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论语》第一个字为“学”，孔子之教是“敬天孝亲，学以成人”。孔子未教人信神，而教人博学于文，上达不已。孔子之教最为高明之处在此。

以现代术语表述，“学”可分解为两个密切相关的领域：学术与教育。孔子以来，官民共同兴办学校，教人读五经，以推明圣人之道，旁及史地财律等，博知万物万事，是为“文教”。由此养成士君子，齐家治国，并风化天下。故朝野之治理、上下之风俗，均本乎学术。学术勃兴而中正，则天下可致太平。

晚清中国遭遇西方冲击，士人惊慌失措，蔑弃文教体系，或欲变圣学为神教，或摒斥圣学而将学校教育全盘欧美化，圣人之学、中国文教乃近乎中绝，此诚为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也。引入西方工程技术，固然有助于工业化和国家富强；崇拜欧美人文之学，则无益于人心世道。盖西学本为扎根于神教之地方性知识，或可以解放人心，却无力重建秩序。

《易传》谓黄帝尧舜之功在“通其变”，今经大变之后，何以通其变？对此问题，近些年来，有所思考，形之文字；今加搜集，结为本书，分三部分：卷一检讨近世儒学在西方神教、学术冲击之下求变发展之路，斗胆辨析先贤之得失；卷二探寻当此世界历史的中国时刻，中国思想摆脱欧美范式、接续自家学统、以谋自主创发之道；卷三思考今日教育体系更化、以接续士君子教育传统之道。

全书编成，名之《论学统复建》。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存乎学，历数千年间圣学传承有其统绪；虽屡经离乱，然一二士君子“为往圣继绝学”，则庶几乎改变学术风气，以至于天下文明。以此自勉，蒲城姚中秋于戊戌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