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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当今扶阳存在的若干问题

卢崇汉
(2015年11月13日上午)

洪净 (中华中医药学会副秘书长):各位代表大家好!我们本次会议第一场报告将由卢老师来进行。卢老师是成都中医药大学的教授,扶阳学派第四代传人,也是扶阳论坛的大会主席,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扶阳流派传承工作室及扶阳法学术流派重点研究室的指导老师。卢老师出生于中医世家,幼承庭训,17岁即悬壶蓉城,19岁已有医名,在业内有“扶阳学派领军人物”之称。卢老师有很多著作,主要著作有《扶阳讲记》《郑钦安先生学术思想研究》《著名医家卢铸之先生思想研究》《中医的恒动观对中医学重阳思想的影响》等。他今天主讲的题目是“略谈当今扶阳存在的若干问题”,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卢崇汉: 今天的题目是我多年以来一直都特别想讲的,但在成都的论坛没有讲,在安徽的论坛也没有讲,这次的广州论坛我也还在犹豫。昨天我刚到广州,邓铁涛老先生就约见了我,邓老对每一次的扶阳论坛都很支持,前两次的扶阳论坛他都给我打了电话,他希望我能够在论坛讲一讲目前扶阳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有一些是他直接了解到的,有一些是身边的人告诉他的。昨天刘力红他们都到机场接了我,我本来想把他们一起带去见邓老,但是邓老的子女考虑到邓老年事已高,建议不要见太多人,所以我就一个人和邓老见了面。这次的见面老爷子(邓铁涛老)显得很激动。

为什么要和老爷子见面呢?十年前,大概是2006年,也是在广州,邓老希望我在广州讲一讲扶阳,再就是给他们看一些病人,也就是帮忙带带后学。那次看的病人中,有一位我在《扶阳讲记》提到过,就是一例严重的红斑性肢痛症的女孩。这例患者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严重到每天需要通过倒立和泡冰水来缓解疼痛。当时这个病人在广东省中医院已经住了好几个月,采用了诸多办法,但都没有好转。为了这例病人,邓老操了不少心,请了各路高手前来会诊,最后甚至邀请了美国的神经科专家会诊,采取了神经节阻断的方法,但仍然效果不佳。万般无奈,只好采取冬眠疗法。到广东省中医院会诊这个病人是由刘力红陪同前往的,病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学舞蹈的。当时的天气很暖和,很多人都穿短袖了,而这个女孩还要穿防寒服,不过特别的是上半身穿防寒服,下半身却要吹冷气。由于较长时间用泡冰水的方法来缓解疼痛,所以两条腿已经出现溃烂,局部出现了神经坏死。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怎么解决?针对这个病的病因、病机,我开出了两个很普通的方子,一个是我们卢氏常用的开中焦的藿香法(广藿香15g,苍术15g,法半夏20g,南山楂20g,白豆蔻12g,砂仁15g,陈皮15g,白芷15g,生姜20g),另一个就是四逆法。

我在开出上述的两张处方时,可以感受到在场医生的一脸茫然,他们确实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用方?因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扶阳理念还没有深入人心。幸好刘力红对这次会诊做了全程录音,当时我对这个病的治疗谈了一个多小时,《扶阳讲记》中有关这个案例的大部分文字,便来自这次录音的整理。后来这个病人就是吃了我给她开的这两张方子,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便痊愈出院了。病人痊愈的消息及治疗情况还上了《广州日报》头版。为什么病人能够如此快速地被治愈?这就是因为运用了正确的扶阳方法!其实当时绝大多数在场的医生心里都有疑问,为什么我没有用大剂量的附子?之前请的不少人也用过附子,甚至也都用到60g,75g,但为什么没有效果?从这个案例中,大家应该能感受到,扶阳并不等于用附子,更不是说不用附子就不能扶阳,关键要看怎么用。而要弄清楚怎么用,那当然首先就要弄清楚扶阳的理。

这件事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邓老对此也记得很清楚,所以昨天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来了”,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放。老爷子说:“你是火神,火神来了。”

