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关于工作的书,也是一本关于休息的书。这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但正体现了本书的核心。
我们很多人都对如何高效地工作感兴趣,但却很少思考如何更好地休息。一些关于如何提高效率的图书给我们指出了一些生活小妙招,建议我们如何工作才会更高效,或者给我们讲述一些CEO(首席执行官)和知名作家是如何做到高效的。但对于休息在这些富有创造力的、高效率的人的生活和事业中起到的作用,这些图书几乎只字未提。偶有提及的时候,这些图书倾向于把休息仅仅当作一种身体需求,或者将其看作是件麻烦事。
与此同时,关于休息或休闲的一些图书主要关注的好像是如何逃避工作,而不是提高你的能力、让你能够完成有意义的工作。这些图书盛赞清闲,将其看作解决过度工作问题的良方,抑或是认为清闲往往闪耀着智慧的光芒。这些图书里说,有智慧的人能用更聪明的方法工作,但富有创造力的人根本不用工作。还有一些作家则把闲适描绘成一种奢侈品,可以肆意挥霍,值得炫耀。对于他们来讲,美好的生活就是无尽的夏日,应该通过修饰美化,然后在Instagram(一款社交应用)上与人分享。
因此,我们将工作和休息看作是二元的。更成问题的是,我们仅仅把休息看作不用工作,而不是独立的、有其自身特性的东西。在我们的生活中,休息仅仅是一个负空间,它的存在由勤勉工作、雄心壮志和杰出成就来界定。当我们用诸如工作、奉献、效益和孜孜不倦这样的一些词语来标榜自己,就会很容易把休息和这些东西对立起来。如果你觉得自己就等同于工作,那么当你停止工作的时候,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把工作和休息对立起来,我们就会对休息敷衍了事,甚至不休息。美国人的工作时长比许多国家的人都长,休假时间也更少。生产率提高了,但我们工作的时间不但没有缩短,反而变得更长,这与一些经济学家的预期背道而驰(而且也有悖于我们的常识)。我们从不休假。真的在休假的时候,我们也是不停地查阅电子邮件,不能自拔。
对于工作和休息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许多人的看法是错误的。工作和休息并非是对立的两极。人们谈到休息就必然会提到工作。把它们割裂开来,只谈其一,就像在讲述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时,只提到其中一个恋人。休息并非工作的死对头,而是伙伴。它们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而且,休息不好,工作就不能做好。有史以来最具创造力的人——那些在艺术、科学、文学上成就传奇的人,都非常重视休息。他们发现,为了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为了完成自己想要做的工作,休息必不可少。合理的休息能够恢复精力,让他们的创作灵感源源不断。而正是头脑中这最为神秘的东西,不断推动着他们的创新。
因此,工作和休息并非对立,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人生如波,而工作和休息更像是波的两极。你不可能只有波峰而没有波谷。你也不可能只有高潮而没有低谷。它们相辅相成。
我们低估了认真休息带给我们的好处。同样,我们也低估了重视休息能够激发出来的潜能。
我既能愉快地工作,也能好好地休息。我喜欢智力和体力的双重挑战:完成大大小小的工作的使命感以及由此带来的成就感。对我而言,创新突破带来的感觉和观看任何一场比赛一样让人着迷、令人兴奋;和品尝美食一样能带给人身体上的满足和刺激(我真的很好吃);同坠入爱河一样能填补情感上的空虚,成为精神的支柱,即便是反复思索一个念头,全神贯注于一个问题,脑力角逐一个难题,也会带来如此感觉。努力工作是光荣的,也会带来回报。和友善的人一起加班,不断拓展壮大公司,尝试新事物。因为有了和他们之间的友谊,现在回想起那些最艰辛的工作,我仍备感欣慰。有人对“幸福生活”的愿景就是创造财富,然后提前退休。我认为这种想法愚不可及、令人生厌。相比之下,像维克多·弗兰克尔和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这样的心理学家则认为,幸福生活是追求人生的意义,是充满挑战的。这样的观点才具有直接而深刻的意义。
我对休息的兴趣并非源于我对工作的厌恶,而是源于这样一种想法:我们应该接受挑战,而不是逃避挑战,并且要知道,工作并不是一件坏事,绝对是有意义的、有成就感的人生所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但我也逐渐把我们对过度工作的崇尚看成是一种脑力上的懒惰。这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事实上,现在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人的贡献和生产率并不难,但这种方式极不可靠。
