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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袁绍智赚冀州城
曹操巧击黑山军

关东盟军起兵时声势甚旺,不料屯兵酸枣后从此裹足不前。卢植当初从袁绍之请成为盟军军师,孰知到了酸枣日日空谈没有事做,时间久了就令他十分气闷。到了这年初夏,卢植看到盟军粮食将尽,就起意辞了盟军军师,这日来向袁绍辞行。

袁绍有些不舍,继续挽留道:“卢师还是勿行吧,这里终有建功的时候。譬如前些日子,孙坚引本部人马自鲁阳出发,先在梁城斩杀了守将华雄,然后突入雒阳,足证曹孟德的话还是很有见地的。卢师,盟军许是近日就可西征了。”

卢植摇摇头:“我近些日子感到气衰,因想回谷中静养一段时日,你就放我走吧。唉,你说西征的日子,只怕会延宕许久的。就是你本初有心,那些诸侯们只图保全自己的势力,有何人能有曹孟德那样的魄力去打头阵呢?罢了,我若继续待在酸枣,无非是在这里空耗时日而已。”

袁绍心思一转,关切问道:“卢师执意离开,莫非是公孙瓒私下相请吗?卢师,你不可因此而弃了晚生啊!”

卢植叹道:“公孙瓒现在为奋武将军,他虽手握重兵,毕竟在幽州牧刘虞的节制之下,我又何必去帮他呢?本初啊,你不用多心,我请辞军师,确实是老了,凡事有些力不从心。”卢植说到这稍微停顿一下,继而道,“本初啊,我今日辞行,有几句要紧的话儿,要说给你听。”

袁绍颜色甚恭:“请说,请说,晚生洗耳恭听。”

“眼前盟军的事儿,不过如此!我想啊,若食粮吃尽,众人就该散了,你这盟主也就成为虚名。嘿,想起当初盟军兴起,逼得董卓西奔长安,董卓从此再也无法随意操弄朝廷权柄于天下,其势力不过长安方圆而已,此为盟军的最大功劳。此后曹孟德首战失利,孙文台突入雒阳。对了,我听说孙文台还在残破宫殿中拾得传国玉玺,则是意外所获。如此来说,盟军已经完成其使命,你这盟主之位,不做也罢。”

“卢师所教甚是,晚生定当遵从。”

“你若不做盟主,知道你眼前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晚生不知,请卢师明示。”

“嗯,那些诸侯们皆知要保全自己的势力,难道本初不知吗?还记得你那日雪天入谷造访,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袁绍此时忆起卢植在谷中所说的话:“我知道渤海郡向来民风彪悍,你只要稍加募兵,定会拉起一支颇具战力的队伍”,方悟卢植现在继续向自己点明要发展壮大队伍,遂回应道:“卢师的话,晚生定当奉为圭臬。渤海毕竟为一郡之地,向来由冀州节制,若谋事之初可为立锥之地,若谋大事则失于狭窄了。”

卢植眼见袁绍体会了自己的心意,心中大为欢喜,赞道:“好呀,孺子可教!我上次说过,袁氏四世三公广布恩德,你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希望你善加利用,以图大事。好了,我这几句话说完也该走了,告辞。”

卢植提起“袁氏四世三公”之语,令袁绍想起了叔父袁隗和族兄袁基及其家口五十余人,他们刚刚因为自己起兵的缘故被董卓在长安悉数斩首,脸色顿时漾起寒气。然这种情感仅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袁绍很快平复,看到卢植马上要走,急忙道:“卢师就是执意要走,容当晚生设宴召来众人送行也不晚呀,岂能无声无息就走了?”

卢植坚决不许,仅仅带领两名随从,踏着初夏的炽热向北而去。

卢植离开酸枣之后,粮食果然食尽,盟军旬日间也作鸟兽散。这些诸侯不愿西征,实怕战端一起,自己的队伍会无端消耗,且出征后远离自己的辖地,弄不好又成了别人的地盘。其实他们在酸枣聚会日日饮酒称兄呼弟的时候,其中有人已经暗自盘算要扩大自己的地盘。果然,兖州刺史刘岱率领自己的四万兵马离开了酸枣,他不直接东归兖州,却北行到了东郡地面进入濮阳城,趁着桥瑁置酒相迎的当儿,以摔盏为号擒杀桥瑁及其亲信,由此占领了东郡,并自行任命了归属兖州刺史治下的东郡太守。

盟军离散后,袁绍本应返回渤海郡,然他忆起卢植的临别赠言,就带领本部人马到了延津驻扎。是时,慕于袁绍的名声,以颍川郡望为主的饱学之士纷纷归于其帐下,如逢纪、许攸、荀谌、荀彧等人。逢纪字元图,当初和许攸一起跟随袁绍逃出雒阳,现在是他身边的主要谋士,他这日向袁绍建言道:“麴义回书了。此人果然不含糊,书中说他早慕袁盟主风姿,从此愿意归了主公。”