邓老要我讲扶阳的问题,什么问题呢?就是正本清源,他说你一定要正本清源!因为很多有关扶阳的负面消息都传到他老人家的耳中了,造成那么多负面的影响,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所以邓老昨天就嘱咐我,他说一定要让扶阳的理念干干净净,要让扶阳的思想得到正确的传播。那什么是正确的呢?他说你们卢家祖辈传下来的这些东西就是正确的,因为这一两百年来没有出现负面的东西。他希望我讲一讲,要把航向调正过来。老爷子说,现在扶阳的东西遍天下了,有扶阳的汤、扶阳的茶、扶阳的饮料、扶阳的糕点、扶阳的澡盆、扶阳的浴室……都说是扶阳的,真是这样的吗?你们家倡导的扶阳是拿来治病的。

我补充说养生也需要扶阳,但是要在扶阳的理念下进行养生。我在20世纪70年代就提到“养生治病以扶阳为纲,保天下众生长寿健康”。而扶阳到了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一个很麻烦的状态了。有一位经济学家跟我说过这样的问题,他认为在扶阳医学推广的过程中会有很大的商机,而生意人往往看中了这个商机,就会介入。我说为什么生意人要介入呢?他说因为扶阳好,传播扶阳是一个很新鲜的东西,比较好操作。以邓老这样的高龄,百岁老人的思维还这样敏锐,这是我没有见过的。邓老斩钉截铁地说,有些地方该要刹车了!但是他又马上补充道,不是扶阳的理念要刹车,扶阳的理念要宣扬,扶阳的法要宣扬,扶阳的用要宣扬,你们家祖祖辈辈一两百年倡导的扶阳不要毁于这个时代,如果这样就真是中医之不幸了。

当时我问道:“邓老,那您老人家对扶阳有什么看法呢?”老爷子说他是搞各家学说的,扶阳的学说应该是其中一家,是有道理的,有道理就要宣扬,有道理就要传承,关键是要把握住怎么样去传承。这样一位百岁高龄的老人还在为中医事业的发展操心,还在关注着中医界方方面面的事情,我们这些晚辈若再不为此尽心尽力,那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我也就下定决心,来谈一谈当今扶阳学界所面临的一些问题,有些问题涉及我的家事,是很不愿意谈的。但看到这些不愿谈的问题已经在严重地影响大家的判断,严重地影响着扶阳的见地和方向,万不得已,只能在这里跟大家摆谈摆谈。

有关扶阳,这些年来在业界内外都渐渐成为热门话题,不少学人因为认识到了扶阳的重要性,而使自身的学问及临床疗效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当然,也有一些人望文生义,浅尝辄止,以为扶阳就是大剂量用附子,这个危害性相当大。更有一些人把扶阳当成一个很有潜力的商机,这实际上是搞坏了扶阳。最近三年来,我接诊了12例因为大剂量服用附子而致严重肝损伤的患者,这些附子都是所谓的“扶阳派”医生开出的,临床用药没有规矩,没有法度,只是一味滥用,从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过去这些年里,我在系列的讲座中都强调过一个问题,通过扶阳的方法我们不只是要解决当下的临床问题,更应该解决远期疗效问题。什么叫远期疗效?这个远期有多远?根据我们卢氏的经验,就是五年以上,甚至十年、二十年都还受到这个疗效的影响。说穿了,也就是患者的体质得到根本的改变,具有了自愈的能力,这个才叫扶阳。

