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7月，恩格斯离开故乡伍珀河谷，先是在德国不来梅市学习经商（1838—1841），接着在柏林服兵役（1841—1842），然后赴英国曼彻斯特从事商业活动（1842—1844）。这是青年恩格斯在时代风雨中勇敢探索、经受磨炼的六年。通过坚持不懈的社会实践和理论思考，他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思想转折。

不来梅时期是恩格斯思想发展的重要阶段。不来梅是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十分活跃的繁华商埠，恩格斯在这里广泛接触和吸收各种新思想、新知识，如饥似渴地阅读哲学、政治、历史、文学、艺术等各类著作，并参加进步文学团体的活动，很快就确立了革命民主主义信念。他撰写文章抨击封建专制制度和基督教蒙昧主义，揭露资本家的剥削行径，深切关注社会底层劳动群众的悲惨命运。在大卫·施特劳斯《耶稣传》的影响下，他经过内心激烈斗争实现了与宗教信仰的决裂，成为无神论者。就在这一时期，他转向青年黑格尔主义，开始钻研黑格尔哲学，并努力从这个博大精深的体系中汲取辩证法精华。

柏林时期是恩格斯思想变化的关键环节。他利用服兵役的余暇在柏林大学旁听哲学社会科学课程。在柏林大学这个“思想斗争的舞台”上，恩格斯一方面系统研究黑格尔哲学，并尝试用辩证法剖析社会问题和社会思想，一方面积极参与青年黑格尔派反对普鲁士专制制度和宗教神学的斗争，批判基督教正统思想的辩护士谢林，阐明黑格尔辩证法的理论价值和革命精神。他在斗争中受到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等著作的启示，开始转向唯物主义，主张通过哲学和革命行动的结合、科学与现实生活的统一，使“思想获得生命”。这一崭新思想促使他同青年黑格尔派分道扬镳。

曼彻斯特时期对恩格斯的思想升华具有决定意义。英国是当时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曼彻斯特是宪章运动的中心，这里为恩格斯考察资本主义制度、了解无产阶级斗争提供了充分条件。他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时间深入工厂区和贫民窟，体察工人群众的生活和斗争，参与他们的集会和讨论。他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和英法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著作进行批判性研究，吸收其中的积极成果，结合工人运动的实际经验，得出一系列科学结论。他在《德法年鉴》上发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和有关英国状况的文章，强调只有消灭私有制，全面变革社会关系，才能消除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弊端，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力量就是工人阶级。这些文章表明恩格斯完成了从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从革命民主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转变。

恩格斯在他父亲开设于巴门的公司工作了近一年。1838年7月，他离开故乡伍珀河谷，在父亲的陪同下前往曼彻斯特，然后于当年8月来到不来梅，在批发商兼萨克森王国驻不来梅领事亨利希·洛伊波尔德的商行里当练习生。位于威悉河畔的古城不来梅是德国四大自由市之一，也是当时德国最大的商港之一。这里远比伍珀河谷更加繁荣、更加开放，各种思想观点的交流和交锋相当活跃，进步书刊的出版发行条件相对宽松，文艺创作和学术讨论的氛围也比较浓厚。这一切为恩格斯的思想成长和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01-04）

1838年，由于家庭情况，恩格斯中学还没有毕业，就不得不到不来梅一家商号去当办事员。从事商业并没有妨碍恩格斯对科学和政治的研究。当他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憎恶专制制度和官吏的专横。对哲学的钻研，使他更前进了。

——列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我们都深恶痛绝那种永无休止的思前虑后，那种对敢作敢为的市侩式恐惧。我们要走出去，跨入自由的天地，冲破谨小慎微的束缚，为夺取生活的桂冠，为有所作为而奋斗。

——恩格斯《齐格弗里特的故乡》

恩格斯不愿意在琐碎的商业事务中虚度年华，他渴望有所作为，实现自己的抱负。为此，他利用经商实习的余暇，刻苦自学，如饥似渴地吸收各种新思想、新知识。他认真研读思想史和文学史上的名著，从中汲取思想的精华，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他经常阅读进步报刊，密切关注国内外时事政治和思想动态，逐步增强自己的政治敏锐性和判断力。（05）

“人是自由的！”

这欢呼声出自人的理性，

暴君的怒吼不可能把它压倒，

它震撼四方，响遏行云。

——恩格斯《咏印刷术的发明》

恩格斯在思想上的成长和进步在他的文学习作中得到了生动的反映。他的诗歌和散文充满了奋发向上的激情，表达了对封建专制和宗教压迫的蔑视、对自由平等和民主政治的向往以及对投身于社会变革潮流的渴望。他多才多艺，兴趣广泛，在书信和文学习作中留下了大量画作，反映了他丰富多彩的生活，表明了他对民间文学的热爱。（06-08）

