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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簪花

碧云天迎来了十年一度的朝圣节。所谓朝圣节,就是碧云天的七大宗门年轻弟子游学讲道的日子,十年一轮,这一次举行的地址正好在碧云宗。南有南山派,西有万剑宗,极北之地有居乐宫,东山有沧琅门,还有研究阵法的古魏阁和经营买卖的珍宝十二楼。除了这七大宗门,海外三岛,中州大山,天堑悬关还会有散仙弟子来参加。是碧云天难得一见的修仙盛会。

百里宁为了这个消息整整兴奋了半年,一手拿着群芳谱,一手抓着韩姣道:“姣姣,我嫁杏有期。”

韩姣一阵晕眩。原以为只有师姐一人会如此投入,很快她就发现,众多师姐们都开始裁制衣裳,定制首饰。甚至还开始流行美容的小法术。

飞星峰素来都是女弟子的天地,最近也开始频繁往来各峰。孟晓曦也几次来到飞云峰请教了韩姣几种养颜的灵果。韩姣忍不住问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朝圣会不是讲解道法的吗?”

孟晓曦掩唇笑,她与幼时倒是差别不大,眉眼张开了,明丽标致,如芙蓉花一般。她道:“讲道法就不许婚配了吗?再说要真讲道法,何必派年轻弟子来游学——朝圣是各派联姻的最好时机,你看师叔师伯们有反对的吗?他们都默许啦。”

韩姣又道:“飞星峰还愁嫁么,只要你们一点头,同门师兄弟都要挤破头了。”

孟晓曦伸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同门师兄弟是有不错的,可到底好不好,要比过才知道,韩姣,你不要坐井观天了。”

韩姣捧腹大笑,孟晓曦作势捶了她两下,带着灵果回峰去了。

修仙有多难,曾有一个高阶修士统计了碧云天和离恨天三千修士,得出一个结论,二十年小成,百年元婴,两百年大成,可以成为天人,等天人境界修行圆满后就可以录仙藉,飞升吉祥天。

而能飞升的这些修士里,女性十者存一,这个结论真是惊人:男女修成正果的比例是九比一。入山门修炼时男女为数都是各半,最后大成却差异如此之大,可见女性修仙确实要比男性修仙难度更大。

而成为一个容光焕发的漂亮女修士就更不容易了。除却修炼所用的时间和精神,还要花时间整理外貌。身在修仙的洞天福地,放眼皆是男的英俊,女的俊俏,想在这其中脱颖而出,除了天生丽质,要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

若是再想进一步学点才艺,那更不得了——你看,成为一个才艺双馨,貌美如花,还要道法高强的女修士的难度远胜于上青天。

可是最近碧云宗的女修士大多都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男修士也比平时放纵许多,时不时小聚一起评论一番。

齐泰文为人一向古板固执,近些时候加重了每日的修炼,也延长了论道,把子弟都约束起来,不给他们胡思乱想的时间。其中只有对百里宁一人特别,反而有意放纵她去装扮参与朝圣节的活动。

韩姣一早就察觉出师父的用意,心里十二分的疑窦。一向只讲究道心的师父,对她这样的灵根都不曾放松过训诫,为何只有百里宁一人特别呢。两个师兄见怪不怪,心里似乎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藏了满肚子的疑问。

四月的一天,碧云宗内忽然灵气大盛,花朵不分时节一夜之间纷纷盛开,繁丽如织锦一般覆盖山头。四座山峰绿草如茵,像苍翠的青剑直指苍穹,徒然间生机无限。

第二日各峰弟子齐聚迎客台上,天色如洗,白云如练,山峦迭起,群峰竟翠,再有三千弟子群立,场景之浩大,笔墨实难形容。

韩姣站在飞羽峰迎客台的后首,个子又娇小,抬头往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了半晌没有新意,只好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她是百无聊赖,身边却站着一位红衣的同峰师姐,最喜欢热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不见生,随便身边拉个人都能聊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师妹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啊?”她见韩姣仰着头不动,好奇地问。

“看人。”韩姣随口答。那师姐咯咯笑:“哪里有人啊。”

她话音才落,天空中遥遥出现了许多黑点,密密麻麻地往碧云宗而来。碧云峰上的大钟连响三下,钟声嘹亮,浩荡在天地之间,以示迎客。

所有弟子都抬起头来。黑点转眼都到了眼前,原来是骑着各式各样灵兽的修士。这必定是沧琅门的弟子,韩姣心想,众多门派之中,只有他们以擅养灵兽而出名。眼看他们到来,三位峰主都踩着飞剑迎了上去。

