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人不会有时间理睬别人的冷嘲热讽,对大部分人来说,正在为工作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其他的问题。可是在下班以后——就在我们能自由自在地享受我们的悠闲和快乐的时候,忧虑的魔鬼就会来攻击我们。“职业性治疗”是近代心理医生所用的名词,也就是把工作当做治病的药。这并不是新的办法,在耶稣诞生500年以前,古希腊的医生就已经开始使用了。在富兰克林时代,费城教友会的教徒也用这种办法。1774年,有一个人去参观教友会的疗养院,看见那些患精神病的病人正忙着纺纱织布,使他大为震惊。他认为那些可怜的不幸之人在被压榨劳动力——后来教友会的人向他解释说,他们发现那些病人唯有在工作的时候病情才能真正有所好转,因为工作能安定神经。
的确如此,如果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他就不会分散自己的精力去关注那些琐事。有一次,我碰到一个住在芝加哥的家庭主妇,她告诉我她的发现——“消除忧虑的好办法,就是让自己忙着,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当时我正在从纽约回密苏里农庄的火车上,在餐车上碰到这位太太和她的先生。这对夫妇告诉我,他们的儿子在珍珠港事件的第二天加入了陆军。那个女人当时因担忧她的独子,而几乎使她的健康受损。她常想:他在什么地方?他是不是安全呢?是不是正在打仗?他会不会受伤、死亡?我问她,后来她是怎么克服她的忧虑的。她回答说:“我让自己忙着。”她告诉我,最初她把女佣辞退了,希望能靠自己做家务来让自己忙着,可是这没有多少用处。“问题是,”她说,“我做起家务来几乎是机械化的,完全不用思想,所以当我铺床和洗碟子的时候,还是一直担忧着。我发现,我需要一些新的工作才能使我在一天的每一个小时,身心两方面都能感到忙碌,于是我到一家大百货公司里去当售货员。”“这下好了,”她说,“我马上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行动的大旋涡里:顾客挤在我的四周,问我关于价钱、尺码、颜色等等问题。没有一秒钟能让我想到除了手边工作以外的问题。到了晚上,我也只能想,怎么样才可以让我那双站了一天的又痛又肿的脚休息一下。等我吃完晚饭之后,马上就爬上床睡着了,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忧虑。”
每一个学过物理的人都知道“自然中没有真空的状态”。打破一个白炽灯的电灯泡,空气就会立刻涌进去,充满了理论上说来是真空的那一块空间。当我们闲暇的时候,脑筋常常会变成真空,这时最容易滋生一些奇观的想法。所以,当你的脑筋空出来时,也会有东西自动补充进去,都是什么呢?通常都是你的感觉。为什么?因为忧虑、恐惧、憎恨、嫉妒和羡慕等等情绪,都是由我们的思想所控制的,这种种情绪都非常猛烈,会把我们思想中所有的平静的、快乐的思想和情绪都赶出去。
著名诗人亨利·朗费罗在他年轻的妻子去世之后,发现了这个道理。
有一天,亨利·朗费罗的太太点了一支蜡烛,以便熔化信封上的火漆,不小心衣服被烧着,火势很快蔓延起来。当朗费罗听见她的惨叫声赶过去救她时,她已经严重烧伤,后来不治而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朗费罗都无法忘掉这次可怕的事件,几乎为此而发疯。幸好他有3个幼小的孩子需要照料,虽然他很悲伤,但还是要父兼母职。他带他们出去散步,给他们讲故事,和他们一同玩游戏,还把他们父子间的亲情永存在《孩子们的时间》一诗里。他还翻译了但丁的《神曲》。这些工作加在一起,使他忙得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忘掉了忧虑,重新得到思想的平静。就像巴尼森在他最好的朋友亚瑟·哈兰死的时候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一定要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否则我就会在绝望中苦恼。”
詹姆斯·穆歇尔是哥伦比亚师范学院的教育学教授,他在这方面说得很清楚:“消除忧虑的最好办法,就是要让你自己忙着,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因为忧虑最能伤害到你的时候,不是在你有行动的时候,而是在一天的工作做完了之后。那时候,你的想象力会混乱起来,使你想起各种荒诞不经的可能,把每一个小错误都加以夸大。在这种时候,你的思想就像一部没有载货的车子,乱冲乱撞,撞毁一切,甚至自己也会撞成碎片。”
