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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剑

这一天,突然从楚国传来消息,楚平王熊居归天了。楚平王临终前,召命费无忌辅佐太子熊轸主丧登基。

太子熊轸即位,为楚昭王。

囊瓦仍为令尹,伯郤宛为左尹,鄢将师为右尹,与费无忌共同执掌国政。

吴王僚得到楚平王去世的消息,欲趁楚平王去世之机出兵伐楚,召集盖余、烛庸、庆忌、姬光四人商议。

盖余认为不妥,说乘人之危,伐之不义,此时出兵,必为天下诸侯所不齿。

庆忌认为,楚昭王虽然年幼,但有费无忌辅政,囊瓦、伯郤宛、鄢将师一班重臣辅佐,国势并未受损,也不赞成出兵伐楚。

烛庸认为,楚国新丧,人心必齐,此时贸然出兵,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你意下如何?”吴王僚征询姬光的意见。

姬光道:“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吴王僚见一时商议不出结果,宣布改日再议。

公子光出了王宫,即命被离驾车直奔阳山庄园。告诉伍子胥楚平王已死,楚昭王熊轸即位之事。伍子胥听闻熊居已死,擂胸顿足,大哭不止。

姬光惊诧地问:“楚平王不是你的仇人吗?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大哭呢?”

伍子胥说道:“我不是哭熊居,而是哭不能亲手宰了这个昏君,以雪灭门之恨。”

公子光道:“原来如此。”

伍子胥道:“公子欲图大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公子光精神为之一振,问道:“愿闻其详。”

“楚国新君登基,国政未稳,公子何不奏请吴王举兵伐楚,以便乘机图谋大业。”

公子光笑道:“吴王本想举兵,无奈庆忌、盖余、烛庸三人认为伐丧不义,因此议而未决。”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公子光无奈地说:“伐楚之事已经罢议,我怎么又能重提呢?”

“公子明天奏请吴王,就说趁楚乱而伐之,可以图霸。吴王必然动心,倾吴国之兵伐楚,公子可趁梅里空虚,以图王位。”

公子光沉思片刻,道:“此计虽妙,如果王兄派我带兵出征,如之奈何?”

伍子胥笑道:“这事好办,你可想办法把自己弄出一点毛病来,吴王还会让你带兵出征吗?”

“然后呢?”

“然后你就给吴王献计,使盖余、烛庸二人率一路兵伐楚;再使庆忌联合郑国、卫国之兵伐楚。吴王若用此计,身边就无猛将了。”

“然后呢?”

伍子胥笑道:“前次听公子说吴王好味,尤其爱吃烤鱼。我派力士专诸前往太湖学成烤鱼。吴王的死期到了。”

公子光不住点头,不无担忧地说:“此计虽好,但王叔季札尚在,他能容忍我篡位吗?”

“公子可进谏吴王,就说晋国久欲图楚,让季札出使晋国,借以观察诸侯的反应。吴王性格狂傲而疏于细,一定不会想那么多。如果季札出使晋国,等他归来之时,公子已登王位,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能再议废立吗?”

公子光大叫一声好,伏地感谢道:“天怜姬光,让我得到子胥!”

公子光回到宫中,取一根木棒狠敲自己的右脚踝,致使筋肉俱伤。

第二天,姬光进宫觐见吴王,车子抵达宫门,下车的时候,故意装着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伤了右脚,大叫:“好痛,好痛,痛煞我也!”

门官入内报告吴王,说姬光在宫门外跌落车下,伤了脚。王僚大惊,立即命宫内卫士去宫外搀扶公子光上朝。公子光被扶到朝堂,王僚亲自上前察看,见姬光的脚肿得厉害,关心地说:“王弟伤了脚,寡人让卫士送你回家。”

公子光忙奏道:“脚伤是小事,臣有事要奏。”

王僚命人搬来锦墩,扶姬光坐下。

公子光侧身坐下,奏道:“昨天大王问臣伐楚之事,臣想了一夜,认为还是出兵为好。”

“理由?”

