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彩色粉笔

杰克整个学期都在请求历史老师威瑞迪小姐能够允许他带爷爷来班上。在新学校，他们已经开始学习“二战”的这段历史了。谁会比亲身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教得更好？况且，所有的孩子都将领略到爷爷的酷帅风采。也许拥有一堆飞机模型并不是什么悲催的事。

威瑞迪小姐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总爱穿一条长到脚踝的裙子和一件高到面颊的带褶边的短上衣。她的脖子上用银链挂着一副眼镜。她是那种能将激动人心的课题变得像死一般无趣的老师。历史课本应是激动人心的，因为这里面充满了主宰世界命运的英雄和坏人的故事。这里面有嗜血成性的国王与女王，有英勇的战斗，还有无法形容的残酷的刑罚。

很遗憾，威瑞迪小姐的教学方法令人感到头脑麻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她心爱的彩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日期和名字。之后，学生们必须在练习本上抄下她在黑板上写的所有内容。 “史实！史实！史实！” 她一边写一边重复。史实是她关心的全部内容。有一次上历史课，所有的男孩子都从窗户里爬出去，到操场上去看一场精彩的足球赛，而威瑞迪小姐竟然没有发现，因为她一直面对着黑板没转过身来。

让老师同意在某个时间带爷爷来一趟教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后，杰克不得不用一套彩色粉笔来贿赂她。粉笔是他从报刊店里获得的。幸运的是，拉吉把这套“豪华”粉笔作为促销商品“卖”给了他。那是购买一盒过期的奶油软糖的赠品。

幸亏那天的历史课排在第二节。由于爷爷的缘故，他俩迟到了很久。杰克先是得说服爷爷，他们要去的学校是皇家空军的飞行学校，而非当地的综合性中学。他们本想穿过公园走捷径，不料捷径却变成了“慢径”。爷爷坚持要爬上公园里最高的那棵树的树顶，说是要观察敌机的飞行情况。后来，从树上下来时耽误了更久的时间。杰克不得不从正在附近干活的一个擦窗户的人那里借了架梯子，才总算把爷爷哄下了地。

爷孙俩终于走进了校门。杰克看了看皇家空军表，发现历史课十分钟前就已经开始了。如果说有什么事是威瑞迪小姐所不能容忍的，那就是迟到。杰克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他尴尬得满面通红，因为他非常不愿意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

“你为什么迟到？”威瑞迪小姐猛地从黑板旁转过身来，对着杰克怒吼。

杰克还没来得及应答，爷爷走进了教室。

“空军中校庞汀愿为夫人效劳。”他向威瑞迪小姐行了个军礼，然后低下头去吻她的手。

“叫我威瑞迪小姐。”老师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很显然，爷爷的殷勤举动让她受宠若惊。也许好久没有哪个男士对她如此关怀了。老师的咯咯笑声引得全班学生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威瑞迪小姐用她著名的犀利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老师的眼神无比冷冽，通常立马就能起到效果。

“请就座，庞汀先生。我完全没想到您今天会来！”她不太高兴地看着杰克。杰克赶紧以一个温暖的笑容回应。“但您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吧。我相信您会给我们大伙儿讲讲您作为一个‘二战’时期战斗机飞行员的经历。”

“罗杰！”爷爷回答。

老师回头看了看身后，以为有个叫罗杰的人走进屋来。“谁是罗杰？”

“罗杰是飞行员行话，就是‘是’的意思，老师。”杰克大声说。

“要说话先举手，小伙子。”威瑞迪小姐没好气地说。她转向爷爷。“我们刚刚开始学不列颠战役。您能给我们讲讲您在这次战役中亲身经历的事吗？”

爷爷点点头，把他八字胡的梢儿捻了两下。“当然可以，夫人。不列颠战役开始的第一天，我们就知道敌人有很大的野心。希特勒想把英国彻底毁灭。那天，我们的雷达在海岸线上空发现了一大群德军‘容克斯’轰炸机，为它们护航的是‘梅塞尔施密特’战斗机。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天空都被它们给遮住了。”

杰克坐在教室的后面，脸上绽放出自豪的笑容。全班同学都在认真聆听爷爷讲的每一句话。这一刻，杰克觉得自己是学校里最酷的孩子。

“我们没时间了。 敌人来势迅猛。我们要是不立即起飞就会被他们消灭在地面上。”

“啊，不！” 前排一个听入迷的小姑娘叫道。

“哦，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紧急！”爷爷接着说，“整个空军基地都可能葬身火海。我的中队是第一个紧急起飞的。作为战斗机指挥，我要领着大伙儿冲锋陷阵。几秒钟之后，我们的飞机全都上了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把‘喷火’开到了时速三百英里……”

“哇！” 后排的一个男孩从足球杂志上抬起了头，“时速三百英里！”

“上将在对讲机里对我说，敌机数量远远超过我们，比例是四比一。我不得不赶紧想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给敌人以意外的打击。我命令中队立即躲到云层上去。我的计划是等在那里，直到敌机近在眼前，然后对他们进行突然 袭击 。”

“这具体是哪一天呢，庞汀先生？”威瑞迪小姐打断他的话，“我需要用红色粉笔把它写到黑板上。红色粉笔是用来记日期的。”

威瑞迪小姐的板书有严格的颜色编码：

爷爷想了一会儿。这让杰克的心里一阵紧张。他知道记日期不是老人的强项。

片刻之后，爷爷自信地答道：“七月三日上午十一点。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威瑞迪小姐立马把这宝贵的史实写在黑板上，红色的粉笔吱嘎作响。

“于是我等在那里，直到最后一刻。这时我看见第一架‘梅塞尔施密特’从云层底下露出头来，于是下令—俯冲！”

“这是哪一年？”

“您说什么，夫人？”

“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威瑞迪小姐穷追不舍。

灾难发生了。老人的脸上一片茫然。 JWbhoS3iFCCIrtYbcpok7G890jD9ItVnvqnvXclvZFK9CsQA4KLcF/hYWTppRU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