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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我写完那篇包含这些内容的论著已经三年了。在我着手修改它以便交付出版的时候,我得知,有一些我很尊重的人,他们对我的行动的权威性几乎超过了我自己的理性对我的思想的权威性,他们不赞同另外有人稍早发表的物理学理论。我不会说我接受这些理论,只是说,在他们的审查之前,我没有在其中注意到任何我可以想象到的对宗教和政府有害的东西,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任何东西阻止写作该书,如果理性使我对此抱有信心的话。这就使我担心我自己的理论中可能会有一些错误——尽管我一直怀揣着极大的谨慎,绝不采纳任何我没有得到确切证明的新意见,绝不写下任何可能对任何人不利的东西。这个担心足以使我改变了之前发布我的见解的决定。因为,尽管我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理由做出这个决定,但是我禀有的那种使我不喜从事写作的倾向,促使我找到足够的借口改变决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改变决定的理由都是【61】不仅我有兴趣在这里陈述的,而且也是公众有兴趣知道的。

我从未看重我自己心灵的产物;只要我使用这种方法能收获的唯一成果只是自鸣得意地解决了思辨科学中的一些困难,或者只是我试图根据我由此获知的原则来掌控我的行为,我就不认为我有责任就它写下只言片语。因为,说到行为,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认知,如果允许由上帝授权统治人民的君主或那些被赋予足够的恩典与热情的先知之外的每个人都对这些事务进行革新,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众人皆为改革家。说到我自己的思辨,尽管它们让我非常满意,可我认识到其他人自己也会有让他们自己更满意的想法。但是,一旦我在物理学中获得了一些普遍概念(notions generales),并且,当我开始在各种不同的特殊问题上检验它们的时候,我注意到它们可以导向何种结果,并且它们与至今还在使用的原则(principes)如何大相径庭,于是我相信,我做不到将它们保守为秘密,而不严重触犯那条迫使我们尽己所能地谋求人类福利的法则。因为它们使我睁眼看到了获取那些在生活中非常有用的知识的可能性,以及发现一种实践哲学以取代学院里正在讲授的思辨哲学的可能性。【62】通过这种哲学我们可以知道火、水、气、星星、诸天以及我们周围所有形体的力量和作用,就好像我们明晰地知道我们的工匠的各种手艺一样;并且我们可以像工匠使用他们的手艺那样使用这种知识来达到它所适宜的所有目的,并且由此使得我们成为自然的主人和掌控者。我们可以指望的,不仅仅是发明无数的设备,使得我们可以轻松地享受大地的果实以及在此出现的各种便利,而且更重要的还是保持健康,健康无疑是此生主要的善以及所有其他善的基础。因为,甚至心灵都是如此依赖身体器官的气质与布局,以至于我认为,如果有可能找到某些方法使得人总体上变得比目前更为聪明、更加灵巧,那我们就必须在医学里去寻找它。确实,当下医学实践中没有包含多少有用的东西;但是,我根本不打算贬低医学,我确信,没有一个人——即使在执业医师中间——不会承认,我们在医学里知道的所有知识与那些未知的知识相比几乎等于零。并且我确信,我们可以免除无数的身体以及心灵上的疾病,甚至可以免除由年老带来的虚弱,如果我们充分地了解了各种疾病的起因以及自然提供的所有治疗。然而,随着我打算【63】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追求这种必不可少的知识,我发现了一条道路,我以为这条道路不可避免地会引导人达到这种知识,除非受到生命之短暂或实验(experiences)之缺乏的阻碍。我断定,对抗这两大障碍的最好的补救,就是诚实地向大家交代我已有的一点发现,并且敦促邀请最优秀的心灵继续尝试,每个人按照各自的倾向和能力,投入到必要的实验中,并将他们所学到的东西与公众交流。这样,通过继承前人的工作并且结合许多人的生命和劳动,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取得更大进步,远超过任何人自己所能取得的进步。