迎客台上的弟子们对师长的寒暄没有半点兴趣,只专心打量那些奇特的灵兽。碧云宗一向御剑飞行,一时见了这么多灵兽,各自称奇。仙鹤,飞狼,无骨蝶……韩姣眼睛一瞥,还看到一个坐着飞天蜈蚣的,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呀,”红衣师姐拉了她一把,“师妹看呀,那位师兄。”

韩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红衣少年坐着银狼,位列众弟子之首,虽然距离地远,但一望之下也显得姿态倨傲,丰神过人。碧云宗有弟子立刻将沧琅门众弟子从迎客峰上接了下去。

天空后方忽然一道暗影移了过来,遮蔽了整个飞云峰。弟子们抬头,只见一只大鹏鸟飞翔空中,双翅展开约有百丈来长,羽毛丰翼,翘首昂姿,双翅轻轻一扇,飞云峰上的弟子都觉得有飓风吹过,衣袍飞举。

这边飞云峰弟子忙着站稳,那边飞星峰上的女弟子们都惊呼出声。原来她们头顶上一片厚厚的云层飞速地下沉,似乎就要往她们头顶上压来,云雾涌腾,依稀显出一座宫殿的影子。

韩姣看的分明,也不由瞪大了眼,惊叹出声。

百里宁站在她的左边,说道:“坐大鹏鸟的是南山派,带着宫殿来的,是居乐宫。”

南山派韩姣倒还有几分了解,是个讲究符法和法器的门派。而居乐宫,近些日子一直如雷贯耳,是一个以阴阳调和,以双修采补而出名的门派。

近了一看,南山派弟子大多朴素,为首是一位女弟子,布衣荆钗也不掩惊人美艳。居乐宫的弟子则十分有趣,都是成双成对出现。最显眼的是领头一对,男的蓝袍金冠,神明爽朗,女的葱倩宫装,身段妖娆。

这两派来时都场面惊人,后来万剑宗御上古飞剑而来,古魏阁骑着自己造出的木头飞鹤,以及珍宝十二楼用一条色彩绚丽的飞毯,都没有引起碧云宗弟子的轰动。其中古魏阁的弟子个个身形清瘦,长袍素洁,像极了凡间的书生,珍宝十二楼的弟子穿金戴银,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富贵的东西都用上,让碧云宗众弟子十分不屑。

最后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万剑宗的首弟子,穿着云白软绸阔袖长衣,今蟒箭袖,腰佩金钩,并悬着一把长剑,真正是芝兰玉树,公子端良。

几大门派的弟子都相互打听几个出众弟子的信息。韩姣忍俊不禁,觉得几人都有些眼熟,原来都在群芳谱里见过小像。右边红衣女弟子却对她寒暄:“师妹,那是万剑宗的季城。刚才红衣的那个是沧琅门的卢德禹。哎呀,我们宗的韩师叔呢,不知道站在哪里。”

韩姣讶道:“哪个韩师叔?”

“韩洙师叔哪,”红衣师姐道,“据说韩师叔容貌俊美,气度过人,又有惊人天资,和沧琅门的卢德禹,万剑宗的季城,并称新起三秀,若让他们站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何等场景。”

她音量不低,这一说开,好几个师姐都回过头来,低眉眼笑地凑成了一团。

韩姣心里吃惊着实不小,不知何时哥哥已经有了这么光辉的名头,她看着说得热闹的众女弟子,心情略有些复杂。

“姣姣,走了。”眼看其余六大门派都被安顿下来,迎客已经完成。各峰峰主也下了解散的信号,百里宁立刻拉了拉韩姣,示意走人。她平日也热心于调查各门派的精英弟子,却很少与其他师姐妹们沟通。以至于她容貌绝美,只因不善言辞,人缘远远不及韩姣来的好。

韩姣与其他师姐们打了个招呼。红衣师姐热情邀请她:“这位师妹,我叫红菡,三日后簪花宴见啊。”

韩姣笑着报了姓名,转身随着百里宁回去了。

六大门派的到来,为碧云宗带来热闹非凡,每日往迎客峰观看灵兽的弟子就占满了通峰的索道,更别提每日迎来送往,游学讲道。

依照惯例头两日是论道交流,到第三日则是朝圣节的重头戏——簪花宴。

修仙者同凡俗人并无不同,也有攀比之心,但与凡俗又不尽相同,攀比的方式另辟奇径,所以就有了簪花宴的诞生。鲜花与佳人,自远古就相伴——这几乎就是为女修士特设的一场宴会。参加宴会的女修士不能戴金玉,发髻上只能簪花。听着似乎简单,其实并不然。修仙界奇花异草甚多,有几年才开一次的,有转眼即开转眼谢的,女修士要想在簪花宴上出彩,就不得不在花朵上下番功夫。几年花期的需要耐心,开花转瞬凋谢的则需要高超的法力定型。簪花宴,实则考验了女修士美貌,品味,耐性,法术种种方面。

