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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朝酒店的大厅已经乱成一团,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向外奔跑,警报器也响个不停。

陈余之跟着孙永仁在楼梯间逆行而上,不时撞上迎面跑下逃生的客人。陈余之还能礼貌避让,而孙永仁却看也不看,毫不客气地推开,一心朝着楼上跑去。

就在跑到离江月楼住的套房还有半层楼的时候,两人听见不远处传来宋戎声嘶力竭的喊声:“少爷!”

陈余之心脏猛地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劳累,喘着粗气拼命往上跑去。

他和孙永仁冲到门口,只见里面已经一片狼藉,家具、墙壁面目全非,落地窗玻璃全碎,夜风吹得窗帘哗哗飘动,还带着些许火星。

宋戎面色难看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冲两人摇了摇头:“不在房间,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陈余之此刻虽然心慌意乱,但还能勉强维持着理智,分析道:“从爆炸到现在,不过一分钟,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

孙永仁猛锤了一下房门,“分头找!”

三人匆匆向外奔去。

陈余之没有宋戎和孙永仁体力好,刚才在那么短时间爬上楼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刻只能拖在最后。他刚想推开一间杂物房查看时,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拉扯到角落。

他心里一惊,抬手想要挣扎,回头时却看到江月楼好好地站在他面前,神色凝重。他顿时泄了口气,身体发软有些站不稳,还是靠江月楼的搀扶才勉强站住。

“你没事吧?”他见江月楼外表正常,暂时松了口,但依然对他的枪伤担忧不已。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江月楼无时无刻都处于危险的境地。

走在前面的孙永仁和宋戎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他们的科长完好无损地站在角落,不禁大喜。

可现在并不是高兴的时候,江月楼面色严肃冷静,迅速吩咐道:“这个地方不能待,咱们得赶紧走。”

宋戎看了眼楼道上的乱象,提议:“楼下只怕已经有人盯着了,走员工通道。”

他和孙永仁一前一后,将江月楼和陈余之护在中间,匆匆往员工通道走去。

金朝酒店外面已经传来警笛声,警察将酒店大门团团围住,帮忙疏散逃出的客人。隔着一条街道,许多行人正在观望议论,几个黑帮喽啰分散开站在人群中,死盯着酒店大门,在涌出的人群中搜寻着江月楼等人的下落。

江月楼穿着一身白色的大厨制服,戴着口罩混在厨房员工中跑出酒店,穿着门童制服的陈余之紧随其后。宋戎和孙永仁也是一身服务员制服,刻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靠着真正的工作人员掩护,跑到警察关注不到的角落。

那边的黑帮喽啰还在不停搜索,企图在出来的人群中找到目标,可惜他们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江月楼四人挤出人群,悄然退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褪去身上的伪装。

宋戎凑到江月楼身边,低声急切地说:“少爷,这事很不对劲,我们刚入住不过半个小时,卢卡斯立刻就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孙鹤铭那个内奸已经死了,知道具体落脚点的,除了我们四个,也就程小姐了。这不对啊,宋戎我是绝对相信的,难道……”孙永仁说着说着瞄向了站在一旁的陈余之。

江月楼伸手,毫不留情地拍向他的后脑勺,“如果是他或者程小姐,你觉得刚才我们能逃出来吗?”

孙永仁捂着被打的头,特别委屈:“我就那么一说……”

“我们不能再去任何旅馆或酒店了,我想我们的假身份已经被公开,不管我们入住任何地点,他们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那怎么办?”宋戎望着江月楼,等待他的进一步指示。

目前这样的状况确实不太好办,江月楼也有些无计可施,但直接返回景城,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陈余之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不如住我那里去?”