姬光道:“出兵伐楚,有三利。”

“请讲。”

姬光道:“一是楚平王熊居生前穷兵黩武,周边诸侯屡被遣用,怨恨极深;二是晋、齐早有伐楚之心,如果吴国出兵,齐、晋一定会坐山观虎斗,大王一举克楚,霸业可成;三是吴军两次击败楚军,楚军闻之丧胆。楚令尹囊瓦狂傲而才疏,又与左、右尹伯郤宛、鄢将师不睦。楚王熊轸年幼,费无忌执掌国政,臣民相背。楚国上有朝臣不和,下有民心不稳,此为伐楚之良机。”

吴王僚俯身问道:“以你之见,如何举兵为好?”

姬光说出了伍子胥的主意:“大王当以两路出兵,一路出使为上策。”

“具体些?”

“派盖余、烛庸二人率一路兵入楚;再使庆忌率一师联合郑、卫二国之兵,从另一路入楚。派王叔季札出使晋国,告知晋侯吴兵伐楚,并留意晋国的动向。大王如用此计,定可获胜。只是臣弟脚伤,不能率兵冲锋陷阵。”

吴王僚兴奋不已,依计而行,命盖余、烛庸率兵入楚,命季札出使晋国,庆忌却没有派任务。

盖余、烛庸率二万水陆之师伐楚,一路乘船溯江而上,一路沿江边走陆路,直奔楚邑灊城。灊城守将司马鄢焘坚守不出,并派人飞骑去郢城求援。

楚王熊轸年幼无知,费无忌不知兵,得知吴军围困灊城,昏君佞臣吓得手足无措,立即召集群臣商议。

公子熊申献计:派右尹鄢将师将陆军二万驰援灊城,派左尹伯郤宛率水师二万,沿淮河东下,截断吴军后路。吴军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熊轸依计而行,派伯郤宛、鄢将师各率水陆之师分道迎敌。

灊城城高壕宽,水深丈许,易守难攻,司马鄢焘率楚军严防死守,盖余、烛庸二人无计可施,商议后决定,既然楚兵闭门不战,那我就困死你。于是,楚军不战,吴军也不攻,你在城内坚守,我在城外喝酒,彼此干耗着。

楚国百姓见吴军安营扎寨,这么多人住在这里,要吃饭,要消费,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于是便有人在军营前搭起棚子,做起了小买卖,有的开餐馆,有的开杂货店,甚至有的还开起了妓院,形成了一个新的闹市。

这一天,鄢将师率兵驰援灊城,在距灊城五十里时,得侦探报告,吴军军纪涣散,都在军营外喝酒嫖娼。鄢将师正准备命部队安营扎寨,得报之后,立即下令拔寨起行,全速前进,杀向灊城。围困灊城外的吴军见楚军杀来,毫无防备,一时无力抵抗,被杀得丢盔卸甲,弃阵而逃。鄢将师夺得吴军大营,命楚军驻扎,守在城外。灊城守将见援军杀到,下令拉起吊桥,开闸启门,迎接鄢将师进城。鄢将师进城后,仍然命守军坚守不战。

盖余与烛庸正在帐中喝酒,得知楚军已夺取吴军西门外大营,大惊失色,喝退歌伎,亲自出帐巡视。见东门外兵营周围尽是酒肆妓院,烛庸大怒,喝令将士将那些临时搭起的草棚尽数推倒,驱赶那些商人与妓女。盖余下令,凡嫖娼饮酒者,立斩。

侦探又来报告,说楚左尹伯郤宛率水师沿淮河东下,堵塞了进入长江的水道。盖余、烛庸大惊失色。二人商议,由盖余率水师扎营江口,防备伯郤宛西进,烛庸则令围城的吴军后退三十里扎营,与城内楚军对峙。并派人回梅里求援。

吴王僚得知吴军深入楚境腹背受敌,紧急召见公子光。公子光建议:“可派庆忌率兵,征派郑、卫二国之兵攻楚,可解盖余、烛庸二人之危。”

