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又涵早上一醒来，便跑去客厅看鱼。

半人高方形鱼缸，里面假山耸立，水草丰茂，底部铺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一红一黄两条鱼在里面优哉游哉地游来游去。为了这两条鱼，昨天他连夜跑去买鱼缸。

纪又涵抓起一把鱼食，想起卖鱼缸老板说的，鱼不知饥饱，一次不能喂食太多，容易撑死，又放回去一半。他兴味盎然地看着两条鱼争相抢食，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真好玩。

他还专门上网查了鹦鹉鱼养殖注意事项，养不死容易，要想养好就不容易了，每天按时喂食，三天换一次水，定时定量强光照射等等，琐碎又麻烦。不过这鱼真漂亮啊，红的像枫叶，黄的像柠檬，纪又涵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拍起了照片。

中午休息，王应容问沈星乔：“培训班有个英语沙龙，晚上有活动，我想去看看，你去吗？”

她忙说：“去啊。”

又问了几个同学，大家说好一起去。

下午上课听见手机振动，沈星乔拿出来一看，是纪又涵发了段视频过来。她放回去，等到下课才点开看，是鹦鹉鱼的视频，它们在鱼缸里悠然自得地游着，鱼缸布置得很华丽。

她回了个点赞的图片，放下手机，收拾东西。

过了会儿，纪又涵打电话过来：“下课了？”

“嗯。”

“你想看看李雷和韩梅梅吗？”

“李雷？韩梅梅？”

“我给鱼起的名字。”纪又涵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沈星乔笑：“你知道哪个是雄的，哪个是雌的吗？”

纪又涵表示不知道。

“红的是boy，黄的是girl啦。”

纪又涵长“哦”一声，问：“你来吗？”

沈星乔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顿了顿说：“我和同学要去参加一个英语沙龙。”

“哦。”纪又涵大觉扫兴，按断通话键，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出门了。

晚上，孙蓬来纪又涵这儿看球。两人叫了一大堆外卖，边吃边聊，开电视等着。孙蓬指了指鱼缸，笑道：“昨天还特意打电话问我哪有鱼缸卖，谁送的吧？”

纪又涵笑笑不说话。

孙蓬追问个不停：“哪个女孩送的？谁谁谁？”

“说了你又不认识。”

“不认识也可以说嘛，哪个学校的？长得漂亮吗？”孙蓬好奇不已。

纪又涵想起沈星乔的样子，圆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犹如点水蜻蜓，飞快地一掠而过，身材纤瘦，单薄的肩膀上总是背着个大大的书包，长发规规矩矩地扎在脑后，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看着就安静乖巧。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女孩子主动示好。怎么就没有人也送我这么好看的鱼呢，我不要两条，一条就行。”孙蓬又羡慕又嫉妒。

“到底怎么认识的，我也好学学啊。”不像情史丰富的纪又涵，他还是纯情少年一个。

纪又涵只好说：“她在隔壁上英语班，碰见好几次。”

孙蓬唉声叹气：“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有没有同学，介绍一个给我呗。”

纪又涵斜眼看他，“啧”了声。

孙蓬不依不饶：“有没有照片？看看，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纪又涵摇头。

“是不是特别漂亮？”

纪又涵不胜其烦，干脆不理他。

第二天中午下课，沈星乔给纪又涵发了条微信：“李雷和韩梅梅还好吗？”

“还活着。”

语气不大好啊。

沈星乔想了想，又问：“我可以去看看它们吗？”

“现在？”

“方便吗？”

“嗯。”

沈星乔忙下楼，到旁边超市买了点小鱼，结账时人有点多，排队等了会儿。

纪又涵顶着大太阳，在小区门口等着，迟迟不见她来，打电话问：“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到？”

“你在等我？我想吃了饭再过去—”

纪又涵气道：“你现在就过来。”白让他等半天，自己还能饿着她？

沈星乔一路小跑到华庭小区门口，气喘吁吁的。

华庭小区是高档小区，管理严格。纪又涵刷卡带她进去，小区里植被茂盛，绿树成荫，比起街上的喧闹嘈杂，显得十分安静。纪又涵在3号楼停下，刷卡进楼道，电梯来了，他按下顶层的数字。

进门是一套复式房，客厅很大，足有上百平方米。阳台开放式，布置成榻榻米的样子，两边墙上嵌有置物架。大面积玻璃的使用，使得屋内光线充足，东边靠墙放了一架鱼缸。

沈星乔走近鱼缸观察，鱼儿动作慢悠悠的，不怎么怕人，看来新环境适应得不错。她从书包里拿出小鱼说：“鹦鹉鱼是杂食鱼，除了鱼食，平时可以喂一点小鱼小虾之类的活食，长得快。不过鹦鹉鱼很贪吃，一定要注意量。”问纪又涵，“有盐吗？”

“怎么了？”

沈星乔晃了晃手里的小鱼：“用盐水洗一下，消毒后再喂。”

“我看网上说要喂增色饲料，鱼的颜色才会好看。”

“可以喂一点，喂虾也能增色。”

纪又涵靠在墙上：“你对养鱼还蛮懂嘛。”

“以前家里养过。”

两人投喂了几条小鱼，纪又涵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是什么？”

沈星乔抬眼看他，无言以对。

纪又涵拿出一沓外卖单，问：“中餐，西餐，日料？”

