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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为什么维京人会来到英格兰?我们现在所说的维京年代(Viking Age)——8-11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人向欧洲其他地区的迁徙——背后的原因至今仍是现代历史学家争论的话题,并且这个问题对中世纪作家来说同样具有挑战性。今天,我们希望从经济、政治或社会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一现象,但中世纪历史学家的解释却大不相同。盎格鲁-诺曼编年史学家亨廷登的亨利从12世纪早期的角度回顾了维京时代。他认为,斯堪的纳维亚侵略者的典型特点,即维京人与其他英格兰征服者(包括罗马人、撒克逊人和诺曼人)的主要区别在于,他们来到英格兰是为了破坏,而非为了统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丹麦人频繁地从四面八方突袭这片土地,”他说,“他们不是为了占有它,而是为了掠夺它;他们不是想统治,而是想毁灭一切。”像许多中世纪的历史学家一样,亨利认为,维京人可以这样做是上帝对英格兰人罪恶的一种神圣惩罚,维京人是上帝派来惩罚和净化这个已经误入歧途的民族的。

然而,即使是提出这样一种观点的中世纪作家也知道,斯堪的纳维亚人在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并不只是来突袭和破坏,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在英格兰定居,在北方建城、拥有土地、统治王国。11和12世纪以后,一系列中世纪资料中记录的传说和故事对维京人(或“丹麦人”,他们在中世纪英格兰经常被这样称呼)有不同的解释。这些叙述推测了维京人为什么到英格兰定居,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以及他们对英格兰社会可能产生的影响。尽管许多作家遵循亨廷登的亨利提出的“维京人入侵”这一普遍观点,即维京人以对暴力的热爱和对掠夺的贪婪渴望为动机肆意突袭,但与此同时,也存在一些有说服力且长久的常见传说,它们讲述了一些关于斯堪的纳维亚入侵者和定居者为什么决定来到英格兰更为复杂的故事。在这些叙述中,维京人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突袭,还为了解决个人恩怨、干预英格兰政治、寻求冒险,或是寻找一个安全和平的家园。这些故事中的维京人并不是简单地掠夺英格兰并带着战利品返回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而是给他们定居的地区留下了深远持久的影响。这些传说讲述了他们的影响如何在风景、地名以及当地的历史中得以体现。这些故事似乎反映了关于生活在中世纪英格兰的维京人的地域传说的多样性,尤其是在北部的东米德兰和东盎格利亚地区。英格兰的这些地区都曾是盎格鲁-撒克逊时期斯堪的纳维亚人的定居地,一些叙述试图探究维京人的入侵在这些地区历史中的作用,试图理解入侵背后的原因并描述其影响。虽然这些叙述大都没有历史依据,但它们能告诉我们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人们在中世纪的英格兰如何看待维京人,特别是那些可能认为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后代的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在这本书中,我们将追溯这些叙述的思想,探索它们如何想象并解释英格兰的维京历史,以及维京人对英格兰不同地域的文化和身份做出的贡献。

图1:林迪斯法恩岛石碑上的七位勇士,该岛的修道院于793年受到维京人袭击

突袭者与定居者:第一个维京时代

首先最好简要介绍一下我们所知的历史事件,这些历史事件在时间上产生了如此庞大而多样的叙事、传说和神话。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公元787年发生了一件事,是英格兰历史新阶段的开篇: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三艘船抵达多塞特郡的波特兰岛(Portland),地方治安官前来迎接他们,然而他们杀死了他。“这是第一批来到英格兰土地的丹麦船只。”编年史作者之后评论道。带着后见之明,他将这一明显的孤立事件解释为一个危险的开始。793年,林迪斯法恩岛上的修道院被维京人袭击,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当时空中出现了数条飞舞的火龙——这是灾难来临的不祥之兆。事实上,这并不是维京人第一次在英格兰突袭,但回顾过去,这些人在编年史作者看来是一种新威胁的最初迹象。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维京人的袭击时断时续。

首先,这群突袭者可能个头很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长越高大,也越来越具有威胁性。大约在9世纪中叶,形势开始升级。865年,《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称,“异教徒大军”降临至这个国家,横扫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的诸王国。他们征服了亨伯(Humber)的北部地区,在屠杀中占领了约克城(York),并且杀死了诺森伯里亚国王奥斯伯特(Osberht)和埃拉(Ælla)。公元869年,他们前往东盎格利亚,在那里将埃德蒙国王(King Edmund)置于死地,后者因此被尊为圣徒和殉道者。这支可怕的军队的一些首领后来被一并视为半传奇的维京勇士朗纳尔·洛德布罗克(Ragnar Lothbrok)的儿子们。中世纪后期关于丹麦人在英格兰的叙述尤其突出了这些人和他们战胜奥斯伯特、埃拉以及埃德蒙的故事。尽管双方有众多战役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指挥官,但后来英格兰的资料一次次地重提约克的占领和东盎格利亚埃德蒙国王的死。