现在人们对中医存在不少误解,以为中药没有副作用,这个说法是有问题的。如果中药没有用好,副作用是相当大的,特别是扶阳的药物。我上面提到的“最近三年来,我接诊了12例因为大剂量服用附子而致严重肝损伤的患者”,都是药源性的急性肝功能衰竭,我看了他们服过的部分处方,附子轻的用到30、50g,重的用到100、200、300、500甚至1000g,还有大剂量的细辛,大剂量的生半夏、生南星等。这样用药开始时会有效果,并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那是为什么呢?我曾经在很多场合讲过,由于现在一些医生大量运用苦寒药物,病人的体质已经变得很寒,所以哪怕乱用一点扶阳的药都会有效果,但不要以为有了效果你就是好医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有的时候因为扶阳的这码事,我会惊出一身冷汗。扶阳这么火,大家都在用,一定会出问题的!因为这里面的奥妙太多,你看到的短期疗效,并不能说明病人不会出问题。这12例急性肝衰竭或亚急性肝衰竭的病人,据我了解,已经死了9例。全身高度黄疸,完全不能吃东西,腹水、肝坏死、肝萎缩,希望我能把他们救回来。到了这个程度,我也无能为力了。因为是我倡导的扶阳,而这些病人找的都是扶阳派的医生,所以就想在我这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但我一看就知道已经没办法了。这恰恰印证了我祖辈的预言:为什么卢门的方子过去从来不外传?为什么卢门的用法过去从来不外传?为什么卢门不收外姓之徒?其实就是为了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回顾过去,从1908年的“扶阳讲坛”,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讲的主要是扶阳的理念、扶阳的理,最多就讲一讲扶阳的法,不谈具体方药的变化,因为一谈就会出问题,就会有人照葫芦画瓢。所以祖辈给了我告诫,特别是我的父亲,我们过去一直严守家规,包括我对刘力红都从来不提我的父亲。到什么时候我才开始提呢?前年要出卢氏扶阳的系列书籍,要出《卢氏药物配合阐述》《卢氏临证实验录》和《卢氏医学心法》等,不过现在只出了前两册,《卢氏医学心法》我打算暂时不出了。因为出的问题太多,五年以前或者八年以前,还没有听说过这些问题,我总希望能把大家朝着正确的扶阳路子上引,让大家真正去研究如何扶阳。刘力红第一次看到我看病,应该是2005年,我为了不让医者来套我的方,套着了就去乱用,我看了几十个病人都不用附子。不光是刘力红,还包括其他人,只要你想在这方面打主意,只要你在,我开的方就一律不用附子。没有附片是不是就不能治病了呢?这个我以后也会专门讲。现在澳大利亚就禁止用附片,那澳大利亚就不能扶阳了吗?当然能够。

上述这个问题,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始思考研究,如果世界上没有了附子我们怎么办?刘力红当时一定觉得很奇怪,慕名而来,专门来看我怎么用附子,可是几十张处方里没有一张用附子。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直到现在我还是一样,只要你在那里站着不走,拿着手机在那里照,我的方子里面就不会有附子。其实我这样做不是在保护我,我是在保护他,最后当然是保护病人。以前中医有一个说法:“医不三世,不叩其门。”为什么呢?三世就是一百年,三代人都在从医,这一百年里积累了大量的临床经验和教训,最后才能得到升华。我曾经讲过这样的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医成名百骨枯!”这是真的,不是在吓唬大家,庸医杀人不用刀。扶阳的方法为什么一直到郑钦安后才有?以前的医家是不是完全不懂得扶阳,不理解扶阳,不知道扶阳?不是的。我曾反复说过这个问题,不是过去的医家不清楚扶阳的重要性,而是由于没有能够真正迈过扶阳的坎。什么坎呢?就是不造成副作用的这个坎,所以最后都半途而废了。

比如张景岳,他不知道扶阳吗?应该知道,他的《大宝论》写得很好。但他为什么不这样用呢?因为他遇到了麻烦,遇到了上述的坎。扶阳的文章必须要有临床经验的支撑,如果没有临床支撑,就等同于乱说。而现在就有很多人在乱讲扶阳,这是个很可怕的问题,这些问题会给病家留下后遗症,而有些后遗症是致命的。为什么扶阳法的应用会在临床上遇到这些坎?为什么温热药尤其是附子这一类的药不能乱用?要讲清楚来并不容易,得有一个过程。特别是培养一个善用扶阳法的中医,要比培养一般的中医花的时间长,难度也要大很多。为什么难度大呢?因为干扰的因素会很多。现在的教科书,包括众多的参考书籍,都在讲阴阳平衡,都不赞同阳主阴从,就不可能支持扶阳,这就造成了理解和运用的难度。所以要想入门,绝对不是听了几次扶阳的讲座,看了几次扶阳医生开的方,就入门了,不是这么回事。

昨天我跟邓老也谈到了入门的问题。还是十年前的那次会诊,参加会诊的有几位博导,我们就会诊的几个案例进行讨论,为什么之前的那么多治疗没有产生作用?我为什么要这样处方?这样处方的依据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处理跟他们之前的思路完全不一样?这对他们震动很大,相比之下,他们认为自己虽然搞了三十多年的中医,但有些方面看来还没入门。而我在成都的情况就没有广州这么好了,在学术上、在关键的问题上,不管对方是谁,我都当仁不让,这也就得罪了许多人。

