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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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无悔站南厉 |
第二天,滕厉solo一连九败的消息传遍电竞圈的大小贴吧和微博。
滕厉粉丝不相信滕厉菜成这样,强烈要求官方出来辟谣。沈轻南的粉丝则不服气,扬言South从来没怕过谁,要不是因为退出职业圈,早就该是联盟第一中单。两家粉丝瞬间掐成一团,中间还夹杂了几个队粉劝架,很快被大军淹没。
路哥看得头疼,“啪”的一声关上手机:“让你们低调,低调!谁的直播间摄像头没关,站出来受死!”
会议室里站了一圈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半天,其中一个抬起了头:“是我……”
路哥冲着老葫芦的肩膀就是一下:“你是不是活够了?还嫌咱们麻烦不够多是吗?你—”他气急败坏,“下个月工资没了!下下个月的也没了!”
老葫芦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但是我要解释一下!”
路哥准备砸第二下的手停在空中:“有屁快放。”
老葫芦挺了挺胸:“其实我关摄像头了!”
路哥愣了:“不是你?那是谁?”
老葫芦又把挺起的胸缩了回去:“但是我没关麦克……”
会议室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号。
节奏一个接着一个,路哥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故意搞MID,才把娱乐圈那一套买热搜、买水军煽动吃瓜群众情绪的把戏带到了电竞圈。但是节奏既然已经起来了,继续装死肯定是没用的,在跟高层商量过后,路哥再次把队员们叫进了会议室:“管理层决定,试训结束,直接把沈轻南招来一队。”
说完这话,他偷偷瞥了眼滕厉的反应。本来以为滕厉多少会有点负面情绪,没想到的是,后者根本没什么反应,反应剧烈的反而是其他人。
十夜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季舟犹豫再三,哑声说:“不合适吧。”
路哥当然知道不合适,但谁能告诉他怎么才合适?他烦躁地抹了把后脑勺:“South现在身份尴尬,人气又高,之前solo又赢了滕厉……”他干咳一声,“总之,现在他的技术有目共睹,让他在二队试训,还不被喷死?”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自从世界赛结束,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管理层的态度在变化,滕厉不再是全队的核心carry 位。LPL六年没有拿过S赛的冠军,也许,是该改变打法纳入新鲜血液了。
路哥又薅了一把头发:“要说就怪你厉神啊,好好地跟他solo干什么?”
话题终于转移到了当事人身上。
滕厉作为MID现役的唯一元老,当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时候,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这也是队友,甚至经理教练对他都客气三分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有绝对硬实力,称之为MID的支柱也不为过。
过去这几年,滕厉也不是没有替补,只是他太强,替补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巅峰时期,俱乐部招来一个实力跟他均等,某种意义上甚至强于他的人,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直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滕厉身上,全程沉默的支柱终于掀起眼皮,眸色淡然:“我觉得管理层做得没错,不让他进一队,又会是一大波节奏,没必要让俱乐部为了队员背锅。”
几个人愣了,这是他们滕队说出来的话?这次世界赛回来之后,他们滕队,明显不一样了。
门口响起三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沈轻南。
“教练,您找我?”他声音敛得温顺乖巧,只是眼底仍然有几分乖张。
路哥忙收了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换上一张腻死人的笑脸:“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中路替补,South,沈轻南,等后天试训结束就是MID的一员了。人家可是高学历,保送的第一学府,为了打职业暂时休学了。就冲这个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态度,我就很欣赏,哈哈哈哈!”又转头对沈轻南道,“其实你别看他们是网瘾少年,人都可好了,你们赶快熟悉熟悉,一起努力为咱们俱乐部捧杯啊!”