9世纪的入侵是一股持续压倒性的攻击浪潮,并且它们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这些维京国王从未成功地统治过整个英格兰;阿尔弗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设法保留了对威塞克斯(Wessex)的统治权,并在众多维京军队的多次进攻下保卫了威塞克斯。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英格兰北部和东部的大部分地区仍然处于斯堪的纳维亚军团的控制之下。这些人在英格兰定居下来,正如《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所记载,他们“开始耕种和养活自己”。他们定居在后来被称为丹麦法区(Danelaw)的地方,那里从南部的埃塞克斯一直延伸到诺森伯里亚的北部边界。在10世纪初的一段时间里,英格兰北方成了维京国王的一部分,它横跨爱尔兰海,在都柏林和约克有大本营。

图2:奥塞贝丽号(拉里·拉姆塞)

斯堪的纳维亚人在英格兰北部和东部定居,带来的影响很长时间以来被认为是这些地区早期历史的一个要素,并且有许多形式的证据揭示了它的持久影响。由于书面资料提供的细节很少,因此历史学家们经常对定居地的规模、年代确定以及特征产生分歧。但毫无疑问,这片定居地给人们留下了深刻而永久的印象。英格兰北部独特的地名可能是斯堪的纳维亚定居者所留下的最明显、最持久的痕迹,典型的例子包括以古斯堪的纳维亚元素“-by”和“-thorpe”结尾的名字(惠特比、德比、斯肯索普),或是包含斯堪的纳维亚语的字眼、人名或发音(斯凯格内斯、奥姆斯柯克、斯基普顿等)。它们不仅在北方方言中,而且在一些最常用的英语单词中对整个国家的英语语言带来了影响。实物证据揭示了斯堪的纳维亚定居者及其后代的文化,展示了一幅他们定居多年后同化、文化互动以及宗教和社会变革的复杂图景。异教定居者很快接受了基督教,但他们似乎带来了信仰、故事和传说,这些与后来在北欧神话和英雄传说集里发现的相似。这一时期,古诺尔斯语诗歌在英格兰被创作和表演,其中包括行吟宫廷诗(一种献给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精美宫廷诗歌),可能还有一些保存在《诗体埃达》中关于北欧诸神和英雄的诗歌。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文化最生动的物证可能是位于英格兰北部描绘北欧神话场景的石雕,这些雕塑可以追溯至公元9世纪和10世纪。在这些石头上,托尔(Thor)正在寻找世界上的巨蛇;被捆绑的洛基(Loki)等待着诸神的黄昏(Ragnarök);北欧传说中最伟大的屠龙者西格德(Sigurðr)在与巨龙法夫纳决斗。

图3:来自维京约克的石雕,沃尔松格族的西格德正在与巨龙法夫纳打斗

虽然最终无法证实,但此时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传到英格兰的口头传说可能是我们将在本书看到的一些后来关于维京历史叙述的起源。然而,真实的故事可能比这个更加丰富多彩。那些来到英格兰生活的斯堪的纳维亚定居者带着一种文化和语言,并与定居地的人的文化和语言密切相关,同时这两个群体之间的互动一定受到了一系列因素的影响,比目前可供我们重现的证据更复杂。最近对斯堪的纳维亚人在英格兰定居的研究,越来越强调要避免对这一时期构建种族和文化特征的过度简单的假设,并且试图摆脱过去两方对立的模式。这两种模式曾是关键性辩论的焦点:斯堪的纳维亚定居者要么在定居英格兰后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独特的民族身份,要么迅速被当地人同化。证据表明,相反,更准确的说法是,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社会的发展是两种文化的交融,这反映在语言、艺术和考古记载上。正如凯瑟琳·霍尔曼(Katherine Holman)所说:

正如丹麦法区的法律既不是斯堪的纳维亚语也不是英语一样,10世纪和11世纪制作的石雕、考古中发现的艺术品以及定居者使用过的人名都证明了一些与过去不同的东西,但同时它们也有力地证明,这些与在斯堪的纳维亚发现的不同。这里探讨的种族不是斯堪的纳维亚人,而是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人。