到了这一日,百里宁早早就叫起了韩姣梳洗打扮。

她俩事先都没有准备花朵,时于戎说一切交给他。

两人坐等了许久,百里宁不时往庭院外张望。舒纥和孟纪也都过来凑了热闹,四人说说讲讲,过了一会儿,时于戎才带着两个木盒姗姗来迟。他仔细打量了两位师妹的装扮,笑道:“这次可算没有挑错。”

几人听了都觉得好奇,于是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朵形态各异的花。

舒纥道:“怎么是凡花?”原来这位老实的大师兄也知道簪花宴要以奇制胜。

盒子里放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和一支白雪飞点的杏花。

时于戎笑道:“论繁丽多姿,还是凡花更胜一筹,何况其中还有妙用。”他眨了眨眼,笑地别有深意。取了杏花给韩姣,又将牡丹递给了百里宁。

百里宁穿得是石榴红凤仙裙,腰间系着双环佩,将她无一丝瑕疵的脸衬得越发娇媚艳丽。她刚簪上花,微微一笑,那朵含苞的牡丹骤然盛开,本就是柳眉檀口的佳人,与花朵交相辉印,更添秀色。

平时处惯的师兄弟也都泛起惊艳之色。

时于戎侧过脸,轻咳了一声道:“两朵我都施过法,牡丹会因人变幻,杏花会四时变色。”百里宁赶紧催韩姣戴上。

韩姣今日只为作陪,一身湘色高腰百褶裙,胸口以银色丝带作系,丰肌玉骨,身姿窈窕。她生的纤柔,有楚楚之感,唯有一双杏眼,灵秀乖觉。杏花雪白娇姿,正配她的装扮。整个人如晨间花露,秀丽娇俏。

师兄弟们赞不绝口,送两人出门。其实论外貌资质,两位师兄都很不错,但是齐泰文下了严令,不许过早娶妻双修,至少等小成之后再论,所以师兄们不能参与簪花宴。

师姐妹两人挽手去了迎客台,却听见身后一个人快步跟了上来。回头一看,孟纪扭扭捏捏地缀在身后。韩姣招手让他上前,横了他一眼道:“跟着我们做什么?”孟纪道:“小师姐,带我一起去吧。”

百里宁笑道:“师弟是还没有忘记寻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做伴侣呢?”

孟纪涨红了脸,半晌才道:“不是,我想去看看晓曦。”

韩姣顿时恍然,和百里宁对视一下后便默许了。

簪花宴摆在碧云下峰。碧云上下峰本是一体,被劈开后,上峰漂浮空中,下峰却平整,正中有一个湖泊,四季皆春,宗内就依山造了一处庭院,备客所用。一应房舍屋宇都造得宽阔壮丽,游廊如龙,曲栏回转,厢房四周环绕花木,怪石嶙峋,花香阵阵,精巧别致不在话下。

韩姣与百里宁到时已有些晚了,孟纪自去找人了。院内湖旁都是游玩的弟子,师姐妹两人转了一圈后,在湖畔的石桌旁遇到了两个熟人。是传信弟子知静和那日才认识的红菡,想不到这两位师姐竟有交情,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韩姣上前打招呼,四人互相寒暄后都觉得惊奇。知静和百里宁坐在一隅私语,红菡却拉着韩姣说道:“你来晚啦。刚才韩师叔露了个面就走了,真真可惜。哎呀韩姣师妹,听说你是韩师叔的嫡亲妹妹,你怎么没有和我说呀。早知那样那日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啦。”

她说话又快又急,豆子似的往外倒,韩姣只好含笑应对。红菡是见人三分熟的脾气,当下就开始不停盘问韩洙的事迹。韩姣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她自己尚且不知道,哪里能回答出什么实质内容。实在应付不过了,才佯作愁恼道:“那时太小啦,实在记不清了。”红菡终于问清了家世,又是遗憾又是激动,下了定论道:“韩师叔那样的人才,即使没有修仙大族的背景,将来也定能赫赫一方。”

那边知静和百里宁说了一会儿后,倒站起身。知静对韩姣两人道:“两位师妹好好玩,我带百里师妹去那边。”转身就领着百里宁走了,一边道:“我介绍几个忠厚老实的给你。”

见她们远去,韩姣蹙眉叹了一声。红菡识得眼色,便道:“你是为百里师妹担心?”

