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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国共产党理论家对马克思主义的阐释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其他资本主义强国相对衰落,而美国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盟主,担当起了反共反苏的重任,曾经一度盛行的麦卡锡主义严重地压制了马克思主义在美国的传播。20世纪60年代以后,共产党以及其他左派力量的活动才开始活跃起来,建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研究会、美国马克思主义研究所、美国马克思主义教育中心等组织,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出版了大量的马克思主义原著和有关马克思主义的著作。美国共产党自己的《政治事务》《每日世界》等报刊以及其他一些进步书刊如《每月评论》等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马克思主义在美国的传播过程中,产生了一大批共产党的领导人,同时产生了一大批专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其中,塞尔沙姆、威尔斯、雷诺兹等人,作为专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不仅深入地阐释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而且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为指导,对美国兴起的各种资产阶级思潮进行了广泛的揭示和批判。他们的著作和思想代表了美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基本理解。20世纪下半期,新实用主义和实证主义等哲学思潮在美国有广泛的传播,这些哲学思潮往往将自己看成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的批判和超越。因此,美国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十分重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的阐释,他们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运用于分析当代的社会实践,突出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对剖析当代社会的现实意义。

(一)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阐释

对唯物主义立场的捍卫和对意识本质的探讨是美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关注的重点。在他们看来,这是讨论认识论问题和辩证法问题的基础。他们坚决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物质本体论,反对一切将物质和意识混为一谈的庸俗唯物主义以及唯心主义倾向。

雷诺兹在讨论英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J.霍夫曼的《马克思主义和“实践派”理论》这一著作时,批判了“实践派”哲学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歪曲和攻击,捍卫了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雷诺兹强调了物质和意识的本质差别,意识不是物质,而是物质世界在人的头脑中的反映。恩格斯对哲学基本问题的划分,就是建立在物质与意识根本区别的基础之上,这一区别是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哲学的前提和基础。庸俗的唯物主义和变相的唯心主义总是不能揭示甚至抹杀这一区别。雷诺兹引用列宁《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的观点对庸俗唯物主义进行了批判,充分肯定这一著作对捍卫唯物主义立场的重要意义。

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不是一般的唯物主义,而是辩证的唯物主义,将辩证法引入唯物主义,克服了机械唯物主义的局限,也因此克服了德国古典辩证法的唯心主义立场。美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注意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阐释辩证法的基本规律和基本范畴,揭示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与辩证法之间的根本对立。在《异化和辩证逻辑》一文中,威尔斯集中阐释了辩证法的对立统一规律,揭示了矛盾的同一性和斗争性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对立统一规律在辩证法的三大规律中的核心地位。针对辩证法与形式逻辑之间产生的论争,在这篇文章中,威尔斯还研究和阐释了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之间的相互关系,批判了将二者对立起来的观点。威尔斯认为,形式逻辑是认识开始阶段的必要条件,它是一种抽象的分类逻辑。随着认识的不断深入和发展,不同种类的事物和现象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转化被揭示出来,辩证的思维方式成为迫切的需要,它能帮助人们更加深入地认识事物和现象的本质,它揭示的是事物内部以及事物之间的联系和发展,反映事物运动变化的规律性。但是,两种思维方式并不是对立的、非此即彼的,它们只是分别从静态和动态不同的视角认识事物的方式。

在对辩证法和认识论等问题的研究中,美国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不仅强调恩格斯的巨大贡献,而且强调列宁思想与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之间的继承性。塞尔沙姆指出,列宁的《哲学笔记》对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和整个马克思主义具有无法估量的贡献 。列宁强调辩证法、逻辑学和认识论之间的统一,发展了唯物主义的反映论和辩证法。列宁特别强调思维的创造性和能动性,辩证法不是一种教条化了的公式,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本身也在不断地发展。针对一些实践派哲学家批判列宁的反映论是形而上学的、直观的,雷诺兹指出,列宁揭示了认识的辩证过程,充分考虑到了认识过程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强调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之间的辩证统一。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是反映论,但它不是一种机械的反映论,而是能动的、辩证的反映论。实践派拒绝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拒绝反映论,实际上就是拒绝唯物主义的本体论。雷诺兹指出:“‘实践’哲学拒绝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后者是以关于意识、思维是现实的、客观世界的反映这一根本原理为基础的。而列宁深刻地和全面地加以研究的恰恰是这一原理……” 所以,对能动的反映论的捍卫就是对辩证唯物主义本体论的捍卫。

(二)对当代资产阶级思潮的批判

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哲学具有强烈的阶级性和党性,对哲学思想的分析应该结合特定社会历史时代的斗争状况和阶级状况,不能单纯就哲学思想和哲学史料来理解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塞尔沙姆将这种阶级分析方法贯彻到哲学史的研究过程中,通过梳理不同哲学学派之间、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哲学之间的斗争历史,揭示哲学斗争与社会现实斗争之间的联系。他指出:“从古代中国、印度、希腊、罗马直到现在,哲学讨论反映了社会分歧,而大多数哲学讨论反映了极其重要的、严重的社会斗争,并且是与这一斗争直接联系着的。” 美国马克思主义者对当代资产阶级哲学思潮的批判也强烈地贯彻着这种阶级分析的立场。他们对当代美国兴起和流行的实用主义、实证主义、存在主义和新弗洛伊德主义等哲学流派都进行了广泛的批判和揭示。

