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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

Ⅰ 希腊社会生活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接下来的主题是:希腊社会生活。在下一讲中,我会论及古希腊人的宗教、神话与他们政治制度的关联。现在我将探寻希腊人生活的家庭、私人以及可谓纯粹个人(purely human)的特征,大多数历史著作非常令人遗憾地忽略了这一点。当然,在处理古希腊人私人生活的同时,还是不可能完全不考虑其政治制度。与拉丁人一样,希腊人也是一个卓越的政治民族。他们城邦(State)的政治构架、政治根基同时也是其私人生活、家庭习俗的构架和根基。当下之时,尽管现代文明民族的制度之间差异巨大,甚至相距万里,然而存在着一种普遍整齐划一的举止礼仪典范,这一切汇集起来塑造了我们所谓的淑女或绅士。事实上,淑女或者绅士的行为举止,以及很大程度上他们的见解和习惯在全部的文明世界中都类似。就举止、仪态以及文雅得体的习惯而言,俄国、法国、俄亥俄或者巴西的绅士之间甚少差别。在这些不同的国家真正的淑女那里,能够找到的差别就更少了。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古希腊或古罗马。这些城邦之间的分歧非常明显,它们的政治制度相差甚大,使得甚至它们的私人习俗和社会行为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内容上的相似性。大西庇阿(Cornelius Scipio Africanus)时代的一个罗马人度日的方式与阿格西劳斯(Agesilaos)国王时代的一个斯巴达人,或者西蒙(Cimon)时代的一个雅典人迥然不同。一位罗马女士有着与一位雅典女士,或者忒拜、科林斯女士截然不同的见解、不同的看法、完全不同的心灵倾向。一人认为是完全羞耻之事,被另一人认作只是平常之事。一人从来不敢为之,另一人却从不曾想过要避之。这些深刻的差异从一开始就受制于政治制度的差异、分歧,因此,关于古希腊人生活的这些政治根基不是恰当的三言两语所能打发的。不过,在如此直接和迅速地进入我们当下的主题之前,让我们停驻片刻,以便沉思我们主题的伟大、庄严和无可磨灭的华彩。希腊!!这个词语向我们传递了不朽和神圣事物的无尽表现!无法媲美的文学、无与伦比的科学、深奥的哲学、迷人的宗教以及无尽的美之宝藏!所有各个层面的、各种表现的美!文体美、思想美、事物美、心灵美,匠人的所有工具和艺人的所有作品表现的模范、纯粹、简洁美!而且,如果我们考虑到,所有这无尽的宝藏是由少许人、几个镇子的居民、一个国家所创造的,即使我们将西西里、小亚细亚和埃及的所有希腊城邦全部计入,这个国家比起俄亥俄也要小上很多,我们必然会感到几乎要眩晕,完全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去解释它。这为数不多之人赋予我们文体、雕塑、演说、形而上学、几何、史撰和戏剧的标准模式。两千年已然消逝,最天才的思想家、诗人和艺术家付出了无穷的努力试图与希腊人的作品一较高低,想与之比肩。曾经有一个时代,伟大的学者试图否认希腊人的伟业。这一运动的精神倡导者是夏尔·佩罗(Chas.Perrault),著名的法国作家,著有《古今之争》( Parallèle des Anciens etdes Modernes ,整部作品都是因这个问题而起,文明世界被划分为两个敌对的派别,一方渴望超越希腊思想家和诗人的成就,另一方则维护希腊的荣耀。现代派(modernists)宣称,我们现代的作家和艺术家已经超越了古人,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和逻辑学逊于波尔-罗亚尔(Port-Royal)和拉莫斯(Ramus) 的修辞学和逻辑学;那位马其顿斯塔利亚人(the Stagirite) 的诗学对于我们现代的高级(high-toned)学者是没有用处的;希罗多德是个老糊涂,修昔底德是枯燥无趣的政治家,斯卡利杰(Scaliger) 甚至鲁莽地宣称荷马远逊于维吉尔。不过,当激烈的个人争斗的潮流开始平息下来之际,这就成为十足的自明之理了:古希腊人是模范的作家、诗人和艺术家,不仅是一世的,而且是永世的。于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批评家(我借用麦考莱[Macaulay]的说法)莱辛(Lessing)宣称,亚里士多德诗学的每一行都应该被认为是完美的福音(evangile);格罗特芬德(Grotefend)、莱亚德(Layard)、罗林森(Rawlinson)以及本森(Bunsen)宣称,希罗多德是近乎绝对可信的;所有的历史学家一致同意赋予修昔底德历史编纂学的荣耀;乔治·布尔(George Boole)、斯坦利·杰文斯(StanleyJevons)与摩根(De Morgan)一起恢复了伟大希腊思想家的逻辑学先前的至高荣耀。