一瞬间,所有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有惊喜,有感激,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令他不自在地低下头。

“既然陈医生诚意邀请,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最后,江月楼拍板决定下来。

陈余之在香港租住的是一间狭窄的单间公寓,不过一室一卫,面积也就十来个平方,只有一张靠墙的单人床,一个小沙发,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四个大男人站在里面几乎转不开身。

“地方就只有这么大。”陈余之内心有些赧然,但面上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孙永仁挠着头四处打量,嘀咕着:“是差了那么……”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月楼一脚踢在屁股上,险些跌出门去。

江月楼不理他的委屈,随意往床上一坐,像是在欣赏豪宅一般,对着陈余之笑道:“我看就很好,只是……麻烦你了。”

“还好。”陈余之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一本书自顾自看起来。

孙永仁站在门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着,问江月楼:“头儿,我有一个问题。”

“爆炸的时候我在哪里?”

孙永仁惊讶地猛点头:“知我者,头儿也。”

江月楼这时回想起来也觉得惊心动魄,不得不感叹命运对自己的眷顾。

昨晚宋戎去送程小姐未归,孙永仁又追着陈余之出去致歉,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他正在思绪中整理来香港之后的线索,就见一个酒店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他想起方才孙永仁嚷嚷着要吃顿好的压压惊,便也没多防备,走上前揭开食物盖子,看着里面精美的西餐,不觉食指大动。

他正准备拿起叉子吃一点,余光发现餐车不远处的地上有个女式钱包。

这是程小姐落下的?他俯下身将钱包捡起来,视线扫过餐车下方,竟发现有一根引线隐藏在餐巾布下,正燃着火星迅速燃烧。

炸弹!江月楼面露惧色,下意识起身往外跑,才刚跑到门口,便被炸弹爆炸的气浪推出套房。

此时也顾不得撞疼的身体了,赶在其他客人反应过来,找了地方躲藏。

江月楼轻描淡写地描述完,拿出那个女式钱包在手中把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在场众人都知道,当时的危险只怕是他描述的一百倍。

“这大概是那位程小姐的钱包,没想到竟救了我一命。”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话刚落音,孙永仁双手合十冲着天花板拜了拜:“阿弥陀佛,多亏了程小姐的钱包。说起来,少爷,这是程小姐第二次救你了吧?你要不要……”

“你废话少点,说正事。”宋戎严肃地打断他的玩笑,接着又转向江月楼:“科长,后面您怎么打算?”

江月楼将钱包向上一抛,又准确无误地接住,眼中散发着坚毅的光芒,“擒贼先擒王,还是想办法从卢卡斯入手。第一步,就是确定卢卡斯到底是谁。”

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被陈余之的余光捕捉到了。他立刻打开医疗箱,准备帮他再次处理伤口。宋戎见状拉着孙永仁出去买点吃的填饱肚子。

果然,江月楼脱掉外套后,鲜血已经将里面的衬衣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余之觉得江月楼这人真的很坚韧,短短几日内经历那么多危险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明确布置下一步任务。

他的内心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了些许改观,上药的动作不觉也温柔了几分。

正包扎着,他的脑海闪过这一天惊险的经历,突然开口对江月楼说:“从孙鹤铭在我这里得知你的住处,借口找车打电话告密,到他们赶到,大概是二十分钟左右。换算成距离,三十多里。”

江月楼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个话题,想了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们开来的车子上有红土的印迹。周围三十里,哪里有红土?”

陈余之闭上眼,仿佛有一张地图在他脑海里展现。到香港的这几日,为了找寻妹妹的下落,他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对这周边更是非常熟悉。他睁开眼,认真地看着江月楼说:“应该只有一个地方,元淳路附近。”

第二天,陈余之早起,买好早餐便去了善德堂坐诊,将自己的蜗居让给江月楼等人当作任务据点。

江月楼和孙永仁、宋戎围坐在桌子前边吃早餐边开会,孙永仁喝了一口咸豆浆,把陈余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使得江月楼又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惹得他连连求饶,气氛轻松。

而宋戎始终保持着冷静,看着孙永仁时常卖蠢也很无奈,但好歹让科长能够轻松一些,便也没再阻止。等大家都吃完了早餐,这才开口道:“科长,从昨晚的爆炸来看,跟卢卡斯勾结的,应该不单单只有孙鹤铭一人。他们在景城,应该还有别的同伙。”

江月楼点了点头:“对,所以在没有查清到底是谁之前,我们要切断和景城的所有联系。”

这回孙永仁有些忧心忡忡了,“那岂不是没有任何外援,只剩我们两个臭皮匠,外加头儿这个诸葛亮?”