麴义本为冀州司马,主持冀州军事,他早将庸碌的韩馥看不顺眼。此次盟军相聚,麴义领兵屯于河内郡,韩馥却躲在邺城负责粮草供应,待盟军星散,麴义按令返回邺城,竟然举旗反叛,并领兵攻打邺城。袁绍得此讯息,迅速派出逢纪前去联络,不想麴义实在痛快,当即答应愿意投靠袁绍。

袁绍闻言大喜:“甚好甚好。我们这就直奔邺城,与麴义合兵,定能擒了韩馥,冀州也就唾手而得。”

逢纪摇头道:“这样不好。韩馥当初毕竟为盟军一分子,今日若盟主合着叛将拿下了冀州,今后传扬出去,恐怕于盟主的名声有碍。”

“嗯,若不去邺城,计将安出呢?”

逢纪继续道:“主公只需写就一书,再派人送往幽州卢师手中。那公孙瓒为卢师的弟子,卢师若让他领兵向冀州佯动,想那公孙瓒断然不会驳了尊师的面子。”

袁绍沉吟道:“卢师为人高洁,岂能听我言语?”

“不妨,我愿为信使,这就往幽州走一遭。请主公放心,我定会说服卢师向公孙瓒下令。”

“嗯,公孙瓒向冀州佯动,是为了向韩馥施加压力,这样加上麴义,他们一南一北夹击,定使那韩馥喘不过气来。”

“对呀,主公说得对。韩馥实庸才耳,他若遇到南北夹击的局面,定会彷徨无主。主公再适时派出说客,那韩馥定会就范。”

袁绍想不到这么天大的事儿,竟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偌大个冀州从此归入己手,就有些疑惑:“元图此计甚好,只是取得冀州太容易了一些。假若韩馥不听人劝,执意与我为敌,当知冀州兵强,我军势弱,届时两军对垒,我许是连立锥之地也没有了。”

逢纪哈哈大笑道:“主公勿虑!韩馥在冀州经营数年,至今身边无谋士相拥,手下无能将可用,只有一个麴义跟随,今日也率然相叛!他若是不听劝告,我们就与麴义联手,无非撕破脸皮大战一场,冀州定归主公!”

袁绍明白了逢纪的计策,归根结底,任何谈判必须建立在实力之上,有筹码方能谈出好的结果。他于是手写书函,派逢纪为信使前往幽州;又挑选谋士荀谌和外甥高幹为说客,静待公孙瓒引兵南下后,让他们立刻动身前往邺城找韩馥说项。

曹操与夏侯兄弟带着募来的三千余人北上,欲与谯县的曹洪等人会齐后再定下步行止。不料行到龙亢县(今安徽省清远县龙亢镇)地面夜宿的时候,就发生了变故。

经过桓、灵二帝时代的盘剥,百姓日子苦不堪言,席卷全国的黄巾军起义即是官逼民反的例证。他们加入黄巾军的目的,无非是找一口饭吃。同样,如曹操等人进行募兵成功,依仗的无非是参军者可以获得一份安家费用,另外人在军中可以吃饱饭,因而募兵者必须有钱粮方可。

这些从六安等地募来的新兵愈向北行愈离家乡渐远,他们心中的滋味各异暗生种种想法,更有人看到曹操所携行李甚为笨重,认为其中定是钱物居多。于是,一小撮人数日来暗中议论的一个阴谋要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实施。

临近三更时分,睡梦中的曹操忽然一激灵,猛然睁大双眼坐起身来。他在黑暗中微一凝神,遂披衣套鞋走出帐外。外面黑暗中万籁俱寂,他还是在寂静中听出了一丝异样,遂向侧帐大声吼道:“有人来了,快起快起!”

果然,只见数十条黑影影影绰绰地飞奔而来。募地,便有人点起火把投向曹操所居之帐,火把落在帐上,帐布就“哔哔剥剥”地燃烧起来。曹操于是拔出随身的“倚天剑”,大喝一声抢入敌阵之中。这把“倚天剑”是曹腾所得,此后经过曹嵩之手传与曹操,剑柄上镌有“倚天”二字,端的是削铁如泥、中者立倒。曹操抢入人群中左右劈杀,很快有七人倒下身来。这时候,夏侯兄弟也闪出帐来,二人皆手持长槊向敌阵中猛戳,他们与曹操并肩作战,曹操在场面上顿时摆脱了劣势。

瞬息之间,前来偷袭之人又倒下数人。来人看到曹操三人实在凶猛,知道再缠斗下去难讨便宜,就听人群中有人发一声喊,人群于是四散逃走。

夏侯兄弟作势要追,曹操止住他们:“黑暗中难辨东西,我们还是守在这里以静制动,待天亮后再看究竟吧!”

