的星空!”

“这片星空的确很美,可也不是没有更绚烂的,如果你见过,就会觉得眼前这一切只是比较美丽而已。”

乔家罗的声音就像是黑白电影里的画外音,有一种让人沉沦的吸引力。许星阁不觉间转过身,对着乔家罗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乔家罗也不卖关子,慢慢说道:“几年前,我曾乘坐俄罗斯的暴雪号到外太空。那次的经历影响了我的一生。”

许星阁的瞳孔放到最大,里面布满了惊奇,说道:“我知道国际公认的太空分界线在12万米的高空,好像叫卡门线?可飞机一般只能到1万米的高空。那一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星星盛宴吧?”

乔家罗的目光很复杂,有太多看不懂的情绪呼之欲出。他转头看向窗外,以轻松的口吻说道:“该怎么说呢?的确是很奇妙的体验。通常发射都会从十开始倒数,这样可以给人一个缓冲准备的过程,能够充分调整好心态。可俄罗斯人在最终检查完后,直接说了“pusk”,简单粗暴的把我发射了出去。我没有丝毫准备,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惊慌,忘记了害怕,甚至忘记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唯一的感觉只有震耳欲聋的噪音。大概过了2秒,我调整了过来。我能感觉到椅子非常非常的晃,但是足足有4.5G的重力把我死死的钉在了椅子上,就是没有安全带,我也不可能被甩下来。至于椅子为什么这么晃,我到现在都怀疑是因为我在发抖而不是飞船在抖。几分钟后,轰鸣的引擎声戛然而止,一切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我本想长长舒一口气,感谢上帝保佑我完整无缺的活着。可所有的思绪都被瞬间吸走,因为伴随静谧而生的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星空。我们习以为常的地平线已经消失,纯净的黑色包裹着飞船。目光所及之处,蓝色的星球和暗黑的宇宙交相辉映,所有的星子都变得暗淡无光,根本找不出一颗能够与眼前这颗蔚蓝的星球相提并论。那真的是很震撼的画面,我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想张开手,把整个地球抱在怀里。从那一刻开始,我的世界真正扩大成了全世界。你明白吗?这是一种总观效应,就是说世界不再是局限的,不是以我为中心的世界。是我跳出了局限,从高空俯瞰的整体世界,是一个真正的整体。不同的文化、信仰、语言、生活全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的其中一部分,是真正的世界大同。”

许星阁对乔家罗描绘的太空景色憧憬不已,两眼闪闪发光。乔家罗笑着说:“想看吗?有机会我可以带你换个角度看一看我们脚下的星球,相信你的收获会更多。”

许星阁深深的看着乔家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邀请,许星阁明白这在暗示着什么?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爸爸的话:“齐大非偶!”这四个字一遍遍复读机似的重复播放,硬生生拽住了蠢蠢欲动的冲动。许星阁慢慢摇了摇头,一语双关的说道:“乔先生,很羡慕您能够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可是我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能达到最高的高度就是现在的一万米。可您不一样,您的高度是卡门线,是月球,甚至是火星、海王星。我们之间差了不只十倍的距离。”乔家罗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弄丢了你的自信。星阁,让我帮你把自信找回来好吗?我会向你证明你值得站在更高处看更美的风景。”

许星阁还没从乔家罗撩人的情话中缓过来,就感觉到嘴唇被人轻轻咗住,如蜻蜓点水般,很快放开。许星阁吃惊的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反感乔家罗这样对她,这让她有些羞恼,羞自己的不知廉耻,恼自己竟然没有下意识的推开他。

乔家罗没有给许星阁反应的时间,立即道歉道:“对不起,没忍住冒犯了你,实在是因为我没能控制住想亲近你的本能,星阁,请原谅我的冒失,能给我个机会弥补对你的伤害吗?”落地后,许星阁可以有40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她看着乔家罗真诚的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了。人这一生只会对一个人有一次飞蛾扑火的冲动,生出非你不可的执念。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越过这样强烈的渴望,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一旦遇见了,其他人都是可控范围。

乔家罗还要再说,许星阁抬手轻轻堵住乔家罗的嘴,说道:“家罗,我不是不知好歹,是你的世界太高了,高到我只能像看星星一样仰望着你,除了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就像星星一样,我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都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我欣赏他们,喜欢他们,可是我拥抱不了他们,因为与我而言,距离产生了美,因为不那么了解所以可以无限喜欢。”

乔家罗摇了摇头,说:“星阁,你并没有说服我,而且你对我有偏见。喜欢星星,就应该走近星星,了解星星,拥抱星星,因为喜欢而保持距离这是什么逻辑?”

