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

就在汉灵帝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态势做“乱而不损”的大有作为的事，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时，宦官集团也没有闲着，继续胡作非为。

宦官集团的重量级人物王甫更是处心积虑地玩弄权术，黑手伸向朝廷内外，王甫的父亲、兄弟、养子和侄儿，都分别担任九卿、校尉、州牧、郡太守、县令等官职，这一关系网几乎布满全国，他们所到之处，贪污残暴。

就拿王甫的养子王吉来说吧。王吉担任沛国相，有两个响当当的绰号。一个叫“杀人狂魔”，这个很容易理解，就是本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想杀谁就杀谁，看不顺眼的要杀，不合作的要杀，不听话的要杀，不孝敬的要杀。另一个绰号叫“虐待狂魔”，每当杀了人，都把尸体剖成几块放到囚车上，张贴罪状，拉到所属各县陈尸示众。遇到夏季尸体腐烂，则用绳索把骨骼穿连起来，游遍一郡方才停止。看到这种惨状的人，无不震骇恐惧。据不完全统计，王吉任职五年期间，共杀了一万多人，他的官位当真是白骨堆积而成的啊。

自作孽不可活，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时，一个大无畏的告发者出现了，他便是京兆尹杨彪。杨彪是名臣杨赐的儿子，都说虎父无犬子，诚不假也。他实在看不下去王甫这样嚣张狂妄的行为，向汉灵帝打了一个小报告，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举报王甫。罪名：贪赃枉法。罪证：王甫派他的门生在京兆的边界侵占公家的财物七千多万钱。

接到举报，汉灵帝喜忧参半。喜那是不用说了，他早就对王甫看不顺眼了，此时有人检举揭发他那是正合我意了。忧的是，仅仅一个杨彪恐怕还不足以扳倒权大势众的王甫啊。

正在这时，朝中的司隶校尉阳球的加入，让汉灵帝“眼前一亮”。

原来，司徒刘郃的哥哥光禄大夫刘鯈曾经协助大将军窦武扶立汉灵帝，有拥立之功。结果宦官集团在发动政变成功后，王甫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把刘鯈也一起诛杀了。汉灵帝念着骨肉之情的份儿上，一是给刘鯈以厚葬，二是重用刘郃以示弥补。而聪明的刘郃本着“防微杜渐”的原则，便娶了中常侍程璜的养女为妻，算是和宦官集团彻底“联盟”了。而程璜另一个养女正是阳球的妻妾。从这一层关系可以看出，刘郃和阳球是连襟。

刘郃因为哥哥被诛杀，一直对王甫怀着仇恨。而阳球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对王甫等宦官也没有好感。在担任议郎时，他亲眼看见宦官集团的“不可一世”，捶胸顿足地放出这样的狠话来：“等我做了司隶校尉（相当于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这些人一个都不放过。”

这个时候已经当了司隶校尉的阳球就在等待对王甫等宦官下手的“东风”了。杨彪的上疏自然和他是“不谋而合”了。

与杨彪的以书信形式的“间接上疏”不同的是，早已深思熟虑的阳球是“当面上疏”。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等有一天退朝后，他假借入宫向灵帝为担任司隶校尉一职谢恩，趁机向汉灵帝当面弹劾王甫及其党羽。

对此，一向软弱的汉灵帝终于强硬了一回，下令逮捕了王甫、其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相王吉，以及王甫的党羽。

阳球亲自审问王甫等人，五种酷刑全都用上。王萌以前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他知道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对阳球来了个委曲求全，说了这样一句话：歹活不如好死。我父子都是要被杀的人了，看在我们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请宽恕我的父亲，让他少受点儿酷刑吧。

“你们害死那么多人，死有余辜，死不足惜，现在死乞白赖的求情也是徒劳。”阳球骂道。

“以前我们得势时，你像奴才一样侍奉我们，现在你却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这样折磨我们，将来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王萌大骂道。

阳球没有再选择和王萌进行对骂，而是用泥巴封住王萌的嘴巴，然后棍棒齐下，如雨点般打在王甫父子身上，结果王甫父子就这样被活活打死。

罪大恶极的王甫父子死了，阳球本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原则，接着还做了两件事。一是把王甫的尸体进行五马分尸后，丢在夏城门口进行“停尸示众”，并写了很大的告示：贼臣王甫。二是把王甫的家产全部没收，并将他的家属全都放逐到比景。

俗话说：兔死狐悲。王甫死得如此惨烈，宦官集团的“大哥大”曹节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他在“哭祭”王甫后，马上找来宦官集团的骨干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商讨如何打击报复阳球等人，如何自保，如何发展。过程中，曹节充分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对众人进行了攻心，教会了大家两个关键词：

第一个关键词：树倒猢狲散。解析：阳球的野心很大，他杀了王甫，并不是终极目标，他的极终目标是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啊。并且引用了阳球的原话：“我想暂时先将权贵中最狡猾的奸臣除掉，再商议除掉其他的喽啰。”

第二个关键词：宁鸣而生，不默而死。解析：阳球已经对我们动手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啊，只有反击才是唯一出路。

结果，在曹节的极力煽动下，会议达成如下共识：此仇不共戴天，不成功便成仁，不诛杀阳球，誓不罢休。

曹节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有了坚强的后盾，他的信心和勇气大增，马上来了个“亲自出马”——直接来到后宫，对正在寻欢作乐的汉灵帝打了这样一个小报告，就阳球的为人、功绩、性格进行了阐述和说明。

