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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儒家的形而上学

在第十二章里,我们看到,《易经》本来是一部占卜的书。后来,儒家赋予它以宇宙论、形而上学的意义,并且从宇宙论联系到伦理,进行阐释;这便是现在附于《易经》之后的“易传”。

在第十二章里,已经讨论了“易传”的宇宙论解释。本书第二十三章还将回到儒家赋予《易经》的宇宙论意义这个问题上来,本章的探讨则将限于“易传”和《中庸》的形而上学的伦理学说方面。

《中庸》是《礼记》中的一章,按照传统的说法,它是孔子的孙子子思所作。事实上,其中大部分是后来的著作。“易传”和《中庸》代表了先秦儒家形而上学发展的最后阶段。这一时期儒家对形而上学的兴趣如此浓厚,以至公元三四世纪的新道家把《易经》和《道德经》、《庄子》三部书列为“三玄”。公元六世纪上半叶,笃信佛教的梁武帝(公元五〇二至五四九年在位)亲自为《中庸》写注释。公元十到十一世纪(宋朝)佛教禅宗的僧人也写作这样的注释,由此开启了“新儒家”的时代。

事物之“理”

“道”是“易传”,也是道家认为最重要的形而上学概念。但是,“易传”中的“道”的观念和道家的“道”的观念是不同的。道家的“道”的观念是无名、不可名状的,而在“易传”的作者们心目中,“道”是可以名状的,而且严格说来,也只有“道”是可以名状的。

我们需要把道家所说的“道”和“易传”所说的“道”加以区别。道家所说的“道”是宇宙万物及其变化所由产生的那个“一”;“易传”中的道则是“多”,是统辖宇宙万物中每类事物的个别的“理”。就这一点来说,它有点像西方哲学中的“共相”。我们曾经看到,公孙龙认为“坚”就是使得宇宙间事物坚硬的那个“理”。“易传”的作者们也同样认为,使得物质坚硬的乃是坚硬之道。这个“坚硬之道”可以和个别物质的坚硬性分离出来,成为可以名状的形而上学原理。

像这样的“道”——形而上学原理——可以举出很多,如君王之道、大臣之道、为父之道、为子之道,等等。这是作为君王、大臣、父亲、儿子的规范。它们各有其名,每个人由于社会地位也就此有了自己的称谓名字,而且应当按这种社会地位规定的名字去圆满完成它的内容。这令人想起孔子关于“正名”的古老学说。就孔子来说,这只是他的伦理学说,而在“易传”里,它还构成了形而上学的一部分。

如前所述,《易经》本是一部占卜之书。巫者取一把蓍草,每两根一次,取出放在一旁,最后剩下的或是单数,或是双数,记录下来,这样连续六次,所得结果就构成一卦。《易经》中对这一卦的卦辞就应是神对卜者所求问事项的指示。这些卦辞、爻辞要准备回答各种世俗事务、各种情况下的问题。“易传”的作者们根据这种情况,需要制定各种标准答案,这些卦辞、爻辞就是回答求问事项的各种公式。每一卦都代表一种或几种“道”,也就是事物的普遍性原理。对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的释辞就被认为其中包括了宇宙所有的“道”。

这些卦和爻被看作是宇宙之道的图像。这就是“易传”中《系辞下》所说:“易者,象也。”这些象征和现代符号逻辑(symbolic logic)所称的“变数”很相近。在这里,变数的作用是作为某类或某些类具体事物的替代物。属于某一类别并且满足某些条件的一个具体事物,可以纳入某个公式和某个变数,因此也可以纳入某个卦辞和爻辞所说的内容。在这里,卦和爻就是这事物的符号或象征。这个公式便代表着某种道,成为某类对象所应当遵循的指示。从占卜的观点说,如果遵从卦辞、爻辞的指示,卜者就会得到好运,否则就将遭到厄运。从伦理的观点看,遵从这些卦辞和爻辞,就是“对”的,否则就是“错”的。

以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来说,它是雄性的代表,也是雄浑、雄劲;以第二卦“坤”来说,它是雌性、温良、驯顺的代表。因此,任何能满足“雄浑”条件的事物,都可以纳入“乾”象;任何能满足雌性、温良条件的事物,都可以纳入“坤”象。乾的卦辞和爻辞都可以认为是代表了宇宙万物中雄性事物的“道”;坤的卦辞和爻辞则可以认为是代表了宇宙万物中雌性事物的“道”。