静了几秒,十夜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是小风、季舟。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沈轻南却只看着一个人,半天,他伸出手:“滕队。”他挑唇,“以后请多多关照。”
滕厉微微垂眸,三秒后,伸手虚握了一下。
路哥见状,终于把憋在胸口的气吐了出来:“行了行了,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算以前有什么误会也都过去了啊!”怕两个人还有成见,趁机道,“来,滕队长,讲讲你的team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他故意把英文单词说得蹩脚搞笑,企图活跃气氛,可显然并不好用。
因为下一秒,滕厉就在午后日光中抬起头,他抿起嘴角,像是在笑,可浅褐色的眸子沉得像深潭。
“我的队伍?”他微微停顿,“我的队伍只有一条规矩—打职业不是玩玩而已,你想赢,只能拼尽全力。”
经过多方面的考量,路哥还是让滕厉作为向导带着沈轻南尽快熟悉俱乐部。虽说是他的替补,但没有人比滕厉更清楚团队的打法和风格,甚至可以说,MID的打法就是为了滕厉而生的。沈轻南东西不多,只拿了两个行李箱,从二队的三楼搬到了四楼的卧室,房间更大,视野更好。
搬进去之前,路哥悄悄把沈轻南叫到一边,用做贼的口气说:“滕厉的房间千万别进,他的东西千万别碰。”
沈轻南眯了眯眸:“怎么,洁癖?”
路哥痛苦地闭上眼睛:“比洁癖还严重。”一脸追忆似水年华又不忍直视的表情,“他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用尺子量过的,你动了,这一天什么都不用干了,拿尺子画方格,再给他把东西摆回原位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沈轻南听了目瞪口呆。
四楼房间有限,滕厉作为队长,一人住一间,老葫芦和季舟住一间,十夜和小风住一间,暂时没有两人间的空房,只能另腾一间给沈轻南。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老葫芦就没停止过抱怨:“我在MID任劳任怨,两年了!都没有一个单间!季舟睡觉还打呼噜,多影响我休息,你知道吗!”
季舟一拳砸过去:“你还不洗脚呢。”
路哥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呛声:“你去打赢你家队长,你也有一个单间。”
老葫芦:“其实我觉得打呼噜挺好的,助眠。”
在一群人的哄笑喧闹中,沈轻南把行李箱靠在墙边,伸手摸钥匙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你住哪儿啊,滕队?”
滕厉指指旁边紧闭的房门:“住你隔壁。”在路哥期待又鼓励的眼神中,他抿抿唇,“有事儿可以来找我,随时。”
沈轻南抬起眼皮,似乎来了兴致:“随时吗,多晚都行?”
滕厉还没说什么,老葫芦已经急不可耐地说:“当然不行,晚上十二点以后不要敲我家队长的房间门,在走廊大声说话也不行。对了,你房间不会深夜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吧,我可告诉你,我家队长睡眠质量不好……”后面的话被滕厉一个眼神截住了。
折腾了半天,大家都挺累的,各自回房间休息。
走在最后的十夜叫住同样若有所思的季舟:“季哥,滕队是不是……世界赛对他打击太大了?还是solo太久没输过了?怎么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季舟皱眉:“他一直都是这样,为了俱乐部没什么不能做的,但他从前有底线,他必须是核心carry位,但现在看起来……”他咬了咬牙,“好像C位也可以不要了。”
经过一个星期的接触,MID的众人发现,除了第一天挑衅滕厉外,沈轻南没有再做任何过分的举动,就好像那时候只是心血来潮想试试滕厉的实力而已,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作为职业选手,其实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即使是休息也会经常打韩服保持手感,还要利用短暂的假期补直播时长,日常可以说是单调且乏味。俱乐部对选手的分段也有要求,韩服必须是大师以上,否则会扣奖金。为了冲分,队员们有时候也会双排上分。
季舟作为打野,经常会跟中、上双排上分,下路双人组一般也是双排,奈何小风请了两天假,十夜只能一个人上分,结果频频在国服排到演员,惨遭四连跪,险些从大师掉到钻石,气得直喝水。
老葫芦在旁边添乱:“叹什么气,想上分,喊你家队长啊。”
十夜偷偷瞥一眼专心致志游戏的自家队长,自从世界赛之后,队长说话说得更少了,还是一脸生人勿近,哪里敢让他带着上分。
十夜:“我、我在练新英雄,不敢吃队长的分……”正说着话,游戏界面突然弹出邀请—MID丶South邀请你加入队伍。
回头,就看到沈轻南挂着耳机对他说:“双排?”
十夜一开始对这位新加入的中单还有些疑虑,没想到人这么好,他要感动哭了:“谢……谢谢南哥!”
其他人还没回过味儿来,老葫芦先不高兴了,狠狠瞪他一眼:“怎么了小十,有奶就是娘啊,忘了曾经你还是个钻石辅助的时候,你滕队是怎么带你上分的了?”
