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平帝的葬礼上,王莽哭得更是悲伤。一切表演结束后,王莽马上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讨册立新皇帝的事。大家都知道自从汉成帝开始,加上后面的汉哀帝,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生下儿子,还未成年的汉平帝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汉元帝已经“绝后”了,因此,汉平帝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后,皇帝的人选自然得往汉宣帝的儿孙辈中来选了。
此时汉宣帝还有五个孙子在世,列侯四十八人在世。按常理说,他们五人应该是新皇帝的不二人选。然而,会议一开始,王莽就来了个“民主”发言:各位认为汉宣帝的玄孙中谁最适合做皇帝啊?名义上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实际上已经把选皇帝的范围做了规定,新皇帝只能从汉宣帝的玄孙中来选,汉宣帝的孙子辈只能哪儿凉快就去哪儿了。
这时,朝中都唯王莽是从,因此,没有人敢对王莽的话唱反调,都选择了沉默是金。选皇帝的范围确定后,接下来就是“优中选优”了。汉宣帝的玄孙共有二十三人,按理说,如果正常PK下去,也得花费不少时间。但王莽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第二句话立马出炉了:楚王刘器的曾孙、广戚侯刘显的儿子刘婴聪颖伶俐,天庭饱满,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各位以为如何啊?
此时的刘婴年仅两岁,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婴儿。王莽随即说出了立他为皇帝的理由:这是占卜的结果,汉宣帝的玄孙中,只有刘婴的面相最为吉祥。
这时,众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他们也都是明白人,知道有的事已是铁板钉钉,没法改变了。与其做无谓的反抗,不如乖巧地顺从。因此,他们没有再选择沉默,而是以热烈的掌声对王莽进行了拥护。
结果王莽的提议全票通过。
次年三月,王莽立刘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王莽在给刘婴安上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号时,心里压根儿就不把刘婴当皇帝来看。其实,他心里却想着如何给自己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
这时,王莽的同盟孔光已去世,王莽就提升马宫为太师,提升长乐少府平晏为大司徒,然后,再提拔一些后起之秀培养成自己的嫡系部队。也正是因为这样,朝中大臣都对王莽极尽巴结奉迎之能事。泉陵侯刘庆首先站出来,打了一个小报告:提议效仿周公辅佐相成王,让安汉公摄政。
谢器也不甘落后,立马也打了一个小报告,说在武功县的一个古井中捞上来一块很特别的白石头。这石头虽然不会流泪,但却会唱歌——因为石头上有八个字:“告安汉公莽为皇帝。”
刘庆是想得到王莽另眼相待,而谢器是王莽一手提拔的后辈,两人这般争先恐后也是理所当然了。王莽接到两个报告后,朝“七小虎”中的王舜使了一个眼色,接下来就看王舜的。王舜自然也不是吃闲饭的,立即把报告的事向王太后进行了汇报。王太后也不是傻子,封什么头衔都可以,唯独皇帝这顶帽子不可以。这明明是骗人的把戏嘛,怎么能实行呢!
接下来就看王舜的“演讲与口才”了,他是这样对王太后进行劝告的: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王莽想要做的事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了。再说了,王莽只不过是想通过当“摄皇帝”来治理和镇服天下罢了。
王太后只能在发出“无可奈何权落去”的感叹后,同时把朝中大臣们召来商议具体的施行办法。
商讨结果如下:
首先,王莽有享受皇帝待遇的权力:穿天子服装,出入用皇帝的銮舆。
其次,王莽有遵守非皇帝待遇的义务:不能搬进皇宫,称呼也有讲究:臣民称他为“摄皇帝”;祭祀时,称为“假皇帝”。王莽自称予,如果见了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仍自称臣。
随后,王莽改年号为“居摄”,正式开始了他的独裁统治之旅。
王莽以“假皇帝”身份摄理国政。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刘氏宗室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就在他人还处于愤怒的“严厉”谴责时,安众侯刘崇(汉景帝的儿子刘发的后人)却找来丞相张绍进行一次紧急商议,当他抛出想尽微薄之力号召天下讨伐王莽时,张绍举双手赞成。
事实证明,刘崇和当年的田臧很有一拼,他想到造反后,也同样停留在嘴巴上,天天高唱造反歌,等世人都知道他的想法后,他这才带领军马慢悠悠地向最近的宛城发起进攻。结果宛城早有提防,起义的结果是寡不敌众,刘崇和张绍以血肉之躯谱写了一首英雄壮歌。
刘崇和张绍舍生取义后,却苦了他们的家族。按常理,造反的后代通常都没有好果子吃。刘崇的伯伯刘嘉和张绍的堂弟张竦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商议一番后,决定先发制人。与其等着王莽来收拾他们,不如主动上门去请罪,于是写了一封认罪书。认罪书首先说明他们是被逼无奈被拉上贼船的;其次他们说他们已经诚心悔改,请求政府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是赞美王莽的话。总之,环环相扣,文采斐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莽听说造反,本来紧张得要命,结果刘崇这么不禁打,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面对刘嘉和张竦等人的请罪书,又见里面大多是恭维浮赞之言,高兴之余,他表现得很大度,不但免了两人的罪,而且进行了加封:封刘嘉为率礼侯,封张竦为淑礼侯。
当然,王莽这样做,最终的目的还是笼络人心。因此,有人做诗进行讽刺:“想求封,无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刘崇起义失败,“革命的圣火”并没有扑灭,后继人是东郡(今河南省濮阳市西南)太守翟义。
翟义是前丞相翟方进的儿子,眼看王莽祸国殃民,痛恨至极的他,找来他姐姐的儿子陈丰,说了这样一番话:“新都侯王莽摄天子位,号令天下,自称学周公辅成王之事,我看要不多久,其必取而代之。方今刘汉宗室衰弱,外无强大藩国,王莽一旦发难莫能抵抗。我是宰相之后,官为太守,父子受汉皇恩深厚,理当率先讨贼,以安刘汉社稷。想发兵西讨王莽老贼,你肯随从我吗?”