天亮后,他们巡查营中。只见三千余人已逃走大半,仅剩下五百余人。夏侯惇劝说曹操再返扬州,然后再找刺史陈温追加募兵。曹操摇头道:“陈刺史瞧在故旧的面皮,慷慨解囊资助我等募兵,实为莫大的恩惠啊!昨夜炸营,我若再去相扰陈刺史,是曹操太不体恤他人了。元让,不可再去!”

夏侯惇瞧着剩下的残兵叹道:“三千人变成了五百人,能成什么事儿?”

曹操道:“我们这就回谯城吧。想子孝他们,也能募来一些乡亲之兵,这样合兵一处,许是有两千人马吧。元让,那次汴水一战,我们六千人马一触即溃,可见人数众多非是制胜根本。”

夏侯惇认为曹操说的是安慰之语,脸色未改转而说道:“孟德兄定是嘱我等要继续练兵,然日日练兵却不出兵,如何建功呢?”

曹操沉吟道:“我观袁本初虽率盟军难以建功,然他终究能在冀州有所作为。我想好了,谯城这里非久留之地,我们最好与袁本初联络,今后就入冀州跟随袁本初吧。”

夏侯惇惊道:“如此一来,我们今后就归了袁绍节制。孟德兄,我们当初投奔袁绍是因为他是盟军之主。今后若归他节制成为其属下,与孟德兄的名声有碍吗?”

曹操淡淡说道:“有何不可?如今天下分崩,诸侯各自为政,我们这两千人马,能在何方立足?谯县分属豫州,那刺史孔伷岂是好相与的?再说谯县的北面,听说兖州刺史刘岱散归之时,还到东郡顺道杀了桥瑁,瞧他在酸枣大营给我的脸色,亦非善类!”

“听说张太守又回了陈留,我们再去找寻如何?”

“罢了。我已数受其恩,不要再去叨扰了。”曹操其实已经观察出张邈非成大事之人,且他又是帮助募兵又是助兵,确实无颜再去相依。

夏侯惇喃喃说道:“这样看来,我等往依袁绍,其实选择不多。”

公孙瓒其实颇具野心,这次关东义军蜂起聚于酸枣,共推袁绍为盟主,公孙瓒也有加入之心,奈何幽州牧刘虞不肯担了叛祖的名声,因而坚决不肯参加义军。公孙瓒后来又见汉献帝君臣被董卓裹挟去了长安,关东再难见到皇帝的诏令,于是形成了群雄逐鹿的局面,就对自己屈身于刘虞之下暗生怨心。

恰在此时,年少时同拜卢植为师的同窗刘备前来投奔。

刘备字玄德,系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可惜刘备生出后,家世已然破落,其母亲以贩鞋织席为生。不过其母还算有见地,待刘备十五岁时让他拜卢植为师,于是和公孙瓒成了同窗。后来黄巾军乱起,刘备和结义兄弟关羽、张飞领兵平乱,被汉灵帝授为安喜县尉。不料后来督邮来安喜县视事,刘备前去谒见受辱,遂率领关羽、张飞入衙内绑了督邮,将之杖二百,然后弃官逃去。此后又因缘凑巧,历任下邳县丞、高唐县令之职,可惜时局动乱,某日一帮流贼攻了县衙,刘备只好带领关、张二人及数名亲随落荒而逃。面对苍茫大地,自己竟然无立锥之地,刘备不免悲怆万分,就怔怔地落下泪来。后来想起昔日同窗公孙瓒已然封侯,拜为奋武将军,且手握重兵,就凄凄然前来投奔。

公孙瓒还是一名念旧情之人,就收留了刘备及其从人。还在师从卢植的时候,公孙瓒发现此人有喜爱狗马、音乐及华服的癖好,然他有着极强的雄心,好结交人物、喜怒不形于色等特质,所以乐于和他交往,刘备也以兄事之。现在两人又聚在一起,公孙瓒每遇大事,都愿找刘备一起商议。

卢植还是买了袁绍的面子,派小童持袁绍书函交予公孙瓒,他自顾身份不发一言,但倾向性还是很明显的。公孙瓒看了袁绍的书函,就唤来刘备一起相商。

刘备埋头看书函,公孙瓒在侧说道:“师尊还挺持重,明显是买了袁绍的面子,想让我出兵,他却不发一言,好像全凭我主意似的。玄德,你以为如何?”

刘备读完书函,沉吟道:“这袁绍其志不小啊,他让伯珪兄出兵攻冀州,明显是想取代韩馥。袁绍与韩馥相比,袁绍的才智倍于韩馥,伯珪兄,你莫非愿意你的弱邻变成一位强邻吗?”

“玄德之意,就是让我按兵不动?如此一来,让我如何回复师尊呢?”