我还注意到,关于实验,我们在知识中取得的进步越大,就越需要它们。因为起初,我们宁可诉诸那些自发地呈现在我们感官面前并且只要我们稍作反思就不可能不认识的内容,而不要去寻求那些异乎寻常的、更费努力的内容。这样做的原因是,在我们尚不清楚那些异乎寻常的实验之更为普遍原因之时,它们很容易误导我们,并且它们所依赖的因素几乎总是非常特殊非常微妙以至于很难辨认它们。但是,我在这个问题上所遵循的次序是这样的。首先,我试图发现【64】存在于或能够存在于世上的一切事物的普遍原则(en general les Principes)或第一因(Premieres Causes)。为达到这个目的,我考虑的只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上帝;并且我仅仅从自然地处于我们灵魂中的真理之种子出发推出这些原则。接下来,我检查了可以从这些原因推演出来的最初的以及最常见的结果。在我看来,以这种方法我揭晓了诸天、星星、地球,还有地球上的水、气、火、矿物以及其他这类东西,它们是所有事物中最常见的、最简单的因此也是最容易认识的。然后,当我想要下降到更为特殊的事物之时,我遭遇到如此大的多样性,以至于我并不认为人类心灵有可能把存在于地球上的形体之形式或属类(Especes),与无限多其他可能存在的事物——如果上帝的意志将它们放置于地球上的话——相区分。因此也不认为可以使它们为我们所用,如果不是由结果(effets)回溯至原因,并且从事许多特殊的实验的话。现在,回顾我心灵中所有曾经呈现给我的感官的对象,我大胆地说,我从未看到其中有任何东西是我不能用我已经发现的原则就能轻松地解释的。但是,我也必须承认,自然的能力是如此强大广阔,而这些原则又是如此简单普遍,以至于我几乎不再注意到,任何一种我起初不了解的特殊结果能够【65】以许多不同的方式从那些原则推演出来;而我的最大困难通常就是要去发现,它到底以这些方式中的哪一种方式而依赖它们。因为我知道想发现这一点没有其他的途径,只能通过寻求进一步的实验,这些实验的结果根据这些方法所提供的关于这些实验的这种或那种解释而各不相同。此外,我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关键点,在此我以为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创造那些可以服务于这个目的的大多数实验的过程中我们应该遵循什么样的界线;但是我也看到,它们是数量如此多的一类,以至于无论是我的双手之灵巧还是我的收入——即使我的收入超过目前一千倍——都应付不了所有的实验。因此,我在关于自然的知识中取得的进步,将取决于我能得到的创造这些实验的机会是多些还是少些。我决定在自己已经写完的那本著作中让大家知道这一点,并且清楚地揭示出公众如何能够从这类知识中获益。这就可以迫使所有渴望人类共同福祉的人——也就是所有真正有德行的人,而不是仅仅看上去有德行或者被传闻有德行的人——既向我传达他们已经创造的实验,也帮助我寻找那些有待去创造的实验。

但是,那以后一些其他考虑使得我改变了心思。我不得不认为,我必须继续写下任何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只要我发现了它的真理,还有就是,如果我打算出版我所写的东西,那我就应该更为小心地对待它们。【66】因为,这就给了我更多的理由去仔细检查它们,就好比我们无疑总是更仔细地查看我们认为别人会看到的东西,相比于那些我们仅仅写给自己看的东西;而且,那些我最初构想的时候看上去为真的东西,常常在我试图把它写在纸上的时候就成为假的了。这个计划还可以确保的是,我既不会失去我可能有的造福公众的机会,还可以让那些在我死后获得我的著作的人能够最为恰当地利用它们,假如我的著作还有点价值的话。但是我决定决不在我活着的时候同意出版它们,这样既不会有它们所引起的反对和争论,也不会有它们为我挣得的荣誉来浪费我计划用于自我教育的宝贵时间。因为,尽管每个人一定要尽己所能地为他人谋福利,并且一个对任何他人都没有用处的人严格说来是毫无价值的。可是同样确实的是,我们的目光应该超越当下,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做一些福泽后代的事情,那么忽视一些也许惠及今人的事情也是好的。无论如何,我愿意承认,迄今为止我已经收获的一点知识,与我尚不知道并且希望能够知道的知识相比,几乎等于零。那些在科学中逐渐发现真理的【67】人,就好像那些发财致富的人,当他们还很穷的时候想赚一点钱都要大费周折,一旦开始富起来就会发现不费力气也能大把赚钱。或者也可以把他们比作那些军队首领,其实力总是与胜利成正比增长,在一次败仗之后需要更多的技巧来坚守阵地,而一次胜利之后则比较容易占领城池。因为,试图克服所有妨碍我们认识真理的困难和错误,其实就和打仗一样:每当我们在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重大问题上接受了某个错误的意见,我们就输了一场战斗,我们就需要在之后花费更多的心机来重新获得之前的阵地,而一旦我们已经掌握了坚实可靠的原则,我们就不必向前推进很多。说到我自己,如果说我已经在科学中发现了一些真理(我希望本书的内容可以保证我已经发现了某些真理的这个判断),我可以说,这些发现仅仅源于并且取决于我在战斗中有好运在身边,攻克了五到六个难题。我甚至敢大胆地说,我只需要另外再打赢两到三场这样的战斗,就可能全面实现我的目标,并且我还不算年事已高以至于在正常的自然进程中没有时间去做这些。【68】但是,我越是感到有希望能够有效利用剩余的年岁,我越是觉得有责任仔细地安排我的时间;而且,如果我发表了我的物理学的基础原理,那无疑会出现许多浪费时间的机会。因为,尽管这些原理几乎全都是非常明确的,只需要理解了就会相信,尽管我认为我可以证明所有原理,然而,由于它们不可能与其他人的所有不同的意见相一致,我预见它们引起的争论将会常常骚扰我。