“中餐。”

“辣的不辣的？”

“不辣的。”

纪又涵点了三个菜：“西湖醋鱼、排骨冬瓜汤、清炒豌豆苗，都吃吗？”

沈星乔点头。她连汉堡都能天天吃，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很快外卖送来了。送外卖的小哥显然认识纪又涵，说：“今天点这么多啊？”

“嗯。”纪又涵拿了钱给他。

菜做得不错，沈星乔把一盒米饭都吃了。

纪又涵突然说：“比起面食，你好像更喜欢吃米饭啊。”

沈星乔差点噎住，忙说：“今天吃得晚，饿了。”

纪又涵笑：“够不够？我分你点儿？”

沈星乔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都吃撑了。”

吃完到沙发上坐着。沈星乔打开书包，发现有一股鱼腥味，忙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纪又涵拿了瓶香水过来：“喷一点？”

香水都没拆封，应该是别人送的。

“香水味重，有花露水吗？”

“没有，有蚊香。”

纪又涵拿起她课本翻了翻，字迹清秀工整，问：“英语沙龙好玩吗？”

沈星乔好一会儿才说：“不好玩，就是交钱吃吃喝喝。”

“你每天怎么那么忙？”

沈星乔好半天才说：“基础不好。”

纪又涵扔下课本：“国外有什么好的。”过了会儿问她，“喝水吗？”

沈星乔摇头，站起来：“我要走了，下午两点上课。”

“我送你下去。”

“不用，不用，我认识路，再说外面很热。”

纪又涵没有坚持。

沈星乔出来，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有人从后面拍了下她，是王应容：“你怎么在这儿？”

“有个朋友住这里。”

“几号楼？”

“3号。”

“我住2号，就在对面。”王应容笑了笑。

出门，左拐，要进培训大楼时，王应容让她等一下，跑到旁边买了两杯冰镇西瓜汁，递给她：“天气太热了。”

沈星乔接过来：“谢谢。”

“快进去吧。”

下午又是沉闷枯燥的写作课，大家一个个都有些精神不济。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几个同学跟老师商量借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放电影，哀求一番，还真借到钥匙了，大家十分兴奋，一群人商量着晚上怎么聚餐。沈星乔嫌嘈杂，没参加，回去了。

高以诚去医院复检，拆了石膏，终于不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他比以前瘦了很多，脸颊凹下去，胡子拉碴的，头发长长了也没剪，一副颓废的模样。高考成绩下来了，同学里成天有人摆酒请客，朋友圈全是各种晒照片的，连小飞都考上了本地一所二流大学，高以诚说他是“祖坟上冒青烟”。高以诚嘴里虽然说着“有什么好得意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饭后吃水果，沈星乔拿了片哈密瓜送到他房间。高以诚咬了口：“还是应季的水果好吃，夏天就该吃瓜。”

沈星乔在他房间里坐了会儿，看着他的断腿说：“哥哥，你到现在还不能走路，有没有想过找回场子？”

高以诚脸色微变，好半晌自嘲道：“找回场子有什么用，韩琳又不会回来。”

沈星乔看着他。

他突然说：“我很后悔。我不后悔打架，腿断了可以养好，误了高考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年重考就是。我后悔的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逼得韩琳不得不转学。还有，她父母肯定因为这事狠狠责骂过她，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我害了自己就算了，还害了别人，我不该这么冲动。”

看着自责又内疚的高以诚，沈星乔深受触动，愤愤不平。为什么有的人这么痛苦自责，有的人却可以那么若无其事？

生活就像蝴蝶效应，你永远不知道一时冲动，带来的会是什么。

沈星乔所在的英语帮组织了一次聚会。几人到附近的咖啡店，围绕一部颇有争议的现象级热门电影展开讨论。点餐时，大家喝的不是冰咖啡就是冰奶茶，只有沈星乔要了热的蜂蜜柠檬茶。

几人全程用英语磕磕绊绊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时不时还要借助翻译软件帮忙。沈星乔说得不多，不像另一个女孩子周文娜，对这部带来技术革命的电影推崇之至大加赞扬，她认为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要讲好一个故事，技术只是辅助手段。

“No,no,no,I don't think so…”（不，我不这么认为。）周文娜摇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都没表达清楚意思，最后急了，蹦了句中文，“电影也一样，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众人哄堂大笑，说她犯规，要罚她请大家吃雪糕。

沈星乔也跟着笑了两声，突然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

其他人只当她笑得起不来，只有王应容多看了她一眼。

大家讨论了一个多小时，看天黑了便散了。

王应容追上沈星乔，问：“你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

沈星乔没答，而是问：“你知道附近哪有药店吗？”

王应容指了方位：“有点远，买什么药？”

“没事。”

“我陪你去吧。”

沈星乔不好拒绝他的热心，忍着阵阵袭来的钝痛走到药店，问药店工作人员买了止痛药。出了药店，两人在路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沈星乔从书包里掏出水壶时，发现没水了。

王应容忙说：“你等会儿，我去买水。”回来时拎着个塑料袋，除了水，还有一盒痛经贴。沈星乔拿着痛经贴，抬眼看他。

他有些尴尬，摸着鼻子说：“我姐，她说这个很管用，老吃药不好。”

“你有姐姐？”

“嗯，在外地上大学。”