我们越是探究古希腊人的科学著作,我们就必然越是钦佩他们。不止莱布尼兹一个思想家说过,通过阅读古希腊的科学著作,我们就会开始降低对于现代发明家的钦佩。伟大的物理学家毕奥(Biot)禁不住说道,对于今时最高深的数学家来说,阿基米德依然是一项极其有益的研究,而且,毫无疑问的是,我们依然没有达到欧几里得大作的典雅和说服力。

荷马是目前为止最为声名远扬、最让人喜爱的诗人,他的男女主人公,现在,即《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创作三千年之后,就像是我们自己的姐妹兄弟的名字一样烂熟于心。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的戏剧,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在我们的学校中就像两千年前一样研究它们,而且我们永远无法停止重新阅读它们、钦佩它们、喜爱它们。所有这些令人惊叹的贤明、智慧以及高洁——它们是少许几个时代、一个民族、一种语言的产物。这一引人注目的现象是所有希腊历史最核心、最重要的事实。我们必须尝试阐释这一点,我们必须努力探明其缘由所在,它们成就了这独一无二文明的兴起和发展。

这些缘由为数众多,在一次讲演中不可能全部讨论。不过,幸好我可以有四次讲演专谈希腊,因此,我希望能够相当详尽地谈论这些缘由。现在,我只涉及古希腊人的社会生活,这是他们恢弘文明的伟大动力之一,也是使得希腊文明举世无双的宏伟和优美成为可能的源泉之一。不过,如我在这一讲演开篇时所说,我们不得不首先瞥一眼希腊政治制度,由此为恰当地理解其私人和社会生活奠定唯一正确的基础。当然,在所有古希腊的政治制度中,我仅挑拣出那些真正能够对我当下主题产生影响的。由此,我不得不忽略其诸多政治制度,对它们的充分讨论,我会结合希腊的宗教和神话在下一讲中进行。

古希腊与其社会生活有关的最重要政治制度是希腊城邦(city)!女士们、先生们,即便我连续谈论一百小时,即便我收集过去时代所有事实,还有伦敦和巴黎最好的图书馆中所有的参考书籍,我也无法穷尽与任何其他居住地域相悖之城邦那无量的意义、无穷的重要。生活在一起的模式、人们像邻居一样结合的方式,使得所有的差异成为可以想象的,将其印迹留在了最琐碎之事中,同样也留在了这些社群最重要的制度中,无论他们是生活在德国马克(German mark)的形式中,或者是苏格兰教区、盎格鲁-撒克逊城堡(ward)、墨西哥集体住所(common building)、印度农村公社(village-community)、现代村落(hamlet)或村庄的形式,或者最后,还是他们一起生活在城镇、城市中。一个民族的语言,我意指一个大多数人生活在城邦中的民族,是完全不同于生活在分散村庄中的一个民族的语言的。游牧民族严格坚守语词的根基,他们补充它,扩展它,但从未改变它,比如用匈牙利语说Szeret,爱;Szeretek,我爱;Szeret-lek,我爱你;Szeret-telek,我曾经爱过你;Szerethetnelek,我会爱你;等等。因为他们担心遗失彼此互通的方式。另一方面,安居于城邦的民族,乐意弃绝根基,改变它;他们的语言属于习语的屈折变化类型(inflecting class),因此,这样的民族的语言完全不同于从游牧部落流传下来的民族的语言。不过,不仅他们的语言,而且他们的心灵、他们的灵魂也发生了全然不同的转变。这在今天是众所周知的经验,即城邦生活比乡村生活更有活力、更能激发各类思想,对于人物和事件有着更丰富的描绘,更刚健有力。它是这个国家之人拥有令人吃惊的智慧的主要原因,即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人口生活在城市中,而欧洲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城市。如果我们现在将这一点铭记于心,我们会欣然看到,全部生活在城市中的希腊人必然更大程度地分享了城市生活的益处。我特意提到,唯有希腊人生活在城市。一个希腊国家意指一个希腊城邦。当你说到阿提卡,你意指的是在一处名为阿提卡的地区有着属地(dependencies)的雅典城邦。在现代,我们称偌大广阔的疆土为国家,它被认为是一个政治存在,是那一疆域中所有城市和城镇的生命(head)。在古希腊没有这样的事物,如我们稍后看到的,在古罗马也没有。

在希腊,城邦的界限也是国家的界限。每个城邦本质上就是一个国家,或者是另一个城邦的属地。不存在村庄、村落、城镇、郡县或者领土的任何其他划分,唯有城市。每一个希腊人都在城市中生活,因此,每一个体的希腊人都身处在所有这些高度文明化的力量和教化的影响中,这些力量和教化在当下正如在三千年前造就了一个伟大的城邦智识机构(intellectual agencies)。人们在城市中比在乡村中更频繁地相遇。他们更频繁地倾听,更频繁地观看,他们被迫参与许多事情,那是居住在乡村时从来不会引起他们兴致的。他们不得不为那有益的、愉悦的、教导性的制度安排贡献些什么内容,既是社会性的,同样是政治性的;他们交谈更多,而且在更大程度上聆听谈话——简言之,城市居民比乡村居民可能,而且事实上更加聪慧,更加灵活,更具创造力,更开明。