恩格斯具有极高的语言天赋。早在中学时代，他就能够阅读古希腊文和古拉丁文著作，并学会了法语。到不来梅后，他又刻苦学习了多种外语。在1839年4月给威·格雷培的信中，恩格斯介绍了他学习外语的情况，同时用不同的文字简洁生动地描述了各种语言的独特风格：“因为我这封信要用好几种语言写，所以我现在改用英语写（英文），——不，不，我还是用我的优美的意大利语，它像和风一样温柔清新，它的词汇犹如最美丽的花园里的百花（意大利文）；也用西班牙语，它仿佛林间的清风（西班牙文）；也用葡萄牙语，它宛如长满鲜花芳草的海边的细浪（葡萄牙文）；也用法语，它好似小溪一样湍湍而流，水声悦耳（法文）；也用荷兰语，它如同烟斗里冒出的一缕香烟，显得多么舒适安逸（荷兰文）；然而我们可爱的德语呀，则是所有这些语言的集大成”。在后来的斗争岁月中，恩格斯始终持之以恒地学习和研究语言，并用他的语言才能为革命事业作出了重要的贡献。（09）

是什么在束缚精神，是什么在扭曲心灵？

是什么压住了脉搏，遏制炽烈欢畅的激情？

是什么扼住了咽喉，窒息欣喜高呼的声音？

是什么把心潮起伏的胸膛捆得紧紧？

听着，朋友，请听那悲凉的歌吟

正大声回响在这悲凉的环境：

是金钱，是肮脏可鄙的金钱造成这一切，

而鄙俗的世界却正向金钱发出呼唤的强音。

——恩格斯《讥讽吝啬者的即兴诗》

恩格斯喜爱文学。他高度评价优秀文学作品在社会变革和历史进步中的作用，为此，他深入研究文学史和文学理论，密切关注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发展趋势，并同当时在海涅和白尔尼影响下出现的激进文学团体“青年德意志”建立了联系。“青年德意志”关于让人民参加国家管理、反对贵族压迫、摒弃宗教思想统治等进步主张，对恩格斯产生了积极影响。他支持和参与这个团体的活动，并在反映其观点的杂志《德意志电讯》上发表文章。但是恩格斯并不完全赞成“青年德意志”的政治态度，尤其反对他们那些悲观厌世的论调和华而不实的空谈。他的思想很快就向革命民主主义转变。不久，他就同“青年德意志”决裂了。（10-12）

这就是伍珀河谷虔诚派的活动情况；很难想象，在我们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搞出这样一些名堂来；但总可以相信，就是这个旧蒙昧主义的断崖也抵挡不住时代的巨流：沙石一定会被水流卷走，断崖一定会轰然倒塌。

——恩格斯《伍珀河谷来信》

1839年恩格斯在《德意志电讯》上匿名发表了第一篇政论文章《伍珀河谷来信》。他根据自己在家乡耳闻目睹的大量事实和切身体会，深刻揭露资本家对工人的残酷压榨，严厉谴责虔诚派教士的欺骗行径，同时对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表示深切同情。这篇文章鲜明地表达了他的革命民主主义立场，在伍珀河谷引起了强烈反响，《德意志电讯》很快就销售一空。伍珀河谷的资产阶级报纸《埃尔伯费尔德日报》接连发表声明，为本地工厂主和虔诚派教士辩护，指责恩格斯的文章“蓄意歪曲事实”。恩格斯立即予以反击，更加鲜明地重申自己的观点。（13-15）

我目前是一个热心的施特劳斯派了。你们只管来吧，现在我有了武器，有了盾牌和盔甲，现在我有把握了；你们只管来吧，别看你们有神学，我会把你们打得不知该往哪儿逃。

——恩格斯1839年10月8日给威·格雷培的信

随着对现实政治和社会问题的认识日渐加深，恩格斯热切希望彻底冲决宗教信仰的藩篱。然而，对于一个在虔信宗教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青年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在他心中，科学的理性精神和宗教的传统影响交织在一起，引起了剧烈的冲突和斗争。在这个关键时刻，青年黑格尔派代表人物大卫·弗里德里希·施特劳斯的《耶稣传》对恩格斯的思想转变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这部著作运用黑格尔的辩证法探讨基督教的历史，对福音书的内容和来历做了考证，揭露了圣经中的种种矛盾，否定了它的“永恒的神圣性”，从而帮助恩格斯解决了“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实现了同宗教的决裂，成为无神论者。（16-18）