十夜噎了噎,尴尬地说:“没、没忘。”又忐忑地看向沈轻南。
沈轻南听完没说什么,笑了笑,鼠标轻移,退出了游戏。
十夜的脸直接红成了番茄。
这番举动被老葫芦看在眼里,仿佛得逞似的开启嘲讽模式:“哟,怎么,这么不经说?我可先声明,我们队就是爱相互开玩笑,这是风俗特色,新人最好赶紧习惯啊,省得以后比赛……”
滕厉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老瓢。”
葫芦画瓢,“老瓢”是老葫芦的外号。
老葫芦瞬间笑容满面:“啊,队长,您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滕厉:“闭嘴。”
老葫芦:“……”
沈轻南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又重新登录游戏,点开搜索界面搜十夜的ID:“换个小号排。万一带不动你,大号又被人认出来,丢人。”
十夜:“……”
晚上,路哥拿着笔记本从二楼会议室下来:“明天小风就归队了吧,给你们约了下午四点的训练赛啊。到时候别忘了。”
老葫芦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打谁啊?”
路哥:“Lullaby。”
Lullaby战队,拥有联盟第一国产辅助Heng—盛桁,以及全联盟唯一的女性选手简浔。也是去年的新秀战队,季后赛直接打进了联盟四强,距挺进世界赛只有一步之遥,作为一支刚成立的战队,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队员准时出现在一楼训练室,路哥正在联系对方教练,犹豫了半天,才道:“这样,这场先让South上,几个人先磨合磨合,滕厉你OB(观察)他。”
滕厉点头。
趁没人注意,路哥小声对滕厉说:“你的手,怎么样,最近没问题吧?”
滕厉看他一眼:“不用操心我,几场训练赛还能撑得住。”
路哥心里一紧,干笑道:“那就行,那就行。”
打开游戏,双方进入自定义房间,滕厉坐在沈轻南身后,正小声跟路哥商量BP,回头就看到屏幕上蹦出一行字。
Lullaby丶Xun:“哟,这是谁啊,新中单?老瓢,滕厉呢?”
MID丶HuLu:“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说多少次了,叫哥!”
Lullaby丶Xun:“叫哥可以啊,下路1v1单挑来不来,输了的叫哥,谁叫打野谁是狗。”
毕竟今后都是队友,季舟还是挺拎得清的,转头对坐在旁边的沈轻南说:“这个AD叫简浔,是个妹子。”
“妹子?”老葫芦狠狠呸了一口,“她哪儿像个女的?打法比小风还凶。”
沈轻南挑眉。
小风:“你看不起谁?这能横向比较吗?我们风格不一样!我是稳健型打法好不好,稳健型!”
季舟适时道:“总之South你去下路游走的时候多注意一下,盛桁听说过吧,联盟第一辅助,保她保得滴水不漏。而且这妹子特别记仇,你杀她一次,后期等她发育起来了,就盯着你杀。”
沈轻南笑了一声:“哦?”
对面,简浔还在公屏疯狂打字:“滕厉还真要退役了?不是吧,还没到年纪呢。难道是年纪轻轻撸多了?老瓢替我问问他,他现在看屏幕是不是重影?”
隔着沈轻南的半个肩膀,滕厉瞥了眼屏幕,无动于衷。
倒是沈轻南来了兴致:“怎么,这妹子跟滕队,有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滕队”这两个字,从沈轻南嘴里说出来,滕厉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滕厉才动了动唇,一道声音已经抢在他前面。
“你可不要乱说话,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造谣是犯法的好吧。我家队长清清白白一个小伙子,单身二十年了连妹子的手都没摸过,你少乱配CP。”老葫芦自顾自说了半天,又小声嘟嘟哝哝,“不过这小妞儿倒是经常拽着队长solo,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对队长有什么意思。”
滕厉冷冷扫他一眼:“你这话让盛桁听到了,能从海市坐飞机来跟我真人solo。”
接着,Lullaby丶Xun忽然输入了一串乱码,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新ID在公屏打字。
Lullaby丶Heng:“抱歉,我家AD给你添麻烦了。”
MID丶South:“看好你家AD,赛场上我六亲不认。”
Lullaby丶Xun:“口气挺大嘛,要不要solo啊?三局两胜,输的人叫爸爸。”
滕厉:“……”
盛桁:“……”
沈轻南:“……”
六亲不认的沈轻南果然狠,完全没有因为简浔是妹子就手下留情,在上路已经炸穿的情况下,帮下路取得优势的时候毫不手软。比赛进行到二十五分钟,趁着对面打野回家的空当,更是从中路河道追下路双人组追到上路二塔,直到打野操纵着猪妹赶到才偃旗息鼓。
公屏—
Lullaby丶Xun:“中路那位,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吧?我从前得罪过你?”