还有大家都应该熟悉的一个例子,就是一个扶阳“铁粉”A(编者按:因涉及当事人隐私,故采用化名)的案例。这件事也快过去十年了,忘记了那一次是来广州还是去深圳,因为刘力红没有到成都接我,所以A就主动要求陪我去。A可以说是一个扶阳的“铁粉”,我在成都中医药大学做讲座的时候,他专门从外地过来听。《扶阳讲记》出来后,他也读得很起劲。他很想往这条路走,所以也是自己弄药吃,开了大剂量的附子,而且服用的时间也很长。那天也是巧,我们的航班在成都机场延误了3个小时,因为时间充裕,A就提出来请我给他把把脉。当时看上去他是一个身体很棒的小伙子,个子高大魁梧,可是一摸他的脉就感觉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严重。我把摸脉的情况告诉他,他还笑着跟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当时我有些急了,于是严厉地对他说:“我认真地跟你讲,你要出大事了!”这个时候他才回过神来,露出惊恐的表情。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长时间大剂量的服用附子?他的回答是想对扶阳有更深入的了解,究竟怎么用扶阳药。我说你错了,你的所用根本不得法。

像A这样的年轻人有很可贵的一面,可贵之处在于他的好学,但又非常可惜,可惜在不识人,跟错了老师。一旦跟错了老师,就把可贵的一面糟蹋了。他跟的这位老师曾经在卢门学过一鳞半爪,学过一些治专病的散手,但一出去就开始说大话了,还写书授徒。学问哪有这样简单,没有沉潜的功夫,不能一门深入,到头来全是皮毛。若还拿着皮毛去居师位,去授人,那结果只能误人误己。那次广东之行后,我们就再没有见面,也没能听取我的意见,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便死于亚急性肝坏死。A的这个例子我真的不愿意讲,讲起来痛心,但既然讲出来了,就希望大家能够从中吸取教训。

前两个月,刘力红、赵琳他们到成都,恰恰那天就遇到了一件事,有父子俩来找我,也是吃了大量的附子,照着书上的四逆法吃。娃娃吃得都傻乎乎了,父亲看上去也不正常。我问娃娃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吃附子?他的回答令我十分惊讶。这是一位干体力活的人,工作辛苦,挣钱不多,于是想到了学医,认为学医挣钱就容易多了,还不用那么辛苦。而且他还看准了扶阳,他说现在扶阳那么吃香,很多搞扶阳的医生也都没有医师资格证,所以他也想挤进这个行业。大家想一想,这不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吗?你不是医家,怎么有资格来大谈扶阳,来大谈扶阳怎么治病,这不是乱弹琴吗?就像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心血管科的医生,却在大谈搭桥手术。从西医的角度看,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完全的不靠谱,可是这些不靠谱的问题就很真切地摆在我们面前,这是很可怕的。

现在来找我的人不少,有一部分是想拜师,有一部分是要合作、要投资。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投资,要投什么资?说是给我投资了,就能做大、做强。我说现在这点病人都看不完,都约到明年三四月份的号了,再大了不要把我弄死吗?所以对于这样的要求,我都一一回绝了。结果其中的一个人就转去找我的大哥,我的大哥就是我大伯父卢永定的儿子。卢永定就只有一个儿子,叫卢崇正,卢崇正今年80岁,比我整整大十岁。因为我祖父卢铸之定下的规矩,一代只允许一个人从医,而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确定是从医的人选,所以大哥尽管是卢永定的儿子,也没能学医。因此,50年代大哥高中毕业后,就报考了师范学院中文系。大哥的文学功底比我好,诗词歌赋都很不错,书法也相当好。来人看准了卢崇正作为卢永定唯一儿子的身份,以为抓住并利用好了这个难得的身份,便有无限商机。找我大哥游说的这个人,本以为以利相诱便能说动我哥取而代我,帮他出来另起炉灶,主持扶阳的法脉,收拾扶阳的河山。没料到我大哥是何等正派的人,根本不为所动,把来人打发走后,立即给我拨通电话,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大哥知道个中缘由后,十分气愤,用很尖锐的文字写了一篇文章来述说钦安卢氏医学传承的来龙去脉。由于大哥当时希望我暂不要说,所以在成都的扶阳论坛我没有讲,安徽的扶阳论坛也没有讲,但今天我觉得是要讲的时候了。特别是邓老的一再叮嘱,这件事情一定要讲,不讲就永远理不清楚了。