刘备道:“愚弟非是让兄按兵不动。《战国策》有云‘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得一强邻当然不好,然韩馥庸人耳,势必被他人代替,则袁绍之请就成为伯珪兄的进攻之机。若兄发兵相攻,能取一郡土地也是好的。”

刘备的建言甚合公孙瓒心意:“好呀,这样正好回复师尊。玄德呀,我知你不爱读书,你今日却能活用《战国策》,师尊若知道你今日的修为,定会捻须夸赞了。”

公孙瓒早怀扩充地盘的心思,现在又得刘备鼓励,立刻整兵南下。旬日间,兵锋直插河间郡,攻破易县和文安两座县城。消息传到邺城,韩馥面对麴义叛军和幽州公孙瓒军的两路夹攻,弄得一时无措。他也知道,此时驻军在延津的袁绍非好相与之人,假若袁绍也来大举进攻,自己肯定招架不住,恰在此时,袁绍派来的说客荀谌和高幹携带大批珍宝财物入了邺城。

荀谌出身于颍川荀氏,本来受韩馥之邀与弟弟荀彧来到冀州,袁绍被推为盟主,荀谌于是征得韩馥的同意到袁绍帐下效力。通过比较,荀谌认为韩馥性格仁弱过于平庸,由此心归袁绍,此番入邺城当了袁绍的说客,他决心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韩馥。

韩馥自认为是荀谌的知己,看到高幹领人献上珍宝财物,心中欢喜并且溢于言表:“袁本初何必如此多礼?眼下天下凋敝,这些财物应当用于军中打击董贼,何必携来邺城呢?”

高幹言道:“韩冀州居邺城供应大军粮草,手头还是要宽绰一些。鄙舅说了,这些财物还是用于大军身上,可谓恰当其用。”

荀谌令高幹率从人退出殿内,仅自己和韩馥相对,缓缓言道:“韩冀州果真以为袁本初好意送财物吗?韩冀州对鄙兄弟有知遇之恩,鄙人眼见袁本初此行不怀好意,主动要求随行,有一番肺腑之言要说与尊台。”

韩馥惊道:“不怀好意?袁本初屯兵于延津,莫非也想不利于我吗?”

“对呀,请韩冀州细思。麴义叛了冀州,袁本初本该及时与尊台联络,申明共进退之意。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私下与麴义勾勾搭搭。”

“莫非袁本初与麴义做同了一路吗?”

“是否做同了一路眼下尚无明证。只是他们暧昧得很,尊台不可不防啊。”

韩馥本来就胆战心惊,心中听到袁绍有加入战团的可能,不禁忧色上脸:“这……这……这该如何处?友若……友若你要教我啊!”

荀谌故意停顿片刻,然后故作忧色重重:“如今公孙瓒统率燕、代之军乘胜南下,军锋锐不可当,麴义叛军也站稳了脚跟。不知韩冀州面对这夹击之势,有好法子散之吗?”

韩馥摇摇头:“没有办法。友若啊,我若向袁本初求救,他肯帮我吗?”

荀谌直视韩馥的眼睛:“请韩冀州自己判断一下:宽厚仁义,天下豪杰竞相归附,你能比得上袁本初吗?”

韩馥想了想,继续摇头:“我不能。”

“至于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与袁本初相比如何呢?”

“不错,我确实比不上他。不过,本初在这方面非是超卓之人,有时候也会犹豫。”

“嗯,至于数世以来,家族广布恩德,天下人能与袁本初可比者,我实在想不出何人能够。”

“友若说得不错,我确实比不上本初。”

荀谌叹了一口气:“唉,袁本初当初离京的时候,官至司隶校尉,他来了冀州之后不过为一郡守,且长期屈身于你之下。如今公孙瓒和麴义两路来攻,他肯以下属身份全力援助你吗?”

韩馥又摇摇头:“只怕不能吧!”

“对呀,冀州物产丰富累受四邻觊觎,公孙瓒来攻,不过想扩大地盘捞取一些便宜。我听说袁本初与公孙瓒颇有渊源,若是二人联手,对你的危害就大如天去,则冀州危矣。”

韩馥也是颍川郡人,且为袁氏门生,闻言叹道:“我受袁氏恩德入仕,不料因缘巧合被授为冀州牧,眼下处乱世之中,内有猛将背叛,外有强邻环伺,我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友若有好计,还是快说出来吧。”

荀谌早就拿准了韩馥向为散漫之人的脾性,对自己这次说客之行有充足的信心,看到韩馥诚心听计,遂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韩冀州既然如此苦恼,何必不早日脱离苦海?如今之计,不如将冀州让给袁本初,你这样既报了袁氏之恩,并可保百年富贵,实为一举数得的好事。”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韩馥竟然赞同荀谌之语,不理会辖下的长史等人的劝告,执意将一个富庶且兵强的天下大州让给了袁绍。他自行搬出了州牧官署,并派儿子持冀州牧印绶专程前往延津送给袁绍。

袁绍接过冀州牧印绶心花怒放,此次智取冀州,自己无非写了一道书函,派出两名说客,一个天下大州就这样轻轻松松到手了,可见天命有归啊。袁绍当即领人向邺城出发,入城后就在州牧官署居住,次日检点冀州人口钱粮,发现存粮可以维持十年,经过动员能够披甲上阵的丁男壮者有上百万人。若论天下粮足兵壮者,冀州实属天下第一!