韩姣见她直来直去,心下并不讨厌,说道:“我师姐这样的品貌,何必要这么急呢,我实在为她担心。”

红菡闻言发怔,看了一眼韩姣道:“你不知道吗?清河百里家族。”

“知道什么?”看她的模样必然知道,韩姣立刻问。

“哎呀,”红菡道,“没有人和你说过吗?清河百里家在修仙界也赫赫有名,家里世代只生女儿,两百年前中了咒,若是她们家的女儿在小成境界之前找不到一心人,就只能在小成时被雷劫打得灰飞烟灭。”

韩姣被吓了一跳,心里的疑惑全被解开了:“什么咒这么厉害,不能解开吗?”

红菡道:“她们家里本身最拿手的道法就是咒结。还有一位修为已经到了天人境界的婆婆呢,这也没能解开,还有谁能解。要说百里家族也真是命苦,都是女人也就算了,世代女人都很痴情。和她们双修的男子不能有其他姬妾。这样的条件哪个男修士会同意,难怪你师姐着急了。”

韩姣久久无语,半晌后才喃喃道:“不要姬妾这样的条件也算苛刻么?我师姐容貌绝美,性子又好。”

“得陇望蜀有什么稀奇,美人还嫌多?”红菡扑哧一声,似乎在笑韩姣的天真,“韩师妹,别说你师姐因为小城境界着急,就是其他师姐师妹也都着急呢。男修士每跨过一个境界,就可以向低境界的收姬妾。大家族的女子还有家族撑腰,我们这些无根无萍的,若真给什么修士看中索去做姬妾,哪有人给我们出头。所以大家都想趁这个时候,找个双修伴侣,就算定下名分,也比日后无名无份乱配人的好。”

“随意索取,师门不管吗?”韩姣惊讶不已。

红菡道:“也有管的,可真遇上了高阶修士,师门也不会为了小弟子得罪大修士。三千弟子,你当个个都能管吗。”

韩姣听得心一阵阵发凉,这才明白师姐妹们这一腔热情从何而来,她不由想起平时师父的训诫,挣扎道:“我们……修仙难道不是为了修成正果,怎么弄得和俗世一般。”

红菡笑道:“这话听着像老学究。修成正果能有几人呀我的师妹,天资机缘缺一不可,就是都有了,也不一定就能成仙。我们就是比凡人长命些,能耐些,还有什么不同。”

韩姣被彻底说焉了,顿时没精打采起来,红菡兴致倒很好,只陪她坐着聊天。说了一会后,她才知道,原来红菡出身一个小修仙家族,和碧云宗也有些关联,自小已经定下了双修人选,所以这次也是来凑热闹的。

“快看快看。”红菡推她。

韩姣转头一看,百里宁和知静师姐站在十步亭外正和一个青年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腰佩长剑,正是万剑宗的季城。红菡看得双眼放光,突然又道:“哎呀不好,那对姐妹又来了。”

韩姣正想问哪对姐妹花,一眼就瞥到亭子后果然来了对姐妹,分别穿着银红和酱紫的缠丝衣裙,耳上一对点翠,头上分别簪着双生花。虽然时隔七年,韩姣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玉真玉珂姐妹,与当年看起来别无二致,仍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红菡道:“别看这对姐妹风光,我可听说了,前日有局乐宫的修士看中了她们,若是她们这几日没有找到有背景的适合的弟子,就只能去居乐宫了。”

韩姣道:“那这个季城很有背景?”

“那当然,”红菡道,“是万剑宗掌教的孙子。哎呀哎呀,原来还有沧琅门的卢德禹,她们两倒是贪心的很。”红衣少年紧跟出现在亭后。

两个最出色的别派弟子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四周游玩的弟子的关注。

几人站在亭子外说了几句,玉珂笑盈盈地说了什么,知静师姐突然一转头走了回来,脸色沉郁,几乎可以拧下水来。来到石桌旁只对韩姣说了一句:“那对姐妹花可厉害着呢,你好好照看你师姐,别让她吃了暗亏。”说完谁也不理就走了。

红菡皱眉道:“那个玉珂师姐看着和气,其实最小气不过,也不知说了什么气走了知静。”

韩姣心中早已把百里宁当姐姐一般,想到她的家世和她平时为人,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眼看几人穿过亭子要往游廊而去。她立刻对红菡告辞,悄悄尾随而去。

事实上百里宁并不需要人担心。她道心稳固,又对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并不尽然了解。玉真玉珂两姐妹向来眼高于顶,这次见了百里宁,七年不见,当初那样一个小姑娘居然已经长大,以样貌论,已经稳压她们一筹。玉真冷漠不语,玉珂笑着对百里宁道:“师妹是清河百里家的吧?今日打扮地这般美丽,差点叫师姐我也认不出来了呢。”