也许有人会说这种争论是有益的。争论不仅可以让我意识到我的错误,而且可以让他人更好地理解任何我可能发现的有价值的东西;而且,既然许多人比单个人能看到更多东西,因此这些他人也许开始利用我的发现,并且用他们的发现来帮助我。但是,尽管我承认我非常容易犯错,并且我几乎从不信任自己的那些最初冒出来的想法,但是,我在那个时刻还是很熟悉那些很可能被提出来的反驳,这些反驳使我根本不期望从它们那里有所获益。因为,我已经充分体验过各种评判,不仅出自我视为朋友的人,也出自我认为和我无甚关系的人,甚至出自其他一些人,我知道这些人的恶意和嫉妒会充分暴露连我的朋友也无从得知的感情。但是,几乎没有发生过的是,有一种被提出来的反驳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69】除非它实在太离谱了。这样,我遭遇的所有批评我的观点的人,几乎都显得或者不如我严谨或者不如我自己公正。我也从未观察到,任何从前未知的真理,是通过经院各派践履的争论而被发现的。因为,只要每一方都追求获胜,更多的努力都用于确定似真性(la vraysemblance),而不是衡量赞同以及反对的理由;那些长期充当优秀出庭律师的人,并不必然成为更好的法官。

说到其他人由传播我的思想可能获得的好处,也可能没有那么大。因为,我还没有让这些思想充分发展:在将它们运用于实践之前我还需要添加很多东西。我觉得我可以毫不自负地说,如果任何人能够做这些添加,那必定是我自己而不是其他人。不是说世上没有许多心灵无可比拟地胜过我的心灵,而是因为,任何人从他人那里学习知识,都做不到彻底领会,并且把它转化为自己的知识,比起他自己去发现知识。在这方面这一点尤其真实:尽管我曾经常常向一些非常聪明的人解释我自己的一些观点,在我向他们诉说的时候他们显得非常明晰地理解了它们;但是,一旦他们重复这些观点,我注意到,他们几乎总是严重地改变了它们,以至于我不再承认它们是我自己的观点。出于这个原因,【70】我很想恳求后人,永远不要相信我是他们听到的任何一种意见的源头,除非我自己发表了它。对于那些被归结为所有我们不能拥有其著作的古代哲学家的荒谬观点,我丝毫不觉得吃惊;我也不会由此就说他们的思想是极为不合理的。既然他们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一些最优秀的心灵,我宁愿下结论说他们的思想被误传了。我们也看到,几乎从未发生过他们的继承者超越他们的事情;我非常肯定,当代那些最热烈的亚里士多德追随者,如果拥有和亚里士多德一样多的自然知识,就会自视非常幸运了,即使在他们永远不能知道得更多的情况下。他们就好像常春藤一样,永远不会努力爬得比那些支撑它们的树更高,甚至经常在达到树冠之后向下逆行。因为,在我看来,那些逆行的人,也就是说,那些把自己变得比不从事研究还更缺乏智慧的人,他们不满足于仅仅知道他们的创始人著作中被清楚地解释过的一切,而是希望在那里另外找到针对许多他并未说过甚至从未想到的问题的解答。但是这种研究哲学的方式非常适合于那些才智平庸的人,因为他们所使用的区分和原则是模糊的,这就使得他们能够大胆地谈论一切,好像他们真的知道,【71】又为他们所说的一切辩护,反对最敏锐最聪明的思想家,任何人都无法说服他们。在这方面,他们看起来像一个盲人,为了与那个能看见的人打架而不处于劣势,就引诱那个人进入黑暗的地窖深处。我可以说,我克制自己,不发表我所使用的哲学之原理,就会让这些哲学家满意。因为,我的原理是如此简单明确,以至于发表它们我就打开了窗户,并且容许日光进入到他们潜入打架的地窖。但是,即使最优秀的心灵都没有机会希望知道我的原理。因为,如果他们想要能够谈论所有这些事物,并且获得博学的美名,他们可以更为轻松地达到这个目的,只要继续满足于那种在各类主题中可以不费太多周折找到的似真性,而不是寻找真理;因为真理只是在某些主题中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这就迫使我们坦率地承认,我们对其他主题所涉及的领域是无知的。但是如果他们更喜欢关于少数真理的知识,而不是看上去无所不知的自负——无疑前者更让人喜欢——并且如果他们希望跟从一个类似于我的计划,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需要告诉他们的不过是我在这本论著中已经说过的。因为,如果他们能够比我取得更大的进步,他们将更有可能自己来发现我以为我已经发现的一切。由于我已经以一种有序的方式检查了每样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那等着我去发现的东西【72】,一定比我至今能够发现的东西更为困难和隐蔽;他们从我这里获知它,一定比他们自己获知它少了一些快乐。此外,先研究容易的问题,然后逐渐转移到更困难的问题,借此他们会获得一种习惯,该习惯比我的所有指令对他们更有益。拿我自己来说,我可以确信,如果从幼年起我就被传授了所有我一直力图证明的真理,并且毫无困难地学会了它们,那么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其他东西,或者,至少我永远不会获得一种我以为我拥有的习惯和才能,一种每当我致力于寻求真理的时候就总能发现新的真理的习惯和才能。总之,如果世上还有一种工作除了开创者没人能好好完成,那就是我正在从事的这项工作。