古希腊人全部都是城市居民,如果不生活在城市,他们就没有生存之道,城市就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家园、他们的故土。甚至现在,你们也称国家的一个成员为公民(citizen),即城市中的人。由于不断受到城市生活那激动人心的机构(agencies)的影响,他们的智识获得了惊人的成长,进步异常迅速,而且在短时期内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拿来与中世纪比较,从公元5世纪到14世纪末——共计九个世纪,有七个世纪的时间,整个德意志几乎没有城市,法兰西北部地区也极少,英格兰也很罕见,荷兰、丹麦、匈牙利、俄罗斯要么没有,要么不过五六个。相应地,你会发现,这些国家的智识发展与希腊文明相比实在无关紧要。因此,你会清晰地看到,这种政治制度,也就是把所有其他领土划分形式的村庄、教区、郡县、城镇等等排除在外的城市制度,对于希腊人的心灵施加了极其深入的影响。这种环境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如我前面所说,其作用可以在语言的特征、民族的智识,尤其是在这种智识发展的迅捷中追寻到。不过这并非全部。将一切都归咎于这一原因,我们肯定做得夸张了。尽管城市和城市生活的影响毫无疑问很大,仍然还有其他的而且同样强大的力量发挥作用。希腊城邦不仅是城市,它们还是民主的城市,是每个公民都参与统治和管理的城市。我是说,每一个公民。而且希腊城市还有一个最显著的不同之处。人们遵循的并不只是一年两三次地行使他们的选举权,由此将所有事情丢给少数官员及少数委员会去做,就像罗马人过去做的以及美国人现在做的一样,而是几乎每个公民每天都参与到国家、城邦的整个管理中。它们有一千名法官,一千名其他官员,不过我会在下一讲中处理这个问题。现在这样说就足够了:一个希腊公民时常参与其国家的政治行为;希腊城邦是完全民主的——德谟(demos)意指人民。全部人推动着政治机器。如果现在你将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一、一个希腊人除了他的城邦之外在世间没有立身之地,希腊其他城邦不能成为他的家园,除非这另外一个城邦与他的母邦有着特殊的协议,他注定在这一个城邦中出生和死亡,偶尔行经其他地方除外;二、这一城邦的统治每日几乎由每一个公民来践行。将这二者一起考虑,你无疑会看到,完全地确证其公民身份对于每个希腊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他必须要有最可信且最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他是其城邦的一个公民,不然他就会被排除在那城邦之外;或者换句话说,既然在希腊他同样被其他每一个城邦排除在外,而且既然他除了城邦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立身之地,这不幸之人就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一个安全领域之外的人。

思考一下那现代概念:假设你是一个美国公民,想要旅居法国,这种身份会妨碍你长时间地旅居法国吗?不会。你不需要参与法国人的政治生活,千千万万的法国人也不需要。即使在这个国家,为了在美国的任何一个州舒服地待上几年,也不需要成为美国的公民。如果任何人想要成为美国公民,通过在那里住上几年就能够达成。但是成为美国公民后,他享受到任何直接的报酬吗?他得到任何年租或报酬或任何回报了吗?如果我们除去赠与移民土地的法律,几乎就没有任何东西了。但是在希腊完全不同。在希腊,一个公民的直接报酬和好处非常多,而且盈利颇丰,以至于希腊人对于扩大公民的数量实际上是反感的。不过这一切要留待我的下一讲,我赶紧来到我的主旨,即这种政治制度对于希腊社会生活的影响。希腊人极为迫切地对每一个体公民其父母亲的公民身份有着最确切的了解,因为没有人会被当作是一个公民,除非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公民;由此,他们对于妇女的私人生活制定了非常严格的规则。一般而言,他们不信任妇女,他们想拥有父亲身份的事实最可信之证据;他们想把母亲和父亲的合法性置于丝毫没有一点怀疑的境地,因此,他们对待妇女几乎就像对待囚犯一样。

希腊妇女寓居阁楼上层的房间,为的是丈夫能够在她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她。她不得不整天待在家中,和她的仆人在一起。她从来不会去剧场,或者只有在严肃的悲剧上演的时候才去。她从不去公共的集会场所,也不会参与男人们的宴饮、聚会和音乐会,甚至在家庭晚餐时,她也得分席而坐。当走在大街上时,她经常由奴仆陪同,也没有人鲁莽地和她搭讪,或者与她结伴。还在她们非常年少的时候,就嫁给了之前她几乎没有见过的年轻或年老男子,在整个婚姻中几乎没有珍贵的爱情。我们在一位希腊剧作家那里看到了引人瞩目的一段,一位年少女子简短地描绘了自己的青春时期,她说:“当我七岁的时候,我在队伍的行列中捧着神秘的盒子;接着在我十岁时,我为我们的庇护女神献上糕点;后来穿上藏红色的袍子,成为布劳罗人庆典(Brauronian festival)的侍者(bearer);当我长成美丽的姑娘时,我拎着神圣的篮子。”这是一位雅典少女生活中显赫的涉外事件。雅典妇女总是未成年人(minors),服从某些男性。亚里士多德总是将妇女和孩童划归一类。一个不忠妇女事实上会被社会排除在外,并被剥夺某些资格。如果她现身于一座神殿,任何人都可以撕去她的衣裙,任意虐待她也不会遭受惩罚,只要不至于杀死她。它与这种制度的精神是一致的,即希腊城市没有允许在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之间近亲成婚的约定。至少我们从未在雅典和斯巴达、阿尔戈斯、科林斯或者任何其他有名的希腊城市中看到这样的约定。