江月楼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人不在多,贵在精。那天码头上的味道,是纯度很高的鸦片。这批货经过香港转手加工,制成烟土、福寿膏,再转运到各地。能在这样庞大的生意链上经营多年,且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面貌,卢卡斯不容小觑,是个劲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月楼随手拿过一张纸,边说边写起来。“从他们出动的人手来看,他们的规模不小,据点起码要能容纳这么多人。这样的话,元淳路附近,比较可疑的地点,圣德堂,还有印刷厂。另外,被我劫下的那辆车上还有一张做了一半的报表,可以推测,卢卡斯经营的重要场所都会不定期巡视。两者结合起来排查,应该可以锁定他的身份。”

作为江月楼的得力助手,宋戎很快就懂了,连连点头表示赞成,而孙永仁仍然一头雾水。

江月楼用笔尖在纸上的几个大字上点了点,“卢卡斯可能会出现的地点,码头……仓库……酒吧,还有……”

“圣……圣德堂?”孙永仁看着最后那三个字,疑惑地说出口。

“没错,我们分头行动,拍下这几天进出这里的所有人,然后进行叠加,这几个地方全部出现过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卢卡斯。”

三人互相对视,顿时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他们单方面断绝了和景城的联系,使得有人忧虑有人欢喜。

景城警署署长白金波面色不佳地听着秘书的汇报,不觉拍桌疑问:“江月楼失联?”

“是,从那日以后,江科长再也没有跟局里打过电话,最后那通电话是孙警员打给王老四的,问询陈余之的事。”

白金波思索着,没有说话,眼中透着一抹担忧。

“金科长似乎已经起疑了,他问过几次钱科长,江科长离开前,领了什么武器弹药去执行公务。”

白金波皱着眉,严肃告诫秘书:“严格保密,绝不能泄漏。”紧接着,他从桌上拿起一本日历表翻看着,叹了口气:“恐怕瞒不了太久,下周三的会上,警署所有科长,城防部各队队长,都要出席汇报。”

“那现在怎么办?您要亲自出手吗?”

白金波沉默片刻,低声吐出一个字:“等。”他见秘书似有不解,解释道:“首先,香港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贸然询问或许会直接暴露他的身份,他的藏身处。其次,月楼本就树敌不少,多少人迫不及待等着把他踩在脚下,看他笑话。我们的举动落在这些人眼中,难保不暴露他的行踪,反而把他推向更危险的处境。”

秘书点了点头,满眼钦佩。

白金波又想了想,嘀咕道:“下周三之前月楼如果还没出现,或许可以找一个人帮忙……”

与此同时,展君白和赵璟明正在展公馆的花园球场上打网球。没几个回合,赵璟明就气喘吁吁的求饶,两人坐到球场旁的遮阳伞下休息闲聊。

“听说墨清要回来了?”展君白拿起一条白毛巾擦着汗,问道。

赵璟明笑着喝了口水:“是啊,在外留学三年,是该回来了。这不,前阵子就忙着甄选洋行新店的地点,等她回来正好交给她打理。”

“还是赵科长这日子过得舒坦,两手抓,海关的工作顺风顺水,洋行生意也日渐壮大。”

“我那点小生意,入不了您的法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赵璟明连连摆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收敛神色问道:“对了,许久不见江科长了,他最近没来叨扰?”

展君白摇了摇头:“说是忙公务,具体做些什么,不清楚。”

赵璟明暗暗松了口气,小声道:“这个江月楼,不在还好些。”

展君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端起下人送上来的英式红茶喝了一口,问:“船回来了?”