麴义和袁绍早有联络,看到袁绍领了冀州牧,麴义立刻停兵归了袁绍;公孙瓒连夺数县后,得知袁绍入了邺城得了冀州,也就罢兵不攻。袁绍并适时宣布,授韩馥为奋武将军,原冀州文武官员全部留任,不做任何调整,使原来持观望态度的旧官吏心态稳固,冀州政局由此企稳。

袁绍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得知他成为冀州牧,海内许多谋士武将纷纷前来投奔。曹操自谯县领兵向冀州进发,事先派出曹洪与袁绍联络。曹洪到了延津,得知袁绍已成为冀州牧并两日前离开延津前往邺城,遂打马入邺城并拜见。袁绍得知曹操又募来新兵,微笑道:“阿瞒打小就遇强不折,汴水兵败后依然不屈不挠,兵虽少但终究可用。子廉,阿瞒果真说过今后归我节制吗?”

曹洪答道:“鄙人临行前,家兄确实如此嘱咐的。”

袁绍道:“哈哈,阿瞒如此谦卑,其实不易啊。也罢,让他行奋威将军吧。子廉,你速速折返回去,告诉阿瞒,今后可屯于河内,那里有一股黑山军很是闹腾,就让阿瞒专力治治他们吧。”

曹洪躬身辞去。

河内郡治所在怀县(今河南省武陟县),其背靠王母山(属太行山系),南临滔滔的黄河,是冀州的南方门户。这里过了黄河即是京城雒阳,为了防备董卓的进攻,从韩馥开始就在这里屯下重兵进行防备。河内太守王匡当初加入盟军,不去酸枣,日日守在这里,可见其位置的重要性。袁绍现在派曹操来到河内,非是让他加强黄河沿岸的防守之力,而是专力让他对付北部山麓间的黄巾军余党黑山军。

曹操带领人马来到怀县一个名为郇封的地方,该处的居民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而郇封的城墙还算坚固,护城河也很完好,曹操深谙兵法,非常满意这里的地理。大军入驻后,夏侯兄弟与曹氏兄弟亦算多历战阵,他们不用曹操具体指点,很快能够分工负责布营、守卫及城中修缮,曹操的帅字旗“奋威将军曹”也立于正门之上。

曹操来到北方墙上,向西北方向凝望。此时正是深冬季节,只见田野上树木萧瑟,枯草满目金黄,远处的山上方显郁郁葱葱一片,曹操知道,那是山上惯生的松柏树。

曹洪手指西北方:“哥哥,听说那些黑山军就在山中扎寨,他们日常据山势凭险而守,瞅准时机就出山劫掠一阵,他们动作迅捷,委实不好对付。且我等仅两千人,他们却有数万啊。”

夏侯惇道:“他们虽号称数万人,其中男女老少皆有,能够出外劫掠的丁壮者不过五千。”

曹休问道:“他们为什么叫‘黑山军’呢?黑山在魏郡境内,离此近千里,莫非他们是从黑山流窜至此吗?”

身侧的数人皆不能回答曹休的问题,曹操当然知道黑山军的来历,脑海中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自己身边的武将好歹还有几个,而能谋善断之士却没有一个。

当初黄巾军兵败后,不久又在并州、幽州、冀州的诸山谷中爆发了数支起义队伍。他们的人数多的达到数万人,小的也有六七千人,领头人大多有参加过黄巾军的经历,因此被官方认为是黄巾余孽。真定人褚飞燕(真名张燕)领兵在黑山转战,其人数最多达五万人。随着褚飞燕名声日隆,其他山谷义军纷纷前来联络入伙,最后竟然号称拥众百万,并定名为黑山军。活跃在河内郡的黑山军为白绕部,他们在山中垒石为寨,把握时机出外劫掠,老弱妇女则在山中隙地开荒种菜,官家剿之甚难。

曹操没有回答曹休问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我们随带的这千余人马,皆是仓促募来,未曾操练过,其战力只怕还不如上次在汴水散掉的六千人。就是与眼前的这群流贼相比,且不论人数相差悬殊,就是战场上的经验,只怕也比不过他们。”

夏侯惇忧色上脸,接口道:“不错,若贸然去硬碰硬,只怕难得好处。我们好歹有了这座存身的寨子,若是流贼来攻,大可自保有余。”

曹操颔首道:“元让说得对,这个营寨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子孝啊,你可带同休儿不用出战,专力加固城墙以备御。”

随后,曹操又令李典和乐进为一组,夏侯兄弟为一组,让他们各选精兵五百人为左右厢军,自己和曹洪带领三百人为中军,就在郇封寨前阔地上进行演练。曹洪看到曹操不似往日练兵那样专训对阵,而是专力讲解围堵、设伏等要领,他大惑不解,抽出空隙问曹操道:“哥哥,这样的训法意欲何为呢?莫非我们要效那些剪径的山贼,干一些伏路打劫的勾当吗?”