因此,“易传”《彖辞》论到坤卦说:“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这是说,如果居先,将迷失道路;如果居后,则将顺利而得常道。“易传”《坤文言》说:“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这是说,阴虽美,却含蓄以事君,不敢居功。这是大地之道,为妻、为臣之道,大地从不居功,只代万物以成其事。

乾卦则正相反。它是天的象征,君王的象征,夫婿的象征。乾的卦辞、爻辞代表天道、君主之道、为夫之道。

因此,如果一个人要想知道为君之道、为夫之道,就应当读“易传”《乾文言》。如果一个人要想知道为臣之道、为妻之道,就应该读坤卦的卦辞、爻辞。这就是“易传”《系辞上》所说:把卦辞“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又说:“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开启物性,助人成就事务),冒(覆盖)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

《易纬·乾凿度》说:“易,一名而含三义:所谓易也,变易也,不易也。”这是说,“易”既意味简易,又意味着变化,又意味着不变。变化是指万物而言,简易不变是指其中之“道”而言。事物常变,但其中的道是不变的。万物是复杂的,但道是简单易明的。

万物生成之“道”

各类事物各有自身的“道”以外,万物又有其共同的“道”。换句话说,除了物各有殊的“道”之外,还有统摄万物生成变化的一个总的“道”。《系辞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这是生成万物的“道”。宇宙便以生成万物作为它的最大成就,所以《系辞下》说:“天地之大德曰生。”

世上有一物生成,必定有生成该物的物质,还有该物生成的依据。前者可以说是一物生成的被动因素,后者可以说是一物生成的主动因素。被动因素是阴,主动因素是阳。万物生成需要阴、阳两个因素的互相作用。因此,“一阴一阳之谓道”。

每一样事物都可以从一个意义说是阴,从另一个意义说则是阳,这取决于它和其他事物的关系。例如,一个男子对于妻子来说,他是阳;而作为父亲的儿子,他是阴。但生成万物的阳,就其形而上的意义说,只能是阳;万物所由生的阴,就其形而上的意义说,只能是阴。因此,《系辞上》所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其中的“阴”和“阳”都是就其绝对意义而说的。

需要注意到,在“易传”中有两类不同的陈述句:一类是关于宇宙和其中包含的万物,另一类则是关于《易经》本身抽象符号的体系。《系辞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虽然后来新的儒家把这几句话作形而上学和宇宙论的基础,这几句话并不是指宇宙的生成,而是指《易经》中的符号系统。但是“易传”中认为:“《易》与天地准。”这是说,在宇宙之中有这些符号和公式的确切对应物。因此,这两类陈述又能够互相对换。以“一阴一阳之谓道”这句话来说,这是指宇宙而言。但它和《系辞上》所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又是可以互换的。“道”和“太极”是相当的,而阴和阳则是它的两种形式,即“两仪”。

《系辞下》又说“天地之大德曰生”,它与《系辞上》所说“生生之谓易”是两种不同性质的陈述句。前者联系到宇宙,后者则联系到《易经》,但它们又是可以相互替换的。

万物变易之“道”

“易”这个字的三重含义中有一重含义是“变化、变易”。“易传”强调的一点是:宇宙万物都处于不断变化之中。泰卦九三爻辞说:“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在“易传”中,把这句爻辞看作是万物变化的公式,是万物变易之“道”。

如果一个事物要达到生长的顶点,并且保持在生长的顶点上,它的运行就必须在所发生的地点、时间和发生的方式上都恰到好处。在《易经》的卦辞、爻辞中,把这种“恰到好处”称作“正”“中”。关于“正”,《易·家人卦》的《彖辞》说:“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中”的含义是既不过多,又不过少。人的天性倾向于过分。因此,“易传”和《老子》都把过分看作大恶。《老子》书第四十章讲“反”,第十六章讲“复”;“易传”也讲“复”。在《易经》中,第二十四卦便是“复”。它的《彖辞》说:“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这是说,复卦的卦象,体现了天地运行的规律。