吴王僚依计而行,命庆忌率兵一万,前往征调郑、卫二国之兵联合攻楚,以解盖余、烛庸之危。

公子光轻车简从,秘密前往阳山庄园见伍子胥,告诉他庆忌即将率兵伐楚,王僚身边再无可惧之人。

伍子胥大喜,立即吩咐秋菊:“传我的话,让厨房为公子做烤鱼。”

秋菊会意,也不多言,抠衣退出。不一会儿,秋菊亲自端上一盘烤鱼,还有其他佳肴也陆续端上来。伍子胥给公子光斟酒,请他品尝烤鱼。公子光夹一块鱼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伍子胥问:“味道怎么样?”

“鲜!鲜!太鲜了,出自谁之手,可否一见?”

伍子胥击掌三声,专诸从门外进来,垂首站立一旁。

姬光细看专诸,惊赞道:“真神人也!”

伍子胥笑道:“这是我的义弟专诸,烤鱼出自他手。”接着对专诸说,“这是公子光,专诸兄过来见礼。”

专诸立即伏地跪拜。姬光慌忙离席,倒身跪拜还礼。伍子胥哈哈大笑,起身将二人扶起道:“今天朋友相聚,不拘君臣礼节,请入座喝酒。”

伍子胥正要给专诸斟酒,公子光不让,亲自给专诸斟酒,双手捧觞,跪敬专诸道:“壮士请饮这觞酒。”

专诸慌忙离席跪下,推辞道:“君臣有别,不可悖礼,专诸不敢受。”

公子光哭着说:“王僚夺我王位,诛我之心不死,蒙子胥兄相荐,请壮士为我诛杀王僚,救姬光于危难之中。壮士如果不受,我将跪地不起。”

专诸十分为难,扭头看伍子胥。伍子胥拈须沉思,脸色平静如水。专诸见姬光奉觞欲泣,其情至哀,说道:“我饮,公子请起。”

专诸从公子光手中接过金觞,单手扶起姬光,道:“古人有言,士为知己者死。我专诸乃山野村夫,蒙二爷不弃,以兄弟相待。二爷逃亡吴国,欲借吴兵伐楚复仇。专诸愿为公子溅血王僚,公子异日得位,须助二爷出兵伐楚。公子如果不答应,此酒专诸不饮。”

公子光起身奉觞道:“姬光对天发誓,异日不助子胥伐楚复仇,不得善终。”誓罢,双手捧觞,遥敬专诸。

伍子胥作陪,三人开怀畅饮,席间不再说刺王僚之事。

酒酣尽兴,公子光告辞回宫,伍子胥向专诸点头示意,专诸站起来与伍子胥行礼作别,然后随公子光登车而去,再不回头。伍子胥默默目送二人离去,想到专诸此别,也许再难相见,不由悲愤泪下。

伍子胥彻夜难眠,对刺杀王僚之事很不放心。王僚身边虽然没有了盖余、烛庸、庆忌三人,但他对姬光心存戒心,左右时刻不离甲士。万一谋刺不成,非但枉送了专诸的性命,公子光的性命也不保,自己借兵伐楚复仇也将成为泡影。他想与孙武、要离商议一下,思前想后还是作罢。

第二天,伍子胥装扮成伐薪之人,与要离装载一车柴草,送往公子光府上。公子光见伍子胥来了,又惊又喜,慌忙迎入地下室与专诸相见。

伍子胥落座之后,询问公子光谋刺之事进展如何。姬光道:“明天,我请王僚来府上吃鱼,专诸送鱼,趁机动手。”

伍子胥沉思半晌,说道:“王僚对公子戒备甚深,前来赴宴,一定会带上卫士。专诸兄送鱼,卫士必定要搜身。手无兵刃,如何行刺?再说,如果王僚身穿铠甲,专诸兄即使有利刃,也难一击致命。”

公子光闻言一笑,扭身从墙上摘下一柄短剑,对伍子胥、专诸二人说:“此剑名叫鱼肠,与将军所佩沥镂剑同为越国铸剑师欧冶子所铸。”边说边抽剑出鞘,只见青光一闪,满室寒气侵人。伍子胥、专诸惊得叫出声来。

公子光挥剑劈向案几上一个金觞,剑落无声,金觞一分为二,铿锵落地。公子光道:“不要小看这柄短剑,可藏在鱼腹之中。其利,可穿世间任何宝甲。”

伍子胥问道:“利刃有了,善后如何处理?”

