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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仪轨的编纂与内容

为编纂仪轨而设置的都监

王室举办各种礼仪活动,首先会设置名为“都监”的临时机构,都监的具体名称根据活动内容而有所不同。如举行王室婚礼时,设置嘉礼都监;国王或王世子举行册封仪式时,设置册礼都监;王室举办葬礼时,设置国葬都监;迎接使臣时,设置迎接都监;筑修建筑物时,设置营建都监。这些作为临时机构的都监,各自主管所负责的活动,跟现在设立总统就职准备委员会、世界杯准备委员会等机构同出一理。

因为都监是临时设置的机构,所以其职务由官吏兼任的情况很多。通常都监的职务构成如下:相当于总指挥的都提调1名,从丞相级别的官员中选拔任命;相当于副指挥的提调3~4名,由判书级别的官员担任;从事业务管理的都厅2~3名,郎厅4~8名;相当于监督员的监造官从堂下官中挑选;下面还有负责文书制作、文书收发、会计、仓库管理等行政职责的录事、书吏、书士、算员、库直(仓库守卫)、使令等数名。在都监中,负责指挥的管理者和承担具体事务的实务人员分配合理,人员数量也会根据活动性质的不同进行相应地增减。他们按照日期来记录活动的过程并加以整理,然后以此为基础编纂仪轨。

《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班次图中的现场责任人

从左依次可见郎厅、都提调、提调、都厅等现场负责人的身影。

仪轨的内容

仪轨按照活动时间的先后顺序,记录传教(国王的指示事项)、启辞、移文等各种公文,还有业务分工、负责人名单、人力调动、物品消耗、经费支出、人员嘉奖等内容。此外还会根据需要,添加可呈现活动全过程的班次图、建筑物和机械的设计图、所用物品图解等内容,生动立体地呈现当时活动的具体程序或建筑物的样貌。

仪轨中收录的公文由国王的诏告、上级官府对下级官府的指示文书、下级官府呈上级官府的报告文书、同级官府间的来往公文等构成。按今天的话来讲就是为协助业务的开展,对各部门间的必要事项进行的指示或汇报。如要求派遣都监工作人员的公函,建议调配各处所需物品的文书等。仪轨中还分别记录有“实入”和“用还”,其中“用还”指的是借用物品的归还情况。由此可见,当时已有尽量减少物资浪费的积极举措。

《华城城役仪轨》中记录的匠人名单(部分)

从中可见“片乭伊”“片兴乭”“申福乭”等贱民的名字。

仪轨的记录非常细致,几乎达到了按照其文字便可完美还原现场情景的程度。比如在嘉礼都监仪轨中,不仅记载了王妃在婚礼仪式上所穿的各种服装,而且连佩戴的饰品也都被一一记录下来。例如仪轨中记载有“首纱只(流苏)一副,材料为紫的罗4条,长2尺4寸,宽1寸”,由此就能知道制作佩饰所用的材料和尺寸。此外,制作肩舆时所使用的物品以及各种仪仗旗的制作材料、数量、颜色等,也都被予以详细的记述。

值得一提的是,仪轨中不仅有关于活动内容的记录,还有对参与活动的官吏和匠人的实名登记。仪轨对工程的参与者不分贵贱,全部加以记录。若活动用具或建筑物出现了问题,这种实名记录就会成为追究责任的明确依据。

其实,朝鲜时期的实名登记并非只是为了追究责任。在仪轨中,有很多像“金老味”“金乭金”这样的名字,可知这些工作人员身份低贱。在国家最高级别的报告书里,记录这些身份低下者的名字,也蕴含着鼓励他们充满责任感和使命感地参与工程的良好用意。

《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的目录

英祖和贞纯王后婚礼仪式的全过程以文字和图画的形式被记录下来,《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目录中记载的事项如下。

