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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十分钟后,蕾切尔用图书馆常用的静音小推车把资料推过来了。总共有六盒文件和报告、四盒照片,还有一大堆电话记录。自一九七八年起,麦吉家的电话就被窃听了。

“谢谢你,蕾切尔。”

“您客气了。斯泰诺维茨会在十点三十分到。”

“他当然会来。万利斯死了没有?”

“恐怕还没有,”蕾切尔莞尔一笑,“他只是坐在外面,看亨利遛马。”

“还他妈一边撕着香烟?”

蕾切尔捂住嘴,像个女学生,咯咯地笑起来,点点头。“他已经撕了半包了。”

上校哼了一声。蕾切尔退出房间,他开始翻看档案。在过去的十一个月里,他已经看过这些东西多少次了?十多次?二十多次?他几乎可以把所有关键内容烂熟于心。而且,如果阿尔是对的,到周末,麦吉家剩下的两个人就将落到他手里。一想到这儿,他感到有一小股兴奋的暖流自腹部淌过。

他开始随意翻阅麦吉的档案,从中间抽出一页纸,找一段读了起来。这是他重新进入状态的方式。他的意识保持中立,潜意识则处在高速运转的状态。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细枝末节,而是宏观把握。就像棒球运动员说的,他需要找到时机。

那是万利斯自己写的备忘录。一个更年轻的万利斯(啊,不过那时的他们都还算年轻)写的,日期是一九六八年九月十二日。其中有半个段落吸引了上校的目光:

……在继续研究可控制的精神现象方面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对动物进行进一步的试验将适得其反(见下页1),并且,正如我在今年夏天的小组会议上所强调的,如果“第六批”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那么对罪犯或任何越轨人格的测试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问题(见下页2)。因此我继续建议……

你继续建议我们,在你那万无一失的应急计划下,向对照组的大学生注射“第六批”,上校心想。那些日子里,万利斯丝毫不磨磨叽叽、唠唠叨叨。一点也没有。他当时的座右铭是全速前进,落后者遭殃。有十二个人接受测试,有两人直接死亡,一个是当场,另一个是试验后不久。有两个彻底疯了,而且他们都残疾了,一个瞎了,一个精神病性瘫痪。他们两个都被关在毛伊岛,直到悲惨地离开人世。所以现在还剩八个。有一个在一九七二年死于车祸,一场其实更应该称之为自杀的车祸。有一个在一九七三年从克利夫兰邮局的屋顶跳了下来,一次毫无疑问的自杀;他留了张字条,上面说,他“再也受不了自己脑子里出现的景象了”。克利夫兰警方将其诊断为自杀性抑郁症和妄想症,结案。上校和“商店”方面则认为是“第六批”的后遗症。还剩六个。

其余的三个,在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七年间自杀,这样一来可以确定的自杀人数为四人,算上疑似自杀的,则一共有五人。人们通常会说,这占了实验总数的将近一半。当他们用枪、绳子或从高处跳下结束自己的生命时,这些自杀似乎是全然正常的。但谁知道他们可能经历了什么?谁又能真的知道?

还剩三个。到一九七七年,沉寂多年的“第六批”项目又被人翻出来,当时一个名叫詹姆斯·理查森的志愿者,住在洛杉矶,一直在监视之下。他在一九六九年参加了“第六批”的实验,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出了惊人的能力:心灵感应、思想传递,以及至少从“商店”的职业角度来看最有趣的能力——精神控制。

但就像其他人一样,理查森因药物产生的能力似乎随着药力的消耗而完全消失了。在一九七一年、一九七三年和一九七五年对他的回访中,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的能力。即便是对“第六批”项目最为狂热的万利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计算机持续随机抓取的片段(不过自从麦吉事件之后,它们的抓取已经不再那么随机了)表明,理查森并没有使用任何超自然的心灵能量,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他于一九七一年毕业,然后在一系列低级别的管理岗位上不断向西移动——他的工作用不到精神控制——现在去了特利丹电子公司。