这是一个重要的提示,提醒人们所涉及的复杂的身份问题,这不仅关乎定居者的第一代后代,而且关乎后世。一些谈论在英格兰的“丹麦人”的中世纪作家在看待身份问题时采用二元论和决定论的方法:一个人要么是丹麦人,要么是英格兰人,并且一个人的出身影响他或她的行为。然而,我们将在这本书中仔细阅读的许多叙述,对可能影响个体如何认识自己或其家庭起源的因素有着更细致的理解:政治效忠、异族通婚、语言和文化时尚的转变,所有这些都影响着中世纪英格兰丹麦人或称呼某人为丹麦人的含义。

1016年与1066年

10世纪上半叶,威塞克斯的历任国王为扩大其在斯堪的纳维亚人统治下的英格兰地区的权力而斗争,并在此过程中为建立统一的英格兰王国铺平了道路,将以前的独立的诺森伯里亚、麦西亚和东盎格利亚囊括其中。然而,政治格局依旧复杂:挪威国王、苏格兰国王和盎格鲁-撒克逊国王以及北欧的都柏林和约克国王都在争夺英格兰北部的控制权。937年,西撒克逊国王埃塞尔斯坦(Æthelstan)在布鲁南伯尔(Brunanburh)的战役中大获全胜。正如我们将看到的,这场战役成为后来许多传说的题材。当时,他的对手是由苏格兰的君士坦丁和都柏林的维京国王奥拉夫·古什弗里森(Olaf Guthfrithson)率领的一支北欧与苏格兰的联盟军。当这些首领为诺森伯里亚和约克而战时,米德兰的丹麦定居者似乎越发成为被英格兰王国承认的一部分,他们虽然在文化和法律上独立,但也服从威塞克斯国王的统治。942年,《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的一首诗称赞埃塞尔斯坦的弟弟埃德蒙恢复了丹麦法区的“五个市镇”,分别是德比、诺丁汉、林肯、莱斯特和斯坦福德,将那些地区的丹麦人从斯堪的纳维亚野蛮人“禁锢的枷锁”中解救出来。

图4:库尔代尔银库,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海盗银库之一。(©Jorge Royan, CC BY-SA 3.0)

10世纪末,维京人入侵再次成为英格兰南部紧迫的威胁。在埃塞尔雷德二世(“决策无方者”)统治期间,英格兰再次遭到斯堪的纳维亚大军的袭击,这些军队的首领包括丹麦和挪威国王以及维京军团首领托鲁克尔(Thorkell the Tall)。正是在这一时期,我们开始看到,人们对探索丹麦人入侵及定居英格兰的早期历史的兴趣日益浓厚,试图追溯其规律,了解其因果关系。第一章将讨论丹麦与英格兰两方对这类感兴趣的一些例子;早期维京入侵者的胜利,以及同他们战斗的英格兰国王的命运突然间成了被强烈讨论的话题。1013年,经过20年的突袭,丹麦国王“八字胡”斯韦恩(Svein Forkbeard)在儿子克努特(Cnut)的协同下,终于开始全面入侵英格兰。几个月后,他们就将埃塞尔雷德二世驱逐出境,斯韦恩成为第一个统治整个英格兰的维京国王。1013年的征服是一场长期消耗战的最后阶段,它揭露了一些关于晚期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或者更确切地说,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英格兰政治局势非常有趣的事情。在当时,英格兰作为一个统一的国家才过去几代人的时间,当丹麦人在斯韦恩的统治下重回英格兰时,整个王国沿着旧有的边界分裂了。1013年,斯韦恩来到了林肯郡的盖恩斯伯勒,会见了诺森伯里亚和米德兰的首领,他们毫不反抗地服从斯韦恩的统治,斯韦恩也接受了惠特灵大道(Watling Street)以北所有人的归顺。惠特灵大道是传统上英格兰北部和南部的边界,在这种情况下,它似乎介于英格兰的“丹麦”区和“英语”区之间。斯韦恩似乎已经认识到并利用了这一政治断层:《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称,他的军队没有在北部突袭,而是在他们越过惠特灵大道边界进入威塞克斯和英格兰南部后才开始发动破坏。这似乎让我们看到了丹麦人对英格兰领土的认识,或许也让我们了解到那些前来迎接斯韦恩并接受他成为国王的人的忠诚。毫无疑问,反对埃塞尔雷德以及纯粹的权宜之计,在他们做出臣服于丹麦人的决定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很可能有着斯堪的纳维亚血统,他们可能知道丹麦人曾统治过英格兰北部。由于种种原因,盎格鲁-撒克逊的文字资料倾向于威塞克斯和南部的观点,我们只能偶尔瞥见英格兰其他地区对当时形势可能的看法。但在1013年,可能北部也有许多不反对丹麦人回归的人。