我正在钻研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一部巨著；这本书我每晚必读，它的宏伟思想完全把我吸引住了。

——恩格斯1839年12月9日—1840年2月5日给弗·格雷培的信

恩格斯从青年黑格尔派的思想中受到了启发，开始系统研究黑格尔哲学，尤其是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他说：“通过施特劳斯，我现在走上了通向黑格尔主义的大道。”恩格斯特别注重从黑格尔博大精深的体系中汲取辩证法思想的精华，并尝试用辩证法分析社会问题，努力从黑格尔的发展学说中寻找实现革命民主主义政治主张的理论依据。与此同时，他初步发现了黑格尔哲学的历史局限性。黑格尔认为自由精神的原则在日耳曼世界已经“成为世界的旌旗”，普鲁士国家则是人类历史发展的“顶峰”。针对黑格尔关于历史发展进程的保守观点，恩格斯指出历史的发展永无止境，不可能停滞不前，也不可能是旧事物的简单重复。这些思想为他后来同马克思一起创立唯物史观做了准备。（19-20）

1841年9月底，恩格斯去柏林服兵役，当了一年制的志愿兵。对于恩格斯来说，这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过，使他感到宽慰的是，这段经历为他积累军事知识提供了便利条件；更重要的是，与巴门和不来梅相比，柏林的精神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生气勃勃。这里是各种进步团体、进步思潮与封建势力直接对垒和公开较量的战场。在这座城市里，恩格斯可以更直接地体察政治形势、感受时代气息、参与思想斗争，从而更有利于提升他的政治判断和理论思维能力。（21-26）

这种麻木不仁长久以来正是德国学术界的不幸。相反，柏林大学的教师中却有各种派别的代表，从而造成活跃的辩论气氛，而这种气氛又使学生们轻而易举就对当代各种倾向有清楚的了解。

——恩格斯《一个旁听生的日记》

在服兵役期间，恩格斯利用一切机会到柏林大学旁听哲学社会科学课程，极大地开阔了眼界。正如他在《一个旁听生的日记》中所说：“柏林大学的荣誉就在于，任何大学都没有像它那样屹立于当代思想运动的中心，并且像它那样使自己成为思想斗争的舞台。”这所大学的教师中有各种思潮和学派的代表人物，他们常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展开激烈的辩论。恩格斯带着强烈的问题意识和参与意识认真听讲，深入思考，勇于发表自己的见解，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受了历练，获得了长足的进步。（27）

我们将血战一场，无所畏惧地直视敌人冷酷的眼睛并且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难道你们没有看见我们的旗帜在群山之巅飘扬吗？难道你们没有看见我们的同志的刀剑在闪闪发光，没有看见他们战盔的翎毛在悠悠颤动吗？他们来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开来，在号角声中，他们唱着战歌从谷地，从群山向我们涌来。伟大的决定命运的日子，举行最后决战的日子临近了，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恩格斯《谢林和启示》

普鲁士当局为了压制柏林大学师生中的自由思想和民主精神，竟由国王亲自聘任唯心主义哲学家、封建专制和基督教正统思想的卫道士谢林为柏林大学教授，指使他宣扬神秘主义的启示哲学，攻击黑格尔辩证法及其蕴含的革命精神，反对主张变革的进步思潮。就在谢林发表演讲之后，恩格斯挺身而出，予以反驳，发表了题为《谢林论黑格尔》的论文，随后又撰写并印行了《谢林和启示》、《谢林——基督哲学家》两本小册子。这些著作观点鲜明、文笔犀利，指出谢林宣扬的宗教神秘主义是企图让科学永远充当“信仰的奴仆”，揭露他作为普鲁士王国御用哲学家的真实目的就是竭力维护封建专制制度。与此同时，恩格斯在文中赞扬黑格尔是“开辟了意识的新纪元的人”，肯定黑格尔辩证法是“强有力的、永不静止的思想推动力”。（28-31）

青年德意志已经成为过去，青年黑格尔派出现了；施特劳斯、费尔巴哈、鲍威尔、《年鉴》引起了普遍的重视，原则之间的斗争如火如荼，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基督教已岌岌可危，政治运动遍及一切方面。