她一口道破百里宁的身份,就为了提醒季城和卢德禹。谁知卢德禹不置一词,季城倒回头多看了百里宁几眼,颇有惊艳之感。

百里宁却很迷茫:“师姐认识我?难道师姐也是飞羽峰的?”她入门时才十岁,才见过一面的人早已经忘记。

玉珂顿时一噎,玉真转头横了百里宁一眼。

韩姣用顺风术全听见了,只差笑得打跌。

几人去了待客的正厅,玉珂又拿出几个道法问题,以请教的名义问卢德禹和季城两人。几人围绕着道和术讨论起来。其中百里宁修为最浅,说的便少。玉珂状似关心地问道:“百里师妹是不是听着觉得无聊,不如先去外边玩玩。”百里宁老实道:“还好,都是我不懂的,听着也长见识。”玉真道:“不懂长什么见识。”

百里宁道:“就是不懂才要学。倒是师姐,刚才你说不懂要请教,我看你说的有理有据,很是精通术法呢。”

玉珂的脸又青又白,她本是寻个由头表现一下自己的学识,被这么一说穿,倒显得别有用心似的,脸上挂不住,后面精心准备的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卢德禹身着红衣,烈焰一般,性格也孤傲,见状一笑:“这位师妹倒有趣的很。”玉真玉珂两人的脸一个冷一个僵。他站起身一挥袖道:“这样论道有什么意思,你们且坐,我出去走走。”于是一脸不耐烦地走了。

韩姣藏身在正厅外面的花丛里,用了敛息术和襄所教的灵遁,果然没有人察觉。

卢德禹走后,场面一时冷清,幸好季城此人温润如玉,三言两语就把三位姑娘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去了。

韩姣一看就明白百里宁吃不了亏,倒是那两姐妹,再多的心眼用在这么直来直去的人身上,不知还有几分效力。

她偷笑着离开了花厅,从游廊退了回去。走过假山时有一个身着门内青衣的碧云宗弟子低头走过。她无意中瞟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卢德禹吗?刚从正厅出来,为什么换了一身碧云宗执行弟子的衣服?

她回过头,只见他青色的身影直往迎客台飞云峰的铁索方向而去。

跟还是不跟?韩姣挣扎了片刻。可还没有等想清楚,身体却先一步跟了上去。她用上了敛息术,心里痛恨自己的多事,可到底还是好奇,这个卢德禹换了宗内弟子的衣服,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两年前自从学了襄传授的五灵遁,她勤奋修炼,逃遁隐匿的速度今非昔比。曾经还在师父闭关时大胆地从他练功房前运用遁术,也未曾被发现过。这样一想,顿时胆壮了许多。

卢德禹已经来到铁索前,轻车熟路地踏上去飞云峰的索道。

韩姣不敢立刻跟上,看着铁索簌簌抖动,过了半晌才静止,知道他已经上了飞云峰,她这才踏上索道。

飞云峰与飞羽峰又截然不同,景色大开大阖,豪迈开阔,观之让人心旷神怡。韩姣粗粗望了一眼,低头寻找卢德禹留下的痕迹。

今日为簪花宴的缘故,各峰留守的弟子非常少,依稀几个人影,也相隔甚远。卢德禹装成本宗的弟子,就不能一路藏匿行迹惹人怀疑。果然和她猜想的不差,细细一看就看出他走动的路线。

韩姣一路追寻上去。

飞云峰上广植紫云枫,四季叶子皆是紫色,婆娑多姿,葱郁如云一片。她循迹往林中深处走去,渐走渐偏僻,心里正疑惑,忽然心生警兆,她立刻要转身,可已经来不及,一道身影如青烟般附到她身后,一脉轻细却冰冷,类似细剑的触感贴着她的脖颈。

“跟踪我做什么?这位师妹。”卢德禹的声音在她身后冷硬地响起,语调却是毋庸置疑。

韩姣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身后的人却已经不耐烦,冷喝:“快说。”

韩姣急中生智,自己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疼的双颊通红,眼眶盈泪,声音也颤巍巍的:“师、师兄知道我跟踪你么?”

语调又轻又软又娇又怯,别有意味。

就是傻子也能听出其中一丝私情的暗示,何况卢德禹并不是傻子。

他此次行事极为机密,故布疑阵不过是照惯例防止跟踪,想不到真的遇上一个。

卢德禹低头打量韩姣,一身高腰束身百褶裙,裙裾迎风轻轻摆动,显得腰肢纤细而窈窕,分明不是跟踪的打扮,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他本身相貌出众,道法又出众,在沧琅门内广受师姐师妹的关注,接到少女怀春明示暗示不知凡几。他习以为常,自然就觉得情理之中。

心里这样想,他手上缓了缓,手掌上锋利的冰剑顿时消失。

韩姣感觉脖子旁的威胁没有了,心头大定,觉得过会就是被识破,施展遁法也能逃脱。心里有了底,演技施展地更加娴熟。

她转过身,含羞带怯地虚觑了卢德禹一眼:“师兄。”