“易传”的《序卦》运用“复”的概念来解说六十四卦的排列顺序。《易经》本来分《上经》、《下经》两部分。《序卦》认为:上经是讲自然世界,下经则是讲人间世界。关于上经,在《序卦》中说:“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因此,在《易经》中,继乾(天)卦坤(地)卦之后,第三卦便随之以屯卦,屯的含义是满足。《序卦》接下去指出,每一卦之后,往往随之以性质相反的卦象,相反相成而相满足。

关于下经,《序卦》中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然后,如同上经说明一样,《序卦》继以说明,每卦之后,通常总是与它性质相反的一卦。

第六十三卦是“既济”,含义是“事成”。《序卦》就此说道:“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这是说,在“既济”之后,继以“未济”,表明事虽成,而犹有未成。《易》到此结束。

这样来解释《易》六十四卦的排列,其中至少包含有三点意义:第一,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包括自然和人生,构成一种连绵不断的自然顺序锁链。第二,在这样的演化过程中,每一事物都处于向自我否定的运动之中。第三,在这样的演化过程中,事物永无穷尽。

“易传”和《老子》持守一样的看法:人若想做成一点事情,就不要指望一帆风顺,马到成功;若想不失去已有的东西,就要从事物的反面多着想一点。这就是《系辞下》所说:“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在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易传”和《老子》持同样看法的另一点是:谦虚、自居于下是重要的品德。《易·谦卦》的《彖辞》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道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上天之道,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为人之道,也是一样:君子所求,便以自谦为终极的宗旨。

“中”与“和”

《中庸》对于“中”的意义作了充分发挥。“中”和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所主张的“中道为贵”(the golden mean)颇为相近。有的人错以为,主张中道就是凡事只应求其半,行其半。其实,“中”的真正含义是“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如果一个人要从华盛顿到纽约,结果穿越纽约而到了波士顿,那就是过分;如果只到费城,那就是不及。公元前三世纪中国诗人宋玉曾经在《登徒子好色赋》中描绘一位美人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文选》卷十九)这里描绘的一位美女,身体和容貌都恰到好处。这就是儒家所谓的“中”。

在“中”这个概念里,时间是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冬天穿皮大衣是“正好”,但如果在夏天,就成为可笑了。因此,儒家往往把“时”与“中”联系起来,如“时中”,含义是懂得“适当其时”又“恰如其分”地行事。孟子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孟子·公孙丑章句上》)正是因此,所以孟子称颂说:“孔子,圣之时者也。”(《孟子·万章章句下》)

《中庸》第一章上写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人的感情还未迸发出来时,内心里无所谓“过分”或“不及”,这时称为“中”。当人的感情倾泻出来,而保持恰如其分,这时也仍然是“中”。“和”来自“中”,“中”又是调和各种心情所必需。

这个思想适用于人的感情,也同样适用于人的欲望。个人的行为或人的社会关系中,都有一个中点,使人在表达感情和满足欲望时,知乎所止。当人的感情和欲望都表现得合乎分寸,他内心便达到一种平衡,这是精神健康所必需的。对整个社会来说,也是如此。如果在一个社会里,各种人都懂得对自己的欲望和感情适度地满足,这时,社会便达到和谐、安定、秩序井然。

“和”便是协调分歧,达成和睦一致。《左传》中曾经记载,昭公二十年(公元前五二二年),齐国大夫晏婴(卒于公元前四九三年〔?至前五〇〇年——译者注〕)有一段话,分析“和”与“同”的区别说:“和如羹焉,水、火、醯(音希,醋)、醢(音海,肉和鱼制成的酱)、盐、梅以烹鱼肉”,这些调料合在一起,产生一种新的味道,既不是醋又不是酱的味道。“同”则如同以开水作调料,或一个乐曲只准用一个声音,并不引进任何新的味道。在中文里,“同”意味着单调一律,不容许有任何不同;“和”则意味着和谐,它承认不同,而把不同联合起来成为和谐一致。这种和谐需要一个条件,就是:各种不同成分之间,要有适当的比例,这就是“中”,“中”的作用则是达成“和”。