《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

记录了英祖三十五年(1759)六月英祖和贞纯王后金氏(金汉耉之女)结婚典礼的全过程。从挑选王妃候选人的三拣择,到纳采(送求婚文书)、纳征(送结婚彩礼)、告期(选定日期)、册妃(册封王妃)、亲迎(去别宫迎接王妃)、同牢宴(婚礼后的宫中宴会)等,王室婚礼的具体程序都被一一呈现出来。藏于首尔大学奎章阁。

座目: 主管活动的官吏负责人名单。

启辞: 根据日期汇集的国王指示事项和大臣建议事项。

礼关、移文、来关: 嘉礼仪式中不同的业务,分别由礼曹、兵曹、户曹等机构负责,礼关、移文、来关是指上述官府间的来往文书汇集。

禀目: 下级官厅向上级官厅奏议的文书汇集。

甘结: 上级官厅向下级官厅指示的文书汇集。

书启: 奉命官的奉命书汇集。

论赏: 对参与嘉礼都监有功之人的褒奖规定。

一房仪轨: 对负责教命、服装、铺陈(被褥卧具)、仪注(活动程序)等的一房行事进行记录的“仪轨中的仪轨”。

二房仪轨: 对负责行走时需要的王妃辇舆和各种旗帜、仪具等的二房行事进行记录的“仪轨中的仪轨”。

三房仪轨: 对负责玉册、匣子、柜子、金宝、宝筒、朱筒等各种器皿和祭桌、香案等的三房行事进行记录的“仪轨中的仪轨”。

别工作仪轨: 对补充各房不足物品等事项进行记录的“仪轨中的仪轨”。

修理所仪轨: 由缮工监监役主管,对婚礼活动和相关建筑物的修缮以及匠人的假家(临时建筑)等事项进行记录的“仪轨中的仪轨”。

班次图: 记录嘉礼看点——“迎亲队列”的图画。

《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的目录

记录现场的图画——班次图

《英祖贞纯后嘉礼都监仪轨》班次图中英祖轿辇的护卫队

持枪的士兵和身穿盔甲的武士正在护卫国王行进的队列。轿辇四面通透,可见国王的相貌。

班次图以图画的形式呈现出王室活动的主要场面,与今天的结婚纪念照或录像性质相似。“班次”是指“根据不同职责按顺序进行的排列”,班次图生动再现了当时活动的参与人员、仪仗旗样貌、轿辇配置等。阅览仪轨的班次图,使人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然而班次图并非活动当天所绘,而是在活动之前提前安排好参与人员和配置物品绘制而成,以尽量减少活动现场可能出现的错误。因此班次图与今天国家典礼或军队作战前事先模拟的图上演练性质相似。

《布衣风流图》

不仅在诗歌、书法、绘画而且在音乐方面也造诣颇深的檀园金弘道的自画像,生动展现出真景时代后期玩赏中国古董、享受风流的时代氛围。金弘道是正祖朝颇具代表性的图画署画员,为当时记录性图画的制作做出了巨大贡献。金弘道(1745~1806?),纸面淡彩,27.9cm×37cm,个人收藏。

班次图的制作由当时著名的画工负责。朝鲜时期的画工是隶属于“图画署”官厅的专职人员,在当时没有照片的情况下,他们发挥了通过图画生动转述现场状况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这些画工参与了仪轨制作,朝鲜历史中的许多重要场景才得以被准确、详细地保存下来。可以说,画工的存在使我们可以更加生动立体地了解当时的历史。以风俗画而闻名的金弘道,在绘制国家记录性图画方面也做出了巨大贡献。金弘道及其门下的画工被称为“金弘道社团”,由此可见其组织体系之完备。他们在正祖朝专门负责制作各种各样的记录性图画。

今奎章阁和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韩国国立故宫博物馆等处收藏的画工绘制的记录性图画中,有很多用笔细腻、描绘准确的优秀作品。我们虽然身处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但可以直观了解传统社会的资料却少之又少。正是通过画工的记录性图画,我们可以准确地了解并再现朝鲜时期的生活场景与历史现场。