许星阁苦笑着说:“这是上一段婚姻给我的教训。没有一起生活时,一切都是完美无瑕的。一旦走近了,缺点会无限放大,最后在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里裂成了无法修复的鸿沟。”乔家罗握住了许星阁的手,诚恳的说道:“不要急着拒绝我,也不要让过去锁住自己的未来。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我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你仍愿意把我当做朋友,这是我的荣幸。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告诉你乔家罗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不是一个华丽的名字。”

是地狱吗?为什么会觉得置身刀山地狱之中,无处不被刀割,无休止的被凌迟。还忍得住吗?真是忍不住就睡过去算了。可是好不甘心啊?这短短一生,一事无成就算了,许下了一堆承诺也没有一个做到了。自己若真走了,谁来舍命保护她呢?谁会挽着她共度余生呢?谁会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说着那些属于自己的诺言呢?谁会和她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白发苍苍共赏星河呢?

人在濒死时,往事一幕幕的重现,一帧一页都是她的笑容她的眼泪。一直知道自己脾气差,受不得约束。可从旁观者的角度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渣男,一日日的死不悔改,如温水煮青蛙般作死了自己的爱情。连力凯眨了眨眼,勉强看见有人影在眼前飘过,直觉告诉他,不是许星阁。有消毒水味儿,还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是医院没错了。看来他还活着,可为什么她不来呢?他伤成了这样她一点不心疼吗?她真的再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了吗?再也不想和他有瓜葛了吗?连力凯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可是没能张开嘴就又闭上了眼睛。

机组人员通常都住在希斯罗机场边的喜来登酒店,距离机场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乘坐快轨大概半个小时可以到达市中心。大多数情况,许星阁会宅在酒店补觉,运动,看书。可是这次小叮当让她帮忙带一款限量版的包,她不得不去购物街里抢货。幸好今日伦敦是难得的艳阳天,许星阁和组长报备了一下,就出发了。

到了哈罗德商场,许星阁直奔专柜。此时正是旅游旺季,商场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小叮当要的是限量版包,这类包通常不会摆在架子上,就算在架子上也会写着“展示,非售品”的字样。如果要买必须找柜姐,运气好也许可以当场买走,运气不好就需要排队等货。

许星阁一身休闲打扮,背了个手工帆布包,看起来就像一个穷游的留学生。进入专柜后,根本无人搭理。其实,许星阁每次在国外逛街时,都会特意穿的普通一些,不那么招摇,毕竟国外的治安比不得国内,华人又是出了名受欢迎的犯罪对象。只是这次她穿的的确不像是这个专柜的消费层次,也怨不得柜姐更青睐其他客人。许星阁在店里转了半天,惊喜的看见那款包就摆在架子最高层,连颜色都和小叮当要选的一样。更惊喜的是,包旁边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提示。许星阁四处看了看,每个柜姐都在服务客人,她高声用英语喊了两次:“我需要帮助!”可无人向她看来。她只好自己垫着脚尖上手去取。就在指尖快要抓住时,包包被一支白皙修长的手拿走了。许星阁定睛一看,一个金发柜姐把包包拿在手里,满眼戒备的看着她。许星阁有些生气,就算她穿的不够奢华,也不应该被当做贼吧!她用英语解释道:“我刚才有提出需要帮助,可你们没有人回应。”

柜姐一脸冷淡的强调:“那您应该耐心等待,而不是擅自来取!”

“等待?不如你看一下监控,我在店里等了多久了?我是来买包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我要这个包,就这个号这个款,麻烦包给我。”

柜姐低头翻看了一下包包,又抬头看了一眼架子,拒绝道:“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这款包我们店里仅此一个,已经被顾客预订了。所以不能卖给您!如果您真的想要可以先交订金,我们为您订购!”