MID丶South:“嗯。没。”
Lullaby丶Xun:“那你为什么盯着我杀?”
MID丶South:“不秒AD难道我去秒坦克?”
Lullaby丶Xun:“……”
起初,训练室的气氛还是轻松愉快的,可到了后来,滕厉眼底那点轻快彻底烟消云散。
沈轻南入队后的第一次训练赛,本来磨合期短,队友之间缺乏沟通配合,输是很正常的事,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会输得这么难看。
滕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水晶第三次在眼前爆裂,视线在人头比22:3上停留了一会儿,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感受到周围几乎要结冰的气场,十夜小心翼翼推了把键盘:“队长……”
滕厉扫了他一眼,冷冷吐出四个字:“上楼,开会。”
二楼会议室。因为教练组临时有事,路哥只留下一句“你们先自己找找问题”,就急匆匆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横七竖八坐了几个人,滕厉坐在投影旁边,翻了翻笔记本,看了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索性把笔记本合上。他双手抱肩,心平气和:“你们四个是对面请来的演员?”
四人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滕厉面色平静:“辅助游走不去中,打野gank(抓人)不去中,AD……”
小风连忙举手:“滕队,我是无辜的!”
滕厉点点头:“嗯,你是挺无辜的。AD不用游走不用抓人,那中路被包的时候,你寒冰的大招留着过年?”
“……”
寒冰射手艾希的大招魔法水晶箭,射程是全图,也就是说,只要预判到位,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开团保命收人头的技能。
投影上静止的画面再次播放,下一次暂停点,是中路一打二还反杀一个的镜头。滕厉蹙眉,似乎陷入深思:“你……”
沈轻南抬起眼。
“十三分钟的时候,对面辅助来中路游走,虽然你最后一换一,已经算赚了,但是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哦—”沈轻南拖长了声调,“那如果是队长你,会怎么做?”
不知是没有听出这话背后的含义,还是完全忽视了沈轻南的挑衅,滕厉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看着他:“我会给队友pin信号,让打野或者在河道做视野的辅助来帮我。”
沈轻南扬起嘴角,讽刺道:“靠队友?”
“South……”滕厉垂下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眼底的困惑已经消失殆尽,“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能够信任的队友吗?”
沈轻南一愣。
滕厉继续说道:“这是一个团队游戏,只靠个人实力不可能赢下比赛……这个道理你该懂吧?”
会议室陷入良久的沉默。
滕厉所有的精力都在战队和比赛上,所以他向来对其他事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只要跟英雄联盟有关,他就比谁都认真。
比如现在。
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气压低得吓人。
“是吗……”沈轻南在这片沉默中缓缓开口,“那就……证明给我看。”
滕厉不再看沈轻南,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搭上椅背,目光落在老葫芦身上。
暴风雨来临前夕总是平静的,用这句话形容他家队长再合适不过。老葫芦有点接不住跟滕厉对视,掩饰似的干咳:“我……我总没演吧。”
滕厉冷笑:“你要是没演,那就是真的菜。”
老葫芦不说话了。
滕厉拖动视频进度条,娴熟地停在某一点。
这是整场的一波大节奏,本来是自家打野为了帮下路双人组取得优势、前期gank的选择完全没错。
只是没想到对面打野也在反蹲。
三打三的局面,季舟和小风都是有胜算的,几个人短暂沟通后决定继续打团,这个选择也没错。偏偏对面上单的TP(传送)好了,直接传送下路一塔,三打三变成了四打三,Lullaby扭转局势,打了个一换三。
滕厉面色平静:“下路三包二的时候对面上单亮TP你为什么不下去?”
老葫芦顿时语塞:“我……我……TP没转好啊。”
滕厉一言不发,手指快速按动后退键,然后空格暂停,扫一眼屏幕上明显CD已经转好的小技能,声音像淬了冰:“你再说一遍?”