卢德禹见多不怪,问道:“师妹是哪个门派的,倒是面生。”

“万剑宗,”韩姣知道他疑虑并未全消,只低头红着脸,轻声道,“刚才在庭院遇到师兄的,一见就……”后面的轻若蚊蝇,便是神仙用了顺风术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韩姣心里道,一见就觉得你可疑啊。

卢德禹微愕,知道她想说一见钟情,随后就跟随了上来。大概是没有料到看起来这么娇怯的少女表述衷情却如此大胆,他呆愣地接了一句:“师妹有心了。”

韩姣道:“能和师兄说上几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说到这里,装作不生娇羞的样子就要转身溜走。

“慢着。”卢德禹喊道。

韩姣才走出两步,慢慢转过身来。

卢德禹脸上平静如水,眼中精芒一闪,问道:“师妹就不想知道我姓名吗?”

韩姣立刻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她一早知道了他的名字,居然忘记了现在扮演的是一无所知的怀春少女。她死憋一口气,双颊一酡嫣红,期艾道:“远、远看师兄天人一般,近看风采更甚。我、我只想着能和师兄说说话,别无他想……师、师兄愿意告诉我姓名么?”

卢德禹又细细将她看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看破韩姣的演技,他停了一刻,随口捏了一个名字道:“碧云宗,李治。”

装,真能装!韩姣腹诽。

“我还不知道师妹的姓名。”卢德禹又道。

韩姣羞涩道:“媚娘,我叫武媚娘。”还没说完,身子就抖了一抖,还没恶心到他,反把自己雷倒了。

卢德禹微微一笑,挺秀斜飞的双眉舒展,冲淡了他身上逼人的傲气:“好名字,与人相得益彰。”

韩姣喜不自胜地嗔了一句“师兄”。

“师妹是参加簪花宴?怎么这么晚才到。”卢德禹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姣,心里始终不放心,他之前身着红衣,十分显眼,这个师妹真的从所未见?

“我为了找花,这才晚了,一进院子就遇到了师兄,我……也没有想到这么缘分。”

卢德禹沉吟不语:地点,时间,动机,都没有破绽。人就在他面前,举动也没有可疑。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冰剑在手上转了转。眼角余光打量到林外有几个身影走过,他犹豫了一下,人在客境,他不能闹出大举动来惹人注目,冰剑复又消失。

“师妹不把簪的花给我吗?”他这样说道。

韩姣微愕,随即身子一僵。簪花宴上若是有男女心意相属,女子赠花,男子索花都是可以的。但是他突如其来一句,韩姣根本没有往旖旎的方向想,而是想到一种秘术。每个人的灵力就像指纹一般,是各有属性和不同的,修仙界就有一种术,可以根据修士施展遗留的术,追踪到人,但是具有一定实效性,只在十二个时辰内有效。

她把所有的借口都圆上了,还是不能取信他?

花上的确留有法术,却是二师兄留的。

她的犹豫全落到卢德禹的眼里,他眼神变冷:“师妹不愿?”

韩姣咬咬牙,从头上取下杏花,此时花瓣已变做粉红,如天然脂粉,占尽春风,正是时于戎施用的变幻术。她将花递到卢德禹面前,说道:“李师兄一定要找我。”

卢德禹道:“一定,师妹等我。”

两人仿佛一副一见钟情定终身的佳话,韩姣再次告辞时,卢德禹没有再拦。

韩姣到了林外,立刻用遁术藏匿起来。等了片刻,卢德禹出了林,往峰上最宽阔壮丽的正殿走去。

韩姣尾随而上。

第一次跟踪她还是好奇占上风,现在却一腔怒气地动了真格。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杏花是二师兄给她的,绝不会让这小人追踪术法。不管他做什么,穿了本宗的衣服,再潜入宗门内部,到时候她在外面大喊,召来同宗弟子,抓他个现成。

韩姣愤愤在心里计算好。

卢德禹从林后绕小路上了飞云峰的泰阿殿。那是殷乾真君与嫡传弟子所居之处,他知道今日殷乾真君与其他各派的长辈去碧云上峰参道会,不到明日不会回来。

他走到殿后最偏僻的角落,没有任何人。又将殿外结界观察个遍,随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套阵盘在殿后布置起来。直到一些准备妥当,他才悄无声息地穿透结界越墙入殿。

韩姣在后面看得心惊。他对地方居然如此熟悉,穿透结界的能力更叫人吃惊。这种结界一般只有本派弟子才可以穿行,所有碧云宗弟子入门时就会在宗门守护石上滴一滴血。这样宗内结界都不会阻拦,但是别派人士要想穿透结界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又惊又疑,看着他在地上布置了什么又隐去。