希腊女性这种奇特且非常古怪的地位有一个巨大的例外——拉哥尼亚(Lakonian)女人,即斯巴达女人。在斯巴达,妇女不会受到类似的约束,她们能够自由走动,实际上太自由了,哪怕对于现代被解放了的妇女而言。斯巴达妇女不仅允许,而且被迫与城邦的年轻男子一起经受所有的体格训练。她们不得不通过摔跤和拳击比赛来证明其勇猛。斯巴达妇女的体格美在全希腊闻名遐迩。在结婚后,她们期盼着诞下孩子,而这一主要且核心的目标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必须达成。年老的丈夫必须被年轻的情夫所取代,公共舆论同意,国家也允许。因此,在斯巴达,我们很少听到私通。国家,国家之保存,是最初也是最终的关怀(consideration)。众所周知的一项事实是,在斯巴达,每一个新诞下的孩子必须接受一个评判委员会对孩子生命力的判定。如果是否定性的评判,这个孩子就会被抛入提泰格托斯(Taygetos)深渊了事。因为一个羸弱的女孩或者男孩会有什么用处呢?国家不想要这种没用的孩子,国家就是一切。

在进一步深入之前,我们必须追问为什么斯巴达妇女被赋予自由,这是其他希腊城邦绝对拒绝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将我们再次引向斯巴达的政治制度。他们有着与雅典人或科林斯人同样的公民身份的理念;他们也急切地保持公民的既定数量;他们同样反感公民数量的扩充、新公民的增加;他们同样担心自己父亲身份的合法性遭到怀疑。不过,由此而在雅典所必需的将妇女排除在外,在斯巴达相对而言却是多此一举。因为斯巴达人有着将所有异邦人排除在他们城邦之外的最不好客原则。为了预防商业或者通行所引起的异邦人流入,他们,或者说是吕库古(Lycurgus)引入了最笨重的、最难打理的货币——巨大的铁条或者铁棍——为的是没有外族人会被斯巴达的珍宝所吸引。因此,除了斯巴达人之外,没有人生活在斯巴达,由此,赋予他们的妇女充分的社会自由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但除了斯巴达和克里特若干城邦之外,希腊妇女的社会地位非常类似于现在后宫的伊斯兰妇女。然而,这仅仅适用于一类自由的希腊妇女,适用于已婚妇女。如下之事是理所当然的:极为文雅的希腊人,他们对美和爱有着敏锐的感受,他们的心灵不断地渴求和谐之美的展示,我说的是,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之事,希腊人对于他们简朴的、近乎呆傻的、不开窍的妻子寡淡无味的魅力不可能感到满意。他们必须对这种社会魅力的缺乏进行弥补,他们必须寻求更深刻的、更激情的同情与喜好之展示。他们不能荒废心灵的这些多愁善感,它们在我们整个灵魂的发展中扮演了显赫的角色。由此,我们在希腊发现了两个类型的爱,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二者都是罕有匹敌的,二者都是独特的经典和古风——我指的是男人对于男人的爱,以及男人对于不受约束的希腊妇女,即艺妓(Hetairai)的爱。在处理这两个主题时,我们必须极为谨慎。如果你们依据阿里斯托芬或者其他希腊喜剧作家的描述和暗示来判断,就会严厉地谴责这两个类型,将它们视为低俗激情的下流产物。不过,我们要谨防这种盲目的宏论。