沈星乔收起胶囊，到旁边吉野家借卫生间，贴上痛经贴，热气通过肚子源源不断传到四肢，身体立马舒服许多。

“好点了吗？”

“嗯，谢谢。”沈星乔不好意思地冲他一笑。

王应容见她展露笑颜，仿佛受到鼓励：“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那我送你到地铁口。”王应容不容拒绝，一直看着她过了安检口才回去。

晚上沈星乔没吃饭，高舅妈给她熬了生姜红糖水，喝完她便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微信提示音，纪又涵给她发了条信息。

“明天周日，可以出来吗？”

培训班学习任务很重，一周只有星期天才放一天假。

沈星乔想了想，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照片是一粒药丸和一杯水。纪又涵打电话过来：“生病了？”

“嗯。”

“严重吗？”

“吃点药就好。”

“怎么会生病？”

“大概是吹多了空调，吃多了冷饮。”

沈星乔声音软绵绵的，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听得纪又涵心有些痒痒的：“真不巧，那你好好休息吧。”

沈星乔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许多，肚子已经不痛了。

高舅妈说：“你平时中午在外面都吃什么？是不是经常吃凉的？”又说外面东西不干净，问她能不能带饭。

高以诚在旁边听见了，插嘴说：“天这么热，早馊啦，吃馊的还不如吃凉的呢。”

高舅妈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还成天挑三拣四，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课本没见你翻过一下，再看看人家星乔，每天早出晚归，学习到半夜，羞不羞愧你？”

“她自愿的，我又不想出国读书。”

“看来我也要给你请个家教，不然玩得你心都野了。”

“我腿还断着呢。”

“你腿断，手又没断。”

高以诚唉声叹气：“还有没有人性啊，我走还不行吗！？”嘴里嘟囔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拄着拐杖走了。

周一沈星乔上课时手机不停地振动。纪又涵给她发了好多张照片，一群年轻男女露天烧烤，有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烟花，真是会玩。沈星乔没理。

下课前又收到纪又涵的信息—

“昨天是我生日。”

沈星乔愣了下，等老师宣布下课后，拿出手机想说点什么，文字编辑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发了条语音：“生日快乐。”

“然后呢？”

沈星乔看着手机上的字发怔，这是要她补过生日吗？

很快，纪又涵打电话过来：“我还没吃饭。”

“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会做饭吗？”

沈星乔神情一顿：“现在？”

“你中午不是有两个小时吗，应该来得及吧。”

沈星乔答应了。

两人约在超市门口见面，一起去买菜。

纪又涵说：“随便吃点就行。”

沈星乔也没想着做满汉全席，提着菜到纪又涵的住处，厨房里干净无尘，一丝油烟都无，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倒是齐全。

“以前有阿姨做饭，做了经常倒掉，后来就都在外面吃了。”

沈星乔洗菜切菜，纪又涵站在门口看着：“要帮忙吗？”

沈星乔见他无聊：“打两个蛋。”

“两个够吗？我喜欢吃鸡蛋。”

“那就三个。”

“四个可以吗？每次吃蛋炒饭，里面的鸡蛋只有一点点，都不够吃。”

沈星乔瞟了他一眼：“你的鸡蛋你说了算。”

纪又涵嘴角翘起：“那我打五个。”

沈星乔没好气地说：“你真是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贪心不足。”

很快饭做好了，一盘可乐鸡翅，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哦不，是鸡蛋炒西红柿。

沈星乔提起筷子要吃，纪又涵拦住她：“等一下。”他拿起手机对着西红柿炒鸡蛋各种角度拍照，拍完发朋友圈，大言不惭地说是自己做的。

沈星乔看到了，摇头失笑。

他振振有词：“我也有动手啊，打鸡蛋很累的。我们一起做的，简称‘我做的’。”

沈星乔把碗筷推向他，示意他吃你的吧。

纪又涵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开了瓶红酒，问她要不要喝。

沈星乔白了他一眼：“我还要上课。”

纪又涵自顾自喝得高兴。

菜量不多，两个人全吃光了。沈星乔洗碗，纪又涵站在她后面，突然伸手，拿下她扎头发的发圈。满头黑发散下来，披在肩膀上，衬得五官仿佛都柔和了许多。沈星乔满手泡沫，回头躲他：“你干什么？”

“总是扎着头发，头皮不疼吗？”

沈星乔快速地把碗盘洗干净放进柜子里，擦了擦手：“还我。”

纪又涵把手举高。

沈星乔也不抢，瞟了他一眼，离开厨房。

“真无趣。”纪又涵跟在后面，把玩着发圈，就是不还她。

沈星乔喂了会儿鱼，背起书包要走，穿上鞋子，问他要发圈。

纪又涵倚着墙笑，故伎重施，举高右手。

沈星乔不想披头散发出门，出其不意地吊在他胳膊上，伸手去抢。纪又涵晃了下，发圈换到左手，得意扬扬地看着她。

“无聊！”沈星乔退开，瞪他，不想配合他玩你追我躲的游戏，开门走了。

纪又涵嘴角翘起，笑得一脸灿烂。

这天下课英语帮几人商量要不要聚会。王应容说他要去趟书店。周文娜说：“那算了，改天吧。”