——恩格斯《评亚历山大·荣克的〈德国现代文学讲义〉》

恩格斯抨击谢林的文章引起了哲学界和进步报刊的关注，特别是受到青年黑格尔派的称赞和支持。柏林大学是青年黑格尔派活动的中心。这个派别力图从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中找到批判宗教和反对普鲁士专制制度的武器，曾一度以阿尔诺德·卢格主编的《德国科学和艺术哈雷年鉴》为宣传阵地。恩格斯同他们建立了联系，曾参加以青年黑格尔派代表人物布鲁诺·鲍威尔和埃德加·鲍威尔兄弟为首的柏林“自由人”小组的活动。在这个团体中，恩格斯年纪轻、学历浅，但知识广博，思想敏锐，他的见解、风格和才华赢得了大家的敬重和钦佩；但是，恩格斯对这个团体坚持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特别是对他们空谈“批判”、脱离实践、蔑视群众的倾向，始终持否定的态度。（32-34）

在我们的狂飚突进时期，费尔巴哈给我们的影响比黑格尔以后任何其他哲学家都大。

——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1888年单行本序言

恩格斯对谢林的批判明显地反映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对他的影响。在此期间他研究了路德维希·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一书。这部著作系统地批判了基督教，阐发了人本主义和无神论思想，其理论价值受到恩格斯的高度评价。恩格斯指出，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对整个思想界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这个哲学理论使“我们从沉睡中醒来，压在我们胸口的梦魇消失了，我们揉揉眼睛，惊奇地环顾四周。一切都改变了。在此以前一直同我们格格不入的世界，像幽灵一样以其隐蔽的力量使我们惊恐不已的自然界，——现在同我们多么亲密、多么接近啊！”费尔巴哈的著作为恩格斯提供了批判封建专制和宗教信仰的思想武器，促使他向唯物主义世界观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他主张实行哲学和革命行动的结合、科学与现实生活的统一，这一崭新的思想促使他同青年黑格尔派分道扬镳。（35-36）

恩格斯是在英国，是在英国工业中心曼彻斯特结识无产阶级的。

——列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1842年11月，恩格斯来到英国的曼彻斯特，在欧门—恩格斯公司办事处任职。英国当时是资本主义最发达的国家。曼彻斯特作为英国第二大工业城市，是英国棉纺织工业的中心，又是英国工人运动的中心。在这里，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充分显现，工人阶级在大工业发展进程中不断壮大，开始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为反对资本主义压迫和封建专制制度进行斗争。这个社会环境有助于恩格斯全面了解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深刻认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37）

我放弃了资产阶级的社交活动和宴会、波尔图酒和香槟酒，把自己的空闲时间几乎全部用来和普通工人交往；这样做，我感到既高兴又骄傲。感到高兴，是因为这样一来我在了解你们的实际生活时度过了许多愉快时光，否则这些时间也只是在上流社会的闲谈和令人厌烦的礼节中浪费掉；感到骄傲，是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对这个受压迫遭诽谤的阶级给以公正的评价。

——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

在曼彻斯特，恩格斯利用各种机会进行广泛的社会调查。他深入研究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和政治状况，仔细了解工人阶级的劳动条件、苦难生活和斗争历程，努力探求工人阶级解放的道路。（38-40）

恩格斯到曼彻斯特后，认识了许多有觉悟的无产者，其中就有纺织女工玛丽·白恩士（1821—1863）。白恩士是一个勇敢正直的爱尔兰工人，她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和真切感受，向恩格斯讲述产业工人的悲惨境遇和奋起反抗的原因，给恩格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常常陪同恩格斯深入工厂区和贫民窟，走访普通工人的家庭，倾听他们的呼声，了解他们的希望，使恩格斯获得了有关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大量第一手材料。白恩士还与恩格斯一起参加工人集会，分析斗争形势，总结运动的经验。共同的目标使他们成为亲密的战友。后来，恩格斯与白恩士结为夫妇，在相互支持中走过了漫长的风雨征程。（41）

我在曼彻斯特时异常清晰地观察到，迄今为止在历史著作中根本不起作用或者只起极小作用的经济事实，至少在现代世界中是一个决定性的历史力量；这些经济事实形成了产生现代阶级对立的基础；这些阶级对立，在它们因大工业而得到充分发展的国家里，因而特别是在英国，又是政党形成的基础，党派斗争的基础，因而也是全部政治史的基础。