老葫芦瞬间满脸通红,他家队长虽说很少发飙,但满脸平静的时候,比发飙要可怕一万倍。他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他们打野也在啊,而且我们前期阵容就算三打三也没问题。”又小声嘟哝,“再说,South他不是很能打吗,让他一打三没问题啊。”
耳边一声嗤笑,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的沈轻南坐起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么看得起我?”
老葫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滕厉几乎要气笑了:“你今天第一天打职业?二队两年白待了是吧?也不看看你们前期劣势成什么样了?上单上单被单杀,野区都快被反烂了,也就中路一点优势,推完线去下路游走,你们没有一个人帮?”
滕厉站起来,投影在他脸上打出斑斓的光:“本来抓住这个机会是有机会翻盘的。”嗓音陡然严厉,“这一盘,就输在了你没交TP。”他在室内扫了一圈,仍然没什么表情,“从游戏开始的那一刻,这就是一场战争,只有成王败寇,没有虽败犹荣。搞个人情绪,就给我滚蛋。”
又当爹又当妈,又当队长又当教练,滕队长他……心着实很累。
离开会议室,滕厉去一楼关了电脑,出门做理疗。虽然战队也有理疗室,但他不想弄得尽人皆知,他还不想退役,他还能打,多打一年,也就多一次夺冠的机会。
换鞋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他:“队长。”
滕厉回过头。
季舟站在滕厉身后:“你今天,”他欲言又止,“这话说得严重了,你也知道大家都是替你抱不平。我倒是无所谓,老葫芦被你这么训……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
季舟这一番话说得也忐忑,毕竟滕厉在他们的心中,说是精神支柱也不为过,与其说是队友,不如说是把滕厉看作是无法企及的神话。
滕厉垂眸,嗓音平静:“替我抱不平最好的方法就是拿个冠军,训练赛都要闹情绪,这要是比赛呢?S7还想捧杯?现在这个状态,进世界赛都困难。”他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没有嘲弄,没有讽刺,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按在亚军席上无数次的少年,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折磨,彻底放弃了希望。
“滕队,你该不会真的想退……”最后那个字没有说出来,季舟只觉得嗓子发紧。他不能相信滕厉会退役,就像每天早晨都会看到太阳一样,他不能想象有一天睡醒之后,没有太阳了,是什么感觉。
走廊灯光昏暗,楼上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大约是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了。滕厉抬眼扫过空荡荡的楼梯,声音平静:“只要我还能在赛场上打一天,就绝对不会退役。”
说完之后,他打开门,离开基地。
二楼楼梯口,看不见的阴影里,烟雾缭绕中,现出暗红的一点。
状态下滑,挨喷背锅,老将几乎都有这么一天。如今的电竞圈还不完全规范,粉丝的质量也良莠不齐,赢了吹输了喷早已成为习惯,那些谩骂和侮辱,甚至是网络暴力,哪怕是经历丰富的成年人都难以招架,何况是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孩子,电竞选手顶着多大压力可想而知。
让滕厉退役的呼声从前两年就隐隐开始,直到今年输了世界赛,呼声更烈。
很多时候,滕厉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但只要还能打游戏,他就还有力气。他还可以打的,还没有捧杯,怎么能就此放弃。
理疗师对滕厉的伤势已经十分熟悉,也照常嘱咐他注意休息,少用手。滕厉点头应了。他穿好上衣,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上面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提示。
划开屏幕,新消息被顶到最前面—
Xun:“滕厉,你真退役了?”
Xun:“没劲。”
Xun:“新中单真是那个长得挺帅的主播?技术还不错嘛,你推我个微信,我跟他solo一把。”
滕厉眯了眯眼,随手做好事,截图发给盛桁。
过了一会儿,手机开始疯狂振动,是语音通话,听筒里响起简浔气急败坏的声音:“滕厉,你这个老阴鬼背后捅我刀子,你有种单挑啊敢不敢……盛桁,你、你放开!你把手机还给我!”
