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清朝档案记载:“张家口市圈商民每年由察哈尔都统等咨行理藩院请领部票,前往恰克图地方贸易,系属官商。” “官商”亦即刘选民教授所说的票商,他们属官商性质,一方面是领官本去恰克图贸易如内务府商人;另一方面系其贸易活动受官方管制。乾隆年间到恰克图贸易的商人分成两种类型。第一种是内务府买卖人,乾隆皇帝出资派官员或买卖人到恰克图采购毛皮。第二种以山西商人为主,加上少数的北京和张家口商人。清政府在张家口、库伦等地设官管理票照,又将商人编入保甲制度。透过满文奏折,可了解乾隆皇帝对恰克图贸易相当关心,留意各种贸易细节,甚至以内务府的官员派驻恰克图。乾隆三十三年(1768),重定恰克图贸易章程,包括定货品的种类、商人的组织、官商联合与俄国人议价等,完全由政府来主导贸易,让商人获取最大利润。
清初俄罗斯政府派商队到北京贸易,乾隆年间也派皇家商队到恰克图,他们正式名称为买卖人。自努尔哈赤时代和明朝之间即有贸易往来,其中以人参、毛皮为大宗。入关后,据《总管内务府现行条例(广储司)》载:“初广储司六库各于本库所属买卖人中,择其家道殷实人去得者一名,由银库官员呈明授为领催,每月各给二两钱粮。令其办买六库所无之物,并察访时价,以外藩进贡折赏等事。” 买卖人并没有定额,每年皆有增减,如康熙二年(1663)胡密色奏:“住张家口之七名新商人。” 据《清代内阁大库散佚满文档案选编》记载,康熙年间住张家口之七名新商人送来皮货,折银1,197两。
内务府买卖人最著名的为山西范氏,韦庆远教授提到明末清初范永斗原是活跃满蒙地区著名的富商,后来入籍内务府成为买卖商人。 顺治元年(1644),山西范永斗往张家口设立永兴寰记货房一座。 雍正年间远征准噶尔,范毓馪运送百余万石的军粮有功,授太仆寺卿衔。雍正十一年(1733)商人梁万洪等带银子货物到喀尔喀贸易被抢,由范毓馪给部里呈文。这案子审讯后发现商人造谣,提到范毓馪应“严加管束汉民”,或许他类似盐商的总商性质。 乾隆十九年(1754),乾隆皇帝开始派遣买卖人到恰克图采办毛皮,一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一方面了解中俄贸易状况;另一方面添增皇室服饰所需的毛皮。皇家商队提供政府对恰克图贸易的控管情况。
第一,到恰克图买卖的人选。皇帝通常委派内务府郎中、员外郎带领回民到恰克图。乾隆二十五年(1760)员外郎留保住与金宝去恰克图贸易,拣选会做生意的回族人三十名,带银一万两。二十六年(1761)派员外郎金宝带一般回族人三十名,带银二万两。二十七年(1762)派主事法富里带领二十九名回族人,其中有一位回族人米尔札相当优异,米尔札会俄罗语斯语言,深得俄罗斯人信任,若有任何好货物,米尔札到时就会拿出给他看,其他回族人会俄罗斯语言者甚少。法福里“虽学了一些贸易,其实也不认识俄罗斯,米尔札做生意得力,今年买卖的情形略少,每年在恰克图与俄罗斯贸易,多赖米尔札” 。内务府的官员去恰克图贸易,每日口粮银8钱、回民口粮银2钱。皇帝另给回民赏银3—10两不等。
第二,贸易的路程和补给物。内务府到恰克图,从北京出发经张家口、库伦等地。乾隆二十八年(1763),郎中班达尔沙于八月二十一日由张家口起程,十月十六日到达恰克图。到贸易地方,必须呈报回商与俄罗斯开市时间,乾隆三十五年的满文档案载,班达尔沙与郎中留保住令回族人等与俄罗斯业已开商,俟贸易完毕,即刻另行呈报。 据军机处咨称,伯德尔格回族人等前往恰克图贸易,其应得盘缠等所有物品,均自内务府衙门带来之银内领用。“今置办庐帐、炊具时,仅有四十余两银,且用赋税之银,若报户部,实为繁琐。嗣后,补给伊等庐帐等物时,无需以赋税余出之银办理。即用内务府衙门带来之银,照例上报内务府衙门开销。” 乾隆三十五年(1770),内务府郎中班达尔沙到恰克图贸易,由张家口商都达布逊诺尔马驼牧群总管等,支给马驼班达尔沙等马二十四匹、驼九头。
