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易》者当先知伏羲为何画八卦,其画八卦有何用处。《正义》曰:“作《易》所以垂教者,即《乾凿度》云:‘孔子曰:上古之时,人民无别,群物未殊,未有衣食器用之利。伏羲乃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中观万物之宜,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故《易》者,所以继天地、理人伦而明王道。是以画八卦,建五气,以立五常之行;象法乾坤,顺阴阳,以正君臣、父子、夫妇之义。度时制宜,作为网罟,以佃以渔,以赡民用。于是人民乃治,君亲以尊,臣子以顺,群生和洽,各安其性。’此其作《易》垂教之本意也。”又《坤灵图》曰:“伏羲氏立九部,民易理。”《春秋纬文耀钩》曰:“伏羲作《易》名官。”《礼纬含文嘉》曰:“虙者,别也。戏者,献也,法也。伏羲始别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羲也。”郑君《六艺论》曰:“虙羲作十言之教,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消、息。无文字,谓之易,以厚君民之别。”郑专以“厚君民之别”为说,盖本孔子云“君亲以尊,臣子以顺”之义。陆贾《新语·道基》篇亦云:“先圣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乾坤,以定人道。民始开悟,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道,长幼之序。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白虎通》畅其说云:“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能覆前,不能覆后,卧之詓詓,起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苇。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下。”焦循谓“读陆氏之言,乃恍然悟伏羲所以设卦之故”,更推阐其旨曰:“学《易》者,必先知伏羲未作八卦之前,是何世界?伏羲作八卦,重为六十四,何以能治天下?神农、尧、舜、文王、周公、孔子,何奉此卦画为万古修己治人之道?孔子删《书》始唐、虞,治法至唐、虞乃备也;赞《易》始伏羲,人道自伏羲始定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伏羲设卦观象,定嫁娶以别男女,始有夫妇,有父子,有君臣。然则君臣自伏羲始定,故伏羲为首出之君。前此无夫妇、父子,即无君臣。凡纬书所载天皇、地皇、人皇、九头、五龙、摄提、合雒等纪,无容议矣。《庄子·缮性》篇云:‘古之人在混茫之中,与一世而得淡漠焉。当是时也,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人虽有知,无所用之,此之谓至一。当是时也,莫之为,常自然。逮德下衰,及燧人、伏戏始为天下,是故顺而不一。’按:庄子不知《易》道,不知伏羲之功者也。饮食男女,虽禽兽虫豸生而即知,然牝牡无定偶,故有母而无父。自伏羲画八卦而人道定,有夫妇乃有父子,有父子乃有君臣。孔子赞《易》,所以极称伏羲之功也。人道不定,天下大乱,何以得‘至一’?故无伏羲画卦,则无夫妇,无父子,无君臣,而以为‘阴阳和静’,‘万物不伤’,真妄论矣。阮嗣宗《通易论》云:‘《易》者何也?乃昔之玄真,往古之变经也。庖牺氏当天地一终,值人物憔悴,利用不存,法制夷昧,神明之德不通,万物之情不类,于是始作八卦,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分阴阳,序刚柔,积山泽,连水火,杂而一之,变而通之,终于《未济》,六十四卦,尽而不穷。’嗣宗亦庄生之流,而论《易》则称伏羲之功,不拾漆园唾余。然谓‘利用不存,法制夷昧’,似谓上古本有法制、利用,至伏羲时晦乱,而伏羲氏复之,则无稽耳。”锡瑞案:焦氏发明伏羲画卦之功尤畅。画卦之功,首在厚君民之别,故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而地天为《泰》,天地为《否》,似与此义相反。盖《泰》之得在天地交,《否》之失在天地不交,《履》以位言,《泰》、《否》以情言,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后世尊卑阔绝,而上下之情疏;礼节繁多,而君臣之义薄。 四语本苏子瞻。 昧者欲矫其弊,遂议尽去上下之分,岂知作《易》垂教,所以理人伦而明王道之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