曹操道:“我们人力不足,若不再依靠地势来填补些力气,哪儿有一分胜算?你不用多问,依法操练便是。”

阵法操练了月余之后,某日的一个月夜里,曹操带领这一千三百人乘月光出了营寨,然后向西北方向出发,行到丑牌时分,大队人马行到一个名为红峡谷的地方。该谷长约十里,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水贯穿其中,左右两侧峭壁环绕。曹操令李典和乐进带领的左厢军埋伏在入谷口两侧,夏侯兄弟率领的右厢军伏于出谷处,自己则带领三百人伏于谷涧之上。

曹操下令道:“此谷为黑山军出营寨劫掠的必经之路,待其进入谷中,左右厢军立即堵住两头谷口,记住,你们只需用硬弓强弩防止他们冲出谷外,不用短兵相接,我令人在谷上抛入石块即可。”

乐进问道:“万一流贼出兵太多,我等无法闸断,怎么办?”

曹操道:“我早就探听好了,他们出山惯用小股队伍,超出五百人的时候实为少见。此谷至少可以容人千余,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如今人数既多,又占了好地势,定将来人一鼓而擒。”

李典道:“届时两头堵死,再用石块长箭招呼,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伤其大半,此战甚爽啊。”

曹操道:“不可!左右厢军只管堵死他们的逃路,尽量少杀伤。就是从谷顶向下砸巨石,全用其势,却不用刻意伤人。待其气堕,我们擒之即可。”

众人不明曹操用的何种战法,却也不敢细问,大家于是分头准备。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半个时辰之后,入谷口方才有了些声音。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可以听到马蹄的声音,更多的则是人们脚步声。埋伏在入谷口的李典和乐进定睛观看,只见下面一列服装驳杂、武器各异的队伍缓缓进入谷口,其中有数人骑着各色马匹,自是他们的头领。李典大喜:“主公果然好计谋,这些家伙竟然乖乖来了。文谦请看,其后续队伍甚多,只怕不止五百人吧。”

乐进轻声道:“曼成噤声,仔细观看即可。”

这支队伍却未超过五百,大约有四百余人。他们的最后一人经过李典面前的时候,其前锋大约刚过谷中段,李典此时鱼跃而起,手执红旗摇动。此为进攻的信号,只听喊杀震天,埋伏在谷口两侧的左厢军很快占据指定位置,用强弓硬弩封上了谷口。

谷中的黑山军见被断了退路,他们发一声喊,立刻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想拼命冲过出谷口。他们近年来动辄出山劫掠,未曾遇到过厉害的官军,不知道今日被人家断了退路,焉有不断出路的道理?其前锋冲到了谷口处,只听一声梆子响,只见到一蓬蓬箭雨袭来,最前方的数十人立刻倒在地上,其中未死者的号叫声令人发瘆。

黑山军稍微向后退了些许,这时就听头顶上有巨响,他们惊慌间抬头观望,只见山坡上有巨石滚落,更有无数的圆石被人从上方抛落下来,瞬息间,谷中挨砸的人如波浪一般,只听呼疼之声一波波地向后传去,那些侥幸未中石者想法躲入石缝间。

如此阵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只听谷中有人率先喊起:“我们降了。”此声一出,再也止不住,只听愿降声此起彼伏。

这时就听到谷顶上有人喊道:“你们推举两名头领,手持茅草过头,来谷口叙话。”

战斗于是结束了,未伤者有三百余人,被缴了武器,他们皆用绳索串联,被曹军押解返回郇封寨。至于黑山军死伤者,曹操令他们就地救护,并同意他们派人返回山中营寨招呼人前来搬运。

曹操还令他们回去传话:“奋威将军曹操,现驻扎在郇封寨,专为剿灭黑山贼而来。若想不动刀兵,可使头领来寨中叙话。”

曹洪听了曹操的传话,惊道:“哥哥这是在招祸啊!让他们来人叙话,分明是让他们来攻打寨子啊。”

曹操笑道:“攻打我们的寨子?他们不明虚实,又新折了一阵,如何敢贸然来攻?我相信他们吃了这次亏,定然心有不甘,会派小股队伍出外侦察。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要及时发现他们的踪迹,让他们有来无回。”

曹洪疑惑道:“哥哥不愿和流贼硬碰硬,莫非想用这等零打碎敲的方法迫其就范。哥哥呀,须知他们有众数万,零敲的方法终归不是个头儿。”

“不妨,就这样零敲下去,让他感到疼痛,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曹洪等人不明白曹操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皆心有疑惑,终不敢再问。

随后的日子里,曹军又陆续歼灭了黑山军的数支小队伍,曹操将那些生擒过来的人圈入寨中一角,然后有吃有喝给予供应。那些天,曹军守城之人发现多个抵近侦察之人,明白其为黑山军的哨探,依曹操将令没有理会。想是因为郇封寨坚固且守卫严密,并且曹操先声夺人在红峡谷打了一个漂亮的围歼战,使山中的黑山军心存惊惧,不敢贸然来攻郇封寨。

曹洪这日来到了被俘人群中,将首战俘来的两名头领提溜出来,曹洪和颜悦色问道:“怎么样?来此寨中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吧?”