大家散了，沈星乔正好有东西要买，说她也去。两人一起出来，正值三伏天，外面跟烤炉一样。沈星乔散着头发，没走两步，热得满头是汗，她摸了摸黏在脖子上的湿发，说：“太热了，我得先去买个发圈。”

天桥两侧一溜都是小摊小贩，有卖衣服鞋包的，还有卖手机配件贴膜的，甚至有看相算命的，拉客吆喝声此起彼伏，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沈星乔蹲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买了一包发圈，拿出一个，立即把头发扎起来，这才和王应容坐车去书店。

纪又涵中午喝了酒，醺醺然有点微醉，睡了一觉，醒来差不多五点。看见茶几上的发圈，他想起沈星乔要下课了，洗了把脸出门，到培训班楼下等她。

培训班楼下有个小卖部，纪又涵买了一瓶水，站在那儿喝。快要喝完时，旁边大楼玻璃门开了。沈星乔和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走出来，两人说说笑笑的，很熟悉的样子。沈星乔用手当扇，时不时撩一下头发，那男孩一直帮她提着书包。

纪又涵想叫住她，不知怎么又停住了，远远地跟在后面。

沈星乔没像平时一样往地铁的方向走去，而是上了天桥，和那男孩到对面一起等公交车，明显不是回家。

纪又涵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上了车，冷哼一声，把兜里一直揣着的发圈扔到垃圾桶里，回去了。

沈星乔和王应容到了书店，一进门就是音影专区，一个热门女歌手的新专辑摆成螺旋状，堆在正中间。沈星乔拿了一张，说：“我喜欢她好久了，隔了四年才出新专辑，支持下。”

王应容则直奔二楼教辅区，拿了一本雅思考试真题集，有砖头厚。

沈星乔惊讶：“你现在就做这个？”

“早点准备。”

“好厉害，你是不是要升班？”他们现在报的是基础班。

“没那么夸张，就是先做着试试手感。”

试试手感，沈星乔被他的说法打击到了：“我学校发的暑假作业都没做完，你都已经开始做雅思真题集了。”她也很努力学习啊，为什么成绩就是不如人？

王应容笑笑，不说话。

沈星乔叹气：“这次期末考试，我数学没及格。”

“考得难吗？”

“还好。我觉得我没有空间想象力，立体几何一塌糊涂，那些函数、数列、微积分什么的，根本搞不懂。”

“高中数学不要什么想象力，题型就那么几种，万变不离其宗。”

“唉，真是会的不难，难的不会。”

“慢慢来吧，还有一年呢，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分数不是一下提高的。”王应容安慰她。

“你想申请哪个大学？”

王应容停了下，还是告诉她：“剑桥。”上学期他全国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老师建议他申请剑桥试试。

“哇哦！”沈星乔上下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似的，“以后我也能跟人炫耀‘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剑桥，是个学霸’什么的。”

“那我也可以跟人说，我有一个朋友，她—”王应容转头看了她一眼，故意停下不说。

“她怎么样？”沈星乔满眼期待地问。

王应容失笑：“她在江城一中。”

沈星乔大失所望：“这有什么厉害的。”

王应容望着前面女孩的背影，暗暗补充了一句：“她的名字很好听。”

当天晚上，纪又涵打电话给孙蓬：“我们出去玩吧。”

孙蓬有些意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出去玩？”

“天气太热了，弄得人心烦意乱。”

孙峰取笑说：“是你自己心乱吧！你想去哪儿？”

“想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凉快。”

“桂林山水甲天下，要不就去桂林吧。”

“好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

孙蓬惊讶：“明天？这么急？你都安排好了？”

“出去玩而已，还要做什么准备。”

“那机票呢，总要提前买吧？”

“我现在就买。”

孙蓬心想有钱真任性，说走就走，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第二天，纪又涵拿了几件衣服，背了个双肩包就出门了，跟孙蓬会合后，打车直奔机场。

上了飞机，前排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个转过头来，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也去桂林玩？”

孙蓬说是，两人攀谈起来，得知两个女孩是同学，刚高考完，一起结伴旅行。

两个女孩一个叫小戴，一个叫安安。小戴身材微胖，长相普通，脾气随和好说话，安安就漂亮多了，鹅蛋脸，大眼睛，白皮肤，有些挑剔，一会儿说机舱味道难闻，一会儿说飞机餐难吃。小戴安慰说：“经济舱就这样，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安安活泼多话，问纪又涵：“到了桂林，你们准备去哪儿玩？”

纪又涵说随便。

孙蓬问：“桂林哪儿好玩？”

安安说了几个地方，见两人一无所知的样子，说：“你们没做旅游攻略吗？”

孙蓬看了眼纪又涵，摇头。

小戴便说：“我们在网上查了好多资料，准备先去龙胜大寨看梯田，然后去阳朔，逛西街，游漓江，最后去看溶洞。”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纸，有景点介绍、路线规划、住宿安排、哪里吃饭、怎么坐车，还考虑了下雨、生病等意外情况，准备周全。

孙蓬见状说：“你们的旅游攻略能不能借我看看？”

小戴说有电子版，下飞机发给他们。

安安提议：“我们可以一起玩啊，人多热闹，出了事也能有个照应。”

孙蓬看了眼纪又涵，见他没反对，点头说：“好啊。”

