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天,我正在学步的小女儿唐娜·戴尔想将一把小椅子搬到厨房里去,因为她想站上去拿冰箱里的东西。我一看到这一情景,急忙冲过去,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她从椅子上摔下来。当我扶起她,看她摔伤没有,这时只见小女儿朝那张结结实实的椅子狠狠地踢了一脚,并且还十分生气地骂道:“就是你这坏家伙,害得我摔倒了!”如果你留心一下孩子的生活,你一定会听到或见到更多类似的故事。对孩子们来说,他们的这种行为是极其自然的。他们喜欢责怪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或是毫不相干的人物,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跌倒的痛苦。他们的这种表现当然是正常的。但是,假如这种反应行为模式和习惯一直持续到成人期,那可就麻烦了。
自古以来,人们就普遍存在着一种推脱责任的不良倾向,这就像鸵鸟遇到危险把头埋进沙土里一样,以为这样就可以漠视危险的存在。一个人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应该是敢于承担责任。我们生活于世,就要面对生命中的许多责任,绝不可在受难或跌倒的时候,像孩子一样去踢椅子出气。那为什么有如此众多的人都喜欢诿过于人呢?细想一下也不奇怪,因为责怪别人比自己担负起责任肯定要容易得多。想想你自己,你是否经常喜欢责怪父母、老板、师长、丈夫、妻子或儿女,我们甚至喜欢责怪先祖、政府,以及整个社会,甚至责怪自己不应该来到人世。
对那些失败者来说,他们永远都可以找到一些貌似合理的理由,当然是外部环境的理由,甚至是某些不相干的借口,以解脱他们自身的某些缺点或不幸。比如,他们的童年极为穷困、父母过于贫苦或过于富有、教导方式过于严格或过于松懈、没有受过教育或健康情况恶劣等等。也有人埋怨丈夫或妻子不了解自己,或是命运与自己作对,你有时不禁要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整个世界要一致起来欺负这些人呢?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从没想到要去克服困难,而是先去找一只替罪羔羊。
有一天下课之后一名学员跑来找我。那天,我们的培训课程是训练学员记忆别人的姓名。我记得那位学员向我这么说道:“我希望你不要指望我能记住别人的姓名,这正好是我的弱点。我一向记不住别人的名字。”
“为什么呢?”我问道。
“这是我们家的遗传。”她回答道,“我们家族的记忆力一向都不好,所以,我也不期望在这方面有什么改善……”
“小姐,”我诚恳地说道,“你的问题不在遗传,而是一种惰性。因为你认为责怪家族的遗传要比努力提高自己的记忆力要容易得多。请你坐下,我来证明给你看。”
我帮助这名学员做了几个简单的记忆训练。由于她十分专心,因此效果良好,不一会她就掌握了一些记忆方法。当然,要她改变原有的观念需要一些时间,由于她愿音接受我的建议,终于克服了困难,记忆力大有改善。如今的为人父母者,除了记忆力衰退之外,还有各种大小事情会遭受儿女的抱怨,范围从掉头发到日常生活的许多挫折等。举例来说,我认识一名年轻女子,她常常抱怨自己的母亲如何影响她的一生。原来这个女孩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守寡的母亲只得外出工作,以维持生活并教育年幼的女儿。由于这位母亲,能干又肯努力,因此后来成为极有成就的女实业家。她细心照护女儿,让女儿受最好的教育,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她的女儿把母亲的成功视为自己最大的障碍!这名可怜的女孩子宣称,自己的童年完全被毁坏了,因为她随时处在一种“与母亲竞争”的生活状况里。她的母亲迷惑不解说道:“我实在不了解这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工作,为的就是想给她一个比我更好的机会,创造更好的条件。但实际上,我只是给她增添了一种压力。”
