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第一议会正忙着废除理查德时代的法令,从法律文书上移走他的签名,就和他们当初从头盔上扯下王冠一样。他们赦免了都铎支持者的叛国之罪,归还了先前剥夺的财产和权利,还声称自己清白无辜,所作所为只是忠于国家的利益。我姑父萨福克公爵,连同两位表兄弟约翰·德拉波尔和埃德蒙·德拉波尔,父子三人摇身一变,从约克王朝的一分子变成了都铎王朝的忠臣,哪怕他们的至亲是约克家族的女儿,是理查德和我亡父的姐妹。我在法国为质的同母哥哥托马斯·格雷将被赎回英国,国王不打算追究他篡位的嫌疑。托马斯写了一封申辩信,称自己当初并非是想逃离亨利的流亡朝廷,只是遵照母命返回英国。这封信收效绝佳,对新政权信心十足的亨利准备忘记这次短暂的背叛。
他们返还了亨利母亲的家族财产,没有什么比替国王之母聚积财富更重要了,毕竟她儿子是国中最有权势的人。他们还承诺按照寡后的标准给我母亲发放养老金。他们重新认定我父母的婚姻合法,宣称理查德先前的判决是一种诬蔑,从此以后,任何人都必须忘掉这回事,不再提起。都铎议会大笔一挥,我们便又恢复了家族姓氏,我和妹妹们再次成为了合法的约克公主。塞西莉的第一次婚姻也被遗忘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她又做回了约克的塞西莉公主,即将以未嫁之身和玛格丽特夫人的亲戚喜结连理。如今在威斯敏斯特宫,仆人们呈上餐点时会屈起膝盖,人人都称我们为“公主殿下”。
恢复头衔的喜讯让塞西莉欣喜若狂,我们五位约克公主全都按捺不住喜悦;可我发现母亲沉默地走在冰冷的河边,兜帽遮头,两只冰凉的手在皮手筒里紧紧相握,一双灰眼睛盯着同样灰暗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母后,你怎么了?”我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面庞。
“他认为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她失神低语。
我低下头,看到她的裙边和靴子上沾满了泥浆。她已经在河边待了至少一个小时,就这样来回徘徊,对着荡漾的水波喃喃自语。
我小心劝说道:“我们回房去吧,你会冻坏的。”
她毫无反应,任由我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上石子路,来到花园门口,又任由我扶她走上石阶,回到她的私人寝室。
“亨利一定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了。”
我脱下她的斗篷,把她扶坐到火炉边的椅子上。妹妹们没在宫里,都去了丝绸店挑选衣料。她们正拿着装满金币的钱包,带着搬货品的仆役,享受着下人的屈膝侍奉,为她们的复位高声欢笑。只有我和母亲待在这里,沉溺悲伤,痛苦挣扎。我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块般的手,膝下粗糙的地面越来越凉。我们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就算有人站在门边,也听不到我们在小声交谈些什么。
我低声问:“母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垂着头,仿佛心脏被狠狠地戳了一刀。
“他一定拿到了证据。他一定完全确定了他们的死讯。”
“直到现在,你还对爱德华在生抱有希望吗?”
她的神情微微一动,像极了一头受伤的母兽。看来她从未放弃过希望。她希望她的大儿子克服重重困难逃出了伦敦塔,安然地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
“真的?”
“我以为我会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在我心里。我想要是爱德华被杀,那一刻我一定会有所感应。如果他死了,他的灵魂不可能不来见我最后一面就离开这个世界。伊丽莎白,你知道我有多爱他。”
“可是妈妈,我们那晚都听到了歌声,每一个家族成员死去的时候,都会响起这样的歌声。”
她点了点头:“我们的确听到了。可我还是抱着希望。”
我们同时沉默了。我们都意识到她的希望在这一刻砰然破灭。
“你觉得亨利搜查了伦敦塔,找到了尸体吗?”她说完摇了摇头,可她内心深处早已相信了这一点,“不对,要是他找到了尸体,一定会公之于众,然后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让世人都知道他们的死讯。要是他找到了尸体,一定会以王室礼仪安葬他们,让我们全都穿上深蓝色,服丧数月。要是他有确实证据,一定会利用它来抹黑理查德的名声。要是他找到了凶手,一定会把他送上审判席,然后当众绞死他。对亨利来说,世上最好的事就是找到两具尸体。从踏上英格兰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祈祷,祈求找到他们埋在地下的尸体,这样一来,他对王位的声索会变得有力,他也无需担心今后会有人冒充他们闹事。放眼英格兰,比我更想知道我儿子下落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新王亨利。现在看来,他还没找到他们的尸体,但他确定他们已经死了。一定有人向他做出保证,说他们已经被杀,他一定很信任那个人。要是他认为我家还有个幸存的男孩儿,他决不会把王室头衔还给我们。要是他认为世上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位活着的王子,他决不会让你们姐妹做回约克公主。”
“这么说他已经确定爱德华和理查德的死讯了?”