滕厉坐在按摩床上,把手机拿远了。过了一会儿,听筒里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抱歉,我家AD给你添麻烦了。”
滕厉挑眉,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不麻烦。”
临挂断前,那边的人顿了顿:“South,真的很帅?”又喃喃自语,“得让简浔离他远一点。”
语音挂断,手机跳回微信界面,被按摩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滕厉凝神想了一会儿,发现他都没有自己替补的微信。
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又心甘情愿乖乖做他的替补,说是放弃他的位置了,倒不如说像一只小憩的猎豹,看似沉睡,实则感官在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只是在寻找机会,一击将他击毙。
滕厉揉着肩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回到基地已经晚上十二点,经过下午的训练赛,大家基本没什么心思再搞直播,都各自在房间休息。
滕厉走进训练室。
本来想再打两把韩服,却发现已经关了灯的训练室里,有显示屏发出幽暗的光源。滕厉停下脚步,看着座位上的人。
沈轻南戴着隔音耳麦,显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屏幕依然是游戏界面,分屏是直播间的弹幕,虽然是深夜,但弹幕仍然活跃。
“要下个月跟平台的主播约才能转成战队约,这个月的时长还是要补的。
“打职业?没什么习不习惯的,跟上学没什么区别。
“队友?没太注意。
“厉神?”
话音微顿,沈轻南神情专注,手指飞快地点击鼠标,操控着英雄把对面中单打成残血,唇边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一只手扶上耳机,似乎是思考的模样:“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屏幕上又刷过一片弹幕。
“想知道他哪儿有意思……”沈轻南的嗓音带着玩味,响在暗淡的夜色里,“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明星选手的粉丝数量基本等同于一个小明星,何况MID也是老牌豪强战队,可想而知粉丝基数的庞大,这时候不少队粉也窜到沈轻南的直播间,想看看有没有战队其他人的消息。
“为什么打职业?”沈轻南继续挑着弹幕回复,他若有所思地把耳麦拿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因为滕队啊。”
滕厉的水杯没有拿稳,水洒出一大半。
同样炸锅的还有弹幕—
【我酸了!这是什么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是你南神飘了还是厉神拿不动刀了?你敢觊觎厉神不怕被他安排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哟,小伙子脸变得挺快啊,前几天还挑衅solo呢,现在已经跪舔了?】
【啧,滕厉队霸石锤了,连沈轻南都开始服软了嘿!之前的荆邢多优秀一选手,不也被他挤走了?要不是他,MID说不定早就夺冠了。】
【前面别虚空带节奏好吧,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战队的保洁阿姨啊?】
弹幕比刚才多了一倍,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沈轻南按下回城键,整个人都陷在椅背里,双手交叠抱在脑后:“战场上总有胜有负,做他的对手也不可能一直打败他,最好的方法难道不是做他的队友,然后代替他的位置?”
训练室门口的阴影里,滕厉握着水杯的手微微发紧。
不知弹幕又说了些什么,沈轻南微微有些不耐烦,按键盘的声音也比刚才快了两分。一局游戏结束,他才重新看向分屏,嗓音含笑,又冷:“别在我直播间带别人的节奏。”他扫过一条【你不是也在直播间带滕厉的节奏】的弹幕,扯唇笑了,“我带了他的节奏,你们说我行我上,所以我上了。”他点击开始游戏的按钮,进入单排等候时间,“你要有本事,你也上啊。”
当晚,一个名为“此生无悔站南厉”的超话悄然诞生,里面第一条微博被感叹号占了满屏。
南方栗子甜:“没人觉得南神维护厉神的样子像小狼狗护主吗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的几天,MID战队接到无数训练赛邀约,虽然未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各个战队都想试试新中单的实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毕竟一个从来没有进入过LPL的职业选手,之前甚至还是一名主播,又没有在二队服役,直接升上一队,连滕厉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对于各家必然是神秘又好奇的存在。
每个选手的英雄池深浅、游走对线的习惯,其实都是可以摸索出来的,但这些必须要复盘大量的赛事录像。虽然寻常的新人大概率都是没有经验、赛场上会失误频频的选手,可沈轻南这种新人,很可能是核爆的存在。
路哥挑了几支实力均衡的队伍,在尽量不暴露过多战术的情况下,让沈轻南尽快跟队伍磨合。
经过之前那场训练赛,队友们倒是没有再出幺蛾子,训练也没有故意找沈轻南麻烦。除了老葫芦偶尔颇有微词,譬如在沈轻南对位单杀之后会酸两句“嘁,狂什么啊,再狂不是也不能一打五吗”之类的垃圾话。
总之,基地度过了一段看似平静的时光,很快迎来了第一场正规赛事—德玛西亚杯。作为每年的开年赛事,也是为了衔接休息期和夏季赛,含金量跟S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各个战队通常会派二队去练兵。
但是今年……
路哥拽着MID众将开会。
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睡眠明显不足的少年。老葫芦歪歪斜斜地靠在季舟身上,被后者嫌弃地一把推开。十夜头发蓬乱,小鸡啄米似的不停低头。小风目光呆滞地盯着写满训练赛时间的白板,就连滕厉都微阖着眼。唯一看起来像正常人的只有沈轻南,额前的刘海打理得干净,此时正抱着肩若有所思。
路哥推开门就看到这么一幅毫无生气的画面,气得差点吐血:“我说你们打起精神来好不好!一个个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像被岁月蹉跎了几十年似的?”