阳球的为人：他是个暴虐的酷吏，前任三府（司徒、司空、太尉）都联名上疏过，要求将他免官，以免危害社会。

阳球的功绩：他只是在担任九江郡太守期间有小小的功劳，才得以再次迁升录用。其他毫无功绩可言。

阳球的性格：他是睚眦必报的人，不应该让他担任司隶校尉，任他将暴虐进行到底。

这个时候的汉灵帝显然又恢复老本行——变成糊涂虫了。听了曹节义正词严的陈述后，再度发挥“果断”的优良传统作风，二话不说，直接就调阳球为中央警卫团的团长（卫尉）。

这时，阳球正在外面谒拜皇家祖陵，接到汉灵帝的诏书后，情知不妙的他赶紧回来了，连夜闯宫，当面求见汉灵帝。

汉灵帝当时正在陪宫女裸浴，被阳球的突然造访打搅得很是恼火，但好歹还是接见了他。

阳球自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见面之后，上演的是一跪二哭三述说。

一跪很容易理解了，就是一进去，先是跪在地上猛磕头，只磕得头破血流。

二哭也很容易理解了，就是磕完了没完没了的头后，马上上演没完没了的哭，只哭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三述说也很容易理解，就是在上演完跪和哭这两个连贯性动作后，再以语言的形式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阳球表达了这么两个关键内容：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虽然不才，却想鞠躬尽瘁，为国尽忠。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我承担着捍卫中央的重任，前些时只是诛杀了王甫这只跳蚤小丑，不足以布告天下。

总结陈词是：请求陛下准许我在原任上再多任一月的职，诛尽朝中豺狼鸱鸮之辈。

阳球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想用一个月的时间把曹节为首的宦官集团彻底铲除，还一个风清气正的朝廷。

汉灵帝一听，半晌无语，选择了沉默。就在汉灵帝举棋未定之际，负责“监视”汉灵帝的宦官这时冲上大殿，对阳球来了个“狮子吼”。他说了两个关键句：

第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帝既然金口已开，那自然是铁板上钉钉了，岂是你阳球说改就能改的啊。

第二：食君之禄，忠人之事。阳球，你拒不就任卫尉一职，你这是公然抗旨，不尊君命吗？

总结陈词是：阳球，你现在还不赶紧上任去。

对此，汉灵帝似乎又“清醒”过来，对着阳球说了一句话：“请出去。”

“不！”阳球头摇得像拨浪鼓。

“走出去！”汉灵帝愠怒道。

“绝不！”阳球一脸坚定地道。

“滚出去！”汉灵帝喝道。

阳球见状，知道再待在这里，只怕会脑袋不保了，只好退出去了。只是，他走出这条大门的步伐却如负千斤重担般沉重，他知道，他走出了这扇门，人生的大门从此就彻底关闭了。

果然，调走阳球，这只是曹节打击报复阳球的第一步。接着，曹节使出第二步：掌权。为了更进一步掌权，在宦官集团的“暗示”和强烈要求下，曹节很快被汉灵帝任命为尚书，与此同时，宦官集团朱瑀等重量级人物的权势也更加壮大起来。

而阳球知道曹节的第三步就是对他下毒手了。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阳球决定先发制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阳球与曹节等宦官进行最后大PK前，找了司徒刘郃、少府陈球、尚书刘纳三个帮手。

司徒刘郃面对声势浩大的宦官集团，有点儿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对此，永乐少府陈球和尚书刘纳对刘郃进行了劝说：

您出身皇族，位居三公，有权力也有义务去捍卫国家，切不能做贪生怕死、委曲求全之辈啊。

您的哥哥身为侍中被曹节等人杀害，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你切不可好了伤疤忘了仇啊。

曹节等人数年把持朝政，十恶不赦。应该将他们逮捕杀掉，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结论是：今天您可以上疏朝廷，推荐卫尉阳球重新出任司隶校尉。只要您此举能成功，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如今宦官遍布朝野上下，只怕我们还没有行动，就先引祸上身了。”刘郃担忧地道。

对此，尚书刘纳站出说了两个关键词。第一个关键词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第二个关键词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刘郃被刘纳的话一激，终于下定决心，和阳球一起干大事。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阳球等四人正在紧张地密谋着，但因为保密工作没到位，阳球的岳丈中常侍程璜就知道了。

程璜知道后，长吁短叹，认为祸不远矣，自己也难逃一劫。结果他的长吁短叹很快被嗅觉灵敏的曹节闻到了。于是曹节马上采取了软硬兼施的两步走：第一步是用糖衣炮弹“利诱”他，第二步是用权势武力“威逼”他。

对此，诚惶诚恐的程璜惶惶不可终日，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为了“明哲保身”，他最终大义灭亲，向曹节检举告发了阳球等人的阴谋。

曹节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是啊，他正愁找不到对阳球等人下手的机会，现在你们却自己露出了“小辫子”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于是他赶紧向汉灵帝打了一个小报告，中心思想很明确：阳球、刘郃、刘纳、陈球四人相互勾结，密谋不轨，颠覆朝廷。

汉灵帝这一次还是继续将昏庸进行到底，立马将阳球、刘郃、陈球、刘纳四人逮捕下狱。

接下来的场景，和当初阳球处置王甫如出一辙，这一回轮到曹节的表演了，他也通过严刑拷打的方式，将阳球等人全部进行了“狱中斩”。 Ja6khgsiPuubbeARaKolE2ECEM8Kd2VqAJg7DUtAVmtbf8M1XDaOsqvz0dIdYfF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