“他肯定确定了,否则他绝不会判定你爸爸和我的婚姻合法。这个决议不仅让你做回了约克公主,也让你弟弟再次成为了约克王子。要是我们的爱德华死了,你的小弟弟就是英格兰国王理查德四世,那亨利就成了篡位者。亨利绝不会把王室封号归还给一个活着的竞争对手,他一定确认了你弟弟已死。一定有人向他招供,保证谋杀真的发生过,一定有人告诉他,是他们杀死了两个孩子,还亲眼看着他们咽了气。”
“那个人会是他母亲吗?”我悄声问。
“如今在活着的人里面,她是唯一有理由杀死他们的人,而且他们失踪时她也在场。”母亲分析道,“亨利当时流亡在外,他叔叔加斯帕跟在他身边。亨利的盟友白金汉公爵有嫌疑,但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果现在有人叫亨利放心,保证他绝对安全了,那个人只能是他母亲无疑。这对母子肯定坚信自己处境安全,认定两个约克王子都死了。接下来,他会向你求婚。”
“你是说他一直等待着,直到确认我两个弟弟已死,他才恢复我公主的名号,准备和我结婚?”我难以置信地问。我嘴里的味道和这个问题一样苦涩。
母亲耸了耸肩:“那是当然。他还能怎么做呢?这是人之常情。”
冬天很快来临了。母亲的话得到了应验。某天入夜不久,一队国王新近任命的自耕农卫队穿着猩红色制服,齐步走到威斯敏斯特宫门前。一个传令官呈上信函,说亨利国王会在一个小时之后驾临我处。
“得赶快。”母亲边说边把信迅速浏览了一遍,“贝丝!”她对候在一边的新女仆说,“拿上我的新头巾和公主的绿裙子,跟着公主到房间去。吩咐男仆送热水到她房间,马上伺候她沐浴!塞西莉!安妮!你们也去梳洗打扮,让你们的妹妹也打扮一下,把沃里克姐弟带到教室,跟他们说老师让他们待在那里,不等我派人去叫,不许出来。国王在这里时,他们不能下楼。要确定他们明白我的话。”
“我要戴我的黑色兜帽。”我倔强地说。
“戴我的新头巾!”她大喊,“我的宝石头巾!你要做英格兰王后了,为什么要打扮得像他的女管家?为什么要打扮得像他母亲,跟修女一样老气?”
“因为他一定会喜欢。”我飞快回嘴,“您难道不明白吗,他会喜欢修女一样老气乏味的姑娘。他从没到过我们的宫廷,从没见过锦衣华服和窈窕淑女。舞会、礼裙和我们宫廷的魅力,他统统没有见识过。他一直被困在布列塔尼,像个穷小子那样生活,身边只有女仆和女管家,他四处辗转,住的全是破旅馆。他来到英格兰后就整日和他妈妈在一起,他妈妈打扮得像个修女,还丑得要命。所以我必须简朴,而不是华贵。”
母亲恍然大悟,羞恼地打了个响指。“我真是笨!你说得对!太对了!那快去吧!”她轻轻推了下我的背,“去,抓紧点儿!”我听到了她的笑声,“能多朴素就多朴素!要是他看不出你是英格兰最漂亮的女孩儿,那就太好了!”
我在母亲的连声催促下跑进卧室,男仆们把巨大的木澡盆放在木柴上推了进来,把满满几壶热水也送上楼放在门口。女仆把水壶拿进房间,灌满了澡盆,我匆匆洗毕,擦干身子,盘起湿漉漉的头发,戴上黑色三角形兜帽,帽檐重重压住我的前额,宽大的两翼遮住了我的耳朵。我套上亚麻衬裙和绿裙子,贝丝像蜜蜂一样绕着我转来转去,把束带穿进胸衣孔里,然后把胸衣牢牢束紧,直到我被绑得像只小鸡。我把脚滑进鞋子里,转身面对她。她笑着对我说:“漂亮,你真漂亮,公主殿下。”
我拿起手镜,端详我映在银箔上的朦胧面容。镜中的我有着鹅蛋脸和深灰色的眼睛,刚刚的热水澡让我双颊泛红,使我看起来十分健康。我挤出一点儿笑容,嘴角微微向上,好一张没有一丝快意的漠然面孔。理查德曾说我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女人,我的一个眼神就能点燃他的欲望之火,我的皮肤完美无瑕,我的头发是他的快乐之源,只要把脸埋在我的金色发辫里,他就能睡上一个从未有过的好觉。我不期望能再听到如此动人的情话,我少女时代的欢乐和虚荣已随他埋于地下,无需再体会一次。
卧室门一下子被推开。“他来了,”安妮气喘吁吁地说,“带着四十个随从,骑马进了庭院。妈妈说他立刻就到。”
“沃里克姐弟待在楼上的教室里吗?”
