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11月11日,历时四年三个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随着德国宣布投降而最终落下了帷幕。流血的战争结束,不流血的战争又开始了。对于一天也没有忘记称霸世界的各帝国主义国家来说,“绝对的和平”是永远不存在的。在这些国家看来,和平时期,是积蓄战争力量和进行战争准备的时期。而战争时期,则是利用和平时期积蓄的力量去夺取利益的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尚未散尽,战争留下的废墟还历历在目,而新一轮的军备竞赛又无声无息地打响了。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近21年的“和平时期”中,世界各海军强国由于受“海军传统”的熏陶和日德兰大海战的“刺激”,继续将“巨舰大炮”奉为至高无上的经典。但是同时,由于海军空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已经初露端倪,加之各国海军有识之士的奔走呼吁,航空母舰和舰载航空兵的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重视。特别是在国际形势日趋紧张,新一轮世界大战已经显得无法避免之际,各国海军面对日益临近的战争威胁,“被迫”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发展航空母舰的“浪潮”……
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各国海军已经先后建造和改装了30多艘各型航空母舰,其中英国13艘、日本11艘、美国8艘、法国1艘,从而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波澜壮阔的海空大战,准备了丰厚的“战争道具”。
1921年7月21日,正当世界各海军强国沉湎于日德兰海战的成功,忙于通过各种手段(造舰竞赛和军备控制)力争保持自己在“巨舰大炮”领域的优势地位时,在美国西海岸的切萨皮克湾,8架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马丁”MB-2式双翼轰炸机,一举击沉了停泊在湾内的靶舰——缴获的德制战列舰“奥斯特弗里斯兰”号和两艘驱逐舰。
∷巨舰大炮主义∷
“巨舰大炮主义”是美国海军理论家马汉准将海权理论的政策表现。马汉是在总结19世纪以前几千年海战史,尤其是近代以来海战史的基础上推出“巨舰大炮主义”学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他的理论得到各国重视,各国纷纷投巨资建造巨型战舰,各型“无畏舰”的诞生则是“巨舰大炮主义”最集中的表现。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说明,巨舰、大炮并没有马汉所描绘的那样重要,他是用19世纪以前的观念观察20世纪的战争,已落后于时代。
这绝对不仅是一次带有“表演性质”的空对舰攻击演习,而是一次带有“试验论证性质”的空对舰攻击的实战预演。正是这次成功的实战预演,以其令当时的海军传统势力几乎无法接受的,然而又是无可辩驳的试验结果,在世界海军史上第一次给横行了几个世纪的海上霸主——当时正如日中天的战列舰宣判了死刑,同时也为舰载航空兵即将在未来海战中发挥的决定性作用,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从而为航空母舰在“二战”前夕的巨大发展“炸平”了道路……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航空母舰和舰载航空兵初登战争舞台,其战果远远称不上辉煌。如果说,在对大陆海岸、港口的空袭作战中,舰载航空兵还偶尔取得过一些战绩的话,那么在海上的对舰攻击作战中,除了1915年8月在达达尼尔海峡海战中发生的那次几乎不被人们承认的“空对舰鱼雷攻击战”以外,舰载航空兵就再也没有取得过什么像样的战绩。与此相反,“空对舰”攻击失败的战例倒是比比皆是,其中一些竟然成了“脍炙人口”的笑料,被“巨舰大炮俱乐部”的成员们作为讥讽的对象而广为流传。
1918年1月,一艘土耳其的战列巡洋舰“亚乌兹”号在达达尼尔海峡触礁搁浅。面对这样一块“十分诱人的肥肉”,无论是战列舰,还是水上飞机母舰的舰长们都动了心。最后,英国海军的两艘水上飞机母舰——“皇家方舟”号和“马恩岛人”号的舰长赢得了这个难得的露脸机会。然而,他们的表现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两艘水上飞机母舰出动的舰载机,对搁浅的“亚乌兹”号进行了长时间的持续攻击,投下了大约15吨炸弹,但却始终未能对“亚乌兹”号造成多大的损伤。
水上飞机母舰的舰长们当然不想让战列舰上的同行们看笑话,他们只好孤注一掷——让舰载机挂载较大的鱼雷起飞,对“亚乌兹”号实施鱼雷攻击。但当时的舰载机似乎还没有挂载鱼雷的“习惯”,由于鱼雷太重(当时还没有专门适合舰载机使用的鱼雷),飞机挂载鱼雷后根本无法起飞,有两架飞机甚至因此坠入了海中。眼睁睁地看着“盘中的肥肉”就是吃不下去,水上飞机母舰的舰长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作罢,驾驶着自己的“丑小鸭”灰溜溜地离开了战场。
堂堂两艘水上飞机母舰,竟然打不沉一艘搁浅的战列巡洋舰,这使本来就对“空对舰攻击”持怀疑态度的人们,在实战中为其观点找到了最佳的论据,给未来航空母舰的发展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然而,一批目光犀利的军事家们,还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空对舰攻击”作战中(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受到了启示,他们敏锐地感觉到:由于飞机在海战中的出现对传统的“巨舰大炮”所构成的巨大威胁,传统的海战方式也将因此面临着“海空战”构成的巨大冲击,并将最终为后者所取代!