一个有组织的社会里,有各种不同才能、不同行业的人,各有自己的地位,完成不同的作用,各得其所,彼此没有冲突。一个理想的社会,也是这样和谐的一体。如《中庸》第三十章所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这种和谐,不仅是指人类社会,它也渗透全宇宙,构成所谓“太和”。《易·乾卦》的《彖辞》说:“大哉乾元……保合太和,乃利贞。”这是说,乾的生发能力多么浩瀚……联成一气,保有至高的和谐,这就是大吉大利。

“庸”与“常”

《中庸》第一章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这里提出了看似“普通”和“寻常”事物的重要性,这是(中庸)的另一个重要思想,它以“庸”来表示,意思就是“普通”和“寻常”。

人们每天都需要吃饭喝水,因此,吃饭喝水成为人类的日常活动。它们如此重要,又如此寻常,成为人人不能离开的事物。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人际关系和道德也同样是不能须臾离开的。有的人觉得,人际关系和道德是十分寻常的事情,因此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价值。其实,任何人离开了它们便无法生活。吃饭,喝水,人际关系,道德价值,都无非是顺乎人性,这便是“率性之谓道”。所谓精神文化、道德教育,其实就是培养“道”的意识。

既然“道”是人人每天生活所不能离开的,那么,何必再讲精神文化呢?对这问题的回答是:虽然所有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遵循“道”来生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充分认识这个事实。《中庸》第四章里说:“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精神文化的作用就在于使人懂得他们其实是在循“道”而行,使人们懂得自己生活的意义,这和懵懂的生活,是大不一样的。

进一步说,虽然人人都不得不遵循“道”来生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得完美。人既然生活在社会里,便不免有种种人际关系,在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时,很少人能做得完美。精神文化的作用便是使人能够成为一个高尚以至完美的人。

这便是《中庸》第十二章所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因此,虽然所有的人,包括愚和不肖,都多少是在循道而行。为提高他们的觉悟,以“至善”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精神文化是十分必要的。

从启蒙到止于至善——明与诚

在《中庸》里,至善被称为“诚”(真诚、纯真),和“明”是连在一起的。《中庸》第二十一章说:“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这是说,人如果真正懂得了普通、寻常生活中吃喝、人际关系的重要意义,他就已经是一个圣人了。一个人如果把他所领会的都付诸实践,他也就是圣人了。人只有在自己的实践中,才能懂得这些普通、寻常事的真正意义;也只有真正懂得了它们的意义,才能做得完美。

《中庸》第二十五章还说:“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这是说,诚不是仅仅为了成全自己,它还是成全万物的途径。成全自己,这是仁德;成全万物,这是智慧。诚是人天性中的品德,人内心和外部世界的道理都在其中结合起来了。这段话的意思应该是清楚的,但我设想,“仁”和“知”两个字的位置或许应该调换一下。

《中庸》第二十二章还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是说,唯有天下至诚之人,才能充分发挥人的天性;能充分发挥自己天性的人,才能充分发挥别人的天性;而后才能充分发挥万物的本性,而后才能帮助天地化育万物;而后才能与天地合为一体。

一个人如果力求完善自己,他就会看到,为此也必须同时完善他人。一个人如果不关心别人的完善,自己便不可能完善。这是因为,人要充分发展自己的天性,必须充分发展他的人际关系,也就是必须在社会之中。这就回到了孔子、孟子的传统,人要想完善自己,必须实行忠恕、仁义,这就包含了帮助别人。人要想完善自己,就必须充分发展受自上苍的天性,帮助别人就是参与天地化育万物的工作。一个人如果真正懂得了这一切,他就与天地合参,成为一体了。《中庸》所讲的“明”,便是这个意思:人做到与天地合参,便是完美。

为做到与天地合参,人是否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呢?并不需要,所需要的只是做那些普通、寻常的事情,完全懂得它们的意义,并把它们做得“恰到好处”。在这样做时,人的内心和外部世界连接起来了,这不仅是人与天地合参,而是天人合一。这时,人虽在世界之中,却又超越了世界。后来新的儒家便是以发展这个思想来批判佛家的出世哲学。

这便是儒家把人心提高到天人境界的途径。它与道家所主张的弃绝知识、齐万物、一死生的做法不同,儒家的途径是通过爱的延伸,使人心得以超越我与他人的界限,也超越我与物的界限。 SMxR7nF299miQOAVlvGpuAF2a3eg/AIyXeH6z95qGd3TMNIK7hYJe7Cp/0P+oY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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