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与成吉思汗正式论道共有三次,论道内容用蒙、汉两种文字记录,成吉思汗命令“勿泄于外”,因此李志常所作《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便没有论道内容的详细记录。后来,侍臣耶律楚材奉敕将其整理,编成《玄风庆会录》。由此,我们得以了解丘处机向成吉思汗弘道的具体内容。
1.长生之道在于节欲
丘处机以道家的崇俭寡欲的道德修养主张和精气理论来阐述养生之道。他说:“人以饮食为本,其清者为精气……气全则生,气亡则死,气盛则壮,气衰则老”,如果恣情于声、色、味、情,则散气伤身:“眼见乎色,耳听乎声,口嗜乎味,性逐乎情,则散其气……人以气为主,逐物动念则元气散……愚迷之徒,以酒为浆,以妄为常,恣其情,逐其欢,耗其精,损其神,是致阳衰而阴盛,则沉于地为鬼,如水之流下也。”所以,知晓修炼长生之术的学道之士反其道而行之,“去声色,以清静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美……去奢屏欲,固精守神,唯炼乎阳,是致阴消而阳全,则升乎天而为仙,如火之炎上也”。他劝成吉思汗:“但能节色欲,减思虑,亦获天佑”;“宜修德保身,以介眉寿”。丘处机否定了长生之药、摒弃了前代道教所宣扬的肉身成仙等神话,以节欲作为卫生长寿之术,希望以此引导这位雄踞世界的可汗谨守节欲去奢等修德养心的主张,这是极具政治伦理意蕴的。
2.帝王修行应“外修阴德,内固精神”
丘处机劝诫说:“在世之间,切宜减声色,省嗜欲,得圣体康宁,睿弄遐远耳。”“贪欲好色则丧精耗气,乃成衰惫,陛下宜加珍啬。”“陛下修行之法无他,当外修阴德,内固精神耳。恤民保众,使天下怀安则为外行,省欲保神为乎内行。”“省欲保神”只是修行的“内行”,还必须“外修阴德”,对于帝王来说,即要做到“恤民保众,使天下怀安”,对于成吉思汗来说,实际上是劝诫他少杀人,要为民众着想,对老百姓有一种体恤之情。丘处机的这番教导,将作为最高统治者所应承担的恤民保众、安定天下职责与个体的养生修炼与道德培育有机地结合起来,不仅充分体现出他的政治智慧,而且也展现出道家身国同治思维模式的独特作用。这种思维模式有助于劝说统治者把对自己身体的爱护扩展到治国安民中。
为了提高道学治国智慧对成吉思汗的影响力,丘处机还极力神化道教经典,他说,道经乃上天所降,太上老君曾在不同时代多次赐道经给张道陵、寇谦之等道教徒,降经的目的,是要“使古今帝王臣民皆令行善”;《太平经》等诸多道经具有祈福禳灾的特效,“皆治心修道,祈福禳灾,扫除魑魅,拯疾疫之术”;“皆修真治国之方,中国道人诵之行之,可获福成道”。《太平经》等道经中有“承负说”,“承负说”认为,家族中一代人的所作所为,不仅自己身受其报,而且还要传到下一代去;这一代无论做坏事还是好事,善恶在自己身上不见得马上受报,可能要流传到下一代,由他们承负这一代人所做的善恶之报。
他又将承负说和佛教轮回说加以改造,对成吉思汗进行道德劝诫。“行善进道则升天为之仙;作恶背道,则入地为之鬼。夫道生众生,如金为众器,销其像则返成乎金,人行乎善则返成乎道。人间声色衣食,人皆以为娱乐,此非真乐,本为苦耳。世人以妄为真,以苦为乐,不亦悲哉!殊不知天上至乐,乃真乐耳……帝王悉天人谪降人间,若行善修福,则升天之时位逾前职,不行善修福则反是。天人有功微行薄者,再令下世修福济民,方得高位。昔轩辕氏天命降世,一世为民,再世为臣,三世为君,济世安民,累功积德,数尽升天而位尊于昔。”为了提升“修真治国之方”和积善行道之术对成吉思汗的影响力,他许诺,只要能够“积善行道,胡患不能为仙乎?”
丘处机对全真道所倡导的“精神成仙”主张作了很详尽的阐扬,将修道成仙、治国、行善和养生健体的理论融会贯通、联为一体,甚有感化力量。成吉思汗当即表示“敢不遵依仙命、勤而行之?”从后来成吉思汗的一些举措来看,这些“修真治国之方”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恤民保众,平治天下的功效。
3.建议选贤与能治理中原
丘处机抓住了向成吉思汗传授养生之道的机会,运用道家身国同治的理论,将个人养命长生的话题引入了济世安民和道德修养的内容,并提出了“恤民保众,使天下怀安”的要求。围绕着万里赴诏以图济世救民这一重要目的,丘处机还献上了安定中原的治平之策。比如,他建议免除其三年赋税,以便使国家和军队“足丝、帛之用”,使老百姓“获苏息之安”,这是“安民祈福”的一个重要方面。他还建议成吉思汗仿效金朝,在不熟悉中原的情况时,先立傀儡皇帝统治中原,然后再取而代之。
从以上一系列建议来看,丘处机的见识和胸怀远非一般宗教人士所能及,他成功地将养命长生的话题引向了具体的济世安民之策,这为他的弘道活动增添了和平与道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