不见得只有那些大学教授才能懂得这个道理,才能付诸实行。海军上将拜德之所以也能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在覆盖着冰雪的南极的小茅屋里单独住了5个月,这段独处的时光使他悟出了一些深刻的道理。在那个冰雪的世界里,掩藏着大自然最古老的秘密——在冰雪覆盖下,是一片以前从未有人知道的、比美国和欧洲加起来都大的大陆。在拜德上将独自度过的5个月里,方圆100英里内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存在。天气奇冷,当风呼啸着吹过他耳边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他的呼吸已被冰冻住,结实得像水晶一般。在他那本名叫《孤寂》的书里,拜德上将叙述了在既难挨又可怕的黑暗里所度过的那5个月的生活——他得不停地忙着才不至于发疯。
“在夜晚,”他写道,“每当我把灯吹熄之前,我养成了安排好第二天工作的习惯。就是说,为我自己安排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比方说,用一个小时去检查逃生用的隧道,用半个小时去挖横坑,用一个小时去检查那些装燃料的容器,用一个小时在隧道的墙上挖出放书的地方来——我的书橱,再花两个小时去修理一下雪橇……”
“能把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使我有一种可以主宰自我的感觉……要是没有这些的话,那日子就过得没有目的;而没有目的的话,人的精神就会整个地崩溃。”
我认识纽约的一个名字叫屈伯尔·郎曼的生意人,他也是用忙碌来赶走头脑中的那些“胡思乱想”,使自己没有时间去烦恼和发愁。他征服忧虑的经过非常有意思,也非常特殊。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18年前,我当时在纽约市百老汇大街皇冠水果制品公司做财务经理。我们公司投资了50万美金,把草莓包装在10加仑装的罐子里出售——20年来,我们一直把这种10加仑装的草莓卖给制造冰激凌的厂商。然而,市场突然有了大的变化,我们的销量猛跌,因为那些大的冰激凌制造商的产量急剧增加,而且他们为了节省成本和时间,都开始买36加仑一桶的桶装草莓。
我们不仅没办法卖出价值50万美金库存的10加仑装草莓,而且在接下去的一年之內,我们还要根据合同再购买价值100万美金的草莓。可是现在销售出现了问题,况且这时我们已经向银行借了30万美金,既然还不上钱,当然也无法再续借这笔借款,难怪我要担忧了。
我赶到我们在加州的工厂里,想让我们的总经理相信市场情况已经改变,我们可能面临公司倒闭的命运。但他不肯相信,而把这些问题的全部责任都归罪在纽约的公司——那些可怜的业务人员身上。
在经过几天困难的解释之后,我终于说服他们放弃这样包装草莓,而把新的供应品放到旧金山草莓市场上卖。这样做差不多可以解决我们大部分的困难,照理说我应该不再忧虑了,可是我还是做不到这一点。忧虑是一种习惯——而我已经染上这种习惯。
我回到纽约之后,开始为每一件事情担忧,在意大利买的樱桃,在夏威夷买的凤梨等等,生怕这些市场也出现问题。我每天都紧张不安,睡不着觉,后来因为忧虑过度而得了失眠症。当时我的脾气非常暴躁,我想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在绝望中,我强迫自己换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结果治好了我的失眠症,使我不再为忧虑所困扰。我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到我必须付出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以至没有时间去忧虑,没有时间去担惊害怕。以前我一天工作7个小时,现在我开始一天工作15到16个小时。我每天清晨8点钟就到办公室,一直干到午夜;每天等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的时候,总是一进门就倒在床上,要不了几秒钟就呼呼睡着了。
这样过了差不多有3个月,我逐渐改掉忧虑的习惯,又回到每天工作7到8小时的正常情形。这事情发生在18年前,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失眠和忧虑过。
要是你和我不能一直忙着——如果我们闲坐在那里发愁——我们会产生一大堆达尔文称之为“胡思乱想”的东西,而这些“胡思乱想”就像传说中的魔鬼,会掏空我们的思想,摧毁我们的行动力和意志力,让我们精神崩溃。
道格拉斯是我的纽约讲习班上的一个学员,他也是通过忙碌来克服忧虑的。他的家里曾遭受了不幸,不止一次,而是两次:第一次他失去了自己5岁的女儿——一个他非常疼爱的孩子。他和妻子都以为他们没有办法忍受这个损失。可是,正如他说的:“10个月之后,上帝又赐给我们另外一个小女儿——然而她只活了5天就死了。”