四人临时组成旅伴，一路同行同玩，同吃同住。安安对纪又涵很有好感，时不时找机会跟他说话，又或是要他帮忙拿个东西拍下照什么的，表现得十分明显。孙蓬不由得打趣纪又涵艳福不浅，走到哪儿都有美女投怀送抱。纪又涵先是不以为意，见孙蓬开玩笑的次数多了，便不耐烦，没好气地说：“我是来散心的，不是来艳遇的，你有完没完！”

孙蓬听他口气不好，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察看了下他的脸色，有些明白过来：“我说呢，怎么突然出来玩，原来是有原因的。谁，谁弄得你要出来散心？”

纪又涵瞪了孙蓬一眼，骂他：“你能不能别那么无聊！”转身离开，懒得理他。

孙蓬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没想到感情上一向手到擒来的纪又涵也有心烦意乱的时候。

在桂林玩了几天，小戴和安安还要去云南，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安安期待地看着纪又涵，怂恿说：“去吧去吧，反正是暑假，又不要上课。”

纪又涵拒绝了，说他们另有安排。

安安一脸失望，只好说：“那以后多联系，等回了江城，大家一起吃饭。”

两人走后，孙蓬问他还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去吧。”旅游广告上说的什么亲近山水，放飞心灵，纪又涵通通没感受到，只觉得意兴阑珊。

两人订了第二天回江城的机票，碰上下雨飞机延误，折腾到深夜才到家。纪又涵又困又累，扔下行李，陷在沙发里一动不想动。原本只是歇一会儿，没想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早上十点，肚子饿得咕咕叫，等不及叫外卖，便拿啤酒就薯片，胡乱对付了一顿。手机提示有信息，陈宜茗昨晚发来的，一条接一条。

“你回来了？”

“出去玩也不叫我。”

“出来吃夜宵？”

纪又涵没理，点开微信，一个星期，沈星乔朋友圈只转发了一篇英文演讲。他走到鱼缸边，抓了把鱼食喂鱼，看着一红一黄两条鱼儿欢快地抢食，心情好了些，突然觉得这几天自己跟自己较劲真是莫名其妙，主动给沈星乔发了条微信。

“在做什么？”

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回复。

“写作业。”

纪又涵发了张照片给她。

“去桂林玩了？”

“你怎么一看就知道是哪儿？”纪又涵好奇，这样的山水照在他看来寻常得很。

“小学课本学过啊，桂林山水甲天下，里面插图一模一样。”

沈星乔发完才想起，他小学在国外上的。

“有没有二十块钱？翻到背面。”

纪又涵拿出二十块钱纸币对比，恍然大悟。

“不说不知道，没想到漓江这么有名。”

“好玩吗？”

“人山人海。”

沈星乔想象旅游景点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样子，摇头失笑，扔下手机去洗澡。

第二天上课，纪又涵发了张照片过来。沈星乔点开一看，只见纪又涵站在竹筏上，迎风而立，侧对镜头，眼睛看着前方，身后是漓江著名的象鼻山，都可以用来当风景宣传画了。

沈星乔看着照片上的白衣少年，身材高挑，眉眼俊秀，宛如画中人，恍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子为他伤心哭泣了。

大概是怪她不回信息，纪又涵给她发了许多照片，有山水的、古镇的、梯田的，还有溶洞的，手机不停地在书包里振动。沈星乔恼了，回了句：“我在考试。”

纪又涵总算消停了。

这次考试是摸底考，老师想测试大家学到什么程度。沈星乔考得一塌糊涂，作文都没写完，心情抑郁地走出来，炎炎烈日都晒不化她心中的懊恼，垂头丧气到小卖部，买了根雪糕，心不在焉地拆开包装纸，还没来得及吃，突然被人咬了一口。

纪又涵吃着雪糕，冲她一笑：“考完了？”

出去玩了几天，纪又涵晒黑了一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帅气，反而增添了几分男子汉的味道。

沈星乔神情微妙地看着手里缺了一角的雪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纪又涵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张照，看着照片里的人嘴唇微张一脸蒙的表情，乐得哈哈大笑。

沈星乔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老板，再拿一根。”把手里的雪糕塞给他。

纪又涵不客气地接过来，吃得津津有味：“一起吃饭？”

“嗯。”

沈星乔以为两人随便找个地方吃快餐就好，没想到他带她到附近吃日料。

位于中山路上的这家日料店，用餐环境安静又私密，大堂每一桌都用屏风单独隔开，另有包间。两人要了个靠窗隔间，坐在充满日式风味的榻榻米上，沈星乔微微有些不适，端端正正地坐好。纪又涵就随意多了，支起双腿，问她想吃什么。沈星乔要了份昆布汤，纪又涵则一口气点了许多。

用餐时，纪又涵注意到她吃了两个奶酪焗扇贝，刺身一口都没碰，招手叫来服务员，让他再上一份奶酪焗扇贝，又要了碗鲍鱼粥。

“你是不是不能吃生冷的啊？这些都是热的。”

沈星乔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小声谢过他。

纪又涵拿过一只酒杯，问她是否会喝酒。

沈星乔点头：“清酒的话，能喝一点。”

纪又涵有些意外，挑眉：“没想到乖乖女也会喝酒。”

沈星乔诧异：“原来在你心中，我是乖乖女吗？”

纪又涵觉得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不是吗？那你做过什么叛逆的事？”