与此同时,我也喜欢好好休息。这种休息不是无聊地花上几小时观看俄罗斯人的行车记录仪所摄录的视频,也不是在脸书上做几个小测试,看看自己的性格对应的是电影《暮光之城》里的什么角色,而是美美地花上几个小时自我放松,免于客户或同事,尤其是孩子的打搅。我喜欢睡觉,感受自己的身体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意来袭,就像月亮悄悄爬上来一样。同样,一想到要去体育馆放松一小时,我就有了工作的干劲儿。
当然,这也不是我提出的独到见解。古希腊人把休息看作巨大的馈赠,是文明生活的最高级形式。罗马斯多葛学派认为,不努力工作就不可能有美好的生活。实际上,几乎每一个古代社会都宣扬工作和休息都是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前者是我们生存的方式,后者是我们生活的意义。今天,我们失去了这种睿智。因此,我们的生活也变得越发可悲、越发没有意义。现在该是我们重新发现休息益处的时候了。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对创造心理学产生了兴趣,但最近才开始认真地思索休息在富有创造力的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具体来说,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当时,我和妻子正坐在剑桥的一家咖啡厅。那时候,我是微软研究院的客座研究员,正致力于一个研究项目。最终,基于这个项目,我出版了《不分心》一书。城里有很多咖啡馆或酒吧,我和妻子常常在晚饭后随便找一家进去坐坐。就在那个晚上,我们带着一摞文章和两本我正在读的书——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和约翰·凯的《迂回的力量》,然后选了张桌子坐下。
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一书中,伍尔夫把在资金充足、历史悠久的大学里任教的生活和在新成立不久的女子学院里做教员捉襟见肘的生活做了对比。伍尔夫写道,历史悠久的大学给教师们提供更好的机会,让他们能够出类拔萃,不是因为他们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节奏更从容,比如,他们有宽裕的研究预算,热情的工作人员也给教师充分的时间来散步和漫谈。与此同时,在《迂回的力量》一书中,约翰·凯注意到,当以前那些因强调工作要出色并注重客户服务而兴盛的公司,在新的领导层上任后提出以增加盈利为主的战略时,就会栽跟头。约翰·凯指出,有些公司认为利润只是出色完成工作的副产品,与这些公司相比,崇尚利润至上的公司更有可能赔钱。
这两本书引起了我对另外一本书的思考,这本书就是詹姆斯·沃森所著的《双螺旋》,在书中他讲述了和弗朗西斯·克里克发现DNA(脱氧核糖核酸)结构的故事。那时候我随身带着这本书,就像是带着幸运符一样,希望他在剑桥所取得的成就也能让我沾沾光。通常,我关注的只是故事里的竞争和冲突,但伍尔夫说休息有助于提高生产率,以及凯关于迂回理论的论述让我开始关注我以前从未关注过的一些东西。沃森和克里克并没有长时间待在实验室里,他们很多时候会在老鹰酒吧消磨漫长的午餐时间,或是午后在剑桥漫步,抑或是在书店里博览群书。尽管沃森必须得与20世纪最聪慧的科学家竞争,但他却经常溜去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到阿尔卑斯地区度假,或是去打网球。与沃森同时代的一个人说,因为沃森是天才,所以能挤出时间来追女孩、打网球。但伍尔夫和凯却让我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能挤出时间来追女孩、打网球,所以他才是天才。或许创造性的成就就是该间接取得。
整个冬天,这个想法都萦绕在我心头。在学术休假期间,我和妻子都非常努力地工作,收获颇丰,但我们也能挤出时间晚上到酒吧坐坐,或者星期天去奥查德果园散步,到伦敦短暂逗留,或者到爱丁堡、巴斯和牛津享受周末。这段时间很紧张,也很高效,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也很从容。作为一个狂热的亲英派,我发现身处剑桥让我的智慧充满活力。但是,我想知道,如果说我们的高效率和我们生活的地方密切相关,那么这种高效率是否也和我们的生活节奏有同样密切的关联呢?我们觉得要一直保持联络,无论是在操场上运动,还是在吃饭的时候,都要密切关注邮箱,周末应该赶工,要对假期不屑一顾。我开始觉得,或许我们所熟悉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以及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行之有效。