至于那些确实能在这项工作中发挥作用的实验,确实是一个人不可能全部做完的。但是,一个人也不能有效地使用自己之外别人的双手,除非是那些匠人的手,或者那些他可以雇佣的人的手,这些人可以被赚钱的希望——一个最有效的动机——引导着严格地按照他的命令去做。至于那些自愿帮忙的人,也许是出于好奇或求知的渴望而去帮助他,通常总是承诺多于实干,提出一些永远没有成效的漂亮建议。【73】还有,他们不可避免地希望有些回报,向他们解释一些难题,或者来几句恭维话和无意义的闲聊,结果不过是浪费了他的时间。至于说别人已经做过的实验,即使他们乐意将它们传达给他——那些称它们为“秘密”的人绝不肯这样做——这些实验的大部分内容一定充满了繁杂的细节和多余的成分,以至于他将要非常艰难地从其中辨认出真理。此外,他还会发现,由于那些做实验的人急切地想让它们看上去符合他们的原理,几乎所有这些实验都被解释得非常糟糕,甚至被错误地解释了,他还要花时间去挑出那些他可能觉得有用的实验,这完全是不值得的。因此,如果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我们确切地知道他能够做出最重大的、造福公众的发现,并且相应地其他人热切地在各个方面帮助他达到这个结果,我看不出来,除了资助用于实验所必需的费用,并且阻止不受欢迎的拜访者浪费他的时间,他们如何还能为他做点什么。但是,我还没有妄自尊大到想要承诺任何特殊的贡献,或者怀着如此自负的想法以至假设众人都应该对我的计划充满兴趣。除此之外,我还没有卑鄙到愿意从任何人那里接受【74】一份也许我被视为配不上的恩惠。

三年前,所有这些考虑加起来,使得我决定不要发表我那时已亲手完成的著作,并且让我下决心,在有生之年不发表任何通用于各个范围,或者据此可以理解我的物理学之基础的著作。但是,那之后,另有两个理由迫使我在此收集几篇讨论特殊论题的文章,并且向公众解释我的行动和计划。第一个理由是,如果我不这样做,许多得知我之前打算发表著作的人也许会假设,我不发表著作的原因比实际情况更有损我的名誉。因为,尽管我并不过度爱荣耀,事实上或者甚至我敢说,我讨厌它,因为我认为它会妨碍我最为看重的宁静;但是,我从未试图隐藏自己的行动,如同犯了法那样,或者小心翼翼不让人知道。因为,如果我已经这样做了,我认为我对自己不公平,而且这样会给自己带来某种不安,这种不安又与我正在寻找的心灵的平静相冲突。既然我对自己是否出名所持的冷漠态度却使得我不可避免地要获得某种名声,我想我应该尽力至少不要落个坏名。另一个迫使我写这本书的理由是,【75】由于需要那些没有他人的帮助我不可能完成的无数的实验,我的自我教育计划正在被迫推迟,每天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尽管我没有自以为是到希望公众可以和我有同样的兴趣,然而我同时也不愿意对自己如此不忠诚,让我的后来者有一天有理由指责我说,如果我没有疏于让他们理解他们如何能够为我的计划出力,那么我原本可以给他们留下许多更好的东西。