“厅后有一个地下室,可以藏数十人。席间我以脚痛为由避开,专诸趁机献鱼行刺。我命伏兵从地下室杀出,援助专诸。”

伍子胥想了想说:“我今晚不走了,留在公子府,明天亲率甲士行动。”

公子光、专诸见伍子胥亲自参加行动,非常高兴。公子光命仆人置筵,三人尽兴而饮。当天晚上,公子光专程进宫请王僚赴宴,说请了一个高级厨师,烤鱼做得鲜美绝伦。王僚欣然应允。

王僚把到公子光府上赴宴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王僚的母亲说:“姬光的情绪不稳定,时常有因羞愧而怨恨的脸色,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僚在锦袍之内穿了三层铠甲,派全副武装的卫兵,从王宫大门一直排到公子光家门,日近中午,率数百名卫兵前往公子光府上赴宴。公子光亲到门前迎候,将王僚请入大厅落座。王僚带来的卫兵,将公子光的府邸团团包围,从门口到大厅,分列两队,个个顶盔贯甲,手持兵刃,如临大敌。

公子光在大厅置筵席,仆人送菜,刚至门口,便被卫兵喝止,搜身之后,才允许进入大厅送菜。

公子光侧身站在席案左边,双手捧壶,躬身给王僚斟酒。王僚的近臣站在右边,手拿筷子尝菜。

正当酒喝得痛快时,公子光假装脚痛得厉害,到侧室包脚,并吩咐下去,让厨房把烤鱼呈上来,然后一跛一跛地去了厅后,悄悄潜入地下室。伍子胥顶盔贯甲,手持长戟,数十名私兵手持戟戈,站在他的身后待命。伍子胥见公子光进来,轻声问:“昏王在喝酒吗?”

“刚刚开始,已命专诸献烤鱼了。”

伍子胥将公子光让到身后,纵步跃至门边,招手示意甲士们紧跟。

专诸在厨房早将鱼肠剑藏在鱼腹之中,把烤鱼装进一个大盘子里,托起大盘出了厨房,走到宫门,专诸停下来,脱下身上的衣服,只穿一条短裤衩,托着盘子膝行到王僚席前。

王僚两眼盯着盘中的烤鱼,馋涎欲滴,专诸一手托着盘子献上,另一只手迅速从鱼腹中抽出短剑,刺向王僚。王僚躲闪不及,鱼肠剑刺透王僚身上的铠甲,透背而出。

王僚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身边的侍卫纷纷挥刀,砍向专诸。专诸的胸骨砍断了,胸膛也被刺开,王僚当场死了,专诸也被众甲士砍成了肉泥。

伍子胥听到惨叫声,率甲士冲出地下室,杀到前厅。王僚带来的卫士见王僚气绝,锐气已减,伍子胥见专诸倒在血泊之中,悲痛万分,挥戟力杀十数人。大厅里的甲士被伍子胥与公子光的私兵砍杀大半,活着的纷纷夺门而逃。伍子胥丢掉兵刃,抱住专诸的尸体痛哭。公子光朝专诸跪下,痛哭流涕。

被离一旁劝道:“公子、将军,请节哀,王僚已死,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然就误了大事。”

姬光拭泪起身,命家兵收殓王僚、专诸二人尸体。伍子胥也抹去眼泪,换去染血的衣裳,随公子光赶往王宫,召集群臣议事。 ESAa9TNBWqokMz5v61m5AMWoh0gZcShW99rtviLIovVQkIg6ryNgWRgjR8UyUA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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