听到这话,老葫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指着白板声泪俱下:“你还好意思说,一天约三场训练赛,场场BO5(五局三胜制),训练完还要继续韩服rank ,你还是个人了?”说完擦着眼泪又萎了回去。
路哥干咳一声:“这不是为了让你们快点找回手感嘛。”他从手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今年德杯场地定了啊,在长市,下个月月初,你们各自准备准备。”
正在打哈欠的小风张开的嘴没合上:“准备?准备什么?”
路哥瞪他一眼:“还能准备什么,准备上场!”
季舟也在一旁皱了眉:“以前德杯不是二队上吗?上次就是我们……这次还是我们?”
路哥心里嘀咕就知道这帮兔崽子没那么好对付,下意识地搓手:“是,我们一队以前是不打德杯。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上次世界赛的遗留问题还在,管理层希望你们德杯打出一个好名次,平息一下节奏。而且,”他顿了顿,“我们现在有新的队员加入,才磨合了一个多月,还是需要在大赛上看看成效的。”目光转向沈轻南,“South,德杯你先去练练手。”
晨光熹微的会议室,面容英俊的少年缓缓抬起眼,全然没有新人第一次上赛场的拘谨不安,眼底甚至有两分跃跃欲试的光芒。他的视线在身侧始终垂眸不语的队长身上停了两秒,笑了:“行啊。”
回到训练室,老葫芦还没坐稳就开始抱怨:“不是,我说,教练组什么意思啊?练兵去训练赛上练啊,拉着我们一队给新人当陪练?这得多大的面子?敢情我们队也来了一个沙涂啊。”
没有人说话。
沙涂,ID“SHA”,SD战队队长,也是联盟老牌战队,成绩一直处于中游水平。其实SD的实力不差,老板土豪,资金雄厚,教练也是一流,而始终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原因,多半归功于沙涂在战队的为所欲为,打比赛迟到、休息室抽烟、微博喷人已经屡见不鲜。作为战队老板的亲儿子,他甚至可以随意决定选手的去留—用滕厉的话说,这种把电竞当游戏的人,根本不配做职业选手。
姗姗来迟的沈轻南回到训练室,瞥了一眼全员沉默的脸,拉开电竞椅坐下,登上韩服开始排位。因为分高,匹配速度慢,他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回来的时候,一个笔记本工工整整摆在他的鼠标旁边。
牛皮纸封面,很厚,边角整齐。沈轻南左手拿起水灌了一口,右手随意地翻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工工整整的一个字母—L。
他挑挑眉,继续翻看,发现这本笔记本的前三分之一记满了各种数据参数,包括几乎所有现役选手的英雄池,以及对线不同英雄的出装和符文。再往后翻,则是许多比赛视频编号和时间点批注……显然是复盘过很多遍比赛录像才能总结得这么细致。
他的视线移到右手边正在调整键盘位置的少年,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带了几分疑惑:“滕队?”
滕厉应声抬头,目光在他的手上定格一瞬,嗓音仍是淡淡的:“这次的赛程已经发群里了。有你之前打过训练赛的战队,也有完全没交过手的,这上面有每个队员的分析,你先熟悉熟悉,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没有丝毫被替补代替上场的愤怒和不甘。
原本结冰的训练室,如有春日暖阳,逐渐冰消雪融。
憋了一肚子气的老葫芦原本不想再说话,可实在是对他家队长太过好奇,于是就随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队长,你的私货都借给他了?我跟你同房了两年你都没让我看过一眼!这还真是老板的亲儿子啊?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转中单,现在就要!”
