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湾改编

南下的道路也布满险情，当时，湖南省国民党当局已调兵到浏阳一带追剿，江西当局也派兵到铜鼓萍乡一带堵击，湖南国军司令周斓获悉起义军系全国著名的共产党首领毛泽东主持，立即加派第八军一团车炳谦营长于二十四日率部赴浏阳协剿，一面令各军“如获匪首毛泽东，赏洋五千元。”这给起义军的转移，造成极大困难。

因湘军战斗力强，赣军战斗力较弱，毛便率义军沿江西一侧前进。其时，由于是山区，道路崎岖难行，部队中又疾病蔓延，又有国军的不时围追堵击，战士们行军分外艰苦。毛头戴竹笠，脚踏草鞋，坚定地走在战士们的行列中，一边走，一边同战士们交谈，鼓励战士们前进。行军途中，毛接到宋任穷由江西省委带回的信件，得知罗霄山脉中段宁冈有一支我党所领导的武装，有几十条枪。这个情况，毛在安源张家湾会议上也曾听王兴亚同志讲过。为此，毛精神一振。

义军行军，直线向南，行至江西萍乡上粟村，得知萍乡县城驻有国民党重兵，于是义军改道芦溪宿营，第二天清晨，向莲花方向前进。因为三团团长苏先俊派员侦察不力，情况不明，致使后卫遭到国民党军袭击，仓促应战，造成人枪各损失三百，总指挥卢德铭为掩护后卫部队撤退，英勇牺牲，年仅二十三岁。毛平时举止儒雅，但这次得悉卢总牺牲，痛失将才，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斥责苏先俊派员侦察不力，指挥失误，不该让卢总掩护部队撤退，他指着苏先俊大声说：“你还我卢德铭！”

当天，义军来到莲花县甘家村，由于部队一挫再挫，总指挥牺牲，部队情绪甚为低落。恰在这时，莲花县党组织派人前来联络，告之，前几天莲花县农民自卫军曾进攻县城，惨遭失败，现县牢里还关押着我自卫军战士90多人，而国民党在莲花城守兵只有一些保安队，战斗力不强。毛召开前委会，一致决定攻打莲花县城。

第二天清晨，工农革命军冒雨奔袭莲花县城。当地工农群众群起响应，县城一举攻克。战士们砸开牢房，救出被押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一百多人，又打开县政府粮仓，将粮食分发给贫苦大众。这是义军从文家市南下后攻下的第一个县城，使工农革命军将士群情振奋。

毛率军继续前进。行军途中，毛的脚被草鞋绳擦破，步履艰难，战士谭震林见状，临时扎了一副竹担架，要抬着他走，他坚决不肯，说：“大家走我也走，大家休息我也休息，我走不赢就慢慢跟着走。”他忍着痛，一边走，一边和战士们亲切交谈。

当时的局势依然是严峻的，义军转兵南下以来，一路艰苦战斗，指挥员牺牲，伤员增加，连续行军，长途跋涉，有些人因为怕苦而不辞而别；疾病流行，病员增多，一些人掉了队，少数伤病员因缺医少药死在路旁；一些长官还存在打骂士兵旧军队习气，党组织也不健全，那时逃跑成了公开的事，投机分子互相询问：“你走不走？”“你准备往哪儿去？”军心极不稳定。

而在起义军领导层内部，也存在严重问题。一师师长余洒度，专横跋扈，他原来就不服湖南省委领导，现在也同样没有把毛任书记的省委前敌委员会放在眼里。起义那天，前委从安源通知他率一团到铜鼓与三团会合进攻浏阳，他没有理睬，自行下令进攻平江，以致遭受严重损失。以后只是因为情况不明，不得已，他才率部队回头，跟着三团撤退，到文家市后，他又主张经浏阳进攻长沙，并在会上与毛发生严重争执，只是由于毛得到已归队任总指挥的卢德铭的支持才改道南下。卢牺牲后，余对前委领导的不尊重益发明显，起义军打进莲花县城，毛去参加他召聚的军事会议，得知他把抓获的县保安队队长竟然放走了，毛很生气，严厉批评他：“县保安队离城里只有几公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都交在你的手上了，你还开什么会？”余态度傲慢，轻蔑地说：“什么！你怕死吗？我可以担保，你若死了，我抵你的命！”第二天，起义军从莲花往永新开拔，下午，天色尚早，毛提议再往前走10里后再宿营，余十分不满，私下里对下属说：“我还当什么师长，连十里路的指挥权都没有了！”毛得知，心内不快，一个计划在脑海悄悄酝酿成熟。

