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心里发毛

回到报刊店，拉吉拽出两只旧木箱给杰克和他自己当座椅。之后，他又翻箱倒柜找吃的，最终拿来了一只挤坏了的复活节彩蛋和半包芝士饼干。那饼干不知怎的躲在了暖气片的后面。

“拉吉，非常感谢你昨晚给我爸打电话。”杰克说。

“没关系啦，小胖腚先生。不过，话说回来，你爷爷天黑以后出走可不是第一次了。”

“我知道。”杰克说。他的脸上布满了愁云。爷爷这把岁数在寒冬的深夜里走失总有一天是会丧命的。

“前几次，我都还能沿着大街追上他，把他带回到楼上去。你看，我的身体像个运动健将。”报刊店店主拍着自己的肚子说。他的肚子像一块巨大的果冻颤动着。那颤动像地震之后的余波持续了好久。“可昨儿晚上我发觉晚了。我有点醉了，因为我吃了酒心巧克力。”

杰克并不认为酒心巧克力能把人吃醉。“你吃了多少，拉吉？”

“就仨。”报刊店店主显得很无辜。

“三块里应该没有多少酒吧？”

“我说的是三箱。”拉吉老实交代，“现在我还觉得有点蒙呢。你瞧，圣诞的时候没卖出去，都已经过期了。”

“可现在刚一月呀。”

“我说的是一九七九年的圣诞。”

“哦。” 杰克叹了口气。

“它们都变白了。”报刊店店主老实说，“不管怎样吧，等到我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踉踉跄跄地走到街上去，你爷爷已经不见了。我沿着马路跑上跑下，就是不见他人影。你爷爷动作可快了。他脑子可能糊涂了，但身体可不弱。于是我冲回到家里，赶紧翻电话本。那上面的印刷有误，我没找到‘胖腚’，只找到了‘庞汀’。”

杰克刚要去更正他，可转念一想没这么做。

“我最终找到了电话号码，就给你爸打了过去。胖腚先生说他马上开车出去找老人家。呃，对了，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找到你爷爷的？”

“我们整个镇子都找遍了，拉吉。”杰克接着报刊店店主的话讲下去，“可我们没找对地方。我们光顾着低头找了，没顾得上抬头看。”

报刊店店主挠了挠头。“我不太明白。”他又往嘴里扔了块芝士饼干。“这些饼干都长毛了。”他补充道。说完，他把所有的饼干都倒进了口中。

“我爷爷总是说‘展翅高飞’。他在当飞行员的时候，每次起飞都会这么说。”

“那又怎样？”

“于是，我就想，他一定是在某个高处。你想想看，镇子上的什么地方最高？”

拉吉沉思了良久。“那罐果冻宝宝放得非常高。我要去够的话得踩上梯子。”

杰克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不！是教堂的尖塔。”

“老天爷！你爷爷是怎么到那地方去的？”

“他一定是爬上去的。他想要触摸到天空。他到了那儿以后就以为自己是在驾驶着‘喷火’战斗机。”

“我的老天爷！爬到教堂的尖塔上，还以为自己是在开飞机？你爷爷能活下来已经够幸运的了。我觉得他的头脑一天比一天糊涂。”

这个事实像一列脱轨的火车直撞杰克的心坎。他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拉吉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哎呀，杰克，哭一哭没关系啦。你需不需要买一包用过的纸巾？”

杰克可不想用陌生人擦过鼻涕的纸巾来擦眼睛，于是便回答说：“不了，谢谢你，拉吉。问题是，我妈和我爸想让爷爷住进那家新开的老人院— ‘黄昏塔’。”

“哦，天哪。”拉吉摇了摇头。

“怎么啦？”

“很抱歉，小胖腚，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地方的样子。看到它我心里就 发毛。 ”

“那地方的确是位于荒野的边上。”

拉吉一想到那地方竟瑟瑟发抖。“听有些人说，要想从 ‘黄昏塔’ 里出来，唯一的途径就是躺进棺材。”

“啊！”杰克大叫，“不能让他去那儿。可是拉吉，我爸妈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已经要这么做了。”

“你爷爷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住？”

听到这里，杰克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们在印度就是这样。年轻人照顾老年人。我年迈的姑姑就和我一起住在楼上。”

“这我怎么不知道？”

“是的，德瑞狄姑姑。她待在屋子里出不来。”

“是因为年纪太大了吗？”

“不，是因为身体太大了。”他的声音低下来，抬头望着天花板，“她以前就很胖，现在住到卖糖果的店铺上面以后，更像是气吹的似的。她要是有一天 想走出房门 ，我就得雇一辆吊车，还得砸掉一堵墙。”

杰克在脑子里想象着这幅场景：一个穿着鲜艳沙丽的胖女人被钢丝绳吊过马路。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回到眼前更重要的事情上：他的爷爷。

“我们家没有空余房间，但我有一个高低床。爷爷昨晚还在那里睡过呢。他完全可以长期住在那里！拉吉，你真是个天才！”

“这我知道。”报刊店店主应答。

“我现在赶紧回家跟爸妈说这事。”

“快去吧，小胖腚！”

杰克匆忙起身往门口走去。

“请告诉你尊敬的父母尽快光顾我的店铺。现在酸奶正在搞特价。哦，我说的酸奶是指上个月的牛奶，然后……”

报刊店店主还没说完，杰克已经夺门而去。 xZe2xTfHK5q+hHdzzLEafdR9OBrAKKhZjN6dZBdb95GDMLuQT4lATnTMxY6i5Z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