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知道了周围人的秉性特点,又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能掌握与不同人相处的技巧。既能在与人的交往中获益,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老死不相往来,又能避免出现农夫与蛇的悲剧。
当年孙膑和庞涓一同拜在道家鬼谷子门下学习兵法。庞涓先出山,在魏国做了将军,他嫉妒孙膑的才华,担心他辅佐别人超过自己,就把孙膑骗到魏国,“处以膑刑”,并在他的脸上刺字,防止他逃跑。
孙膑靠装疯暂时骗过庞涓,逃过一死,后来听说齐国使臣出访魏国,就偷偷去拜见了他。这个使臣很有眼力和魄力,就把孙膑接回了老家齐国。齐国大将田忌慧眼识英雄,很尊敬孙膑,把他接到家里善待。
田忌喜欢赛马,但屡次同齐国诸公子赛马总是输多赢少。孙膑仔细观察以后,发现了问题,想出了对策,于是向田忌建议不妨再赛,保证能赢。田忌深信不疑,欣然同意,并且与齐国诸公子打了个千金的赌。
到了比赛的时候,孙膑对田忌说:“双方的马奔跑速度差别不大,所以互有胜负,难以把握。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对方和自己的马的实力,把双方的马分成上、中、下三等。这样当他们最快的马出场时,我们就派自己跑得最慢的马和它比赛,用我们最快的马跟他们中等速度的马比赛,用我们中等速度的马跟他们最慢的马比赛。这样差别就明显,我们的赢面就大了。”
果然三组马赛完了,田忌赢了两局输了一局,赢了千金。田忌把孙膑举荐给了齐王,就是那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齐威王。齐威王向孙膑请教兵法,拜他为军师。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围魏救赵、马陵道射杀庞涓的故事。
孙膑的祖先孙武提出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孙膑则进一步告诉人们知己知彼以后该怎么办——“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孙膑并没有去花钱换新马,也没有训练马提高速度,更没有用下作的手段对对方的马做手脚。他改变的只是马与马竞赛的对应关系。这些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象的关系的改变,却导致了输赢结果的改变,岂不令人深省?
兵家关注的是输赢成败,医生关注的是健康、疾苦、生死。既然兵家能通过改变关系转败为胜,医生难道不可以通过调整关系来起死回生、治病救人?
人是自然的产物,事实上,人的很多疾苦病患的产生,都是因为没有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违背了自然规律。所谓天行有常,顺之则昌,逆之则亡。道家和中医都强调顺应自然,反对逆时而动、逆势而上。
比如,人应该了解四季的变化,并且随之调整、调节自己的生活规律。
《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谆谆告诫人们:“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奉藏者少。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
再比如,昼夜变化是有规律的,人本应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现代社会大都市的人往往不自觉地用电延长光照时间,不仅颠倒阴阳,而且往往提前消耗潜能,透支精血。搞得女孩子月经提前到十岁就来,三十多岁的人经常失眠早醒,白天精神恍惚,不能胜任工作。
人是社会性动物,不能离群索居、独立生存,但如果不能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身心一样会受到戕害。想处理好人际关系,首先必须知己知彼,其次需要勇气和魄力去改善关系。
从知人的角度来讲,《黄帝内经·灵枢·通天篇》以阴阳为原则,将人分为太阴、少阴、太阳、少阳、阴阳和平五类。
“太阴之人,贪而不仁,下齐湛湛,好内而恶出,心和而不发,不务于时,动而后之。”“多阴而无阳。”
“少阴之人,小贪而贼心,见人有亡,常若有得,好伤好害;见人有容,乃反愠怒,心疾而无恩。”“多阴少阳。”
“太阳之人,居处于于,好言大事,无能而虚说,志发于四野,举措不顾是非,为事如常自用,事虽败而常无悔。”“多阳而少阴。”
“少阳之人, 谛好自贵,有小小官,则高自宜,好为外交而不内附。”“多阳少阴”。
而“阴阳和平之人,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或与不争,与时变化,尊则谦谦,谭而不治,是谓至治。”“阴阳之气和。”
《黄帝内经·灵枢·阴阳二十五人》还详细介绍了二十五种不同类型人的身心举止状态、变化规律。
如果我们知道了周围人的秉性特点,又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能掌握与不同人相处的技巧。既能在与人的交往中获益,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老死不相往来,又能避免出现农夫与蛇的悲剧。
这就像孙膑告诫田忌的一样——对方的马是什么样的,我们应该怎么做——结局才能是赢得胜利,健康长寿。