“是啊,后天到港,我还特意让人带了支瑞士手表,等船到了码头,第一时间给您送来。”赵璟明谄媚地笑着。

展君白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吓了赵璟明一跳。

他刚想再解释几句,忽然听见展君白叹了口气:“赵兄,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按照申报的进口货物表格老老实实报税,每次多带那么些个额外的货物,惹月楼盯着,何必呢?”

赵璟明小心翼翼观察着展君白的脸色,见他并未动怒,这才不服气地控诉:“谁家做生意不额外找点利润,我这算好的了,规规矩矩报税进货,带的几只手表也无非是自用或送人。我们海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他江月楼事儿多,说是什么缉私的范围也包括商品,还要来海关亲自查,真是狗拿耗子。”

“你啊,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江月楼。他认死理,缉毒严,缉私也严。你那几只手表看着不起眼,价格个顶个的贵,算下来抵你半船货了,他江月楼能不找你麻烦?”

赵璟明还是气不过,赌气道:“展司长,我知道你欣赏他,可我这又不算犯法,大家都这么干,偏他江月楼硬气,众人皆醉他独醒好了。”

展君白被他说笑了,再次拿起茶杯向他举了举,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

景城的种种,江月楼皆无暇顾及,他正藏在圣德堂对面的一家旅馆房间内,隐匿在窗帘后,专心致志地透过窗口拍摄对面进出的行人。

圣德堂是一间规模不小的教堂,此时正矗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相机的取景框内时不时有洋人出现,以及当初在金朝酒店爆炸现场寻觅江月楼的那几个黑道喽啰,都被江月楼拍摄下来。

其中有一个长着鹰钩鼻的人警觉性很高,在进入圣德堂前猛然回头,阴狠的目光扫向江月楼藏身的位置。好在江月楼反应迅速,连忙收了相机,并未被他发现。

鹰钩鼻领着几个手下进入教堂,走过一排闪烁着圣洁光芒的烛台,打破了原本静谧美好的气氛。

前方的高台上站着一个穿着教父长袍的老人,周身被祥和怜悯的气息包裹着。如果不看他脚下那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他应该就是教众眼中与神最为接近的使徒。

鹰钩鼻走到他身边,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对老人恭敬地鞠了一躬:“教父。”

这位看似仁善的教父正是江月楼寻觅中的卢卡斯,也没理鹰钩鼻,只是垂头望着那具尸体,叹息道:“可怜的孩子,既然选择信仰我,那就不可以离开。否则,只能是这样的下场……”

鹰钩鼻浑身一颤,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着卢卡斯缓缓蹲下,替那具尸体合上双眼。

“那个人找到了吗?”卢卡斯起身,在一旁的圣水里洗了洗手,用洁白的手帕将水迹擦干净,语气波澜不惊。

鹰钩鼻诚惶诚恐地鞠躬,回道:“暂时还没有。”

卢卡斯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鹰钩鼻被吓得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地保证着:“您放心,很快,我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在香港,没有人能逃出您的手掌心。”

卢卡斯摊开了略显苍老的手掌,浑浊的目光盯着它们微微转动,“时间不多了。”

“是,属下保证,尽快将江月楼抓回来。”

鹰钩鼻带着手下快速离开圣德堂,身影又被拍进江月楼的相机中。

孙永仁和宋戎两人,一个在码头,一个在仓库,也在日夜拍摄进出的人群,然后将陈余之公寓的卫生间当作暗房,把所有照片洗出来。

这些照片被贴在一面墙上,有些有卢卡斯,有些没有,也有几张出现了鹰钩鼻,还有那个在教堂被卢卡斯杀掉,扔在荒野的男子尸体。那具尸体衣衫凌乱,露出胸口处基督圣甲虫的文身。

江月楼揭下这张有文身的照片,认真思索着,对宋戎说:“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没错,这个图案或许是他们组织的一种标记。”