等他一进去,她立刻走到墙下,破了隐术一看,原来是个逃匿的阵法。想必卢德禹也为了求万全,想要等会撤退时直接依靠阵法离开。

想的美,韩姣阴测测地一笑,布阵法需要高深造诣,破坏起来就不需要了。她三下两下就把阵盘搞乱。

然后用土遁穿墙而过。

泰阿殿外表华丽,内里却简单极了。几株会释放灵气的云英槐,一耸高大的怪石,其余就是排列整齐的殿室。

韩姣躲在石后,就看到卢德禹的身影消失在其中最大的一间殿室。

她耐心地看着,打算等他一出来就大声喊叫。

时间比平时竟像漫长了十倍,一时一刻都变得鲜明。她觉得等了有半刻钟那么长,眉头微微蹙起。殿室内骤然齐了动静,先是“嗵”的一声,随即立刻响起“哗啦”,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倒了。

韩姣愣了好一下,心道偷个东西还真么大动静?

却见那间殿室的门砰地一声飞弹出来,撞上殿外山石上,一个人也横飞跌了出来,重重倒在地上。

韩姣一看,不是卢德禹是谁。

刚才他和她说话时几次动了杀机,身上灵气满溢,分明修为极高,怎么摔出来了?

卢德禹在地上站起身体,眼睛盯着殿室内,冷声道:“何人?”

“客人不问自来,还问我是谁。”黑洞洞的殿内一个男子说道,声音低醇动人,像是从人的心上滑过,迷人极了。

韩姣都恍惚了一下,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卢德禹哼了一声道:“好大脾气的主人。”手掌一挥,手上已多了一把两尺长的剑,剑体通白,如雪一般,而且上面缠绕着丝丝雾气,一看就让人发寒。

他虚空挥了一剑,人飞速往殿室内又冲了进去。

韩姣感觉在他挥剑的时候连空气都骤然降了温,庭院内被一股冰冷的气流所缠绕。剑身上的雾气越来越盛,离得最近的窗棂上已经起了白霜。

她不敢伸出头去细看,只好躲在一角偷觑。殿室门口只能看见一半,还被白雾遮挡了大半,依稀看到有两种灵气波动撞击在一起。

看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呼喊同门了,卢德禹本是冲进去的,却一点一点被逼着倒退出来,在他面前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墙,任他怎么劈砍,也被挡了回来,他眉头深皱,脸色凝重起来。

卢德禹双手一举,雪剑由实化虚,变成了一股白色的飓风把殿室前破了门板的空隙给完全封住了。他冷笑道:“高手坐镇——看来吉祥天的地图的确藏在这里。”

顷刻间,整个殿宇都被冰给覆盖住了,一尺来厚,如雪宫一般。

韩姣一惊,吉祥天地图?她透过石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惊觉这种情况已经远超她所知,至少也该是小成境界以上。簪花宴一般都是小成以下的年轻弟子参加,卢德禹怎么会……

她这边疑窦重重,那边却已经起了变化。喀喇一声,冰墙从底缝开裂,还不等卢德禹反应,瞬间崩裂,化成了碎末激射向四周,午后的日光本就明媚,飞闪的冰沫折射出五彩棱光,整个庭院突然炫然光亮。

“冰玄秘道术,”殿中人开口,有些冷漠地说道,“碧云七宗可没有这样的道术。你到底是谁?”

卢德禹面色乍然一沉,身体四周都开始弥漫起雾气,一眨眼已经将他裹住了一半,他不吭声,眼睛瞄向身后的高墙,忽然一提气,就猛然向后飞去。

殿中那人终于动了起来,韩姣只觉得眼前一花,从殿中飞出的黑影鬼魅一般,以后来者先至的惊人速度追赶上卢德禹。

韩姣没有看清他的脸,也不敢去看。她躲在角落的山石后面,苦不堪言,刚才被碎裂的冰沫打了一身,又冷又疼,只能生生忍着。现在两人已经打到了半空中,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又运用灵遁术才没有暴露。但是高一个境界就不可同日而语,这两人的境界都已经超出她想象,要说心里不害怕,那纯粹是骗人。

她习惯性去摸了摸腰间,只摸到一个四合如意结。今日她为了配衣服,没有带定魂珠出来,现在颇有些后悔,心下也知道要冷静,只好按捺不动。

黑影在半空就追上了卢德禹,手掌一斩,一道灵光像波纹似的化开。作为观赏非常美观,落到人的身上却发出金玉相撞的声音,十分骇人。

卢德禹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从半空坠下,轰隆一响,在他面前墙被炸开一个大洞,半面墙壁轰然倒塌。

