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前面,我们讲到了“何失而死,何得而生”,这是黄帝问岐伯的,然后岐伯就说,“失神者死,得神者生”。这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知道一个人得神或者失神了呢?
徐文兵: 看眼神!一般的中医都要“四诊合参”,望闻问切嘛!经常有人说这人是神医,其实神医不用其他,“望而知之谓之神”。历史上记载的神医就是扁鹊,扁鹊跟长桑君学完了中医以后,能够“视见垣一方人”,这叫望而知之。他在见蔡桓公的时候说:“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到最后他说:“君之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他“立有间”,在那站了一会儿,就知道你有什么病在哪儿,这叫超人的感觉能力,就是我们说的 “视”。
第二等医生是“闻而知之谓之圣”。比如,我听你说话,鼻子有点堵,“哟,您感冒了!”这是最基本的。另外,从你的言辞里带出的话进行判断,比如祥林嫂整天就抱怨:“我们家阿毛要活着的话,就该这么大了。”很多人也是整天唉声叹气,有的医生一听你说话,甚至打个电话,就能把你的病判断出来,这叫“圣”。
第三层次的大夫叫“工”。我们经常说:“上工治未病。”这里的“上工”指的是“良医”。这类大夫的特点是什么?问!通过设定不同的问题,针对不同的人,问病由、问病因、问病情,然后做出一个诊断,这叫“工”。
最低一层次的叫“巧”,他是“切而知之”。现在的人一说“望闻问切”里的“切”都认为是切脉,其实不对。所谓“三部九候”的按切,包括探查、摸你身体上的经络穴位。我们所说的切腹或者切背,都叫切,就是通过触诊来诊病。望、闻、问,都没有肉体接触,隔着肉体,隔着距离,就能诊断疾病,这几个级别都高。只有那个“切”的大夫,有了肉挨肉的接触才能了解到疾病。
所以,看一个人失神了没有,看哪儿?眼神。这需要修炼。我亲自经历过几档事,就是我的几个老师在诊病时手一指,就说这个人没了。后来那人果然就没了。
有一次傍晚,我跟着苏老师到街心花园散步,当时那儿有人在跳舞,只见老师对着那方向一努嘴说,某某人没了。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人,我说什么叫没了?老师说,“神”没了。
所以这个望气或者是望神,在古代无论是中医或者是堪舆、风水师,包括一些大政治家都会用。比如楚汉相争时期的范曾,他是项羽的军师,刘邦在坝上驻军的时候,范增就望之有五色气。
梁冬: 有未来帝王之相!
徐文兵: 中医认为,病人一进门,打眼的第一感觉非常重要。有些病你能治,有些病你治不了,不是说中医见死不救,人家都是“司命之所属”,是阎王爷管的事,你在那儿又浪费人钱财、又耽误人时间,何必呢?不如就像《黄连·厚朴》小说里面那个老爷子一样实情相告,让人早点儿安排后事。这才是很高明的中医大夫。
特别有意思的是,《黄连·厚朴》小说里,还描写了老中医和新中医的差别。当那个老中医跟病人如实相告后,病人很生气:“你说我活不过多少号?”老先生就说几号几号,然后那人就说:“行,那天晚上我在王府饭店宴请大家。”最后走的时候,他对老中医说:“你尽管没给我看病,但是你也很辛苦,我给你钱。”只听老先生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收死人的钱。”本来,医生是一个职业,治病时他要替你担待一些东西,看病收费,天经地义;但如果一个大夫对病人说:“你看病我不收钱了。”那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你这个病没救了。
当病人从看病的北房出来后,见到老爷子的儿媳妇——在中医学院读书的一个新中医,她就安慰那个病人说:“唉!我爸老糊涂、老封建了,他这么说话您别在意!”结果到预言的那天,那人就没活过去,心脏病发作死掉了。新中医震惊了,老先生告诉她说:“他呢,心火已经没了,就是心神已经灭了,而那天又是一个肾水特别旺的日子,所以他就活不过那天。”
这事我们现在看起来就是传奇。不光是大家觉得,我作为一个从小跟母亲学中医、又是中医学院毕业的、还是工作多年的医生,当初看到这篇小说,我还认为是有点传奇或者瞎编。但后来经过这么多年,慢慢开始进入中医之门,亲自实践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神。
作为一个中医,如果你不讲“神”,光讲“精”和“气”——现在有的地方连“气”都不讲,不讲这个你讲什么呀?就没法搞中医了!干脆就做成别的算了。
梁冬: 也就是说,在有些地方只讲“物质”,不讲“物质能量的转换”是不全面的。
徐文兵: 所以说“失神者死,得神者生”,或者 “得神者昌,失神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