我以为,我还是可以很方便地选出几个主题,在既不会引起高度争论,也不会迫使我更多地揭示我不愿意揭示的原则的情况下,它们仍然可以非常清楚地表明,在这些学科中我能收获什么,不能收获什么。我不能说我是否在这方面取得了成功,我也不希望在任何人对我的著作下判断之前,自己就对它们大发议论。但是,我会非常高兴,如果它们得到考察。为了提供更多的考察机会,我恳请有任何反对意见的人费心将它们送至我的出版者,一旦他将它们告知我,我将同时附上我的答复,这样读者就可以一起看到两个方面,并且更容易确定真理。我不能承诺给出很长的答复,而仅仅是在我认识到我的错误的情况下诚恳地承认它们;【76】在那些我不能看到错误的地方,我将会简单地说出我认为辩护我的观点所需的东西,而不是引出任何新的材料,以免被无休止地拖入一个又一个话题。

如果任何人震惊于我在《屈光学》( Dioptrique )和《天象学》( Meteores )开头所做的一些陈述——因为我称它们为“假设”(suppositions)且显得不关心对它们的证明——希望他们有耐心仔细地读完整本书,我相信他们将会感到满意。因为,我将我的推理如此紧密地相互连接,以至于最后的被最初的也即它们的原因所证明,正如最初的反过来被最后的也即它们的结果所证明。不能够认为我此处犯了逻辑学家所谓的“循环论证”(cercle)的错误。因为,由于经验表明这些结果中的大多数是非常确定的,而我由以推出结果的那些原因,与其说是要证明它们,不如说是为了解释它们;确实,正好相反的是,恰恰是原因被结果证明了。我称它们为“假设”,仅仅是想让大家知道,我认为我可以从上面解释过的基本原理中推出它们;但是我刻意避免这么做,目的就是防止某些头脑灵活的人,立足于那些他们以为来自我的原理来建构某种夸张的哲学,却把责任归咎于我。这些人想象他们可以用一天就学会别人花掉二十年才想出来的东西,只要别人仅仅告诉他们两到三个相关的词语;相反,【77】他们越是敏锐尖利,就越容易犯错,越不能发现真理。至于那些完全属于我的意见,我并不为它们的新奇道歉。如果它们的理由被好好地考虑了,我确信大家会发现,它们是如此简单、如此符合常识,相比于人们在同样主题上可能持有的其他见解,它们显得更少一些夸张和古怪。我并不吹嘘自己第一个发现它们,我只是宣称,我接受了它们,并不是因为它们已经被或尚未被其他人表达出来,而仅仅因为理性使我相信它们。

如果工匠不能立即将《屈光学》中的那个发明付诸实践,我并不认为因此就可以说它是有缺陷的。因为,制造和调节我描述过的那个机器,需要相当程度的机智和积累,尽管我的描述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但是,如果他们一出手就成功了,我反倒觉得震惊,不亚于看到一个人得了一张指法图就在一天内学会了弹一手好琉特琴。如果我用我的母语法文写作,而不用我的老师们的拉丁文,是因为我希望,那些仅仅使用他们完全纯粹的自然理性的人,会比那些仅仅相信古书的人能够更好地判断我的意见。至于那些将良知与应用相结合的人——这是我希望【78】拥有的唯一法官——我确信,他们不会如此偏爱拉丁文,以至于仅仅因为我用本国语言就拒绝倾听我的论证。

至于说剩下的东西,我并不想在此详谈我希望未来在科学中取得的更多进步,或者做出任何我不能确保实现的承诺而将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我仅仅说,我已经决定将余生只奉献给一样事情:试图获得一些关于自然的知识,由此我们可能推出一些医学中的规则(des regles pour la Medecine),这些规则比我们至今所拥有的那些规则更可靠。而且,我的倾向使我如此强烈地反对所有其他的计划,尤其反对那些仅仅通过伤害一些人才能助益另一些人的计划,以至于,如果环境迫使我从事这类职业,我并不认为我能够胜任。关于这一点我在此做一个公开声明,我充分认识到它不能用来助我在此世声名显赫;但是我对此根本没有欲望。而且,我将一直更为感激那些开恩让我得享不被打扰之闲暇的人士,而不是那些赐予我尘世中荣耀地位的人士。 Zrx+YNpFG44gh48FSpWyX/dTxap1ySdXi5YtSaxuSsvAwi48RitgIpmr75ZOrj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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