不论从学理还是从日常生活来说,实用主义都是美国主流的哲学,对美国社会有深刻的影响。美国马克思主义者将批判实用主义看成主要的任务之一。威尔斯在《实用主义——帝国主义的哲学》一书中,从阶级立场和学理上对实用主义进行了全面的剖析和批判,揭示了实用主义在认识论和真理观上的“工具主义”立场。虽然自20世纪50年代以后,受到其他哲学学派的影响,实用主义的地位在美国有所衰落,但它仍然在思想界和日常生活中产生着重要的影响。美国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认为它是美国机会主义、修正主义和改良主义的思想根源,它腐蚀了无产阶级运动,导致了各种“工贼”现象的出现,因此不能放松对实用主义的批判

20世纪中期实证主义在美国的衰落伴随着各种形式的分析哲学在美国的兴起,其中实证主义就是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分析哲学由于在美国地位的强化,甚至形成今天所谓的与大陆哲学不同的英美哲学传统。以实证主义为主的分析哲学一直受到大陆哲学传统的批判,西方马克思主义一般来说对实证主义也持一种尖锐的批判态度。同样,美国共产党理论家虽然批判西方马克思主义,但对实证主义同样采取强烈的批判态度。美国马克思主义者达纳姆批判了实证主义的证实和证伪原则,认为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直接可以进行检验的。塞尔沙姆则揭示了实证主义产生的社会历史根源和阶级本质。塞尔沙姆认为,新实证主义者的政治立场表面上看是自由主义的,但其本质是保守的,是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维护唯心主义哲学。他说:“意味深长的是,马赫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的家乡是反动的教权派和改良主义的社会民主党的堡垒维也纳。在这里,学者们确实必须抵御教会。但是,他们不是去保护科学不受宗教偏见的影响,而是屈服于偏见,这种偏见认为,科学对客观世界的管辖范围只限于我们自己想象力的创造物。”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迁移到美国,这对美国思想界产生了重要影响。其中,弗洛姆推动了新弗洛伊德主义在美国的传播。美国马克思主义者对弗洛姆、霍尼等人的新弗洛伊德主义进行了彻底批判,揭示了他们企图调和马克思主义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立场。美国马克思主义者指出,新弗洛伊德主义者试图在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理论之间进行折中,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马克思主义建立在生产方式概念基础上的阶级分析方法同弗洛伊德立足于本能的心理学理论之间存在着根本的差异,二者是不能调和的。他们认为,新弗洛伊德主义以及其他的心理分析派在美国的流行,将由资本主义社会制度造成的人的心理问题转化为单纯的生理和心理问题进行诊治,掩盖了社会阶级实质和矛盾所在,得到了统治阶级舆论的大力配合。比如雷诺兹指出,资产阶级思想家广泛应用弗洛伊德主义(和新弗洛伊德主义)来证明资本主义社会的畸形是正当的,这在美国是很普遍的现象。他们借助这一学说来歪曲地描述群众反对资本主义所造成的弊病和痛苦的斗争。例如,这些思想家认为学潮的原因不是资本主义的社会政治条件和经济条件,而是年轻人精神上易于产生情绪波动

另外,塞尔沙姆、威尔斯、雷诺兹等人和其他美国马克思主义者还对新实在论、存在主义和南斯拉夫的实践派进行了广泛的批判,并将这种批判同对现实的分析密切结合起来,同无产阶级运动的状况联系起来。

(三)对新科技革命的哲学探讨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品性,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实践,总是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对人类新的实践作出合理的阐释和批判。然而,从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到现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社会关系,而且人与环境之间的自然关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如何对科学技术的本质及其社会历史后果进行哲学的讨论产生了不同的倾向。社会的这一发展变化,往往成为一些理论家宣布马克思主义过时,批判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根据。为此美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积极地参与了这一讨论。这一讨论的关注焦点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对当代社会性质的判断,另一个是对当代生态问题的思考。

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科学技术明显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在西方理论界产生了一种技术决定论的理论倾向。西方理论界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使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马克思建立在自由资本主义历史条件下的资本主义分析和阶级革命理论已经过时了。随着专家治国现象的出现,国家已经逐渐失去了它阶级统治的职能。国家对社会经济的干预和科学技术成为剩余价值的来源,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危机理论、阶级剥削理论、社会革命理论都已经失去了效力。科学技术的当代发展成为一些理论家批判马克思主义的现实依据。美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对这种理论倾向进行了批判。他们立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分析模式对当代资本主义发展进行分析,揭示了技术决定论忽视社会经济结构和经济关系对于社会历史分析的基础性作用。他们认为,科技革命并没有改变资产阶级国家的本质,也没有改变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关系。科技革命不仅没有消除资本主义的矛盾,反而使这些矛盾更加尖锐了

科学技术的当代发展也改变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生态问题成为当代社会主要的问题之一。一些人将环境污染、生态危机看成科学技术发展的直接后果,对当代的科技文明采取一种极端的否定和批判态度,在对待生态问题上实际上仍然持一种技术决定论的态度。美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是产生当代生态问题的根本原因,不能离开社会制度和社会生产方式抽象地谈论科学技术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和影响,科学技术本身也能成为保护环境的重要力量和积极因素,问题是,在垄断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时候,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在讨论生态问题的时候,不少西方理论家指责马克思主义是人类中心主义者,是近代主体主义的真正继承人,它非但不能为人类解决生态问题提供支持,而且是当代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之一。美国马克思主义者一般强调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研究和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重要意义,他们希望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为基础发展一门生态学,即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的科学。在谈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对于生态学问题的意义时,弗里德里克说:“它们给我们提供了辩证唯物主义的原则,我们应该遵循这些原则来研究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这种研究是我们以前没有加以足够重视的任务。” Zi2IxX0/0hKE6iCD5bcw1pYNKWicdEOCX5MHdyQvSwdlG9J+Vp/EoMMkkHwDTR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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