沈星乔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纪又涵以为她被自己问住了，不以为意，笑道：“大概喝酒就是你做过的最叛逆的事了吧。”

吃完饭出来，两人往培训班的方向走，随口说着闲话。

“平时下了课，你都做什么？”

“写作业。”

纪又涵听得皱眉：“都不出来玩吗？”

沈星乔拧开饮料瓶，喝了口水，没有回答。

纪又涵又问她：“上午考试考得怎么样？”

“不好。”

“所以你才会心情不好？中午都没吃多少东西。”

沈星乔忍不住叹气，还有几个月就要考雅思，就她现在这英语成绩，想起就犯愁。

“不要老是闷在家学习，偶尔也要出来玩啊。”

沈星乔懒得理他。

纪又涵突然说：“你一定要去美国吗？”

沈星乔不明所以，好半晌说：“中介那边已经提交资料，在申请学校了。”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到了培训大楼下面，沈星乔没有进去，而是往地铁的方向走。纪又涵叫住她：“你去哪儿？”

“嗯？”沈星乔回头，“回家啊，上午考试，下午放假。”

纪又涵闻言眼睛一亮，拉住她就走：“我们去玩吧！”

沈星乔挣扎着说：“不行，我要回家—”

“难得放假，回什么家啊，你又不赶回去吃饭！”纪又涵见她露出迟疑的表情，继续怂恿她，“一天到晚死读书，别把脑子读坏了，会玩才会学习嘛，劳逸结合知不知道！”不顾她微弱的反对，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纪又涵带她去新建的游乐园，兴致勃勃地说：“听说里面有座鬼屋，有点意思。”

游乐园位于郊区，旁边有一片很大的湖，周围花草繁茂，绿树成荫。一进游乐园，走在浓密树荫下，吹着湖面送来的习习凉风，好像自带空调，温度舒适宜人。两人直奔鬼屋项目，工作日下午人不多，很快轮到他们。进门先上楼，拐角处一抬头，一具缠满绷带的女尸倒挂悬在空中，毫无准备的沈星乔吓得惊呼一声，连退两步。纪又涵笑她胆小：“假的啦，木头染上颜色而已。”

入目一间空房，灯光昏暗，墙上倒映着一个无头鬼影，随着人走动的声音慢慢移动，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拦在中间。这次沈星乔有准备了，往边上一躲，推纪又涵上前。纪又涵笑骂她坏：“你良心呢！？”抓住那手晃了晃，那手又慢慢缩了回去。

转个弯，眼前是一道浮桥，周围布置成原始丛林，树上挂着一条水桶粗的蛇，尾巴垂在桥上，时不时动一下，看着甚是吓人。沈星乔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小声说：“你把它弄走。”

“弄走说不定会触动机关。”

沈星乔不管：“你把它弄走。”她从小到大最怕蛇了。

蛇是粘在树上的，纪又涵费了好些劲才把蛇尾挪到浮桥下面。

沈星乔扶着铁链，走得十分小心，突然尖叫一声，死命抱住栏杆，吓得几乎哭出来：“有人拽了我一下。”

纪又涵伸头往下看，只见一个头绑绷带满身鲜血的“尸体”正快步跑远，他扶她起来：“没事，是工作人员。”大概是见他们破坏道具，行为可恶，故意吓他们。

沈星乔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大口喘气，催着纪又涵快走。

纪又涵把手给她：“注意脚下。”

沈星乔犹豫了下，实在害怕，只好拉住他的手，一步步挪下了浮桥。

到了对岸，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纪又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眼睛看着她后面。沈星乔吓得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怎么了？”

“你后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沈星乔紧张不已，想要回头。

“别动！”纪又涵慢慢地靠近她。

沈星乔见他一脸郑重，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纪又涵身体前倾，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原地转了个圈。

沈星乔重心不稳，扑倒在他身上，顿时蒙了，反应过来，忙不迭推开他，手忙脚乱地站好，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纪又涵一本正经地说：“刚才你后面有个什么东西，一晃一晃的，还会动呢，现在没有了。”说话的时候没绷住，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沈星乔这才知道他是故意的，耍她玩，气得瞪他：“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转身就往外走。

纪又涵见她真生气了，不敢再逗她。

出了鬼屋，纪又涵问她要不要坐过山车。

沈星乔不理他，闷不吭声往前走。

纪又涵追上去，偷眼看她，为刚才的事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很吓人好不好？”

纪又涵见她终于肯说话，松了口气，指着远处说：“那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这个不吓人。”

玩旋转木马的大都是小朋友，沈星乔哪好意思真的跟小孩子挤作一堆，坐在一边喝水。两个熊孩子围着沈星乔跑来跑去打闹，不停绕圈，差点没把她绕晕。纪又涵走过来，抓住其中一个孩子，让他去别的地方玩。可能是声音大了点儿，吓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另外一个孩子见状也跟着哭了，口里喊着：“妈妈，妈妈！”

纪又涵蹲在地上，皱眉看着他们，一脸不耐烦：“哭什么哭，有妈妈很了不起吗！？”

孩子的妈妈跑过来，跟他们道歉：“对不起，孩子太调皮了。”把他们领走了。

纪又涵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唏嘘：“小时候我一直想去游乐园。”

“你妈妈没带你去过吗？”