希腊人在他们的家庭中无法觅得灵魂的舒适,因此,他们寻求其欲求的外部满足。这就像ABC一样简单明了。男人总是如出一辙。这是为什么会所生活在英格兰达到了如此惊人规模的原因之一。因此,古希腊人变得沉溺于对男性朋友激情盎然、情深似海,这在现代都是只倾注于女人身上的。在克里特,同样在斯巴达和底比斯,男人热烈地迷恋男人。声名远扬的、不可战胜的三百名彼奥提亚英雄卫士全部因为彼此的一种理想且强烈的爱而凝聚在一起。那受人敬重的伊巴密浓达(Epaminondas)从未离开他的男性爱人,如他自己所说,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已是莫大的慰藉了。相应地,我们读到最崇高的友谊典范:阿瑞斯托吉唐(Aristogeiton)和哈摩第亚斯(Harmodius) 、阿基里斯(Achilles)和帕特洛克罗斯(Patroclus)、佩洛皮达斯(Pelopidas)和伊巴密浓达,以及达蒙(Damon)和皮息厄斯(Phintias),他们的故事由于席勒的诗《保证》( Die Buergschaft )而名垂千古。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论友谊的文章时至今日也是心灵、友情之浓烈且罕见地爱慕的典范代表。不过,男人并不满足于只爱男人——他们渴望引人遐想的异性的魅惑,女性之温柔圆通的魅惑,与见多识广、举止优雅的女性交往的魅惑。由于这般女子从来不会在被拘束的已婚妇女群体中出现,他们必须得在未婚女子——自由、未婚的女子——中寻觅。这些女子,她们是希腊人杰的精神伴侣,这些女子,她们令人陶醉的言谈以及优雅得体的举止俘获了最睿哲的希腊人,同样也俘获了最平凡的希腊人,这些女子就是艺妓。对于这一特别类型的女子没有其他词汇可以概括。没有其他言语可以精确地传达艺妓的恰当含义。她们孕育了生活的所有优雅;她们培养了精致的品位。她们妙趣横生,她们巧妙的言辞被编纂成诗章。她们中有些人获得了最高的社会地位。

几乎每一位名士都有这样的一位名媛伴侣,他和她讨论爱好,纾解生活中的不如意。柏拉图有阿切亚娜莎(Archaenassa),亚里士多德有赫尔皮莉丝(Herpyllis),伊壁鸠鲁有莱昂蒂翁(Leontion),苏格拉底有美莱尼雅(Melaneira),米南德有克莱拉(Clycera)。一些女子的美丽,尤其是芙琉妮(Phryne),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女子,吸引了全希腊人的目光;阿佩利斯(Appelles)为其画像,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将其作为奈达斯(Cnidian)的阿芙洛狄忒的模特,那是出自雕刻家凿子的最美女人雕像。

有些女子因其音乐才能而名声远扬,有些是驰名的画家。苏格拉底,最智慧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说(你们可以在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中读到),他把所有艺妓中最有名的阿斯帕奇娅(Aspasia)视为老师。你很快就会看到,艺妓是希腊女性社会地位的直接产物。在希腊,有些女性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她们社会身份的卑贱地位,一项着眼于改革、女性解放的运动兴起。这一运动的核心人物是女诗人萨福(Sappho)。她本人就值得在任何古希腊女性的撰述中给予深入关注,因为她占有一个完全独一无二的位置。她是整个古代时期唯一一位这样的女性,其作品使得她可以与异性的最伟大诗人并驾齐驱。梭伦,听到她的一首诗歌在宴会上吟诵,立刻让吟者教他这首诗,并且评论说,他如愿得以聆听,死也值了。希罗多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在某些奥义之处引用过她。柏拉图称她为第十位缪斯。这个女子倾尽心力,提升女性的地位。在那个时期向女性开放的一类文雅之道是诗歌,相应地萨福创立了一个希腊女诗人学派;其中最知名的是埃里娜(Erinna)。

不过,这整个解放运动没有丝毫用处。希腊女性的社会地位,作为希腊主要政治制度的结果,从来不曾改变,除非政治制度发生了相应的变革。然而,不具备如此一种变革的可能性,除非外来的权力使其出现。在希腊,政治制度、政治生活是具主宰性的、最本质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是唯一的生活。我们可以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的表现追溯这一主要趋势,比如希腊住宅。

荷马时代和信史时代的住宅有着共同的庭院主要特征。都被圆柱和塑像(forms)所环绕,住宅的其他部分围绕着中心均等地排列,此中心之处正是一所单独的房间。不过,信史时代的住宅,比起荷马描述的,在大小和辉煌方面要逊色很多,鉴于它是普通的公民,而非民众的国王和统治者居住的,这亦属自然。

荷马甚至从未提及私人住所。此外,由于显要的公共、政治生活的缘故,这是希腊人的一种自然的独特性,即在他们最好的时代,将其所有的辉煌和奢华集中在他们的神殿和其他公共建筑的装饰上,而他们的私人住所则是局促的、无华的、近乎破旧的。希腊人的家是他们的公共场所、他们的柱廊、他们的集会地(agoras);只有在马其顿时期(公元前4世纪末),当希腊人的自由和伟大已经消逝,奢华的私人住所才成为时尚,而与此同时,宗教和市政建筑的诉求越来越被无视。只有在乡村才有大型住宅;在城市里,房屋大体上只有一个院子。希腊住宅在主要特征上与罗马拱形结构一致,在我们关于罗马社会生活的讲演中处理它更为方便些。同时,我忍不住下一句评论之语,即一座希腊或者罗马住宅的主要理念是在楼下有许多厅舍,而在楼上的房间则尽可能地少;楼上的房间是留给妇女、奴隶和仆人的。