历史现场的转达者——朝鲜时期的画工

相比于个人的作画活动,朝鲜时期的画工更多地参与到了仪轨或地图制作等国家正式活动中。画工流传下来的一般鉴赏画,大部分可以看作是参与完国家工作或宫中的各种活动后利用闲暇时间提高画艺的练习性作品。

到了朝鲜后期,在国家正式活动中,画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待遇也随之逐渐提高。画工还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为国王或权贵绘制“影帧”(肖像画)。

朝鲜时期,画工的个人能力逐渐得到国家的认可,其职位也逐渐出现世袭的倾向。从朝鲜中期到后期,较为兴旺的画工家族有阳川许氏、仁洞张氏、庆州金氏、白川赵氏等,他们都在17世纪以后发展成为具有影响力的中产阶层。

从朝鲜时期画工的作品中,我们能了解到很多东西。正如金弘道和申润福的风俗画展现出昔日的生活样貌一样,在王室记录性图画和地图中,也蕴藏着我们尚未洞悉的许多史实。

《华城陵行图》屏风中的《还御行列图》(部分)

此图展现了百姓可以在近处自由地观览国王出行、在队列周边临时搭设座位等,将活动场景描绘得趣味盎然。

《舟桥图》

舟桥为正祖设计,可同时停泊36艘船。选自《园幸乙卯整理仪轨》。

以正祖陪伴其母亲——惠庆宫洪氏到访水原时的历史事件为原型绘制的屏风和《园幸乙卯整理仪轨》的班次图,完整地反映了18世纪后期的历史面貌。比如百姓可以自由地观览国王的出行,队列周边可以临时搭设座位,这些场景被画工们的妙笔描绘得趣味盎然。此外从渡汉江的画面中可以看出,正祖设计的舟桥(浮桥)非常科学合理。

另外,记录性图画能反映出国家的政治理念,我们也可以从中发现新的史实。1872年大院君执政期间制作的地方地图是由全国各地的画工绘制好本地地图后进贡给中央的。在地图里,画工绘制了当时为反对与西方交往而设立的斥和碑,由此可见当时的闭关锁国政策是在全国推行的。除此之外,在海南郡和珍岛的地图里还发现了龟船,在天安的官衙建筑图里发现了太极花纹,这些史实在其他文献资料里并无记录。

在无法摄影的年代里,统治阶层同样存有想要更加生动地记录活动仪式现场的愿望,随着这种愿望愈发强烈,对画工的需求也不断增多。可以说画工的活动与当时朝鲜政府想凭借记录留下历史事实的意图是密不可分的。

画工绘制的地方地图

从上到下依次为《加德镇地图》《海南地图》《天安地图》,各自标识出了斥和碑、龟船、太极图案。通过此地图,我们可以了解当时的社会景象。

班次图使用的材料

班次图是用颜料绘制而成的,但是当时并没有现今使用的颜料,那么画师是采用何种方式进行着色的呢?所幸仪轨中记载了制作班次图所使用的材料,使这个疑惑得以解答。仪轨中不仅记载着画工所使用的材料,而且对各种匠人使用材料的情况也都一一记录,由此我们可以知道班次图是如何完成的。绘制班次图所需材料如下。

三碌、二青、三青属于天然颜料,由此可见染色用的是矿物或植物等天然材料。班次图在历经数百年后,至今仍不变色,其之所以能展现出特有的艳丽而清雅的色感,天然颜料功不可没。

天然颜料的种类

矿物颜料

石绿

雄黄

朱砂

青金石

植物颜料

红花

郁金香

丁香

蓝蓼

参考玄岩社《我们应该知道的天然颜料》 h8tldr4sAu2bWHH+8IMSz6RilscZgphMxv6OKK13r47PJBWqxAJnlwkQ3Fn1fU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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