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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问题和新史学

1840年的鸦片战争,让绝大多数中国人开始在落后挨打的痛苦中思考三个问题:为什么中国与西方差距如此悬殊?中国如何能够赶上西方?赶上以后的中国会是什么样的?是否还能重现往日的辉煌?直至今日,这三个问题还萦绕在国人心头,不断引发各界精英的探讨。同样地,从大概250年前开始,作为历史同期领先者的西方精英们,也开始深思当时新世界格局背后的原因。和世界其他地区相比,西方已经遥遥领先,这种领先优势在此后的200多年迅速形成西方对全球的统治。为什么西方能够统治世界?这种统治能否持续下去?

东西两方的问题虽然看上去“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的两面。在过去200多年里,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西方,东方的衰落和西方的领先一直都是各界精英关注的核心,围绕此话题涌现出各类理论、学说,但是至今尚未形成共识。已有的学说似乎在解释历史和预测未来上都有局限,它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所选取的历史区间相对较短,有些可以追溯到过去上百年,最多至千年的历史,历史视野仍嫌不足。李鸿章所言中国在1840年面临的是一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实属深刻洞见。然而直到近代,人类对历史的考据主要靠文字记载,而文字在西方有5500年历史,在中国有3300多年历史,相对于整个人类进化史来说,文字记载的历史只占不到百分之一。用百分之一的历史显然不足以追溯、阐释整个人类进化的历程,加之传统史学本身也有偏见和局限,仅凭文字史的视野并不能完全回答上述问题。

所幸的是,传统历史学在过去几十年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系列科学学科取得突破性进展,为人们理解更长期的历史提供了全新的工具。

1949年考古学放射性碳定年法技术(Radiocarbon Dating)被发明,这种技术可以使用碳-14同位素的半衰期来比较准确地测定一种物质的历史年代。新的检测技术再加上基因技术,使考古学家对文字出现之前的历史考据有了飞跃性的进展,从此在全球各地不断发掘出来的文物就成为了比文字更为重要的考古依据。

上世纪50年代之后,DNA结构的发现让生物学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催生了分子生物学、遗传生物学、进化生物学等学科的发展。这些学科和其他学科结合,让科学家对人类本身的进化历史第一次有了比较完整的了解。生物学家爱德华·威尔逊(E. O. Wilson)在2012年正式提出了人类起源的完整理论,发表著作《社会性征服地球》( The Social Conquest of Earth ),这是继达尔文之后人类进化历史的又一次巨大发展。

1919年,塞尔维亚的地球物理学家米卢廷·米兰科维奇(Milutin Milanković)提出了米兰科维奇循环理论,这一理论在70年代被最后证实,科学家们从数学上证明了地球的离心力、转轴角度和轨道的进动影响了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从而造成了地球气候的长期大循环,循环周期大约是10万年。米兰科维奇循环理论帮助人们第一次理解了冰川纪的形成、持续时间以及预测大循环中的未来冰川纪。2004年,科学家在南极打出了纵深两英里的洞,在多年积雪堆积形成的冰层中提取出过去74万年的历史气候数据,以及这期间人类活动对大气造成的影响,这些记录也还原了人类活动在过去几万年里在大气层中留下来的部分轨迹。

1987年,在美国基因学者瑞贝卡·卡恩(Rebecca Cann)的带领下,科学界得出了一个在当时惊人的结论:所有的人类女性都可以追溯到一个共同的祖先,她居住在非洲,被称为非洲夏娃,诞生于大约20万年以前。这一结论此后被各种研究不断证实,不过把夏娃出现的时间推迟到了15万年前左右。此后不久,科学家也找到了所有男性的祖先:非洲亚当。这些重大发现证实了今天的人类都起源于同一祖先。人的特性,比如聪明、勤奋、创造性、利他主义倾向,在一个大的群体里,表现出的分布也很接近。这一结论对传统观点提出了巨大的挑战,粉碎了任何以种族、文化的不同为基础来解释东西方领先的理论。

正是各学科的大发展奠定了新史学出现的基础。所谓新史学,就是利用科学各个领域的前沿发展,跨学科重新构造解读人类长期历史的方法论,其最主要的突破就是不再局限于文字史,可以研究更久远的历史。

生物学家、地理学家贾雷德·戴蒙德(Jared M. Diamond)堪称应用新史学的第一人,在1997年出版的《枪炮、病菌与钢铁》( Guns, Germs, and Steel )中,他第一次通过对人类农业起源的追溯,指出地理位置对人类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影响。他的研究不仅回顾了人类过去一万年的历史,而且首次翔实有力地解释了为什么欧洲在16世纪彻底征服了美洲。就如新大陆的发现和美洲的征服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跨时代意义,戴蒙德的发现和这本著作也是史学界的一次大突破。

另一位新史学的践行者,考古学家、古典学家、历史学家、斯坦福大学教授伊恩·莫里斯(Ian Morris)使用所有已经发现的科学工具勾画出人类文明在过去几万年中进化的基本轨迹,发现了人类发展的规律,据此解释东西方在近代的差距,并预测了人类社会的未来。他于2010年出版的《西方将主宰多久》( Why the West Rules——For Now ),以及2013年出版的姊妹篇《文明的度量》( The Measure of Civilization )为这些问题提供了最好的答案。使用莫里斯的定量计量文明基本轨迹的方法,再加入经济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及对中国历史传统的研究,我们今天就有可能将中国的现代化问题置于整个人类文明几万年的进化历史之中,由此对开篇所提的中国人近代关心的三大问题,做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深刻的理解和回答,并在此基础上对中国未来提出比较可靠的预测。

笔者出生在1960年代的中国,在中美两国都有20余年的生活经历,对于中国现代化问题的兴趣自年少起持续了30多年。过去20多年的投资工作又对预测中国未来多了一份职业上的需求,并在这些年间积累起一些思考心得。这个“谈现代化系列”,正是我过去30多年的思考笔记,希望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这一系列首先将主要应用贾雷德·戴蒙德和伊恩·莫里斯的研究成果,结合部分个人表述和解读,从中国人的角度,分析人类16000年进化史的计量图表,阐述人类历史发展的重要阶段,揭示其中的规律,重点将集中在现代化的诞生历史上。之后我将着重讨论现代化的本质,中国现代化的道路,以及预测中国的未来,这部分内容更多是我个人的愚见。最终,我将落脚于中国现代化对西方的影响,以及对人类未来共同命运的探讨。 x/VRhZK5/zYU7SgVFL9uZxLBkDOHPkc0o+Xg6h/umkNXc1iCunxHMqhVdBDb8w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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