纪又涵没有回答，只是说：“这里太吵了，我们走吧。”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父母陪伴下开心玩闹的小孩子，突然说：“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不要出生。”

沈星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这样大家就不会这么为难。”

漫长暑假，百无聊赖，精力充沛的少年少女总想要寻求新鲜刺激。

纪又涵无所事事，找孙蓬一起玩游戏，一向随叫随到的孙蓬竟然拒绝了，说他有事。

纪又涵懒洋洋地问：“你能有什么事啊？”

“今天晚上不行。”孙蓬原本不好意思说，见他不信，只好坦白，“有约会。”

孙蓬表妹过生日，请大家唱歌，孙蓬自然要捧场，拎着个大蛋糕去KTV找她。表妹是艺术生，朋友都是俊男美女，孙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渺渺，一头黑亮的直发，圆圆的小脸，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拿着话筒唱歌：“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上山太阳下山，冰激凌流泪……”她根本没有看屏幕，间奏的时候时不时和大家说话，明眸流转，顾盼生辉。

孙蓬一个晚上坐在那里，看着渺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觉得自己仿佛被催眠了。

在表妹的支着儿下，孙蓬对渺渺展开了追求，像所有少年追求心仪女孩那样，先是微信聊天，然后打电话，让表妹约她出来玩，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等她，约她逛街吃饭看电影，满心欢喜，自然而然忽略了朋友。

纪又涵鄙视孙蓬见色忘义，又有点嫉妒，想起沈星乔，从游乐园回来后，她就借口学习忙，不怎么理他，连微信都很少回，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这天中午，沈星乔又在麦当劳做作业，看见纪又涵端着餐盘朝她走来，放下笔，问：“你还没吃啊？”这会儿都快两点了。

纪又涵在她对面坐下，边吃边跟她说话：“你是不是每天中午都在这里？”

“有时候也会回教室。”

纪又涵从裤子口袋拿出一张对折的演唱会门票，放在桌子上：“给你。”说话的样子随随便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沈星乔拿起来看了下，某个著名摇滚乐团来江城开演唱会，这周六晚上，内场票。她垂眼，过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摇头说：“太晚了，我住在舅舅家里，太晚回家不好。”

纪又涵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哦，那你送别人吧。”

沈星乔看着桌上的演唱会门票，又看了眼他，左右为难。

纪又涵见她不肯改变主意，轻哼一声，把吃剩的汉堡可乐扔进垃圾桶，动作有些粗鲁，发出很大的声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星乔回到教室，周文娜立即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刚才那人谁啊？”

“谁？”沈星乔装傻。

“哎呀，就在麦当劳，找你的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我都看见了。”

沈星乔不作声。

其他女同学一听有八卦，顿时来劲了，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长什么样。

周文娜说：“可帅了。”

“真的假的？”

周文娜信誓旦旦：“不帅我能一眼就记住？”

说得大家好奇不已，纷纷问沈星乔两人怎么认识的。

沈星乔无奈，只好说：“只是一个朋友。”

大家不信，起哄要她从实招来。

沈星乔几乎招架不住，只能无力地解释：“真的不是。”

这时，王应容走过来，说周文娜：“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被他这么一打岔，周文娜有些讪讪的，大家一哄而散，纷纷回到座位。

沈星乔长舒口气。

王应容回头看了她一眼。

下午上课，沈星乔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翻开课本，看着里面夹着的演唱会门票，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她得把票还回去。

下课后，沈星乔到华庭小区门口等着，有人刷卡进去，她忙跟在后面。门卫见她是学生，没有拦住多问。

如法炮制地进了3号楼，沈星乔出了电梯，站在纪又涵门前，犹豫了一下，举手敲门。没有人应。

她放下袋子，离开了。

纪又涵最近心情不太好，总感觉事事不顺心，天气又闷热，烦闷下每天都去游泳，一游就是半天。这天游泳完回家，正要开门，见门口放着一袋东西。麦当劳的打包袋，里面是一个汉堡，一份炸鸡腿，还有一包薯条，最下面放着一张演唱会门票。纪又涵拿起票，知道东西是沈星乔送来的，一时又气又笑，运动完正好肚子饿了，把东西都吃了。

纪又涵把票给了孙蓬，连着自己那张。孙蓬兴奋不已：“你居然有他们的票，啊，内场票！渺渺最喜欢他们了！”

纪又涵见孙蓬手舞足蹈的样子，嗤笑：“有异性没人性。”

孙蓬毫不理会他的调侃，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谢谢了。”激动过后反应过来，“你原本想和谁去？”

纪又涵没理他。

孙蓬试探地问：“隔壁上英语班的？”

纪又涵瞟了孙蓬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

看他那样，孙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啧啧感叹：“看起来很难搞啊。”

“她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纪又涵没说话。也许是沈星乔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跟以前他接触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天气热得人担心空气随时会燃烧起来，接连半个月都是高温警报。纪又涵最近常常去游泳，一游游一下午。这天回来，路过麦当劳，看见沈星乔和几个同学靠窗坐着，桌上摆着纸笔，像是在讨论什么。其中一个男孩，他上回见过，大脑袋，小眼睛，戴着无框眼镜，正转过来跟沈星乔说话，沈星乔连连点头。纪又涵瞟了眼他们，回家了。