9月29日，部队翻过山口，来到永新县三湾村宿营，这里群山环抱，环境幽静，追敌已暂时摆脱，又没有地方反动武装，地点比较安全。

进村当晚，毛在村里的泰和轩杂货铺召开中共前敌委员会扩大会议，讨论部队的现状及解决的措施，会上，毛烧了一壶开水，一人面前泡了一杯新茶，毛说：“根据部队目前的状况，前委决定对部队实行整顿和改编。”

改编的主要内容有：一、把已不足千人的部队缩编为一个团，称工农革命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新提拔一营长陈浩为团长，共产党员何挺颖任团党代表，原师长余洒度、原一、二、三团长任前委委员，另外调罗荣恒、宛希先、张子清等共产党员骨干加入前委。一团下辖一、三两个营、还有特务连、卫生队、军官队、辎重队各一个，共有700多支枪。改编时，毛宣布，“愿留则留，走的发给路费，将来愿意回来的，一样欢迎。”毛的这一招，余洒度、苏先俊等，尽管心里不悦，但那时余苏对革命前景悲观失望，因故对此也无所谓了。后人有人说毛这是“杯茶释兵权”。

二、部队内部实行民主制度。官兵平等，待遇一样，官长不准打骂士兵，士兵开会说话自由，连以上建士兵委员会，参加对部队的行政管理和经济管理，官长接受其监督；

三、全军由党的前敌委员会统一领导，各级部队分别建立党组织，班、排设小组，支部建立在连队上，营团建立党委，连以上设党代表，由同级党组织的书记担任，部队的一切重大问题，须经党组织集体讨论决定。

这三项措施，改变了旧式军队的不良习气和农民的自由散漫的作风，是一个需要极大的魄力才能实行的了不起的改革。三湾改编是建设新型人民军队的开端，在人民军队的建军史上有着重大的意义。

在三湾，毛还提出：我们要和地方结合起来，取得地方的支持，一方面我们把伤病员交给他们，另一方面，我们可发枪给他们，帮助他们发展。

部队在村里住了五天，第一次得到从容休整。

毛根据中共江西省委的介绍，派人同宁冈县党组织和驻在井冈山北蔍宁冈茅坪的袁文才部取得联系。

10月3日，毛拟率部离三湾向宁冈县进发。出发前，他站在三湾村中场地上的一棵粗大的樟树下对刚刚进行了改编的全体指战员作动员，他说：“敌人在我们后面放冷枪没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敌人有两只脚，我们也有两只脚。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了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现在不只两把菜刀，我们有两营人，七百多条枪，还怕干不起来吗？”毛的话极大地鼓舞了土气。行军路上，有的战士说，“毛委员是一个文人，他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贺龙两把菜刀能起家，我们有七百条枪，还不能起家吗？”

起义军当天到达宁冈县古城。宁冈是一个深山中的偏僻的小县，古城曾是老县城所在地，但此时颇为荒凉，人口稀少。毛在这里召开了两天前委扩大会议，参加者除连营以上的干部还有宁冈县委书记龙超清和袁文才部文书陈慕平，陈是武昌中央农讲所的学员，听过毛的讲课，很尊敬佩服毛。会上，毛说：“尽管现在我们人少，但是很精干，大有希望。”会议研究了在罗霄山脉中段井冈山建立落脚点和开展游击战争，以及拟对现在井冈山的袁文才，王佐两支地方武装进行团结改造，并尽快在茅坪设立后方留守处和部队医院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