黑影轻轻飘落在院内另一端的盆景山石上,袍角飘举,姿态飘逸。

韩姣躲的是另一头,匆匆看了一眼那人,是个身材挺拔修长的黑衣男子,阳光将他的身影笼在其中,斑驳如夕,晦暗难明。

倒在地上的卢德禹身上寒气更浓了,将他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头。

“离恨天?”黑衣男子仿佛有点惊奇。

卢德禹本来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虽然没有寻获地图,想不到会有另一重收获。”他说着大笑了两声,好像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流露出狂傲之态。

这时院子外面跑来好些个听到动静的碧云宗弟子,一见眼前的情况,呆滞了一下,有的大喊:“什么人?”有的惊诧:“云雾怪?”也有人道:“快帮师叔抓人。”

飞云峰弟子很有规矩,也不上前进攻,只几人散开,堵在各个方向,静静地看着场中人。

黑衣男子飞掠上前,就要往地上抓去。卢德禹双目忽然光华流动,腾地一下就飞了起来,往一处角落直射而去。旁人都惊讶极了,他既然还有灵力和精神,怎么不往宽阔的地方逃,反而闯向角落。

韩姣一看就知道他去的是布好阵法的地方,心里唉呼了一声。

卢德禹以不可迅猛的速度冲了过去,一边掐诀,喊了一声“起”,地上显出一个圆圆的光圈,众弟子大惊,知道他要用阵法逃走。可紧接着,马上就发生了让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悲惨一幕。

地上仅仅一亮后就没有反应了,卢德禹一头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周身的云雾都散尽了,还有卡擦一声,众人看去,原来他撞地上后,腰间还被阵盘狠狠戳了一下。看他又惊又怒,脸色乍红乍黑,不少飞云峰弟子都怀疑刚才那一下撞断了他的腰。

场面呈现出片刻的寂静和空白。

卢德禹怒吼了一声,已经打算围上去的几个弟子都面色苍白地被他震退。

韩姣也觉得心口窒闷,灵力在体内翻滚,几乎要不受控制。

躺倒在地的卢德禹忽然身上长出了长长的毛——没错,就是雪白银亮的长毛。韩姣很想去揉眼睛,心想刺激不会这么大吧,这都开始变异了?

黑衣男子玩味地笑道:“寄魂术,又用冰玄密道术,原来是离恨天的翠眼狼妖王,真是失敬。”他口上虽这么说,态度却一成不变,居高临下,冷硬如冰。

围在周围的弟子们却都吓呆了,来的居然是离恨天五大妖王之一?虽然寄魂术只能发挥一部分实力,但妖王的一部分也足以惊人,众弟子还没动手胆气已消失了一半,往外退了退,包围的圈子转眼就放大了一轮。

地上倨傲不驯的少年眨眼就变成了一只雪狼,体型很大,是一般狼只的四倍,双眸碧翠,的确与他称号一般。他昂首站立在半壁墙下,身上仿佛带着银光,双目如电,往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在一块大石上停留了一瞬。

韩姣吓得不敢喘息,可很快就注意到,他变成狼后,衣服并没有消失,而是落到了地上,那支杏花从袖口露出一半来。

必须拿回杏花,韩姣心忖,今天的事已经牵涉太深,杏花给狼带走是一个麻烦,若给碧云宗其他弟子拿到更是麻烦,怎么解释来龙去脉。何况花上法术是二师兄的,她无论如何不能给他带去这天大的灾难。

雪狼笑了笑,众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觉得狼是笑了。

“原来如此。”他说道。

众人不解。雪狼对着韩姣藏身的大石说了一句:“媚娘师妹,你速速回去,告诉他们地图就藏在这里。”

所有的目光都往大石后看来。那一瞬间,韩姣的心脏差点都停止了跳动,明白他话里陷害的意味,气的浑身发抖。

雪狼趁着那一瞬的空隙,化成一团银光往外飞射逃跑了,速度比他为人形的时候快了一倍不止。黑衣男子立时一击,灵光也只打中了雪狼的尾部,只听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速度却更快,如流星一般远去了。

就在他突围的同时,韩姣知道今日无法善了,灵遁一闪,扑向地上遗留的衣服处,伸手一抓就把杏花牢牢攥在手心里。众弟子大惊,先是看到雪狼对着大石头说话,表示那里还有一人,接着就趁机突围,弟子不知所从,眼前突然一闪,凭空出现一个姑娘,还不等看清,又消失了,院子内忽然有花木摇曳了一下。

黑衣男子对雪狼的逃走并不大在意,他轻轻一踏地上,院子里整个地面震动了一下,所有弟子都觉得站不稳。可那个消失的姑娘并没有出现。

“咦?”他感到了一丝惊奇。 u7Awe1lJM8n2aLDEzvMxYjBxwgmsdm84IUg9d+TCeoSa/B2n2hKYYD8x6j6Muo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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