平常晚饭他都是叫外卖解决，今天不知怎的，一直不觉得饿。等到天黑了，温度降下来些，他拿起钥匙出门，绕到麦当劳，发现沈星乔他们居然还在。桌上纸笔收了起来，两桌拼成一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吃的。

纪又涵径直推门进去，叫她名字：“沈星乔。”

沈星乔见纪又涵突然出现，看了眼大家，不知怎么神情有些慌乱，站起来，没话找话：“你也来吃饭？”

其他几人全都看着他们，尤其是周文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表现得十分明显。

沈星乔只好装作没看见。

“你怎么还没回家？”纪又涵口气有点冲，像是质问，又像是不满，和自己看演唱会不能太晚回家，和别人吃饭就无所顾忌。

“跟同学聚餐。”

“这么晚回家可以吗？”

沈星乔低垂着眼睛，小声解释：“等下就回去。天气太热，大家说晚点回家，才拖到现在。”

纪又涵“嗯”了声，没说什么，但也没走开。

两人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沈星乔像是反应过来，忙说：“你跟我们一起坐吧。”说着去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

周文娜见自己夹在两人中间，连忙起身，换了个位置：“我坐这里。”

沈星乔只好在纪又涵旁边坐下。

纪又涵看了眼大家，问：“你们都要出国吗？打算去哪里？”

周文娜便介绍：“我想去加拿大，沈星乔去美国，杨毅申请了澳大利亚的学校，王应容就厉害了，英国，剑桥！”

纪又涵打量了眼对面的王应容，慢慢说：“哦，是吗？这么厉害。”

王应容察觉到他话里的嘲讽，看了他一眼。

纪又涵身体后倾，将手随意搭在沈星乔椅子背后，冲他挑衅似的一笑。

王应容微微皱眉，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吃得差不多了，咱们撤了吧。”

大家收拾东西。纪又涵拉住准备走的沈星乔，小声说：“我还没吃饭。”

“那你去吃啊。”

“一个人吃多无聊。”

沈星乔无语。

这时，王应容走过来，对沈星乔说：“时间有点晚，一起去地铁站吧。”

沈星乔知道他要送自己，忙说不用了。纪又涵闻言脸色一沉。

王应容便说：“我耳机坏了，正好要买新的。”地铁站附近常年有人摆摊售卖手机配件。

纪又涵哼道：“买个耳机跑那么远啊。”

王应容从容地说：“那边比较便宜。”

纪又涵气结，盯着他看了一眼，转头对沈星乔说：“好饿，我们去吃烧烤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两人暗暗较劲，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星乔。

沈星乔又尴尬又头疼，一把扯住周文娜，说：“不用了，我跟周文娜一起走。”扔下两人，落荒而逃。

纪又涵和王应容彼此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各自离开。

沈星乔到家，热得满身大汗。

高舅妈给她端了碗冰好的绿豆汤，说：“这天也太热了，外面就跟下火似的，一点风都没有，上午出去买菜，差点没中暑。”

高以诚在客厅看电视，嚷着也要喝。高舅妈没好气地说：“自己盛。”

高以诚腿好了许多，已经从拄双拐改为单拐了，指着自己的断腿说：“妈，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把你扔大街上自生自灭去了。”

他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单脚蹦到冰箱前，盛了一大碗绿豆汤，边喝边打游戏。

随着腿伤的恢复，高以诚的精神面貌也随之好转起来。沈星乔打量着渐渐走出阴影重新变得开朗的他，突然有些迷茫。支撑着她的愤怒、不平还有好奇随着时间的流逝正一点点淡去，猛然回头才惊觉，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天课间休息，沈星乔接到培训班前台电话，说她有一个快递。她仔细查看，快递单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名字和电话，不是前台弄错了，只好疑惑地取走了。回到教室，他打开一看，目瞪口呆—满满一大箱头绳，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她就是用一百年都用不完。

周文娜见了惊呼：“我的天，你准备拿头绳当饭吃吗？”

沈星乔干笑一声。

有女同学凑过来看，问：“沈星乔，你要摆地摊卖头绳吗？”

沈星乔已经猜到是谁送的，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头绳，忍不住犯起愁来。

中午下课，沈星乔见到等在培训班楼下的纪又涵，冷着脸把快递箱扔给他。

纪又涵接过纸箱，不明所以：“什么东西—哦，这个啊，你才收到？我要投诉商家发货慢。”

沈星乔没好气说：“投诉什么啊，退回去。”

“退回去干吗？你不喜欢啊？”

“你知道我同学说什么吗，大家以为我要摆摊卖头绳！”

纪又涵笑起来：“买的时候不知道这么多，留着慢慢用呗，一天一根，很快就用完了。”

“你—”沈星乔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好啦好啦，几根头绳而已，大不了送人就是。走吧，吃饭去。”

沈星乔摇头：“我不饿。”

“那也不能不吃啊，我们去吃炸酱面吧，你不是喜欢吃吗？”纪又涵拉着她就走。

沈星乔看着一脸高兴的纪又涵，阳光下笑得毫无防备，心虚得不敢直视，一时间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

她之所以接近他，不过是一时冲动、打抱不平，想要问个为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慢慢愈合，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事情正在不知不觉中偏离预设的轨道，逐步失去控制。 x/kmHM1DlBGj5XlZcGscJcb+mQhGz1UBATzv9KXjN6qhSgX35bG5rK3tyhg8aKk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