斯韦恩于1014年初死后,他的儿子克努特为了复辟他父亲的王国进行了两年的战斗,遭到了埃塞尔雷德和他的儿子“刚勇者”埃德蒙(Edmund Ironside)的抵抗。然而,到1016年底,埃塞尔雷德和埃德蒙都死了,克努特确立了自己英格兰国王的地位。他继续统治了近20年,显然没有遭到太多反对,英格兰也因此成为丹麦国王统治的斯堪的纳维亚帝国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充满了文化交流可能的局面,当时的英格兰和斯堪的纳维亚世界比以往及以后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克努特的许多丹麦和挪威追随者在英格兰定居,与英格兰家庭通婚,并在全国各地占有土地。这些年里,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踪迹不仅可以追溯至之前的丹麦法区,而且遍布从威塞克斯到诺森伯里亚的整个英格兰。

克努特的两个儿子都年轻早逝,他在英格兰的王朝也随之灭亡。埃塞尔雷德的儿子“忏悔者”爱德华从诺曼底流亡归来,恢复了西撒克逊王国的统治。丹麦人统治英格兰的时期被证明是昙花一现,然而,它并没有很快被遗忘:在爱德华统治时期,甚至在诺曼征服后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来自盎格鲁-丹麦家庭的男人和女人仍占据着重要地位。然而,1066年,挪威国王哈罗德·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率领的维京人对英格兰进行了最后一次严重的入侵,这一年发生的事件也给英格兰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关系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根本性变化。

英格兰的重心转向了欧洲大陆。到了12世纪,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人之间的重要互动逐渐成为过去,但也有一些例外:在征服(the Conquest)后的几年里,斯堪的纳维亚人对英格兰事务的参与仍是一个政治上的敏感问题,因为丹麦人曾向反诺曼人的叛军提供援助,斯堪的纳维亚也成为因被征服而流离失所的英格兰贵族的避难所。英格兰的一些地区还继续通过商业和贸易与斯堪的纳维亚保持着联系,而且我们必须记住,在中世纪后期,特别是在北部,与斯堪的纳维亚的联系不仅仅是遥远的历史和传说。如果不考虑与北海以及冰岛周边土地之间的持续联系,我们就无法理解有关英格兰维京人过去的文献。与贸易一样,英格兰和斯堪的纳维亚的教会之间也存在持久的联系;在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在斯堪的纳维亚,英格兰教会在建立基督教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教会网络延续了整个中世纪。

当历史成为传说:纪念维京人

诺曼征服后的几个世纪里,人们对英格兰被征服前历史的叙述(包括传奇、历史著作和圣徒传记)兴趣大增。在许多情况下,对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历史的书写必然涉及解释英格兰维京时代的过去,以及理解斯堪的纳维亚的征服和定居在全国和地区历史中扮演的角色。本书的主题正是这些关于英格兰维京人的叙述——从数十年、数百年后的视角来解读和重新想象过去。尽管这篇导言简要地勾勒了维京人与英格兰交往的历史,但按照最保守的年代估计,从第一次维京人突袭英格兰北部(按照惯例可以追溯到8世纪末)到11世纪末,跨越了三个多世纪。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有两个时期在征服后的英格兰叙述中显得尤为突出:9世纪由(据说是)朗纳尔·洛德布罗克的儿子们领导的入侵,以及11世纪由“八字胡”斯韦恩和克努特领导的入侵。因此,有大量几乎没有被上述提到的维京历史。我们将解读的叙述主要涉及英格兰,很少涉及维京人在爱尔兰、苏格兰和欧洲其他地区的活动;他们也倾向于将所有斯堪的纳维亚人称为“丹麦人”,无论他们是否来自丹麦。由于“丹麦人”是中世纪英语中最常用的一个词,因此本书将频繁使用这个词,而在多数情况下,它应被理解为不是严格地指代丹麦人(或他们的后代),而是指后来英语概念中维京时代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掠夺者和定居者。