第三,中国货物在恰克图的销路。乾隆二十六年(1761),军机处奏:“当与俄罗斯贸易时,彼等虽知悉我内地缎匹好,采买带去,若彼部落人不要,彼等贸易时也不采买,只买汉人特从南省运来以生丝织成,贵的缎匹;相应仍照去年交付银两,视俄罗斯需要,从张家口采买物品,运往恰克图贸易等因。” 乾隆三十三年(1768)派员外郎金宝去恰克图贸易,金宝奏称:“俄罗斯等只要江宁缎子,不要别处的缎子。”此次带去江宁缎子3,071匹,每匹估价五两二三钱,价值一万六千二百余两。 江宁缎的特征是“宽机织造”。 江宁织造处乾隆三十四年(1769)的记录对绸缎分类有:“大贡缎”、“小贡缎”、“大洋缎”、“小洋缎”、“五丝缎”、“花绸”等。贸易绸缎中的贡缎、洋缎、妆缎、花缎是南京的著名特产。
中国纺织厂生产出专卖俄国人的织物,这些织物上印有俄国国徽标记。1759年,枢密官舒瓦洛夫奉伊丽莎白女皇的口谕,通知西伯利亚衙门颁发训令:“应在其中写明,设法通过商人告知那些中国工厂,不要使徽标一个朝上,一个朝下的,而应一律朝上。特别是应订购足够匹数的白戈利绸,上面的徽标示蓝色的同一标志应使其朝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杂乱无章。”
第四,皇帝要了解俄罗斯商品价格。乾隆二十八年(1763)派员外郎秦保带十名回族人,带银两去贸易。 乾隆皇帝关注俄罗斯贸易商品价格,传谕:“俄罗斯所带之金丝缎、银丝缎、金壳问钟、磁面问钟是否有购买者?若有,购买者系何等之人?出价多少?着询问清楚。” 看守俄罗斯贸易郎中伊克坦布呈称:“查得俄罗斯等虽拿出金银线织缎、问钟,给我商人看过,并无人询问要买。先前金线织缎,以俄罗斯尺(每尺等于0.71米)每尺曾索价银二十两,今定价十二两;银线织缎每尺曾索银十两,今定价七两。先前金壳问钟、磁面问钟共要四百八十两,今仍要三百两。我们的人给一百三十两,他虽然不答应,看这物件,并不是好的,俄罗斯的情形,若给二百两左右,才肯卖。”
《内务府广储司银库月折档》记载,乾隆皇帝曾派出内务府官员、买卖人等前往齐雅克图(恰克图)办买皮张,共十三次,每次本金并盘费脚价等项将近两万两银,还有剩余银两必须交回内务府。 参见表1—1。
表1—1 内务府官员与买卖人采购皮货领用银两与剩余银
清朝宫廷采办皮货最多的为乾隆二十六年(1761),当时恰克图的贸易开放没多久,清朝宫廷采购的毛皮占俄国输出量的9%以上,乾隆三十六年(1771)清宫廷采购数量逐年下降,只占俄国输出总值的2%—4%,参见表1—2。乾隆皇帝派内务府官员从事恰克图贸易,留保住于乾隆三十三年被任命为恰克图郎中,督察中俄贸易。
表1—2 清宫采办的皮货占俄国对外输出量的比例
此外,清朝皇室也向俄国人采买马匹。乾隆二十四年(1759)喀尔喀亲王桑斋多尔济奏:“军机大臣议收买俄罗斯马匹,必须遴选干员,访确实价。虽支官银购买,仍不露官办形迹,俟交易后,派员送张家口。” 奉上谕交户部拨银五万两,派户部理藩院章京各一员解送喀尔喀亲王桑斋多尔济,以为采买马驼之用。 在数量上,桑斋多尔济于布里雅特共购俄罗斯一二千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