两人连声答应,齐赞官军待降人不薄。

曹洪道:“好呀,你们若知好歹,见到你们的同伙当叙说这里的好处。怎么样?我这就放你们回去如何?”

两人大喜过望,要知他们出山劫掠也是为了讨生活,山中还有他们妻儿父母翘首盼望他们回归哩。听到曹洪要放他们回山,两人一时不相信这是真事儿,皆惊呆着张大了嘴巴。

曹洪严肃道:“你们二人听好了,我这就放你们回山。你们的大头领姓白名绕?你们就去对白绕说,我们的奋威将军愿屈尊与白绕叙话:明日午牌时分,由此向北十里有一个土地庙,双方各自许带十名从人。”

两人对曹洪之言不敢有任何问询,一味如鸡啄米似的答应。

曹洪叮嘱道:“你们记好了,见了你们的头领和同伙务必将官军待降者的好处说足了,说不准哪日又将你们擒来,若不听我的言语,你们当知后果。”

两名头领抱头鼠窜。

第二日午时,曹操带同曹洪、夏侯兄弟、李典、乐进等十人按时来到北十里的土地庙前。近年来战火纷飞,百姓流亡,土地庙早没有了香火,十分破败。

此时已近午时,但周遭难见人影,曹洪道:“娘的,不知这两个家伙见没见到白绕?或者白绕心中惊惧,不敢前来?”

夏侯惇道:“这土地庙离郇封寨仅十里,白绕若心中不惊惧其实不正常。无妨,我们且等待一会儿,再做区处。”

说话间,只听西北方隐隐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马蹄声响,其过处更是扬起了尘土。曹洪见状骂道:“娘的,说好了不许超过十人,为何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这些流寇,实乃无信!”

这些人马堪堪行到离土地庙二里处,竟然齐刷刷地停止了前进。过了一会儿,只见人群闪出一彪人马,人数应该没有超过十人。他们按辔徐行,曹操等人以目相视,皆心道:这些流贼果然守信来了。

来者到了土地庙前停下,然后下马站定,为首之人拱手施礼道:“草民白绕,奉曹将军将令,特来拜见。”

曹操等人见白绕生得白净面皮,说话又挺斯文,心中大起好感,也拱手还礼,回应道:“白头领果然守信。我们两军对垒,又厮杀数阵,你还能欣然应约,足证你已然体会了我的善意。”其实白绕对是否应约也犹豫多时,最后决意应约,心中尚有余悸,所以带领大队人马前来壮胆。

白绕谢道:“曹将军仁爱,对阵时救助我方伤者,并善待降者,与以往交手过的官军大为不同。草民所以愿意应约拜见曹将军,实缘于此也。”

白绕这话说得令曹操心中舒坦,因思白绕落草前非草莽之人,许是能识文断字。和这样一个非横蛮之人打交道,许是对实现自己的打算有不小的帮助。曹操心中这样想,决定直切入正题:“也罢,白头领既明我的善意,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奉袁冀州钧令,领兵屯于河内,实为进剿尔部。数月以来,我们仅接仗数小阵,实因我非嗜杀之人,也不愿使生灵涂炭,妄开战端。”

“袁冀州?请问曹将军,草民仅知冀州牧好像姓韩,又如何换成了姓袁的?草民听说皇帝西奔到了长安,又知前一段韩袁两人好像还联手起兵反皇帝,那么这州牧相易难有皇帝诏命,如此私相授予也能成吗?”

曹操心中又赞白绕的好见识,须知他现在怀疑袁绍成为冀州牧的合法性,也就是在怀疑曹操进剿的合法性,因答道:“当初关东盟军非是反皇帝,其实是反董卓以清君侧。韩冀州以大局为重,将冀州让予袁本初襄理,自会行文报请皇帝册命,如何是私相授受呢?罢了,我们且说眼前的话题。我知你们号称数万人,难道就这样日日藏于山中,间或出外劫掠一阵,然后惊惧满满来防备官军的进剿吗?要知你等昔日多为务农之人,若是有地种有所居,岂非要强似在山中蜗居?”

白绕叹道:“对呀,若有所居有所食,草民们如何肯入山中躲藏?曹将军请看原野里已然十村九空,不说官府的盘剥,身在故居屡遭抢掠,弄不好会丢了性命。我们躲在山中,日子虽苦了一些,尚能保命啊。”

“能保命当然好,但山中难生禾苗,且如此下去定会十村十空,只怕你出外劫掠也会一无所获。我今日为白头领谋下一计:你手下的能征士卒今后就归附了官军,我们今后共同保境安民,让其他人在辖下境内开荒种地,如此可保长远。”曹仁、曹洪等人到了此时方明曹操的真实心意,大多感到匪夷所思,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白绕想不到曹操竟然会拿出这样的主意,两军本来对垒,忽然就变成了一家人,他们脑筋实在转不过来弯儿,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期期艾艾问道:“曹将军……曹将军如此说,能当真么?我知道这河内太守为王匡,他能同意曹将军的主张吗?”