奇怪的是,比如美国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他虽然没有高贵出身或功绩显赫的父母,但他一样能推动历史,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亚伯拉罕·林肯,他幼年的物质条件极为匱乏,一切须靠辛勤劳动,这也没有对他产生什么不良影响。而且林肯也没有想着去责怪他人。他曾在1864年做过这样的陈述:“我对美国人民、基督教世界、历史、还有上帝最后的审判,均负有责任。”这可说是人类史上最勇敢的宣言。除非我们也能在其他人面前以同样的勇气承担下自己的责任,否则我们就还不算成熟。
最简单、也是目前最流行的一种逃避责任的方法,就是去诊所或医院找一位心理医生,然后躺到他的诊疗椅上,花一整天时间谈论我们的种种问题,以及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目前这个模样的原因。这也是极奢侈的一种现代高级享受。假如有人告诉你,你的一切麻烦均来自幼年时期不正常的待遇——如过度占有欲的母亲,或过度专治的父亲——假如这样的说法能让你觉得舒服,并且价钱又付得起的话,我倒不反对你就这么样一辈子依靠心理医生的支持。
曾写过一篇极精彩的论文《乳儿精神病学》的威廉·戈夫曼医师,他在文中提到目前日益增多的“心理密医”,是如何把大家宠坏了。戈夫曼医师指出,许多向心理医生求助的人通常喜欢“为自己的弱点及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行为找出一个心理学上的借口。”这样他们就似乎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安慰。当心理学一直为那些不能面对成人世界的人寻找托辞的时候,更有许多人继续把他们的诸多困难,归咎于外在的各种因素。
在较早时期,星相学是人们热衷的对象,很多人把自己不幸的际遇和星相联系起来,而不是想办法改变命运。“我的生辰八字不好”或“我没有一颗幸运的行星护佑我”,这些都是16世纪时,人们对许多困难或不幸最常做的解释。
但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剧作家和诗人莎士比亚,在《恺撒大帝》一剧当中,却让罗马名将恺撒说出如下的话:“亲爱的布鲁塔斯,这过错并非由于我们所属的星辰,而是我们有一种听命的习惯。”
在中国的古代,皇帝无过错是王法,没人敢叫板。不过,皇帝也是人,也会犯错误。小错误无伤大雅,大错误就容易失去大臣和黎民百姓的支持。可是皇上贵为龙体不能直接惩罚其身,因此也就有了“打黄袍”和“斩黄袍”的故事。无独有偶,英国的都铎王朝也有个奇怪的习俗,就是王家的小孩都请有一名所谓的“挨鞭子的男孩”,由于冒犯皇族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因此王家的小孩也不可随便侵犯。但小孩难免都有顽皮不守规矩的时候。为了让属下谨守不冒犯皇族的规定,便用钱请来一个“替罪羔羊”,以承受王家小孩应受的责罚。据说这种职位还相当热门,许多人都抢着要做。这不仅是因为可以支领薪水,也是因为以后可以进一步进入王家工作,因此成为许多人追逐的目标。当然,这种行业目前已经不存在,但对许多幼稚或不成熟的人来说,这种“替罪羔羊”的形式仍然存在。假如他们找不到人可以当作责怪的对象,还可以责怪多变的时代、现代生活的不安全感、国际形势的混乱及其他耸人听闻的情况等等。
前不久,我和一位朋友一起参观一个书画展。我的那位朋友平日里自诩对现代艺术的知识十分丰富。我当时看到一幅画,作风十分草率,便无意中说出自己的感觉。我对那位朋友说:“我家里有个3岁小孩,搞不好可以画得比这更好。假如这是艺术,我便是米开朗琪罗了。”
朋友认真地回答道:“你对人类精神的痛苦,难道没有丝毫感觉吗?这位艺术家所要表现的,是原子时代人类所受的压力与迷惑。”不错,就连一位画得不知所云的艺术家,也可以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原子时代。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假如原子时代能对人类带来任何希望或满足,而不是破坏或死亡的话,则我们需要的是坚强的人,就是那些能够、而且愿意为自己行为承担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