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很多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郭小杰却越来越忙,一个星期来都在忙碌着写一份文件。的确,自从李江华交代他要写一份文件,郭小杰就陡然感到了压力。
是啊,李江华说年底马上要到了,一年的党建工作要写个总结材料上报给江煤集团,而江煤集团党委工作部将在1月深入各基层单位进行党建思想工作检查,再根据检查的结果对各单位进行打分,评出年度优秀基层党组织和党建先进单位。
“这个材料是对咱们河狮矿业公司一年党建工作的总结,对下一年党建工作的展望和目标,你一定要认真思考把它写好。咱们公司党委做了这么多事,出台了这么多措施,取得这么多效果,一定要真实客观地写出来,让集团公司知晓。要知道咱们河狮矿业公司自从破产重组以来,年年荣获党建思想工作先进单位,这份材料便如一个人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好看,是不是深刻,至关重要,下一步我们才是做好各种材料和工作,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以前这种汇报材料虽然都是王海铮部长执笔,但今年我想改变一下,让你来执笔。一来王海铮今年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二来想给你压担子……”
郭小杰毕竟第一次写这种材料,而且又是很重要的材料,因此,他按照李书记的叮嘱和指点,首先去党委工作部部长王海铮和宣传部部长刘开洋那里取经。王海铮和刘开洋耐心地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一些写作方法,并且把公司党委一年所做的主要工作的措施、制度、效果等材料找给他,这些对于郭小杰来说,可以用如获至宝来形容。
虽说党委工作部的人都对他期待有加,但也有个别唱反调的,比如和郭小杰同室操戈的邓雄就私下对别人说:“小杰才到党委工作部几天,领导就安排他写这么重大的材料,看样子这小子后台不是一般的硬啊。只怕到时候写的材料四不像,公司评不了先进,有他好看的。”
这话传到了郭小杰耳朵里,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释然,的确,对于他来说,一些风言风语不重要也不可怕,重要的是如何写好材料,击败流言蜚语,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再者说,邓雄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比他老,有点牢骚也纯属正常。其实郭小杰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很感激邓雄的,特别是刚来那些天,他对自己的关照还是比较多的,最感动的就是那次打吊针……
郭小杰先前几天都是在熟悉材料,把王海铮和刘开洋提供的材料细细研读了几遍,同时还把公司前几年的汇报材料也进行了精读,然后经过深思熟虑,摸索出思路,写出了提纲,最后才下手写。一周过后初稿基本上完成,郭小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整整一周,郭小杰在看材料写材料时,心里是很痛苦的。自从醉酒事件后曹雅培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郭小杰打了几次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想约她出来再好好谈谈,但结果都是一样,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而邓香梅同样和他陷入了冷战,邓香梅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两人已形同陌路。郭小杰虽想解释那天的事,但邓香梅根本就不给他接近的机会,比如说她看见郭小杰上楼来了,就马上关上门躲进自己的房里。
好在写这份汇报材料几乎花去了郭小杰全部精力,占用了他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因此,在数次“调解”未果的情况下,只能是先无奈地“直面”现实了。按他的想法是,等把材料写好了,处理好了工作上的事,再来处理自己的私事。星期五完成初稿后,他星期六一大早便去敲邓香梅的门,想约她出去玩。但敲了好久,也没有反应,他掏出手机打邓香梅的电话,原本没有抱任何希望的他,却惊喜地发现电话居然接通了。
“喂,小梅,是我。”郭小杰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有事吗?”电话那头邓香梅的声音不冷不热。
“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在你门外。”
“哦,我出来了,不在家里。”
“这么早就出去了啊,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找我有事吗?”
“我……”郭小杰嗫嚅着,“我……我想请你去县城游玩,逛街,买东西……”
“是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闲啊,陪女人逛街是件很费神的事,你真的乐意?”
“乐意,能陪你逛街是我的荣幸,我非常乐意!”
“谢谢你的好意。”电话那头邓香梅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对不起,我已经有约会了,你还是去约别人吧,比如说曹雅培,她应该更加乐意,反正她都睡在你家了。”
“小梅,你听我说,那天的事你真是误会我了,我……”郭小杰正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显然是挂断了。
小梅会到哪里去了呢?她该不会真的有约会吧?她应该还是在生我的气,应该说的是气话。可是,她和小雄那天是真的了断了吗?这么大的事,能三言两语就了断了吗?看小梅闪闪烁烁的眼神,难道她还有苦衷,还有难言之隐?那她现在是不是被小雄约出去了呢?或者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断,被曹雅培一搅和,她又选择了和小雄和好如初?不可能,小梅明明说对小雄并没有感情,她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啊。可是,可是,她到底到哪里去了……
郭小杰胡乱地想着,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漫无目的地来到了渡口边,吃惯了包子、馒头的他,来到了一家粉摊前,点了一碗粉吃。粉刚端上来,郭小杰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本兴奋的脸色虽然有点黯淡,却有点惊讶,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了另一种极为亲切的声音。
原来电话是郭小杰的妈妈打来的,以前郭小杰在学校读书,隔三岔五会往家里打电话,叙家常、谈感受、交心事。但自从他一意孤行地选择到煤矿来工作,他和家里人通话的时间就明显少了,一来工作繁忙,二来他自己觉得“无颜见江东父母”,因此,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家里人。此时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他有点惊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一阵寒暄过后,他妈妈说前些天织了一条围巾寄过来,这两天应该会到了,叫他注意查收。
挂了电话,郭小杰很是感动,他妈妈早已年逾五旬了,已经老了,头上也隐隐有白发了,但还一如年轻的时候,亲手为他织围巾,他能不感动吗?
吃了早餐,他站在渡口眺望了良久,似乎在期待着邓香梅的出现,或者说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然而,正如此时铁船孤独地停靠在对岸的码头,在河水的轻抚下和慰藉中,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逸……唯独呼啸而过的寒风显得那么嚣张和狂妄,发出呜咽的低鸣声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郭小杰的好心情也被这呜咽的声音给搅没了,此时满脑子都是邓香梅的身影,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良久,郭小杰被一阵轰鸣声惊醒过来,他站起身来,定定地望着快速开过来的铁船,此时,他多么希望邓香梅就在铁船上,虽然他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但还是没来由地憧憬着,没来由地期待着。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郭小杰一边走,茫然地望着四处的青山田舍,一边低吟着。的确,对于他来说,从小就熟读唐诗宋词的他,此时有感而发,吟出陆游的词来,可谓小菜一碟。
孤零零地来到人才楼,慢悠悠地上了楼,心冷冷地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手机响了。“该不会是小梅吧。”当他快速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时,心里自然很是失望。
“喂,您好。”郭小杰道。
“您好,请问你叫郭小杰吗?”电话那边传来个浑厚的男子声音。
“是的,请问您是谁?”
“我这里是江风县东正街邮电局,您有个包裹在我们这里,麻烦你有空来领一下。”
“哦,好,麻烦你告诉我具体地址……”
挂完电话,郭小杰匆匆下了楼,往江边走去。的确,对于他来说,真没有料到妈妈的围巾会来得这么快,刚刚接到母亲的电话,围巾居然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