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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交易

故事的缘起始于一场艳遇。

艳遇的发生地点是苏州西园路西园寺。

中国古代许多才子佳人的倾情邂逅都发生在寺院中。

但是我和琳娜,我们生活在21 世纪末的今天,而且,琳娜固然不是一位标准的异国佳人,我却绝对算不上什么翩翩才子。

吴中向来有初一十五到庙中烧香祈福的习俗,尤其农历正月初一,西园寺里简直摩肩接踵,人满为患,挤在香花桥上行“浸手礼”的香客队伍从桥上一直排到桥下去。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每年初一还有人自大老远的乡下赶来跳到湖中洗澡以求全年顺畅的。老外婆每次说起这些,都忍不住拎起双肩,仿佛那在冰水里洗澡的人是她,不胜寒冷。我取笑:“外婆,你不懂,这在今天时髦着呢,叫冬泳。”

但是到了冬泳盛行的今天,西园寺却已经不允许下湖游泳了。

西园路虽然算不上市内的交通要道,然而人来车往,高楼林立,也算是热闹地带。可叹佛恩浩荡,法力无边,竟能在寸土寸金的吴城闹市中辟出偌大庭园,落成寺庙,堪称都市奇迹。

我家住在枫桥,每天乘6 路公交车上班下班,不知从这西园前经过多少回,但是进寺,却是第一次。

盛夏,天气极热,而且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园中香客不多,十分清静。

听着僧众“南无阿弥陀佛”的诵经声,恍惚间,我只觉自己走进的好像不是西园,而是错走了时光隧道。

园外是车水马龙,园内却香烟缭绕。“市”与“寺”,喧嚣与寂静,倾轧与和平,浮躁与祥宁,热烈与清冷,只隔了一道墙,隔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

南“无”阿弥陀佛,是不是也“无”烦恼忧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下岗和失业呢?只不知,“有”没“有”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升职和发财?

我叹息,墙内与墙外,最相似的,其实仍然是人类最无穷无尽的欲望与渴求。

走进庙的,不光是四大皆空的佛门子弟,更还有许愿求福的红尘男女。

比如我自己,此刻小心翼翼踏进的,便正是寺院的左门,俗称求福门。

这还是大哥乔风出国前教我的:佛家三道门,左门进求福,右门进求子,中间大门进则叫遁入空门,那就什么也不用求了。

大哥乔风自小便是我的偶像,他精明,能干,博闻强记,读书考试永远独占鳌头,却又不是那种读坏了脑子的书呆子,各种旁门左道的杂学他都渊博得很,随便拈起什么话题都可以讨论一番。而且,他25 岁就做了中国最年轻的驻外大使,现在则是中法合资隆达实业总公司的中方经理,和嫂子一起长驻法国。

但也许就是因为大哥太能干了,我在家人眼中一直显得太过平凡。就好像玉同璞,花同叶,鲜果与秧蔓,虽然同根并生,资质天差地远,大哥的每一项优点,都格外反衬出我的平庸。长相平平,能力平平,读书成绩也平平,勉强念了个大专,分配时又专业不对口,最后还是靠大哥介绍到服装厂做秘书,给厂长起草文件整理杂务外带开车做司机,倒也还逍遥自在。偏又好景不长,大哥去法国不久,厂里赶上换届选举,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君主一朝臣,厂里优化组合,第一个被组合掉的就是我这个老厂长身边的红人儿。

今天来西园寺,我并不求高官厚禄,平步青云,我只希望可以神主保佑,让我尽快找到一个适合的工作,有一份稳稳当当的收入,承担得起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和骄傲就好了。

不到30 岁的大男人居然迷信上香拜佛,遇到熟人肯定会被笑话脑子脱线。可是,所谓病急乱投医吧,哪怕是给自己和家人求一点心理安慰呢,也还是值得跑一趟的。

我背剪了手,假装游客那样做出一副悠闲的样子,端详着寺院龙嘴衔环的朱漆大门,须发皆张的哼哈二将,彩绘的屋檐,飞扬的檐角,门前威武的石狮子,门楣大篆的题额,雕花的窗棂,松和柏,麒麟的头和凤的尾,疯僧的吹火筒,济公的破扇子,五百罗汉各形各貌,四面观音千手千眼——只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眼到手到,无所不能吗?

大殿前一只巨型香炉,原来大概是金色的,如今很老了,久经风雨,漆都已驳落,快老成鬼了。大殿内隐隐传出木鱼声,也传出香烛的氤氲,仿佛在无言地召唤。

我不再迟疑,迈左脚进左门向左立,一步踏进殿去,宛如踏进一个天荒地老的年代。

蒲团上的老和尚和许愿箱前的金发女郎同时被惊动了,和尚看了我的脚步,知道是有缘人,微微施礼,轻敲钟磬,诵一声“阿弥陀佛”。

女郎有些不服气,显然刚才她进门时并没有得到这样的礼遇,不禁多打量我几眼。

我只装看不见,走过去到蒲团上跪下,三拜九叩,又从袋里取出一条红丝带编织的中国龙系在铺佛台的黄幔幛垂下的丝绦上。

丝绦上已经系了许多物事,有同心锁,本命符,黄色的签纸,红色的布条……都是上香人虔诚的心愿。到底有多少得了神的庇佑呢?