其实人最重要的、最难相处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关系,具体来说就是精神和肉体,情欲和理智,寤寐、动静、六脏六腑、经络气血间的关系。
很多人的各个脏器都没有问题,却活得很痛苦,其实就是内部关系出了问题。
我们都知道阴阳、五行学说是中医的基本理论,但很少有人知道阴阳、五行学说是研究什么的。为什么中医要研究玄虚缥缈的阴阳、五行?读了田忌赛马的故事,大家就会明白,看不见、摸不着的关系是无形的存在。掌握事物之间的关系,调整事物之间的关系,也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阴阳、五行学说就是关系学,教人掌握事物之间最基本的关系:阴阳,相对复杂的关系;五行,更为复杂的关系;八卦乃至易经,等等。只有在知己知彼以后,兵家才能谋求百战不殆,而中医则谋求“以平为期,以和为贵”。
说白了,生命不过就是关系的总和,是精神和意志、意志和肉体、物质和能量、脏与腑、表与里等关系的总和。一旦关系出现了不协调,人就会生病;关系破裂,就是生命的结束。
一个人体检以后,发现每个器官、脏腑都很健康,却活得很不舒服,其实就是关系出现了问题;一个人出车祸死了,他的脏腑、器官可以移植到其他人身上继续存活,但这个人却“没”了。
两个人结婚,建立了家庭,成就的是一种无形的关系。两个人彼此包容、谦让,也允许在一定限度内互有争斗,但最终都要维持、维护家庭关系。如果整天激烈争吵、动手动脚,或者互不理睬、形同陌路,大打冷战,也许作为个体的每个人都很健康,但关系变了,这就是家庭出现了问题,最终两个人离婚了。每个个体都可以继续独立存在,但家却没了。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一支篮球队有五个队员,个个身强体壮,身怀绝技,但球队却总是输球。这时需要的不是队医或技术指导去针对个体下功夫,或者干脆去签大球星换人了事,而是需要一个好的教练,调整队员的位置,协调球员内部的关系,最终才能反败为胜。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用的是同样的原料,厨子炒出来的菜就是比我们炒得好吃;用的是同样的零件,外国原装和进口组装的价格就是不一样;用的是同样的棋子,遵守的是同样的规则,输赢的结果,源于棋手的思路、水平的高低;同样的植物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使用和在现代药理学指导下使用,就可能是两个结果。
在20世纪和近年掀起的否定中医的浊浪中,有一种废医存药的论调。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中医理论是荒诞不经的,但中药是有效果的。所以,应该取缔中医理论,保留中药。奇怪的是,这种“元帅无用,士兵有用”“孙膑无用,马有用”“棋手无用,棋子有用”的观点居然甚嚣尘上。
如果机械地对症使用中药,把因时、因地、因人结合病人自愈能力才能起效的中药,当成无条件就能治病的西药;如果开药的医生不学习、研究中医基础理论,不分析病人的病机、体质,不掌握药物的寒热、性味、归经,结果就会使中药的疗效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用西药理论分析中药的成分,提取所谓有效成分,这种研究中药的方法,其实并没有让中医药发扬光大。由于某些医生的无知和无能,他们无法把握药物内部复杂、多变的关系,只好去追求简单化;为了追求明显的效果,不惜加大剂量,延长服用时间,结果导致大批使用中药而产生不良反应事件的发生。
1990年,日本厚生省规定,只对取得西医资格者授予汉方诊疗资格。换言之,日本中医师 (和汉医师) 没有法定地位,日本的政策就是“废医存药”。汉方制剂由西医大夫对病人使用,而非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辨证使用。
1990年,日本厚生省宣布首先对小柴胡汤应用现代医学、药学的再评价方法确认其安全性和有效性。经过大量研究,1994年,厚生省对小柴胡汤改善肝病患者的肝功能障碍之功效予以认可,于是该方作为肝病用药被正式收入国家药典,日本出现百万肝病患者同服小柴胡汤的“盛况”。小柴胡汤成了肝病患者治疗首选药物,且贯穿治疗全程。例如,一患者连续三年服用,累积服用了7.5公斤小柴胡汤制剂。
1995年,小柴胡汤制剂的年销售额超过当年日本医疗保险范围内147种汉方制剂总销售额的25%。1996年3月,媒体披露:自厚生省认可小柴胡汤治疗肝病功效以来的2年内,有88名慢性肝炎患者因服用小柴胡汤而致间质性肺炎,更有10例死亡。厚生省立即发出紧急通知,民众对此反响强烈。是谓小柴胡汤事件。
小柴胡汤事件的出现绝非偶然,是日本废医存药、中药西用、对病而不辨证的必然结果。不能说日本在运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小柴胡汤方面没有下功夫。事实上,日本对小柴胡汤按西医、西药的研究思路进行的临床与药理研究,特别是对其治疗肝病的研究,可谓广泛、深入,而且系统、全面,手段亦甚先进。因此,有专家认为,从现代西医的药理学立场与方法出发,常常难以阐明汉方制剂及中药的疗效机理;从中医辨证立场来看,小柴胡汤不可能适用于所有肝病患者,也不可能适用于某一患者病程的始终。
这种废医存药、中药西用的现象依然存在,遗憾的是,某些人还打着中医、中药的招牌在蒙骗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