一个对管理者和富有创造力的人的生活进行的调查充分表明,要理解休息在高效生活中的作用,我必须还要扩大研究的范围。除了少数几个显著的特例之外,当今的领导者都把压力和过度工作看作荣耀,他们显摆自己的睡眠和假期时间少,并且让宣传人员和公关公司精心地维系自己工作狂的形象。宣传人员和公关公司让我们了解到最有权势的人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是如何工作的。当今社会充斥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连续工作有好处,而且也有必要连续工作。有一种观点认为,过度工作对于高效和创造力是必不可少的。不管你接不接受,它都成了评判我们的标签。
回顾往昔,学术休假的生活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优秀的作家写出巨著,伟大的科学家创新突破,杰出的政治家赢得选举,成功的商人引领行业。与此同时,他们也都有充分的时间散步、定时午睡、周末度假,甚至是长达几周的休假。他们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极具进取心的工作狂,随着日渐成熟,他们也学会了放松,学会了养成稳定的生活习惯,学会了让休息成为富有创造力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他们的雄心壮志从未被磨灭。他们必须要学会休息,学会密切关注工作方式,以及什么能为自己所用。他们对日常惯例的改变对思维的影响非常敏感。他们尝试不同的时间安排,以期找出什么时候精力最旺盛、思想最集中;他们调整自己的习惯,以期找到保持最佳状态的节奏和做法。换句话说,他们并非介于天才和疯子之间,仅凭无意识的冲动和无法驾驭的激情的驱使来创造。他们更像是运动员,通过不断地寻找新的锻炼方法、更合理的赛前准备以及能够让体能更充沛的饮食,从而获得优势。
有人反对我们从历史上去找能够更好地平衡工作和休息的楷模,因为他们认为,以前的时代与现在截然不同,没有可比性。100年前,生活更简朴,让我们分神的东西更少,经济压力也更小,而且当时的人崇尚闲暇,因此,有更多时间休息。现在,我们既要工作,还要照顾家庭,既要满足同事工作上的要求,还要陪孩子,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曾有望使我们的工作变得更灵活的那些科技,现在却让我们困于工作,我们觉得客户、同事和孩子时时刻刻都要能找到我们才行。经济的不确定性使我们必须接受这些规则,否则就会被别人取代。在这样一个全年无休、24小时都必须保持在线的世界,“下线”完全不合潮流。
然而,我们的祖先本来有更多的时间休息,却没人告诉他们这一点。150年前,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就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正生活在一个快节奏的时代,全球化和经济都在加速发展,科学技术的革命、社会的巨大变革不断涌现,来自恐怖主义和意识形态的威胁层出不穷。铁路、电报和蒸汽机使世界的联系更紧密,推动着经济生产力的提高和贸易的发展,新闻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世界。但是,科技也摧毁了本地的习俗,颠覆了乡村生活原本的节奏,破坏了祥和、宁静的氛围。在19世纪,一些医生就担心,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和铁路的高速度会让人类大脑难以承受,而且精神疾病会大范围蔓延。工会和资本家在工时长短和工作进度的问题上针锋相对。改革家和心理学家也发出警告,过度工作会带来危险。
我们来看看威廉·詹姆斯在他于1899年发表的文章《休息的原则》里对过度工作所做的分析。他认为美国人已经习惯过度工作,“心里满是拼劲,充满希望”,“屏息、凝神”投入工作。对于美国人来说,压力和过度工作就和身上佩戴的精致的珠宝一样值得炫耀。他们接受了那些“从社会大环境中染上的、传统遗留下来的坏习惯,而且很多人把这些坏习惯当作是理想的、令人崇尚的生活方式”。威廉·詹姆斯还指出,过度工作无益于效率的提高。“如果亢奋、匆忙的生活方式仅仅只是让我们做更多的工作”,那么,应该“有某种补偿、有某种理由让这种生活继续。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后世的效率专家证实了威廉·詹姆斯的观点。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工业管理工程师发现,连续加班几个月的工人和那些作息规律的工人相比,前者的生产效率更低,而且更容易犯严重错误。即使是那些在休假期间“花天酒地、没有娱乐休息的”士兵,也会在诸如基督教青年会(YMCA)和劳军联合组织(USO)的帮助下休养身心。美国商业记者博泰·查尔斯·福布斯曾写道,这表明“娱乐休息对效率而言是多么重要”。他指出,凯旋的士兵的经验表明“我们如何打发非工作时间,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工作时间的效率”。
换句话说,维多利亚时代的世界和人们的担忧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相似。很多人接受挑战,想跟上机械化和电报带来的高效率,竭尽所能地想要工作效率更高、工作时间更长。这些都是普遍现象。然而有一部分人却特立独行,而且他们对工作和休息做出的抉择帮助他们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们的事例表明,我们可以不被一些客观的、普遍的因素制约,陷入过度工作的境地。其他不同的生活方式是有可能实现的。