——恩格斯《关于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历史》

19世纪30年代，英国工人阶级掀起声势浩大的宪章运动，要求实施人民宪章，争取实行普选权并为保障工人享有此项权利而创造必要的条件。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广泛的、真正群众性的、政治上已经成型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恩格斯到达英国时正值宪章运动的高潮时期，而曼彻斯特又是宪章运动的中心。在这里，他第一次直接接触了蓬勃发展的工人运动。他密切关注这场运动的进程，研究它的社会背景和时代特征，以便进一步深刻地认识无产阶级革命的发展趋势和内在规律。（42-43）

1843年，恩格斯从布拉德福德到利兹，到《北极星报》编辑部来找我。他个子很高，少年英俊，面孔几乎像孩子一样年轻。虽然他出生在德国，受教育在德国，但是当时已经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告诉我，他常常读《北极星报》，对宪章运动非常关心。

——乔治·朱利安·哈尼《关于恩格斯》

恩格斯很快就与宪章派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他经常参与宪章运动的集会，为宪章派机关报《北极星报》撰写文章、短评和通讯，并结识了宪章派左翼领袖乔治·朱利安·哈尼、詹姆斯·李奇以及其他著名的工人运动活动家。恩格斯把他们视为志同道合的战友，向他们了解情况、提出建议，同他们一起总结运动的经验和教训，使他们受到了深刻的启发。恩格斯认为宪章派是“近代第一个工人政党”。在同宪章派的交往中，他开始思考无产阶级政党建设和斗争策略等重大问题。尤为重要的是，恩格斯在此期间还结识了1836年成立的德国政治流亡者和手工业工人的秘密组织——正义者同盟的领导人。他详细了解同盟的政治倾向、指导思想和组织状况，为日后开展工作做了重要的准备。（44-45）

叫财主老爷们小心些吧，人民强有力的手在我们这一边，各族人民的优秀思想家也纷纷转向我们了。

例如，我最亲爱的朋友巴门的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写了一本维护英国工人利益的书，尖刻地但是也很公正地斥责了那些工厂主。……他真正是一个才智超群的非凡人物，他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为劳动者阶级谋福利。

——格奥尔格·维尔特1845年7月19日给母亲的信

恩格斯在曼彻斯特与德国青年诗人格奥尔格·维尔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十分赞赏维尔特的抱负、品性和才华，经常同他在一起分析形势，畅谈理想，讨论哲学理论和文学创作问题，帮助他解决各种疑难和困惑。维尔特在这个仅仅比他大两岁的朋友身上看到了许多闪光的东西，受到了终生难忘的教益。后来，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影响下，维尔特坚决勇敢地参加革命斗争，并成为“德国无产阶级第一个和最重要的诗人”。（46-47）

为了弄清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探索无产阶级解放的道路，恩格斯对英国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和英法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著作进行了批判性研究。他一方面充分肯定这些著作中的积极成果和科学因素，一方面努力辨明其中的错误观点和庸俗成分，并指出其历史的、阶级的局限性。这种批判性研究对他在世界观和政治立场上的彻底转变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48-52）

劳动是生产的主要要素，是“财富的源泉”，是人的自由活动，但很少受到经济学家的重视。正如资本已经同劳动分开一样，现在劳动又再度分裂了；劳动的产物以工资的形式与劳动相对立，它与劳动分开，并且通常又由竞争决定，因为，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没有一个固定的尺度来确定劳动在生产中所占的比重。只要我们消灭了私有制，这种反常的分离就会消失；劳动就会成为它自己的报酬，而以前被让渡的工资的真正意义，即劳动对于确定物品的生产费用的意义，也就会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恩格斯《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

1844年2月，恩格斯在马克思和卢格合办的《德法年鉴》上发表了《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这篇文章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作了系统的考察，阐述了它的起源、作用和影响，剖析了它的基本范畴，指出它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理论表现。文章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各种矛盾，指出私有制是一切社会矛盾的根源，强调只有消灭私有制，全面变革社会关系，才能消除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各种灾难性后果，而实现这一伟大目标的力量就是工人阶级。这篇文章标志着恩格斯完成了从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从革命民主主义向共产主义的彻底转变。（53-55）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是当代社会主义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1844年就以他最初发表在马克思和卢格在巴黎出版的《德法年鉴》上的《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引起了注意。《大纲》中已经表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某些一般原则。

——马克思为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1880年法文版写的前言

恩格斯的《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对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马克思作了详细摘录，给予高度评价，赞誉它是“批判经济学范畴的天才大纲”。同时，这篇文章的发表也成了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相识到相知的契机。马克思说，自从恩格斯这篇文章问世以后，“我同他不断通信交换意见”。不久以后，他们就密切合作，开始了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并肩战斗的伟大历程。（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