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总是和包围连在一起的,通常都表述为“分割包围”,似乎对敌防御体系分割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包围。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再来看隆美尔的战例就知道了。
话说在北非的几十万意大利人被几万英军打了个屁滚尿流后,万般无奈之下领袖只能向元首求援,于是隆美尔出现在了北非战场,并在此获得了“沙漠之狐”的美誉。可刚到北非时隆美尔手头上只有几千人马,一个加强装甲团而已。神奇的隆美尔仅仅用这么点兵力来了个剧情大逆转,前不久还追赶几十万意大利人的数万英军反过来被几千德军追着屁股跑,这就是隆美尔的“昔兰加尼大捷”。
战役经过就不详细说了,简单结合《隆美尔昔兰尼加作战示意图》叙述一下。1942年3月31日,德军占领卜雷加港。4月2日,卜雷加以东80公里的阿杰达比亚被占领。在这个地方隆美尔开始分兵,左翼以意大利军布里西亚师配合德军第5轻装甲师第8机步营沿海岸线直扑班加西,然后直取德尔纳,此为左翼包抄路线;中路以德军第5轻装甲师第2侦察营及第5轻装甲师一部、意大利军阿里特师配合分两路对梅基利实施并列攻击,此为主要攻击方向;右翼以德军第5轻装甲师一部沿本盖尼亚、塔基代尔直取梅基利侧后,此为右翼包抄路线。4月4日,德军占领班加西。4月6日,德军占领德尔纳,并俘虏英军两位指挥官尼姆和奥康纳中将。4月8日,梅基利在抵抗了一天后被攻破,英军指挥官帕里将军被俘。4月10日,德军进抵图卜鲁格,昔兰尼加战役结束。
可以看到,隆美尔使用的还是德军最拿手的中央突破、两翼齐飞的战术。要是隆美尔兵力充足这样进攻倒也正常,可他根本就没多少兵,架子却摆这么大,结果还是节节胜利。这里重点说下这阶段隆美尔为什么能获胜。前面说过,分割可分为虚分和实分,这样子描述只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并不使用专业的军事用语,可以算作“虚实”这个孙子反复强调的词在“分割”这个概念中的具体表述吧。在图中我们可以看到,隆美尔将德军分成4路对英军实行破袭,虽然貌似违反了德军集中使用装甲力量的原则,数千德军却一路长驱直入,数万英军仓皇逃窜。这是怎么回事?
隆美尔在进攻中用了两手:第一是在他的进攻正面用了几百辆木头的假坦克,这些假坦克是装在大众汽车的底盘上的,以此摆出一副强大攻势的假象;第二是灵活使用分割包围这一战术手段,总是做出战役迂回、要对英军实施包抄的架势。这两手必须是结合在一起用的,因为毕竟正面的强大的攻势是伪装出来的,时间稍一长,英军就可从火力密度中很容易计算出对面德军到底有多少火力,这些假坦克就得露馅;当对英军侧翼实施包抄、做出分割包围英军架势时,英军就会认为德军力量强大,就算正面能顶住,侧翼也没有部队去防守。
隆美尔这两手是专门针对同行设计的。打仗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各国都有高才生,就算没有,指挥军队的人也都是深通军事原则的。在第一章就讲过,军事斗争的两大忌,第一忌后路被断,第二忌侧翼暴露。隆美尔分兵进攻,总是一副威胁英军侧翼、试图切断英军后路的架势。西方军队打仗几乎都有这个通病,一旦侧翼暴露就撤退。隆美尔需要的英军指挥官是这样只懂原则的“专家”,这种“专家”古板而死记书本。如果指战员是个门外汉,命令部队拼死抵抗,隆美尔还不好办。隆美尔只有一个装甲团,再加两个师的意大利士兵——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碰上死拼的,就算已经将对方包围,也未必有打赢的本钱,甚至连作战的弹药和汽油都未必够。但碰上同行“专家”就好办了,他们会在感觉不安全后撤退,而不去深入分析:德军到底有多少兵力、火力?德军进攻的战役目的到底是什么?和他们打一仗能不能打赢?于是隆美尔就可在英军撤退中一小块一小块地吃掉分散和掉队的,就算没吃到也可顺便缴获大量急需的物资。隆美尔就是用这手,一次又一次欺骗了英军,不停制造出德军大规模进攻的态势,使英军后撤数百公里之多。所以隆美尔的外号叫“沙漠之狐”,狐,耍诈的高手也。
隆美尔的这种作战手段就是分割战术的一种具体运用。是的,部队实际是在进行对敌分割包围的战术动作,可其目的并不一定要包围敌军,而是迫使敌军后退。这就是兵法说的:“怯生于勇,弱生于强。”反过来说就是:“勇生于怯,强生于弱。”
用李世民说过的话可以更清楚地让大家明白其中的道理。李世民说:“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把这段话稍稍拓展一下,既然进攻是为了使敌人防守,那么分割就是为了使敌人撤退。这是在讲要正确灵活运用各种战术手段,使得敌军按照我方的意愿去行动,以形成对我有利的战场态势。可见,隆美尔已经深得用兵之妙。在北非与他对阵的英国将军只有一人看出了隆美尔的招数,那就是奥金莱克。在1941年11月开始的“十字军行动”中,当隆美尔取得第一阶段胜利,并于11月24日再次像在昔兰加尼那样直插英军后方试图打破英军整个战役攻势时,英军一片恐慌,只有奥金莱克一人镇定地指出:“(隆美尔)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企图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忘记自己的目标是摧毁他。”“我们是在进攻,而他是在防守。”奥金莱克敏锐地抓住了隆美尔的要害——他的进攻是为了改变攻守态势,他的穿插分割是为了欺骗英军使其撤退,这一正确的判断帮助英军取得了“十字军行动”随后的胜利,也让隆美尔第一次在北非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