他们的生活也给了我们一些别的启示。休息不是上天的赏赐,从来都不是。它绝不是在完成其他事情后才可以做的事。如果你想休息,那就休息。你应禁得住忙碌的诱惑,留出时间休息;你应重视它,精心守护它,不要让它被这个世界盗走。
那些心怀壮志、极具进取精神的人,既想要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取得成功、取得创造性成就,又要精心安排,过上一种似乎更悠闲、平衡和理智的生活。历史表明,这种梦想是可以实现的。但是,我们能解释为什么休息那么重要吗?能解释为什么要从这些富有创造力的人的休息方式中审视这些一贯的模式吗?原来,过去的几十年,在睡眠研究、心理学、神经科学、组织行为学、运动医学、社会学和其他领域,科学发现不断涌现,这些发现让我们深刻洞悉了“休息”这个无名英雄在很多方面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提升大脑活力、促进学习、激发灵感、使创新源源不断。这个研究不仅让我们从广义上认识了休息的价值,还让我们认识到不同类型的休息在每一天、在一生中和工作之间的相互关系。它向我们展示了为什么有些类型的休息能够激发创造力,而其他类型的休息只能恢复创造力。这个研究表明,白天恢复性的午睡、激发洞察力的长时散步、剧烈运动以及漫长的假期不仅不会降低我们的效率,反而有助于富有创造力的人完成工作。
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工作和休息之间的关系,有必要承认两者之间的紧密联系,有必要重新探索休息在帮助我们创造和提高效率方面所起的作用。我们不应该把休息仅仅看作身体的需求而敷衍了事;我们要把休息看成一种机遇。停下工作好好休息,并没有妨碍创造力,而是对创造力进行的一种投资。
我从四个方面对休息进行了思考。当我在研究有关休息的科学的时候,当我在探究休息是如何让富有创造力的人出色地完成工作的时候,当我在阐释我们如何将这些来自科学和历史的真知灼见应用到我们自己的生活中的时候,下面这四个方面就成为我的着眼点。
第一,工作和休息是伙伴关系。
休息是做好工作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世界一流的音乐家、奥运会运动员、作家、设计师和其他颇有造诣、富有创造力的人都能在紧张的工作和专心的长时间休息间自由切换。很长时间以来,灵感和创造力都是未解之谜:我们对创造力的渴求总是超过我们对它运作机制的理解;为什么在某些时候它会突然出现,而其他时间又不会?如果可以,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提高创造力呢?现在我们朝着揭示认知的过程又迈进了几步,在创造性突破的时刻,我们的认知非常活跃。我们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近:当深刻的见解开始形成时,大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用尽各种手段,仍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大脑和创造力是有史以来研究过的最复杂的两个东西,现在仍然还有很多重要的未解之谜。但有一点很明确,大脑的创造性活动从未停止,即使是在大脑休息的状态下,它仍在持续思考问题,逐一检验、排除任何一种可能的答案,寻求创新。这是一个我们真正无法掌控的过程。但是,通过学习如何科学休息,我们可以为大脑提供支持,让它得以运转,当它发现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的时候,我们就能关注它们。
第二,科学休息是主动的行为。
提到休息,我们通常想到的都是一些消极行为,比如打瞌睡、躺沙发、看电视体育节目或者无节制地追电视剧。这只是其中一种休息。运动带来的放松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得多,并且大脑在休息的时候,其活跃度比我们想象的要高。
对于一些富有创造力的人来讲,繁重的、挑战体能甚至危及生命的锻炼已成为日常必需。这样的人数量惊人,包括一些从事专门行业的人,我们通常认为从事这些行业的人都是些连续几周不出门的书呆子。但实际上,他们有些人每天都要走好几公里,或者整个周末都待在花园劳作;有些人经常训练,盼着参加下届的马拉松比赛;还有一些人会去攀岩或登山。他们对休息的理解比我们对锻炼的理解更深刻。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锻炼会有助于休息呢?认真地投入锻炼有助于他们的身体机能始终处于巅峰状态,反过来这又会保持思维的敏捷,使他们精力充沛,能完成艰巨的工作。与此同时,这样的锻炼还带来了一些更微妙的心理益处:不仅能缓解压力或者使思维清晰,还能回忆过往经历。很多严肃的思想家会选择那些能体现他们童年兴趣爱好的活动,或者是培养那些从一开始就和父母或哥哥姐姐们一起学到的技能。这些选择包含在一个有意构建的、更为宏大的策略中,建立一种工作、娱乐、劳动和休闲各有其位、紧密相连的生活。