同样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对英格兰维京时代历史追溯的兴趣绝不是单向的。挪威、冰岛、丹麦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其他地区有许多中世纪的历史和萨迦 ,它们大多可追溯到12世纪及之后,它们探索了维京人在英格兰以及北欧其他及更远地区的活动。就像在英格兰,斯堪的纳维亚和冰岛的中世纪历史学家清楚地意识到,维京时代是英格兰和斯堪的纳维亚世界关系非常密切的时期,当时的入侵、贸易和定居为文化交流提供诸多环境,特别是在11世纪,当时英格兰是克努特强大的北海帝国的一部分。在讨论这一时期时,古诺尔斯萨迦有时将英格兰作为他们称之为“北方土地(Norðrlönd)”地区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常见的斯堪的纳维亚术语。后来的作家也知道,这种密切的政治和文化关系在11世纪下半叶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主要是由于诺曼征服和1066年的事件,这一年也对斯堪的纳维亚产生了重大影响,因为挪威国王哈罗德·哈德拉达战死在英格兰。13世纪在冰岛写成的《贡恩劳格萨迦》(Gunnlaugs saga)以几百年前的冰岛为背景,其中有一段著名的文字,描述了公元1000年左右埃塞尔雷德二世时期的这种亲密关系:

当时,英格兰和挪威、丹麦的语言是一样的。但当私生子威廉征服英格兰之后,英格兰的语言就发生了变化;从那时起,法语在英格兰流行起来,因为他生来就是法国人。

引人注目的是,这部萨迦的作者自觉地注意到了盎格鲁-撒克逊时代晚期与他自己的时代之间发生的英语语言的变化。在这部萨迦中,语言史的这一细节被引出,为文学上的互动做好了准备——一位冰岛诗人用古诺尔斯语为一位英格兰国王写诗的故事。这是众多北欧萨迦中的一个,这些萨迦想象了冰岛、斯堪的纳维亚和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之间的联系,描述了斯堪的纳维亚人物参与英格兰政治以及在英格兰的战斗(往往代表盎格鲁-撒克逊国王,也有反对他们的)。这些故事有着不同程度的历史可信度,但它们都反映了人们对英格兰与斯堪的纳维亚关系的持续关注;有时,它们似乎还借鉴了关于这段历史的英语口头或书面资料,提供已不存在于英格兰的细节或观点。因此,我们将不时地参考这些北欧资料,作为对英格兰资料的比较。

几乎在维京人开始对英格兰产生影响的同时,关于他们的传说和故事也流传开来。某种程度上来看,我们将研究的这些叙述可能最早起源于9世纪——即使它们是在诺曼征服很久之后才被记录下来的。然而,我们将从10世纪末,即“八字胡”斯韦恩征服英格兰的前夕开始讲起。选择这个起点有两个原因。首先,这是一个过去维京人入侵和定居的例子极具当代现实意义的时刻:当时写丹麦人在英格兰的历史是一种政治上的敏感行为,是对如何应对维京人入侵这一充满争议的辩论的干预。第二,它旨在强调丹麦征服的重要性,并且50年后发生的事件常常使其黯然失色。其目的是强调延续的可能性与跨越诺曼征服传统边界变化的可能性,强调在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和盎格鲁-诺曼英格兰都发生着复杂的同化与融合,以及强调11世纪下半叶及之后的文学在多大程度上借鉴了诺曼征服之前的文本和传说。

对于我们在本书中要看到的许多中世纪作家来说,英格兰征服前的历史——包括斯堪的纳维亚人入侵的历史——是民族和地区身份的形成时期,这段历史塑造并影响了他们所了解的这个国家。我们将从盎格鲁-撒克逊晚期开始,当时维京人的攻击仍是一个强大的威胁,我们将看到最早的维京人入侵浪潮是如何首先成为传说主题的,以及在1066年再度被外国势力征服后,这些故事表现的融合与文化交流问题又如何变得紧迫的。在这之后,我们将转向关于丹麦人在英格兰最广为流传的传说:关于朗纳尔·洛德布罗克之子的故事,这些故事对他们入侵英格兰给出了不同的解释,探究了他们的动机、性格和不同的命运。然后,我们将研究一些关于丹麦武士西沃德(诺森伯里亚伯爵)、英雄瓦尔德夫和“觉醒者”赫里沃德(Hereward the Wake)的冒险故事,我们将看到在一些中世纪作家中拥有的一个长期观念,即丹麦人有正当的权利统治英格兰,是如何与中世纪传奇最受欢迎的英雄之一——屠龙者、朝圣者和虔诚的诺曼骑士沃里克的盖伊联系在一起的。然后,我们将转向关于哈夫洛克(Havelok)的故事,他是中世纪林肯郡深受爱戴的丹麦国王,他的养父格里姆(Grim)创建了格里姆斯比(Grimsby)。最后,我们将探究在中世纪结束很长时间后,丹麦人是如何在英格兰民间传说中被铭记的。 Y74hivlmjVJVCHfPIeKJNF/CtYLlEM+UZgRohXA7vwndHxErm2Vf3SYutn+ddu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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