上面造访我大哥的这位不速之客,可以说是被我下逐客令赶走的。我前面说过卢门的规矩,即便允许在一旁跟诊,也绝对不许抄方,这跟现在一般的跟诊就等同于抄方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不让抄方,原因我前面已经说过,就是害怕照搬照抄地用,一定会出问题。我不止一次地告诫他不要抄方,可是他不听,我就想退而求其次吧,以后把抄的要回来便是。两三年过去了,他抄的东西应该有一厚摞,某一次我认真地跟他说,让他把抄的东西拿回给我,可他却不客气地回答:写是我写的,本子也是我自己的,当然我得带回去!这句话把我彻底地惹火了,从此以后便不再准他来跟诊。就是这样的人,后来又不止一次地去扰我大哥,企图利用我大哥来把我这个钦安卢氏的传人给否了。几个来回之后,我大哥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觉得有些事情的真相必须赶紧澄清,不能再拖。

为了厘清钦安卢氏医学的传承,我不得不花一些时间向各位报告一下我的家事。

首先谈谈我的父亲,父亲叫卢永华,1909年出生,5岁起就上民办私塾,一直上到15岁。他们这个私塾的老师都是刘止唐先生的后人,学问功夫都非一般。因此,父亲的学问根基非常深厚,相当于一个秀才了。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卢氏临证实验录》上影印有他的笔墨,大家可以看一看。父亲少年的时候就开始学医,不到20岁就开始看病了,一直持续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有20多年的临床经验。在父亲的理论及临床都趋于成熟后,便开始动笔撰写卢氏语录。每日上午,父亲随祖父看病并负责书写病例及抄方,下午则独立看病。

祖父卢铸之可以说是当时成都诊金最高的医生,卢家不设药房,只开处方,每位病人的诊费是4个银元。以当时的行情来说,一个工薪阶层的职员每个月的月薪是挣不到4个银元的。而我父亲在40年代中期的诊金已是2个银元,因此,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卢门一天的收入是毫不为过的。卢门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钱完全不是为了拿来自身享用。在我祖父的心目中,他有一个梦想,他要为中医的传承做一件大事,就是要办一所中医大学堂。在这所学堂里,祖父准备从娃娃抓起,用十到十五年的时间,倾其所有,全部的费用(从学费到生活费)都由祖父承担,而且为了使家长放心,还打算按月给每个孩子的家庭支付一笔钱,以便孩子出师后能够自营医业。可以说,祖父的心目中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办成这件事,要为中医,尤其为扶阳这门医学培养一批真正能传承道统的人才。大学堂的地址在1948年前后由我祖父亲自勘选,就选在华西医科大学的北面,有70亩的面积。不幸的是,由于祖父过分地信任了一对他一手栽培提携起来的夫妇,让他们全权管理这笔巨额资金(总计140万银元),而这对夫妇不顾祖父的信任与恩情,竟然将这笔巨款悉数席卷,经由香港逃往了美国。卢铸之先生的中医梦亦就此成为泡影。这是卢门遭遇的一件大事,这是一件我最不愿提起的事,就连刘力红都没有告诉过。因为一提起这件事,就会无比心痛。

卢门遭遇的第二件大事,是在1949年成都解放前夕,我们家位于郊外的院子(离城门将近两公里),被抢劫一空。虽未发生人员伤亡,但接连的事故,让卢家变得一贫如洗。

谈完了这两件不幸的事,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我父亲这里,祖父对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打算呢?祖父对父亲是有考量、有安排的,他训练父亲写东西,培养父亲的理论水平,其实就是为今后的教学做准备。坦率地说,父亲卢永华真是一位适合办学、讲学的人。我们卢家就是想为中医做一桩这样的大事,用几辈人来做这件事,只可惜没有做成。大约到了1947年,一方面为了更专心地为办学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大伯父卢永定从军归来,可以分担祖父的诊务。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大伯父奉祖父命,应征入伍,担任军医。卢永华遵从父命,不再看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由于各种不得已的原因,祖父立下家规,今后卢门每代只能一人从医,那父亲就更不能看病了。但从今天的眼光来看,无论在理论上还是临床上,他的水平都已经非常高了,祖父曾亲口对我说过,在临证的能力上,永华已经跟他不相上下。