即使是明显被动的休息形式,身体的活跃度也比我们想象的高。当你睡觉的时候,大脑并没有停止活动。大脑在忙着整合记忆,回顾白天的事情,思考你要解决的问题。做梦的时候,你会瞥见这幕后的一切,但是这种大脑活动大部分都是在无意识、无指引的情况下发生的。大脑也会忙于清除毒素和做一些身体维护,这对于预防一些神经系统疾病至关重要。睡眠科学家可以看到在快速眼动睡眠期的大脑因脑电波活动高度活跃。此时的大脑和你醒着的时候一样活跃,但只是走神了。此时此刻,你的思维四处游荡,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但实际上你的大脑正全速运转。无须担心,你的自主意识不会被带走。
第三,科学休息是有技巧的。
休息和性爱、唱歌或跑步一样,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但如果加上一点努力和了解,你就可以更擅长于此。你可以更充分地享受休息,然后精神焕发、精力充沛。即便是通过有针对性的训练,人们也不一定会成为世界顶尖高手。他们还需要科学休息。人们发现,休息不仅起到恢复身心的作用,还能让思维高效。科学休息有助于你从一天的压力和极度疲惫中恢复,让你记住刚经历的事情和刚学到的经验教训,赋予潜意识以空间,让其继续工作。正是在科学休息和看似休闲中,你才能获取最好的思想,其间根本看不出来你在工作或是想要工作。
你必须通过学习了解如何好好休息,这看起来似乎有悖于直觉。还能有比休息更简单的事情吗?还能有比休息更不费劲的事情吗?比休息更自然的行为就只有呼吸了。
是啊,呼吸就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几乎每一个从事繁重体力劳动和艰巨脑力劳动的人都需要学会控制呼吸。训练呼吸是我们对抗压力、恐惧和分神的强有力的武器之一。学会如何深呼吸有助于运动员在比赛中更具竞争力,有助于士兵在战斗中保持镇定,有助于歌唱家在歌唱时更好地控制气息。它还能让演员和政治家的声音更具感染力。
休息同样如此。很多人把休息看作一件完全无须动脑的消极的事情。一天工作结束,他们就去酒吧喝上一杯打折的酒水,或者在周末泡泡吧,抑或假期的时候到热带国家旅旅游——在这些国家,总能找到打折的酒水,夜总会也不打烊。他们醉得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早上从宿醉中醒来,从脸书的动态中或许能发现昨晚尴尬难堪的些许端倪。一些休息的方式具有挑战性,但却有益,能够让你更快乐、更健康,而且的确能让你的思维更敏捷。这样的休息方式是可能的。
是啊,休息就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学会好好地休息如此有效。
第四,科学休息能激发和保持创造力。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工作和休息的关系就像是白天和黑夜:相互依存。但是,对于那些具有超级创造力的人来说,科学休息在他们的创造性生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他们往往没有意识到。有些类型的休息激发了创造力。很多知名的、富有创造力的人在早晨就完成了大部分紧张的工作,此时他们的思维最清晰,也最不容易受到干扰。他们白天会散散步或者小睡一会儿,以此恢复和保持精力,同时也能给潜意识留出时间去遨游、去探索。他们总是在停下工作时遗留一点任务,这样第二天开始工作的时候就会很容易上手。他们既能安排时间用于紧张的、专注的工作,也能安排时间充分休息。这些做法有助于他们找到更具创造性的方法解决问题,也有助于他们更迅速、更轻松地找到这些方法。
其他类型的休息起到了保持创造力的作用。很多伟大的作家、科学家和艺术家都经常锻炼,有些人同时也是爱好运动且颇有造诣的运动健将。他们对于习惯和爱好的一贯坚持令人印象深刻。他们用深层游戏平衡忙碌的生活。所谓深层游戏,就是一些能重振精神、需要全身心地参与、自己又觉得有意义的休息形式。在休假期间,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旅行,不断充实创造力的储备,探索新思想,培养新兴趣。尽管他们喜欢沉醉于工作,但他们严格区分工作和休息。
科学休息带来的创造力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有助于解释为什么那些发现此诀窍的人创新生涯更长,他们在做好其他工作的同时还成就了艺术家或作家的事业;而且,当准备着要退休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发现全新的兴趣,创作出新的作品。今天,我们钦佩那些还是孩子时就创办了自己公司的人,我们也羡慕那些十几岁就成为亿万富翁的人。但是漫长的创新生涯对我们今天的这些看法提出了挑战:年轻真的是完成杰出工作所必需的条件吗?从容不迫真的败给了一夜成名吗?大胆无畏的冲劲真的战胜了稳定的经验积累吗?成就伟大真的是一场与年龄的赛跑,年龄大就会被淘汰吗?