她点了点头:“他们知道不能下楼。”
我缓缓走下楼梯,脑袋没有一丝摇晃,仿佛我戴的不是沉重的兜帽,而是一顶王冠,在我脚下散发气味的灯芯草 摩挲着我的绿裙摆。这时有人推开了双扇门,亨利·都铎,这个英格兰的征服者,新近加冕的国王,扼杀我幸福的凶手,走进我身下的大厅。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松了一口气。他和我预想的模样有些差别。这些年来,我只知道他觊觎王位,一直在等待时机入侵英国,进而觉得他是个恶棍,是个暴徒,是个非同一般的家伙。据说在博斯沃思,他被一群巨人保护,我因此把他也想象成了一个巨人。但此刻走进大厅的这个男人并不健硕,他个子很高,身形却很消瘦,年近三十,步伐矫健,面容紧绷,有一头棕发和一对狭长的棕色眼睛。看到他的模样,我居然头一次为他感到难过,试想一个人半生流亡,最终趁着混乱的局势,依靠决战时敌方倒戈赢得了王位,可大半国民却不欢迎他的胜利,而他必须迎娶的女人还爱着他的死敌——前任合法国王。我原本以为他会得意洋洋,可来到我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不同:他背负着奇特的命运,在八月炎热的一天,依靠背信弃义取得了胜利,可直到现在,他连上帝是否站在他这一边也不确定。
我停下脚步,两手搭在大理石栏杆上,俯身看他。他脑顶的红棕色头发有点儿稀薄。从这个位置,我能看到他摘下帽子,弯腰朝母亲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微笑着走向她,笑容不带一丝暖意。他神情戒备,不过这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一家是他最不可靠的盟友。母后有时支持他对抗理查德,有时又反对他。她把亲生儿子托马斯·格雷送到他身边协助他,随后又怀疑他杀了我们的王子,召托马斯回家。他从不知道她是敌是友,当然不会信任她。他也一定不信任我们这些表里不一的公主。他肯定担心我既不诚实又不忠贞,是个坏到极点的女孩儿。
他用最轻微的动作吻了我母亲的指尖,仿佛除了表面殷勤,他并不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也许他对其他人也一样。随后他直起身,顺着她的目光向我看了过来。
他立刻知道了我是谁,我也朝他点了点头,承认我知道他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们的表现不像情人之间互相问候,倒像两个陌生人凑在一处,同意携手进行一次不愉快的探险。就在四个月前,我还是他敌人的情妇,每天为他的失败祈祷三次。就在昨天,他还在征求意见,询问他是否能和我解除婚约。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他从人间消失了,醒来后我还期盼着今天是博斯沃思之战的前一天,战败和死亡是他侵犯英国的唯一下场。可事实上他赢了,他无法逃避他的誓言,而我也无法逃避母亲的许诺,我们不得不结为夫妇。
我缓步走下楼梯,和他互相打量,就像在端详想象了很久的敌人的真容。我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无论对他有无好感,都要嫁他为妻,和他同眠,为他生儿育女,和他共度余生。他会成为我的主人,我要唤他为夫,做他的妻子和奴隶。我将无法摆脱他的权威,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也许下半生,我会日日祈祷他死去吧,我冷酷地设想。
“祝您安好,国王陛下。”我轻声问候着,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行了个屈膝礼,向他伸出手去。
他俯身亲了亲我的指尖,一手拉过我,在我的左颊上落下一个吻,接着又亲吻我的右颊,他像个法国侍臣一样,举止无可挑剔,又不含任何意味。他的气味干净好闻,发丝上带着冬季郊野的气息,清爽而新鲜。他向后退了一步,我看到他满眼戒备,露出试探的微笑。
“祝你安好,伊丽莎白公主。”他说,“终于和你相见了,我很高兴。”
母亲在一旁建议:“您要小酌一杯吗?”