当我们考虑到政治制度在希腊巨大、无与伦比的影响时,我们必然对于公立学校的缺乏感到颇为吃惊。在古希腊,没有阅读和书写的知识,人们几乎一事无成,尽管如此,他们从没有公立学校制度,罗马也没有。然而,他们有着关于义务教学的非常严苛的法律。每个人都被严苛地要求获得初步的知识,不过他不得不通过私人教师、文法学者的教导来获得。希腊男人的教育建立在非常古老的基础上。最早的教师是喀戎(Cheiron),伊阿宋和阿基里斯的老师。在荷马时代,研习课程包括了捕猎术,各种不同类型的武器操练,草药知识(jatricke)、音乐课程、预言课程(mantike)以及法律课程。

此类研习课程加上对诗人和剧作家的研习是希腊知识的主要种类。每一个男孩都必须用心学习国家的法律,很少有希腊人不具备荷马史诗、赫西俄德或者品达的知识。在公共竞赛中,最知名的著作家向民众朗读他们的作品,比如希罗多德,他向汇集在奥林匹亚的希腊人群朗读他那举世无双的史撰部分内容。斯巴达人也没有公立学校。斯巴达男孩是由剧作家来教导的——但是他们从来不以渊博的学问为目的。相反,他们倾向于认为,过度的知识易于使得勇敢的战士柔弱,只有提尔泰奥斯(Tyrtaeos)的战争之歌才是斯巴达人喜爱的歌和诗。

这样的智识训练使得他们精通机敏地应答,现在我们将此类机敏的隽语用拉科尼亚回答(Laconic answers)这个词来指代。他们讨厌所有冗长的讨论,有一次,智者科菲索芬(Kephisophon)想要进入他们的城邦,此人夸口说,无论什么论题,他能谈论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只是将其从他们的城邦中驱逐出去。斯巴达男童,从七岁时就属于国家,他们被划分为组和分组,每一组由一个年长的男孩统领。他们要经常地接受社群中年长之人的严格监督,经受训练,忍受各种类型的肉体折磨、饥饿、干渴、冷暖和所有类型的精神痛苦,直到他们除了对于自己国家的爱和热忱之外,对一切其他的情感麻木不仁、冷漠无视。斯巴达人从不在家中吃饭。他们享受共同进餐,在一处公共场所,在公共食堂(syssitia),或者如克里特人称呼的男人之地(andreia)——因为女人不允许进入这里。十五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进餐,每一个都为公共膳食贡献出自己的一份食物和一些钱币。主菜是闻名遐迩的斯巴达黑汤(black soup)。不过其他城邦的希腊人在家中进餐。自最久远的时代以来,每个希腊人(我说的是非斯巴达希腊人)一天进食三次,(1)ariston(早餐),(2)deipnon(午餐)以及(3)dorpon(晚餐)。晚餐是主餐。在荷马的诗篇中,英雄们端坐在桌子边进食,和我们一样;但是后来躺着用餐成为普遍的习俗,即左臂撑在一块垫子上,身体在沙发上伸展开,沙发背靠着餐桌。罗马人有着同样的习俗。男孩一直是坐着进餐。餐桌座位的秩序与罗马人的躺卧餐桌(triclinium) 是一样的,除此之外,一般在每一边只有两个座位。希腊人没有桌布,没有餐巾,没有刀,没有叉。他们用自己的手指吃饭,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被教导以得体的方式用手指。不过,他们会用调羹。他们使用面包碎屑替代餐巾,或者是特意准备的一块面团,那是每个客人经常随身携带的。在荷马时代,希腊人只吃肉(牛肉、羊肉、鹿肉、猪肉和野味)和面包。但后来他们开始吃madza,一种糊糊或者面,此为希腊的国菜,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蔬菜和香肠。不过,信史时代的希腊人最中意的菜肴之一是鱼,尤其是沙丁鱼。一直延续到马其顿入侵时代的希腊人,没有男厨师,烹饪都是由家里的女人和仆人完成的。希腊人在用餐时从不喝酒,不过当晚餐用毕——这是极其寒酸的晚餐,没几道菜,波斯人曾经对希腊餐食的低劣极尽鄙夷之辞——不过,我是说,在用完晚餐之后,会饮开始了,换句话说,希腊人是坐着干喝的。喝酒是晚餐的最主要部分。第一杯要庄严献祭,也就是请众神饮用。长笛之乐伴随这一庄严的行为,一滴水也不能掺入酒中。不过除了这第一杯之外,就只有掺水的酒饮用了。一半一半混合在一起会被认为是劣质的,勾兑比例一般是三比一、二比一或三比二。喝醉不会被认为是令人羞耻之事,甚至柏拉图也为此而辩解。然而,斯巴达人和克里特人严格禁止喝酒。每一场希腊会饮都有一名行酒令者(president),由他来指令每一位客人喝多少杯酒。希腊人有着为其朋友健康饮酒的特殊习俗。朋友的名字有多少个字母,他们就喝多少杯酒。因此,亚西比德为了苏格拉底的健康干了八盏(kotyle)酒,而苏格拉底回敬了更多盏,亚西比德的名字有十个字母。饮酒时,希腊人习惯吃各种甜品和水果。不过,这些会饮不是纯粹地豪饮。相反,诸如雅典、科林斯、阿尔戈斯涌现出优雅、有教养、善言辞之人——所有这些被挑选的人杰习惯在这些会饮中相聚,而最迷人的讨论、最诱人的谈吐、社会竞赛、谜语和正式的演说都在这里进行。所有巧妙的希腊精神的花朵就在这些场合中长出蓓蕾,在柏拉图的著作中,我们还会发现关于这些独一无二的会饮(soirèes)的不朽叙述。音乐是他们宴饮里最核心内容之一,事实上还有舞蹈,后者是他们教育中最核心内容之一。每个希腊人都受到了良好的训练,唱歌、演奏弦琴(cythara)或他们拥有的许多不同笛子和木箫,还有跳舞。他们有着最为精巧的音乐体系,我们还有完整的关于这一主题的希腊文学。他们的乐器(顺便提及,他们没有弦乐器,我指的是,没有小提琴或大提琴),他们的乐器根据音阶的单音进行调谐,不过,他们不懂现代和声学。他们以五度音或八度音伴奏旋律,但其中没有复调和声。