几十年下来,卢氏积累了非常厚重和丰富的文字资料,直到1963年,可以说这些文字资料无一不是由我父亲写出来的。但是到了1963年初,情况就有改变了,也许是祖父已经意料到自己将要离开人世,要对出自永华之手的文字重新审视一番,要对这些可能流传下去的文字负责。我还清楚地记得1963年春节团年(春节前后的聚会)的一幕,祖父让父亲把自己原来写好的东西念给他听,听过以后告诉父亲,哪些地方可以,哪些地方需要重新修改。需要修改的地方,祖父会亲自动手,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他老人家归天。

这些家事听完以后,大家也许就能够理解,卢门的规矩为什么那么严,为什么要不传外姓。一方面是因为受的伤害太深太深,另一方面也是预料到了在这一门上要想深入并不容易,若不能一门深入,浅尝辄止,姜、桂、附不但用不好,而且一定会出大问题。

近些年来,有人打着“正宗扶阳医学”的旗号,以“火神”自居,对于扶阳的学问而言,这是一个很可怕、更可能以假乱真搞坏扶阳的人物。当时此人B(编者按:化名B)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病人(因为患肾结核来找大伯父卢永定看病),医好了他的病。其不但不思求报恩,反而背着卢家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后是被轰出门去的,怎么现在却来大谈医学,而且还要以正脉自居,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昧良心的事呢?!卢家的东西不外传,怕就怕遇上这一类的人。拿一些皮毛的东西就去收徒、出书,最终都会搞出大问题。我还记得很清楚的另一幕是,当时祖父让我的父亲、大伯父和我一起跪下,带着训斥的口气说:“卢家传承的这种医学,出了这么多事,都是外人出的,所以你们今天要发誓,以后不能够外传!”

为什么当年我收刘力红的时候那么纠结?我想大家现在应该明白了,因为他是外姓人。卢门受害于外姓,不只是一朝被蛇咬了。我现在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纯学术的论坛上跟大家摆弄这些看似是非的东西?因为像B这样的行径太可怕了,如果大家不明就里,听着郑卢医学的名号就去追寻,那么不但会葬送自己的学术生涯,也会将真正的钦安卢氏医学、真正的扶阳法脉推向深渊。因此,为了大家在扶阳的路上不误入歧途,我必须要提醒大家千万注意。

本来今天要给大家讲一讲桂枝法,很抱歉的是上面的内容占用了不少时间,所以现在只能将桂枝法的来源简单地向各位介绍一下。

桂枝汤大家都很熟悉,是《伤寒论》的第一方,也被誉为“群方之首”。而桂枝法,除了卢门外,好像没有听说过。桂枝法的提出要追溯到1963年,我当时也就16岁,在跟祖父看病的过程中,以及参阅祖父的随师(郑钦安)笔记,发现上千个用桂枝的方里面都有一个基本共性,在这个基本共性的基础上,演变出各种各样的用法。于是我就向祖父提出来:可不可以把这些由桂枝而演变出来的各种方,用一个法统起来呢?听到我的这个建议,祖父很高兴,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让我来构想这个法。于是我就提出了桂枝法!提出的这个法,祖父、大伯父以及父亲都非常认可,桂枝法的基本构架采用了桂枝汤里面的三样药,即桂枝、炙甘草、生姜。三味药既可以单独成方、单独应用,又可以在此基础上延伸出诸多变化,以应对临床各种复杂的病证。桂枝法为什么有这样广阔的作用?其根本就在于它能辛甘化阳、辛温扶阳,从而达成对阳主阴从生命观的扶持。好,今天就讲到这里吧。谢谢大家!

洪净: 感谢卢老师给我们做的精彩报告!卢老师通过一些经典案例,告诉我们应该如何正确地理解扶阳的理路,如何正确地使用扶阳的方法,还介绍了卢氏几代人传承扶阳学派的经历,刚才又提到了桂枝法,给了我们很多启示和指导。让我们再次掌声感谢卢老师! 6BTTWQJJFhT/3kXyJoaMttny8CGKjW/UBXpjqdiX0a+v7gYMfU6glIkaQIK/AvB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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