而且,他还是个该死的基佬。

上校长叹一口气。

他们继续监视理查森,但上校个人认为,此人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剩下的就只有安迪·麦吉和他的妻子了。他们的巧结连理当然被“商店”以及万利斯看在眼里,万利斯开始用备忘录轰炸办公室,提议这场婚姻孕育出的任何后代都应该被严密监视。你可以说他,鸡蛋还没下下来就开始惦记小鸡仔了。上校不止一次想捉弄万利斯,告诉他他们听说安迪已经做了输精管切除手术,这样老浑蛋就可以把嘴闭上了。那时万利斯已经中了风,没什么用了,反倒成了累赘。

“第六批”的实验只做了一次,那场实验的结果是灾难性的,以至于相应的掩盖工作规模巨大而彻底……而且所费不赀。于是高层直接下达了要求无限期推迟进一步试验的命令。当时上校就想,万利斯肯定会歇斯底里,大叫大嚷……事实上他确实嚷了半天。然而并没有迹象表明,苏联或其他世界大国对药物引起的心灵感应产生兴趣,因而高级官员拍板决定,虽然取得了一些积极的结果,但“第六批”的实验是条死胡同。从长期结果看,一位从事该项目的科学家将它比喻成把喷气式发动机装在一台快报废的老福特车上。项目运转得跌跌撞撞,虽说发动得起来……碰上第一个障碍物就得完蛋。“再给我们人类一万年时间进化,”这个家伙说,“到那时我们兴许可以再试试。”

部分问题在于,当药物诱导产生的超自然心灵能量达到一定高度,受试者根本无法控制。存在失控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力量一旦崩溃,势必这些高层也会一屁股屎。掩盖一个特工,甚至一个围观群众的死算不了什么。但想要掩盖一个学生心脏病致死、两个学生下落不明,还有其他人莫名其妙地歇斯底里和妄想发作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这些事都叠加在一起。尽管他们都是因为没什么近亲在世才被选中,但这些人都有朋友和同学。成本和风险都是巨大的。他们为此动用了七十万美元的资金作为封口费,还至少给其中一人施加了“制裁”——那个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的学生的教父。那人说什么都不肯收钱,还非要查明事情的真相。到最后,他唯一的归宿只有巴尔的摩海沟底,他现在大概还在那里,腿上残余的部分还绑着两块水泥板。

而且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他妈的极大程度上——都得看运气。

于是,在年度预算拨款继续维持的情况下,“第六批”的项目被搁置了。这笔钱用于对受试对象的继续监视,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一些行为模式的出现。

最后,真的出现了一个。

上校在一个放照片的文件夹里翻找,找出一张模糊的女孩的黑白照片,八乘十大小。照片拍摄于三年前,女孩当时四岁,正在上哈里森的免费幼儿园。照片是从一辆面包车的后面,用长焦镜头拍摄的,后来经过放大与裁剪,让一张有许多男孩女孩在做游戏的照片变成了一个微笑着的女孩的单人照。她双手握着跳绳,辫子在空中飞舞。

上校深情地望着这张照片好一会儿。中风后的万利斯知道了什么是恐惧,他现在认为这个小女孩也必须接受制裁。尽管最近这段时间万利斯已经被赶下台,不再握有实权,但还是有些人同意他的观点——其中有些人还握有实权。上校真心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种程度,因为他自己就有三个孙子,其中两个还跟查伦·麦吉年纪相仿。

当然,他们必须让这女孩跟她父亲分开,永不相见。而且安迪可以说一定会受到制裁……当然,还要等他履行完自己的使命之后。

已经十点一刻了,他按铃呼叫蕾切尔。“阿尔·斯泰诺维茨到了吗?”

“刚刚到,先生。”

“很好,让他进来吧。” 8K8RaKQbTPqRiUqgmnILaNrH4w4/XCD7iiRH/QNL22q3c8Bu9dY/P6zA+eONrf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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