希腊最伟大的音乐教师声名远扬,以至于他们的名字总是在希腊名人传记中叙之甚详。甚至拉丁作家科尔内利乌斯·内颇斯(Cornelius Nepos)几乎不会忘记提及他的希腊英雄的音乐教师,我们知晓了伊巴密浓达或者莱桑德或者亚西比德的音乐教师。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跳舞,如希腊人所称呼的orchesis。舞蹈被认为是整个身体的模仿表演,希腊美感的至上表达。舞者经常演唱他自己的歌曲。男人和女人从来不一起跳舞,这样做被认为是极其有伤尊严的;更确切的解释就是,希腊男人不想提高妇女权利,享受自由的社会交际,他们有着强烈的理由压制她们、使其与所有的社会自由隔绝。罗马人,罗马人,他们是精致尊严的典型体现者,对于舞蹈有着非常不同的见解。西塞罗说:除了疯子,几乎没有人会在头脑清醒时跳舞,也不会在庄重的庆典上独自一人跳舞(nemo vero saltat sobrius,nisi forte insanit,neque in solitudine neque in convivio moderate atque honesto)。不过,还有宗教舞蹈,尤其是在得洛斯岛,分别被称为酒神(dionysiac)舞、巴库斯(bacchantic)舞和母神(dorybantic)舞。

古板的斯巴达人只有一种舞蹈——战舞,不过所有的希腊作家都一致赞扬此类舞蹈精彩绝伦的军事魅力。希腊人,至少雅典人有一种芭蕾,表现为剧场合唱队的形式。

希腊剧场通常有三大部分:一、观众场所;二、表演区(orchestra) ;三、舞台。这三处与我们现代的剧院对应,除了下面这一点之外,即他们的表演区更大,是圆环状,被合唱队所占据,后者是古代悲剧的最核心部分。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他们所有人戴着特有的面具。

这在我们看来颇不恰当,即一位演员要在整个演出中戴着同样的面具。不过你必须考虑到,一座希腊剧场的宏大程度,那时,较远的观众不可能看到演员的容貌,如果不人为放大的话。因此,这些面具可以替代我们现代的歌剧院望远镜。依我说,希腊剧场是宏伟的建筑,这非常自然,因为每一个公民都能够享受舞台的欢乐,只需要给属于国家的剧场支付入场费,国家给他的回报是经常光顾剧场。当然这只适用于较贫困的底层,因此就是适用于大多数民众。几乎确定的是,男人和女人的座位是彼此隔离开的。

如果不提及古希腊人的全民体育运动会,任何对于他们社会生活的描述都是全然不充分的,首先是埃利斯(Elis)的奥林匹亚运动会。其他三项运动会,伊斯特米亚(istmaean)、皮提亚(pythian)、尼米亚(Nemean)运动会也是相当重要的。

每隔四年,最富活力的希腊青年聚集在圣城奥林匹亚近郊的阿尔甫斯(Alpheus)河边,中止所有的战争、所有的争执、所有的猜忌,以虔诚的热情努力赢得奥林匹亚运动会无价的奖赏。较早的项目几乎完全是斯巴达方式的运动,考验韧性和力量,尤其着眼于战争。不过早在第二十五届奥林匹亚运动会时,加入了四轮马车竞赛。赛马是后来增加的。当时竞走除了只穿越一次路线的之外,还有双程路线(diaulos)的,以及长距离的竞走(dolichos)。角力和拳击混合在综合格斗(Pancration)中。跳跃、掷铁环、投标枪、跑步和角力混合在五项全能中。尽管赛事和仪式的细节一直在不断地修正和变革,奥林匹亚运动会一直都是如下希腊理念的核心表达:一个男子的身体与他的智力和精神一样给人以荣耀;肉体和心灵应该同样受到训练,而且正是通过二者的和谐训练,男人才能最好地尊奉宙斯。奥林匹亚运动的意义比起汇集在那里的希腊人的政治命运(fortunes)更大、更高,它在希腊独立被颠覆之后存活了下来。