兼顾工作和休息的生活同样表明,在需要创造力的行业,时间长并不能保证生产效率高。在工厂或车间,一眼就能看出谁的生产效率最高: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你可以清点他们到底生产了多少件产品。同样,在其他一些行业,也有明确的衡量效率的手段:他们为多少客人提供了服务、服务了多少病人、挣了多少钱、修了多少辆车。但是对我们这些从事团队工作、要完成复杂且无特定目标的项目的人来说,长时间的工作只能体现出我们的存在,证明我们态度严谨。工作时间长并不一定能使我们更高效,只会使我们看起来更高效。用工作时间的长短来判定谁的表现更优秀,即使这种判断方式很糟糕,老板也能一眼看出谁在工作而谁没有。
我住在硅谷,这儿盛行一种说法:成功就是一场和时间的比赛,输了就会被淘汰。到你30岁,在你的技能被淘汰、无力连续几周每周工作100小时之前,如果你还没有暴富,那么这辈子就别想了。
这种模式对一小部分人来说是极其有效的。但更多选择这种工作方式的人累垮了、倒下了,最终一无所成。但那些学会了如何科学休息的人,却因其事业周期更长而成就更多。他们的事业不是和时间赛跑,因为没有必要。
我还要清楚地申明一点,我说的“工作”,并不是指你朝九晚五都做了些什么,也不是指你为了领薪水而做的工作。有些人很幸运,找到了值得全力投入的工作。我们也可以把在科学休息和创造性生活中得到的经验教训运用到我们的工作中。但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或许被你称为“毕生事业”的东西。这样的工作能让你的生活有意义;让你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不断超越自己;当工作进展顺利时,它带给你无与伦比的快乐,当工作不顺心时,它值得你全力以赴,做出牺牲;这样的工作使你心甘情愿让生活以它为中心。我认为我们都有一份这样的工作,完成这种工作的好坏决定了我们生活质量的高低。实际上,休息时间的安排是围绕着工作日和生活进行的。它首先描绘出我们的日常生活:清早起来要做什么、散步怎么安排、什么时候该小睡一会儿,然后再延伸到以周(比如锻炼和深度休息的安排)、月、年(比如假期和休假的安排)为周期进行安排。
我不想否认工作在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我们住在哪儿、是否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是否要养宠物、是否要养花、朋友圈有多大、是否要经常参加朋友圈的活动,这一切都受到工作影响。在学习如何更好地休息的时候,我们面临的挑战不是要逃避工作,而是如何在工作和休息之间找到平衡。
我并不打算把本书变成一本提高工作效率的指南,我也不提倡要把休息变成一种提高效率或者市场价值的手段。“休息”并没有一种大家都应该遵循的模式。我认为我们工作的方式绝非唯一,也就没有提出唯一的方法。工作的节奏、工作的要求截然不同,人类的大脑、创造力包罗万象,生活方式迥异,这些都让我无法提出简单的建议。还有,我认为每个人都能出色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我们都有能力找到能赋予我们生活意义的那份工作,值得为了这样的工作亲力亲为、做出牺牲;我同样也认为我们都知道那是怎样的工作,也知道为了把工作做好要如何休息。再者,我认为科学休息的原则适用于任何工作、任何领域,不管你是专业人士、工厂里的工人、警察,抑或是为人父母。工作和休息就像是硬币的两面,通过更好地休息你会受益匪浅,在你的生活中为休息留下一席之地,你就更有机会过上一种你想要的生活。如果能认识到这些,你就能更出色地干好工作,当然,还有你毕生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