曹操断然道:“你也看到了,方圆百里人烟稀少,唯本将军至此执事,何必听别人主意?白头领,我请你多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想你遇到过许多官军,可曾有人提出过招抚尔等?”

白绕快速地将自己的历程想了一遍,此前每遇官军哪儿有过这种境遇?凶神恶煞般的官兵每每见到黑山军,似遇到洪水猛兽,非剿灭不可。就是降了他们,官军也要将降者斩杀,美其名曰为斩草除根。其实官军这样做,实有杀鸡儆猴的想法,想以此来震慑百姓,使他们不得再反。白绕想到这里,衷心说道:“好呀,曹将军果然待我等仁爱。袁绍刚刚得了冀州,就从邺城发兵攻黑山军,一战下来,坑杀降者万余人,何等残忍啊!也罢,请曹将军容鄙人返回山中,就归附之事与长者商议。若众人商议一致,后日,还是午时,鄙人愿自缚至将军营寨前投诚。”

曹操见白绕说话甚恭,显非作伪,遂拱手道:“只要白头领愿意归附朝廷,就是朝廷之福。也罢,我后日午时就在营寨前专候白头领,自缚不必,可轻装入寨共用午膳。”

双方于是施礼,然后各回本营。

后日午时,白绕率领数十人,皆徒手轻装来到寨前,曹操果然邀请他们入内共用午膳。午后,曹操令人携带自己昨日已写好的书函,快马奔往邺城将之交给袁绍。袁绍阅罢曹操的书函,手拍案几喜道:“阿瞒果然好本事,仅去河内数月,就将数年内的顽症一举攻克。”曹操书函中仅说打败了黑山军白绕部,并将其山中的营寨拔除,却未提自己的招抚之举。

是时,袁绍的一帮谋士皆聚于同室中,荀谌道:“曹孟德可谓不气馁之人,前次汴水大败之后又募兵来附袁冀州,竟然立此大功。下官以为,袁冀州可助其粮并旌其功。”荀谌上次作为说客替袁绍拿下冀州后,一直颇受袁绍重视。

座中,许攸(字子远)是当初跟随袁绍逃出长安的随从之一,他自幼与袁绍、曹操交好,所以深明曹操的脾性,听到荀谌要彰曹操之功的建议,笑对袁绍说:“本初啊,阿瞒这小子现下可谓势衰之时,万一势起之后,终非池中物。他现在为帮手还行,千万不可让他坐大了。”

众多谋士中,唯许攸对袁绍直呼其字,袁绍也不以为意。

谋士审配道:“子远啊,袁冀州正是用人之时,曹孟德自酸枣入盟,一直对袁冀州恭敬有加,没有必要如此远虑。”他又面向袁绍道,“当初刘岱杀了桥瑁,又自任了东郡太守,将东郡归兖州,实属无理至极。下官得知,黑山军于毒部近来在东郡濮阳一带袭扰,曹孟德既然对攻打黑山军有胜绩,就请袁冀州表荐曹孟德为东郡太守,让他继续攻打黑山部。粮还要助他一些,功就不必彰了,表荐其为太守就是誉之嘛。”

座侧逢纪赞赏审配之计:“正南此议,可谓一石二鸟之计,既破黑山之患,又顺势将东郡收归冀州。袁冀州,下官以为此计可行。”

袁绍号为冀州牧之后,四方名士猛将纷纷来投,冀州境内也日渐康宁,现在又听审配和逢纪献计甚好,心中大悦,遂笑谓逢纪道:“好呀,你可嘱府内长史速办此事。向皇帝表荐官员?不唯路途遥远,就是那董贼见了四方表章定会毁坏藏匿,皇帝如何能看到?罢了,就府内发表送至阿瞒之手,至于向皇帝表荐之事,且待来日吧。”

当时天下大乱,唯实力是举。有势者发表官职,至多用“表荐”二字来蒙事儿。到了后来,许多人甚至连“表荐”二字都懒得用,自说自话即可。

话说曹操得了袁绍的东郡太守授任,就令白绕部的大部分人继续居住在山中,再将挑选出来的六千丁壮和自己的两千兵马合在一起,某日离开了郇封寨,浩浩荡荡就奔往了东郡濮阳。

曹操向白绕承诺,一待东郡地面安靖,会立刻派人入山接其余众到东郡生活。 3Qz+2G5bFYRcuHscawDz71UcTYkHPcoaQC29LoXNkp1WTG6tsQ0VEFsjr2ViFa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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