“谢谢您。”他口里答应着,目光却没从我脸上移开,仿佛正在对我进行评判。
“这边请。”母亲平静地说完,领着他离开大厅,走进一个清静雅致的房间。餐桌上放着一个威尼斯玻璃瓶,配着为我们三人准备的高脚酒杯。国王自顾自坐了下来,却没有准许我们也坐,我们只好继续站在他面前。母亲倒了一杯酒呈给他,他朝我举了下杯子就喝起来,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宫殿,而是酒馆,可他没和我干杯。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若有所思地打量我,而我就像个孩子一样站在他面前——他似乎对这种状况很满意。
“请容许我引见我的小女儿们。”母亲沉着地说。她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人,就算面对弑君阴谋也能安然入睡。她朝门口点头示意,塞西莉和安妮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布丽吉特和凯瑟琳。四个人进到房间里,朝亨利行了个隆重的屈膝礼。布丽吉特庄重的下蹲起身让我忍俊不禁。她只是个小姑娘,架势却不亚于一个女公爵。看到我的笑容,她眼里透出些许责备,呵,真是个最最严肃的五岁小女孩儿。
“很高兴见到你们。”新国王温和地表达着问候,却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您在这里住得习惯吗?有什么短缺吗?”
“多谢您关心,一切如常。”母亲微笑着回答,仿佛她从未拥有过整个英格兰,这里就是她最喜爱的宫殿,在她的主持下井井有条。
“您的津贴会按季支付,”他对她说,“我母后正在安排此事。”
“请向玛格丽特夫人转达我最美好的祝愿。”母亲说,“她的情谊近来一直支持着我,她过去服侍我时,也对我关爱有加呢。”
“哈。”他干笑一声,似乎不太喜欢他母亲做过我母亲侍女的事被人提起,“你儿子托马斯·格雷会从法国获释,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了。”他继续施放着善意。
母亲接下他的话:“我衷心感谢您。还请您转告您母亲,说她的教女塞西莉身体健康,她很感激您和您母亲费心为她安排婚事。”塞西莉行了个额外的屈膝礼,好告诉国王她就是母亲提到的那个女儿,他也草草点了点头。她抬起头,似乎很想提醒他定下自己的婚期,她对此盼望已久,因为婚期迟迟未定,她如今仍然既非寡妇也非少女。可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的顾问告诉我,民众很渴望看到伊丽莎白公主成婚。”他说。
母亲偏过头看着他。
他直接对我说:“我希望确定你健康快乐,并且同意这门婚事。”
我吃惊地抬起头。我身体不好,心情也很糟糕;我整日深陷悲伤,为我的情人哀悼,他被眼前这位新王杀死,草草埋葬。这个坐在我面前,礼貌地问我是否同意的男人,曾准许手下脱掉理查德的盔甲,剥光他的亚麻衬衣,把他赤裸的尸体绑在马鞍上驮回去。还有人告诉我,他们把理查德运到莱斯特时路过波桥,任他低垂的头颅撞上木柱。死人脑袋撞击桥柱的声音日日萦绕在我的耳边,回旋在我的梦境。他们还把他伤痕累累的裸尸曝放在圣坛前的台阶上,好让世人知道他已经彻底死去,英格兰人在约克王朝统治下安居乐业的机会完全断绝。
母亲愉快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女儿既健康又快乐,是您最恭顺的仆人。”
“等你做了我妻子,你要选什么座右铭呢?”他问。
我开始怀疑他是专程来这里折磨我的。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到底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您喜欢哪一句呢?”我语气冷淡地问,“我没有选好。”
“我母后建议选用‘谦卑和忏悔’。”他说。
塞西莉哼笑一声,又慌忙用咳嗽来掩饰,红着脸别开目光。母亲和我惊疑地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您所愿。”我成功地让语调听起来毫无变化,我对此感到高兴。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还能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那就选‘谦卑和忏悔’。”他低声自语,似乎很满意,可我确信他正暗暗嘲笑着我们。
第二天,母亲笑盈盈地来找我:“我终于弄清楚国王昨天为什么来拜访我们了。国会议长亲自走下座位,以整个国会的名义请求国王迎你为妻。上院和下院的议员们告诉他,如果没有你在他身边,民众不会拥戴他这个国王,他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还向他呈交了请愿书,让他没法拒绝。他们曾答应鼎力相助,可我从前一直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毕竟人人都畏惧他。但对他们来说,让一个约克女孩儿坐上后座,通过两族联姻来终结玫瑰战争,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你不和亨利同登宝座,没人肯相信他会带来和平。他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幸运的王位觊觎者。他们告诉他,希望他承续金雀花王朝的大统。”
“他不会愿意的。”
“他大发雷霆。”母亲眉飞色舞地说,“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必须和你结婚。”
我酸溜溜地提醒她:“不要忘了谦卑和忏悔。”
“是谦卑和忏悔没错。”母亲愉快地肯定了我的话。看到我一脸沮丧的模样,她又笑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她提醒我,“他现在有权力强迫你这么说。可我们也不会白白听命,作为交换,我们会让他娶你,让你做英格兰王后,到那个时候,你的座右铭根本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