“这是圣甲虫,基督教的一种圣物。传说耶稣受难,被钉在十字架上,在挣扎时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个。圣甲虫沾染了基督的圣血,或者说受到了神的祝福,所以具有强大的圣力。”宋戎特意去查了关于这个文身图案的资料。

江月楼点了点头,“继续,一切就快水落石出了。”宋戎领命,和孙永仁又一头扎进暗房中。

他们讨论这些都没有避开陈余之,而陈余之对这些并没什么兴趣,总是拿着一本医术安静地看着。江月楼照片看累了,站起来活动筋骨,走到他身后,居高临下看过去,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他手中的书上。

“你懂日文?”那本医书上密密麻麻全是日本字,看得江月楼眼睛疼。

陈余之丝毫不受影响,又翻了一页,淡淡道:“会一点。”

“照理说,能出国留学的,家底都不会太差,那你现在……”江月楼的话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生在乱世,多的是朝富夕贫、朝贫夕富的,生存已经不易,何况富贵。”

江月楼还以为会听到他过去的故事,没想到被这么轻飘飘地揭过,有些意外。陈余之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怎么了?”

“我以为会有什么故事。”

陈余之合上书,转头正对江月楼的目光,“故事人人都有,有时候是说者一辈子都不想分享给别人,有时候是听者不对,说者不愿讲。”

江月楼笑了笑:“意思是我这个听者不对啰?”

“你不是也一样,你也有不想说的故事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江月楼的脸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我没有。”他拒绝承认。

陈余之也不勉强,“有些东西,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合适。”这其实是他对自己故事的感悟,没想到也符合此时江月楼的心境。

江月楼沉默下来,眼中陈余之的身影慢慢淡去,场景突然一转,变成曾经那个简陋脏乱的家。

他的母亲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在地上痛哭,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盒子。

他的父亲瘦骨嶙峋,因为吸毒,眼底泛着黑青色,正在恶狠狠地抢那只盒子。

“这是安儿的读书钱,你不能拿去。”

父亲哪管这钱的用处,见抢不过来,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母亲脸上。“臭婊子,不给我,我打死你。”

那时,年幼的他刚回家,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了过去,死命拉扯父亲,却被陷入疯狂境地的父亲一把拽住往外走。

母亲颤抖着爬起来,惊恐万分地喊:“你带安儿去哪?”

父亲回头,面目狰狞,语气疯狂:“你不给钱,那我只好把他卖了换大烟。”

“给你,给你,你放开安儿。”母亲将盒子狠狠砸向父亲,抢过小小的他紧紧搂在怀里。

父亲得了钱,喜笑颜开地匆匆离去……

眼中的景象渐渐归于黑暗,只有耳边还回想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余之发现江月楼不太对劲,眼神忽然变得灰暗、低沉,呼吸也不觉加快。他有些意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拉回他的意识,问道:“你没事吧?”

他抓的这个位置正好和江月楼幻象中父亲拽自己的位置相同,更加刺激到他的情绪。他的呼吸持续加快,眼神变得凶狠,猛地甩开了陈余之。

陈余之没有防备,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看着对面陷入狂躁的男人,双眉紧紧皱起。他还想进一步上前询问,没想到江月楼忽然走向门口,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他担心会出事,连忙追了出去。

一路跑到公寓外,街道上空空如也,哪还有江月楼的身影。他没办法,只好选了一个方向,继续追过去。

黝黑的小巷中,他视觉受限,没注意撞在两个小混混手中。其中一个小混混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笑着对他说:“小子,和气生财。”

“哥俩没别的意思,借几个钱花花。把钱拿出来……”

陈余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惧色,迅速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整个扔给混混。

可他的痛快没有换来通行证,反而成为他是冤大头的证据。

小混混翻了翻钱包,对里面的钱并不满足,狞笑着要继续搜他的身,期待找到更多有值钱的东西。

陈余之冷冷甩开小混混的手,好像有洁癖一样,厌恶对方的肮脏。小混混顿时恼怒起来,抽出匕首就向他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月楼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从背后控制住小混混,一手夺刀,一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胳膊扭了过去。