许星阁有些火大,她很清楚奢侈品店的潜规则。放上一只稀缺的限量版来彰显自家店的品级高,货源足,吸引顾客。想买的顾客要么交订金排队,要么先买够一定额度。不论是哪种做法都是提升店面业绩的好办法。可问题是这个包并没有标出已售或是展示的标志啊?很明显就是怀疑她啊?报纸上登过,曾经有些亚裔面孔的人用假信用卡骗购奢侈品,所以奢侈品店通常都会谨慎的筛选亚裔面孔的顾客。先交高额定金,再排队等待,就可以赶走大部分骗子。许星阁侧目看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的形象,是普通了点,可也不邋遢啊,哪里像骗子嘛!简直是赤裸裸的歧视!

许星阁压住火气,为了小叮当的使命,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说道:“好的,我订,交多少订金,要等多久?”

柜姐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星阁,说道:“这款包是限量版,我们会尽快为您调货,周期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您需要先交80%的订金。”

估计只有对亚裔面孔才会收8成这么高比例的订金吧!真是狗眼看人低!许星阁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利索的掏出钱包拿出信用卡递给柜姐。

柜姐拿起信用卡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中国人啊!”转身去办理手续。许星阁站在原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明明是真金白银花费不菲,却受尽歧视,被当做贼来防。怎么人家买个包是治愈百病,她买个包就差点憋出内伤了呢?就因为她身上没有大logo吗?可是乔家罗也没有啊?为什么就看起来富贵多金呢?她脑门上写着“穷鬼”两个字吗?许星阁泄气的想,她还真是穷,要不是替小叮当带货,她自己是绝不会买这个品牌的任何东西。

没一会儿,一个笑容可掬的红发柜姐向许星阁走来,许星阁向后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这应该是在冲她笑吧?怎么会冲她这个穷鬼笑呢?想多了吧!就在否定又双重否定的胡思乱想间,红发柜姐竟然真的对许星阁鞠了一躬,接着引着一脸茫然的许星阁到VIP休息室坐下,还奉上了精致的下午茶。那热情洋溢的笑脸,让许星阁感觉自己是一个尊贵无比的王妃。许星阁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剧情反转的太快,她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进来了一位中国柜姐,一手拿着丝绒小托盘,一手拎着包好的购物袋,笑吟吟的用中文说道:“许女士,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我们的同事搞错了,这款包并没有被预订,请您原谅。这是您的包,这是您的卡。请您收好。”

许星阁默默接过包和卡,傻子才信柜姐的说辞,哪有奢侈品店会在一会儿的功夫里把货物搞错两次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情况。许星阁拿着卡问道:“刷完了吗?不需要我签字吗?”

引她进来的红发柜姐笑得有些谄媚,说道:“没有用到您的卡,乔治亚先生吩咐您是他最尊贵的朋友,您可以在店里任意选择。其实,我们还有一些仅供高定的货品没有摆在外间,要不要我取来请您挑选?”

许星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又是乔家罗帮的忙。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遇到了歧视了呢?许星阁问道:“乔治亚先生刚才在店里吗?”

中国柜姐答道:“乔治亚先生本人并没有来到店里,但是他吩咐了店长一定要招待好您。”先是被歧视,后又被奉为贵客。这样的反差让许星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怨不得许多人不择手段的爬进上层社会,谁不喜欢走到哪里都被捧着供着的感觉呢?只是为什么她一有难处,乔家罗都恰到好处的伸出援手,真的是命定的缘分吗?

许星阁拎着包,恍恍惚惚的离开专卖店。刚准备走入地铁,就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以前,她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但那都是在僻静的地方,如此繁华的大街被人跟踪还是第一回。许星阁加快脚步,闪身进入一家便利店,躲在货柜处,抓起一把雨伞高高举过头顶。脚步声停住,似乎在张望她的位置。许星阁屏住呼吸,攒足了力气,准备给这个不法狂徒致命一击。架子后传来一阵轻笑声:“星阁,手举得太高了,就是个小孩子也能看见架子后严阵以待的雨伞。” BmZDbR4t7Gab0v2qwXtGeWoKmgaF20wqY6w1u5cKfyWA9zUJVdPynJDBVelrlg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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