这些接踵而来的打击,对任何人来讲都无法承受,道格拉斯自然也一时间难以接受。“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个不幸的父亲告诉我们说,“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也无法休息或放松。我的精神受到致命的打击,信心尽失。”最后他去看了医生。一个医生建议他吃安眠药,另外一个则建议他去旅行。两个方法都试过了,可是没有一样能够对他有所帮助。他说:“我的身体好像被夹在一把大钳子里,而这把钳子愈夹愈紧,愈夹愈紧,简直令我窒息。”——如果你曾经因悲哀而感觉麻木的话,你就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了。“不过,感谢上帝,我还有一个孩子,一个4岁的儿子,他令我们得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一天下午,我正呆坐在那里为自己感到难过的时候,他问我:‘爸爸,你肯不肯为我造一条船?’我实在没有兴致去做玩具船——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兴致做任何事情。可是我的孩子是个很会缠人的小家伙,我不得不顺从他的意思。
“造那条玩具船大概花了我3个钟头,等到船弄好之后,我发现用来造船的那3个小时,是我这么多个月来第一次有机会放松我心情的时间。这个大发现使我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它使我想了很多,这是我几个月来的第一次思想。我发现,如果你忙着去做一些需要计划和思想的事情的话,就很难再去忧虑了。对我来说,造那条船的工作就把我的忧虑整个击垮了,所以我决定让自己不断地忙碌。
“第二天晚上,我检查了屋子里的每个房间,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列出一张单子。有好些小东西需要修理,比方说书架、楼梯、窗帘、门钮、门锁、漏水的龙头等等。叫人想不到的是,在两个礼拜以内,我列出了242件需要做的事情。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那些事情大部分已经完成。此外,我也增加了使我的生活充满了启发性的活动:每个礼拜,我用两个晚上来参加成人教育班的学习,并参加了一些小镇上的活动。我现在是校董事会的主席,参加很多会议,并协助红十字会和其他的机构募捐。我现在简直忙得没有时间去忧虑。”
“没有时间忧虑”,这正是丘吉尔在战事紧张到每天要工作18个小时的时候所说的。当时英国几乎每天都遭受德国的攻击,很多人都忧心忡忡,担心伦敦明天的命运。当别人问他有没有因为那么繁重的工作而忧虑时,他说:“我太忙了,我没有时间去忧虑。”
为什么“让自己忙着”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能够把忧虑赶出去呢?因为有这么一个定理——这是心理学上所发现的最基本的一条定理:人只有一个大脑,不论你多么聪明,你的思想都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内想一件以上的事情。让我们来做一个实验:假定你现在靠坐在椅子上,闭起两眼,试着在同一个时间去想:自由女神和你明天早上打算做什么事情。
你会发现你只能轮流地想其中的一件事,而不能同时想两件事,对不对?从你的情感上来说,也是这样。我们不可能既激动、热诚地想去做一些很令人兴奋的事情,又同时因为忧虑而拖累下来。在同一时间里,一种感觉会把另一种感觉赶出去。
也就是这么简单的发现,使得军方的心理治疗专家们能够在战时创造这一类的奇迹。当有些人因为在战场上精神受到打击而退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被称为“心理上的精神衰弱症”。军方的医生都以“让他们忙起来”为治疗的方法。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每一分钟都给这些在精神和身体上受到双重打击的人排满了活动,如钓鱼、打猎、打球、拍照片、种花以及跳舞等等,根本不让他们有时间去回想他们那些可怕的经历。
萧伯纳说:“让人愁苦的秘密就是,有空闲来想想自己到底快不快乐。”
随便哪位心理治疗医生都能告诉我:工作——让你忙着,是精神病最好的治疗剂。如果我们留心一下就可以发现,那些在图书馆、实验室紧张地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很少因忧虑而精神崩溃,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享受这种“奢侈”,他们的精力都用在自己从事的事情上来了。所以,如果你因为某事感到忧虑,或者你已经严重到养成了一种忧虑的习惯,那就采取一个法宝——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停地忙碌,这恐怕比任何心理医生的治疗都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