小混混惨叫不止,同伴扑过来帮忙,被江月楼一脚踹开。那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见在这边讨不到好,转头扑向一旁的陈余之。

只是他没想到,陈余之并没有躲闪,反而错身擒住他的胳膊,一拉一推,他的胳膊关节就像脱臼了一般,再也无法用力了。

同一个瞬间,江月楼也把小混混踹翻在地,握刀刺去,吓得对方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尖刀擦着小混混的脸而过,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两个小混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惹不起的人,满眼惊恐,爬起来就想跑。可是江月楼并不放过他们,再次一脚一个踹翻,带着满眼的狂躁无情,步步紧逼,垂在身侧的尖刀上滴着鲜红的血。

他要杀了他们。

陈余之担忧地看着江月楼的举动,怕他一时不理智伤了这两个小混混的性命,连忙冒险上去阻拦。

“够了,他们已经动不了手了。”

江月楼停了下来,目光从地上的小混混移向陈余之,根本压不住怒火。“让开!”他向陈余之吼道。

可陈余之分毫不让,像是不怕他一样,目光坚定地挡在他和小混混之间。小混混们趁着两人对峙,连滚带爬地往小巷出口逃去。

江月楼还想要追上去,往左一步,陈余之也跟着挪了一步,手背一不小心撞在了他手中的刀尖上。江月楼连忙站住脚步,看着渗出来的血珠有些懊恼,但随即更为愤怒。“迂腐!”他冷冷骂了一句,扔掉匕首,转身快步离开。

悠长黑暗的小巷,陈余之捂着受伤的手背,目光复杂地看着江月楼的背影,叹了口气。

两人回去后,一切照常,谁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第二天晚上,陈余之就借口诊所忙,没有回来。

实际上陈余之也不是故意躲着江月楼,他向诊所其他医生描述了江月楼不对劲的情绪,得到一本英文版的西方医学类书籍《情绪病》。他一翻便上了瘾,索性在诊所住了下来。

很快,江月楼和宋戎、孙永仁在照片上锁定了卢卡斯。他时而出现在码头,时而出现在圣德堂,还有仓库、酒吧,全都留下他的身影。

他在圣德堂时穿着一身主教的衣服,出现在其他地方则是不同款式的西服,显然身份多变。

江月楼蹙眉盯着照片中卢卡斯,他拥有一张看起来慈祥温和的老人脸。

“不会吧?这人是卢卡斯?看起来不太像啊!”孙永仁第一个觉得不太信。

宋戎一手拍在他头上,怼道:“坏人也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两人动手闹了起来,但没有打断江月楼的思索。“的确不太像,但是一个人,同时出现在这几个可疑地点的概率太低了。并且圣甲虫的出现,更佐证这个组织的幕后BOSS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他主教的身份就顺理成章了。”

他站在照片墙前,伸手顺着地点逐一拂过那些照片,视线突然定格在其中一张上。

那张照片里的场景是个叫兰色咖啡厅的地方,并不是他们圈定的那几个。

江月楼在这张照片上点了点,问道:“这是谁拍的?”

宋戎探头看了一眼,“是我,我跟着他从码头出来,看见他进去吃了顿简餐。”

“兰色……兰色?”江月楼单手摸着下巴琢磨着,总觉得这个店标有些眼熟。

那边宋戎和孙永仁还在讨论。

“好像哪里听说过啊!”

“对了,是我们第一天到香港看到的,王英还说英国茶没有普洱好喝。”

“对对对,我就说我的记忆力超群……”

江月楼一抬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我好像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标志。”

他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遭遇,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绣有兰色字样的女士服务员领结。

原来是在她那里,这样,事情倒好办了。

江月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frN7INW0E5ULOZalKRja5QgqBfdqmqpIJnmWHKp8HdtQ9Z37Qg5M/ZkbhjwnWN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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