在马其顿和罗马时代,神殿和奥林匹亚赛事依然体现了自由希腊抱有的理想。马其顿的腓力和尼禄,位列那些名字记载于Aetis之人的行列。奥林匹亚赛会在公元393年之后停止举办,那是第二百九十三个奥林匹亚周期的第一年。

奥林匹亚获胜者的名单始于公元前776年埃利斯(Elis)的克罗伯斯(Coroebos),结束于一位名为瓦瑞斯塔德(Warestad)的罗马化亚美尼亚人,后者据说属于阿萨奇德斯(Arsacidae)种族。在5世纪的时候,奥林匹亚的败落就开始了,由菲迪亚斯(Phidias)用象牙和金子制作的奥林匹亚宙斯像被移至君士坦丁堡,湮灭于公元476年的一场大火。奥林匹亚神殿据说在公元402至405年提奥多雷(Theodorius)统治时期被哥特人破坏了——德国人在普仁(Pren)博士指导下的挖掘开始于1875年。我们现在能够拼建品达颂诗中竞技场的生动形象,一片大大的开阔地,在两侧有多立克式围柱(colonades),还有摔跤手的角力场、委员会大厅(bouleiterion)。

现在我们要俯瞰希腊生活的全景,我们必然被这精神活力和美丽之令人吃惊的展现所折服。

在所有各个方面的美是希腊生活的主要特征。不是奥林匹亚运动会的每一个获胜者都能通过在奥林匹亚荣耀堂树立雕像而获得不朽声名,只有寥寥几人从获胜者中挑选出来,通常是最美丽的人。希腊的语言极善铺陈那最不同寻常的优雅风格,没有其他的民族曾经达到希腊古典作品那样的神赐雅致和优美修辞。可以公正地这样说,从没有一个民族比希腊人更享受生活。一个希腊人一天的生活比起一个罗马人或一个英国人一百天的生活有着更多的娱乐、宴饮,或者用一个熟悉的词,即趣味(fun)。在大街上有无数的机会聆听伟大的诗人诵读他们的诗篇;在法庭上聆听伟大演说家,比如伊塞乌斯(Isaius)、伊索克拉底和德摩斯提尼;亲临关于最精妙、最高贵的政治问题的探讨;得享诸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色诺克拉底、迈伽拉的欧几里得、巴门尼德、芝诺和毕达哥拉斯等人的亲传。悲伤、忧虑多多少少是不为人知的,国家必须负担民众的必需用品,而国家是非常富裕的。

希腊人有着精美的货币;我的意思是,他们的钱币(斯巴达的铁币除外)是纯粹的金属,分量上是精确的,其真实的价值与标明的价值是一致的。主要的原因在于它是城市的货币。每个城邦有其自己的铸币厂,此类铸币厂的官员受到城邦每一个公民的严密监督。那时,一个自由的民族从不会有劣币,因为没有暴君能够诈骗他们。在中世纪欧洲,当充斥着假币以及钱币折损的弊端时,是诸如威尼斯和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商人提供了最可信的担保来反击它。雅典所有的公民都参与公共职务,有着非常优良的钱币。对此我们可以通过这一点来判断,即无数的希腊城邦的钱币可以在伦敦、罗马和巴黎的钱币收藏中发现。但是,所有这些令人艳羡的成就、这种自由、这种美丽、这种愉悦生活是以极为沉重的代价取得的。你们明白,所有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至高权力的总账目是精确到一分一厘的——不能拥有、不能享受财富,没有愉悦、没有自由、没有满足——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你不付出的话。所受恩惠越大,你必须为此付出的就越沉重。这是唯一正当且公平的——钦佩希腊人,谈论他们奇迹般的成就、他们不朽的著作、他们的优雅和智慧,但是,你曾经考虑过他们不得不为所有这些迷人之事付出的代价吗?你曾经考虑过无数的希腊奴隶,那名义上的奴隶,即受到奴役的男男女女,以及那真正的奴隶,即所谓的自由的男男女女吗?要不是这双重的奴隶制,希腊人有能力做的远不及他们实际所做的千分之一。

他们的奴隶和妇女将他们从所有的乏味耕作、所有人类生活的苦工贱役中解放出来,留给他们充足的空间去耕耘心灵的较高级部分。 Eju/NP/kOPxn0tQuuBgDABJn5Ixwc1YLgXzrNNlC51r6aiMoioWHmAThBYgnP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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