滕厉冷冷看着一个一百七十斤的胖子在电竞椅上疯狂打滚:“这椅子要是被你滚坏了,让赞助商撤了资,下半年的赞助你去拉。”嗓音微顿,“同房?你跟谁同房?”
老葫芦讪讪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哦,我是说我们同住一个基地,四舍五入就是同房了。”
滕厉:“……”
出发去长市的前一天,从来不缺席任何训练的滕队长破天荒地申请了半天假。
路哥也没说什么,依言批了,只是在滕厉临出门前忽然叫住他:“对了,我记得今天限号吧,你能打得到车?”
基地地处偏僻,不通地铁和公交车,队员平常出门都有战队的车接送,偶尔有私事也会提前联系车队,可今天滕厉没有向战队透露他的目的地。
滕厉看了看已经十分钟没有人接单的打车软件,刚想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他:“队长,我送你啊。”电竞椅被推开,沈轻南摘下耳机,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今天我的车不限号。”
在滕厉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沈轻南用眼神点了点桌角的笔记本:“算我还你人情。”
特斯拉车内宽敞。
滕厉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原本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可再叫不到车,今天的行程就会泡汤。
沈轻南从善如流地上车,打开音响的同时问滕厉的目的地。
滕厉犹豫片刻,报出一个地名。
沈轻南眸色渐深。
滕厉要去的地方,是S市有名的精神病院。虽然好奇,但到底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沈轻南把车载音响音量开大,白色的车子驶入空无一人的街道。
车程大概一个小时,滕厉前五十分钟都在闭目养神,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才转醒,拿出手机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虽然没开声音,沈轻南还是一眼就看到手机上的视频,是前几天训练赛的录像。
这人是不是除了打职业赛,再也没有其他事情能做了?沈轻南忍俊不禁。
滕厉从屏幕前抬起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笑什么?”
车刚好走到十字路口,沈轻南打了把方向盘,目视前方:“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看你也不像网瘾少年,怎么就对游戏这么着迷呢?”有个问题从心里毫无预兆地冒出来,大概是开车太专注,沈轻南也没过脑子,就这么问了出来,“滕队,你为什么打职业?”
拐过最后一道弯,笔直的林荫小道终点,现出偌大的医院门牌。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直到车子停到了停车位,滕厉始终一言未发。原本他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待车停稳,他解下安全带,才开口:“今天麻烦你了,我自己上去就行。”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轻南单手倚在驾驶室的车门上,转头看他,眼尾含了戏谑笑意:“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滕厉推开车门的手顿了顿。
沈轻南笑了,长腿一迈,下车:“走吧滕队,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两步路。”
这里与其说是精神病院,倒不如说是疗养院。
医院的绿化很好,住院部前的人工湖散养了几只水鸟,不少穿着干净病号服的病人在草坪的长椅上晒太阳,只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一点问题。
然而进到住院楼,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与楼外的阳光明媚不同,踏进正门的那一刻,整栋楼都透出令人不舒服的阴冷,不时有行色匆匆的护士走过,如果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隐约的哭喊。
沈轻南不由得皱了皱眉,目光向身旁的滕厉移去。
相比起沈轻南,滕厉似乎完全没有被外界干扰,简单地登记一下,然后熟门熟路地上了七楼,站在其中一间单人病房门口,抬手,轻轻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沈轻南始终跟在他身后。
房间陈设简单,打扫得很干净。一个床头柜,一张单人床,两把木质椅子,上面放着一袋水果。床头坐着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身上是素净的病号服,听见响动,微笑着转过头。
饶是经过无数次大赛、无论成败都能面不改色的沈轻南,在看清男人的长相之后,倏然愣在原地。
再没有基地时的威严冷淡,滕厉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柔光,他在光晕里扬起嘴角:“任队。”
话毕,他微微回头,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一字不落地灌进沈轻南耳中:“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打职业?”他的目光移到任炎素净的病号服上,“这就是我打职业的原因。”
沈轻南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一个音。
电竞古早大神,LPL的奠基人,也是LPL迄今为止带领战队拿过连续两届春夏季赛冠军的老牌强队,Retern战队的队长—任炎。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海报宣传视频中张扬的脸,此时却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像近乎透明的硫酸纸。他在玻璃窗下缓缓抬起头,现出被刘海遮盖的漆黑双眼,片刻后,轻轻笑了笑:“小厉,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