年方十八岁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陈丰想都没有想,就以“我愿意”表示了强烈的支持。
翟义马上联合了刘氏宗族的三位大叔级别人物:东郡都慰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弟武丰侯刘璜。
公元7年9月,翟义自任大司马柱天大将军,立东平王刘云子刘信为天子,东平王老师苏隆为丞相,中尉皋丹为御史大夫,正式打出了“反王莽复汉氏”的大旗。本着造反未行,檄文先行的原则,一封封声讨王莽的檄书传散开来,檄书严厉声讨王莽毒杀汉平帝,骗取摄政尊号,挟天子以令诸侯,蓄谋汉家天下等十恶不赦之罪。公告天下今汉皇刘信已立,号召天下吏民共扶汉室,齐心协力铲除王莽等窃国大盗。
也正是因为这样,讨莽檄文发出,各地爱国人士纷纷踊跃参加翟义的反莽大军。其场面是:“比至山阳,众十余万。”(《前汉书·翟方进传》)就连长安一带的“资贼”赵明等人也加入了翟义的造反军中来,反莽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一潮高过一潮。
正在做皇帝美梦的王莽闻之胆战心惊,立马来了个“双管齐下”:
首先,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王莽封轻车都尉孙建为奋武将军、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前去镇压。基本上都是他“七小虎”里的成员。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啊。
其次,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的王莽接着进行作秀表演,以拉拢民心:先是整天抱着孺子刘婴到宗庙去祷告:“昔成王幼,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畔,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此,况且莽之斗筲!”(《前汉书·翟方进传》)然后,他又模仿《周书》写了一篇文章,说明自己摄位是临时的,将来一定要将皇位归还孺子。
事实证明,王莽的双管齐下取得的效果是可喜的,人气得到了回升,将士也因为“奖赏”而变得个个身先士卒,结果年底在圉具(河南杞县西南)的大决战中,义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翟义被捕,碎尸于陈都大街。不解恨的王莽挖开位于汝南境的翟方进墓及其祖坟,“烧其棺柩、夷灭三族,诛及种祠,至皆同坑,以刺五毒并葬之。”(《前汉书·翟方进传》)
两起造反事件之后,以王舜为首的“七小虎”亲信派很快向王太后打了这样一个小报告:各地之所以敢于造反,是因为王莽权力太轻、束缚力不够造成的。建议太后给他重权,才能镇抚天下。
“王莽已居摄皇帝之位,还要怎么给他加权啊?”王太后问。
“将‘摄皇帝’的‘摄’字去掉,在王太后和汉平帝面前仍称假皇帝。方能镇抚天下。”王舜道。
王太后无言以对。
事实证明,这只是王莽的投石问路,他真正目的是名正言顺地当他的皇帝。果然,没过多久,文饶侯刘京、车骑将寰扈云、太保属吏臧鸿先后上疏称发现“祥瑞”。结果他们呈上的石牛、雍石等物,都写有相同的八个字:天告帝符,献者封侯。
王莽向王太后汇报时继续用“作秀”来忽悠她:他首先信誓旦旦地重申自己并无“取刘氏而代之”之心,只想以微薄之力给刘婴打造一个盛世繁荣的时代,现在这样仅仅是“以待天时”。其次,向王太后提出“改纪年”的建议:即改“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说目的是“以应天命”。
王太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自然只好答应他改纪年的请求。
而王莽此时改纪年已是“醉翁之意不在年,在乎皇位也”。
公元8年十二月,王莽率领朝中文武大臣到高祖庙祭祀,回来后,他美其名曰:“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然后手一抬,众人早已把皇袍穿在了他的身上。他故意推托一番,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到未央宫前殿,坐在那把垂涎多年的龙椅上,顿时,“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随后王莽下达了一道诏令:定国号为新,改十二月朔日为始建国元年正月朔日。这道诏令也宣布将小皇帝刘婴正式废黜。为了显示他正式取代了刘氏天下,他立马叫王舜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索要传国玉玺。
王太后此时才算是大彻大悟,无奈此时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太皇太后大怒,指着王舜的鼻子骂道:“王舜,你家蒙受汉室皇恩,却不思报答,反而趁汉室人孤势薄,帮王莽篡位。像你们这样的人,猪狗不如。我乃汉室老寡妇,活不了几天了。我死了,就让这块玉玺陪葬,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王舜伏在地上,羞赧汗颜。很久,他才抬头对太皇太后说:“事已至此,王莽对传国玉玺志在必得,太后能够守得住吗?”
“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们兄弟定会遭到灭族的报应啊!”王太后沉吟半晌,终于拿出了玉玺。
王舜大喜,正要去接,王太后突然举起玉玺狠狠地朝地上摔去,只听见“啪”的一声,玉玺在被摔缺了一个角的同时,西汉王朝也在这一摔中带着遗憾结束了,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