但是,“真理仅仅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绝对不够的,而要让大多数人也接受真理的唯一办法,就是向他们提供强有力的,并且是无可辩驳的论据。这样,在当时没有实战检验机会的情况下,一次名为“试验”的空对舰攻击演习,就在曾经最早完成飞机舰上起降试验的美国,再一次“出笼”了。有意思的是,这次旨在为航空母舰及舰载航空兵的发展开路的实战预演的最初策划者和积极实施者,竟然是来自美国陆军航空队的军官威廉·米切尔。
威廉·米切尔
∷威廉·米切尔∷
威廉·米切尔(1879—1936),出生于法国里维拉,1898年美西战争时期入伍,“一战”时曾担任美国驻欧洲航空兵观察员。他是重要的早期空军战略家和空军倡导者之一,与意大利人杜黑、英国人特伦查德一起被视为空中战争理论的三位先驱,是美国航空史上一位重要的、有争议的人物。相对于系统阐述空军理论的杜黑而言,米切尔所起的作用并不是一位有创见的思想家的作用,而是一位行动家和实践家的作用。他懂得如何掌握运用空军的基本原理,并使这些原理发挥作用。他是美国空军的领袖和创始人之一。
威廉·米切尔出生于1879年,1898年加入美国陆军。由于对新兴的航空事业有浓厚的兴趣,他于1916年学习了飞行,并成为美国陆军航空队早期的指挥官之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曾经率部赴欧洲战场参战,并作为美国陆军航空兵的主要指挥官之一参与组织指挥了多次重大战役的空中作战行动,积累了丰富的空中作战经验。在战争中的亲身经历,使米切尔对制空权在未来战场上的巨大作用有了一个极为深刻的认识,从而成为杜黑所创立的制空权理论的忠实信奉者。
战后,米切尔出任美国陆军航空局副局长,积极在美国军界“鼓吹”杜黑的“空军制胜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出身于陆军和陆战场上的米切尔,不仅坚决主张必须建立独立的美国空军,而且对海军航空兵特别是舰载航空兵在未来海战中所具有的决定性作用,同样也有着高人一筹的“先见之明”。他认为,未来对美国本土的进攻将来自于海上,而对付这种进攻的最为有效的方法,就是使用轰炸机来对付敌舰,为此美国海军应该发展航空母舰。
米切尔的主张,遭到了海军当局甚至陆军当局的强烈反对,并被斥为“异端邪说”。对此,人微言轻的米切尔别无选择,只能用事实来说话,让实践来证明真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通过锲而不舍的努力,米切尔终于说服了莫菲特海军少将,并使之成为自己的全力支持者,最终报请国会批准,利用缴获的德制战列舰“奥斯特弗里斯兰”号和两艘驱逐舰作为靶舰,进行一次轰炸机对舰攻击的试验。米切尔要通过这次试验,让抱残守缺的海军高级将领们亲眼看看,在未来的海空战中战列舰将要面对的,究竟是“隔靴搔痒”式的空中袭扰,还是“灭顶之灾”式的空中打击。
对于此次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海军舰载航空兵前途和命运的试验,米切尔进行了周密细致的准备。他所选用的攻击机,是陆军航空队的“马丁”MB-2式双翼轰炸机。为了适应攻击海上战舰的需要,设计了专门用于轰炸军舰的“专用炸弹”。同时,他还对参加试验的飞行员们进行了严格的空对舰攻击训练。米切尔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落在战列舰头上并将其击沉的航空炸弹,为航空母舰的发展“炸出”一条道路来。
“马丁”MB-2式双翼轰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