金发女郎好奇地盯着我的龙看了又看,然后向佛台上取下签筒来,继续她的功课。

烟黄的竹筒,握在白皙的手中,一下,两下,三下,“嗖”地跳出一枝签来。

女郎捡起它,恭恭敬敬地奉给老和尚,屏息等待,如同一盘赌在等待揭蛊。

老和尚将签翻覆看了又看,久久沉吟不语。

据说签是截取一种叫做“蓍”的草的下半茎做的,最早生在孔子的墓前,以前的老人家常用来做筮卜的。只是不知道,中国的老夫子墓前生长的玩意儿对于金发碧眼的异乡人是否也有灵效。

老和尚翻弄着,沉吟着,被他摩挲了半辈子的一筒签,今天仿佛初次见到,竟让他似乎有些为难。或许,是不习惯对一个异域女郎解签吧?

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之轻,轻盈于一根蓍草之上。

屋子中的气氛无端地便有些诡秘。

终于——仿佛已经走过一生,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经过生死轮回蓦然回首——终于,老和尚开口说话了:“你近日有大烦恼。”

石破天惊的一句断喝。

屋子仿佛忽然黯下来,阴云四合,老和尚朦胧地坐在暗影里,好像不是完整真实的一个人,只是一团声音,穿越时空而来的声音,在细诉着一些被时光湮没掉的前尘旧事。

“你来自异乡,带着劫难而来,并且一直在经历劫难。劫难来自内部,来自你的家庭,来自你亲近的人。你的婚姻有麻烦,你的事业有麻烦,你的声誉有麻烦……”

简直一团黑,黑如锅底。

我惊讶地回头望了一眼,真有比我还走背字的人?看年纪那女孩最多不超过25 岁,面色红润,衣衫光艳,一副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天生是外国谚语中“含银匙出生”的贵家女,这样一个金雕玉琢钻石打造的人儿,又会有什么越不过的烦难?

只听老和尚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太坏,因为你命中注定,会有一个贵人相助。只要遇到他,一切都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真的?”女郎似乎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皱起眉来:“可是,怎样找他呢?”

我暗笑,只怕是老和尚的生财法儿吧?看来那外国女孩要入彀了。接下来,便该是商谈化缘条件传授破解秘方了。

门中规矩,解签问卜属于隐私,为了避嫌,我再叩一个头便站起身穿过大殿买馒头喂鼋去了。

天热,湖心亭里只有不多的几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向湖里掷着馒头,形容都懒懒的,似乎不抱什么希望。

也难怪,西园寺放生池里的老鼋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岁,差不多成了精了。到西园寺祈福,除了求签上香,还有两种西园独有的卜卦方法:一是到罗汉堂数罗汉判断顺逆;二就是引老鼋出水来测试自己有没有福气。

但是来扔馒头的人多了,老鼋也就矜贵起来,寻常不大肯抛头露面。

我躲在亭子里,向水中掰了多半个馒头,老鼋影子也没看到,倒引得无数红鲤鱼来接喋,同垂柳的影子嬉戏纠缠着,红红绿绿,仿佛蝴蝶穿花,煞是好看。

我佛有云:众生平等。鼋也好鱼也好,总之都属水族,我做了善事,它们也都领了情就算了。

正自我安慰着,忽听“泼剌”一声,那只著名的老鼋竟真地探头浮出了水面,却是向着池西面水轩游去,水面上,散乱地飘着几块面包屑,而那撒面包的,正是刚才同殿跪拜的金发女郎。

我不禁瞠目结舌,乖乖不得了,原来老鼋精也懂得崇洋媚外!

对面那女郎也正打量着我,见我抬头,俏皮地眨眨眼睛,神情十分得意,似乎为报了刚才老和尚对我格外礼待的一箭之仇而高兴。

我微微欠身,算是打个招呼,将剩下的小半个馒头一起抛入池中,拍拍手转身下了湖心亭。

那女郎却亦步亦趋跟了上来,怪熟络地问:“你好!我是嘉塔琳娜,法国人。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在殿里你系在黄布条上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法国?我微微一愣,想起大哥,对她平生一种亲切之感,耐心地解释:“哦,那叫中国结,是中国民间的一种编织工艺。今年是龙年,把龙结系在佛台上,是求佛保佑的意思。”

“你相信神会保佑你吗?”

“不知道,不过,我想那只老鼋大概倒是会保佑你的。”我打趣她,“那么多人喂馒头,只有你能引得它出洞。”

“你吃醋?吃一只王八的醋?”女孩清脆地笑起来,宛如银铃撞击,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愉快。

我不禁一笑,这女郎倒是个中国通,连“王八”这种俗称都知道,不过到底一知半解,搞不清鼋和鳖虽属同宗,实非兄弟。

女孩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更加得意地说:“我以前请过一个家庭教师是中国人,我向他学习唐宋诗词。我会做律诗,还会填词,我的中文比许多中国人棒。”

我汗颜,会做中国律诗的法国女子,这倒新鲜。我相信她说的话,至少,我是绝对不会做诗填词的,背倒也能背几首,还多半不全。我由衷地点头:“的确很棒,嘉塔……嘉塔琳娜小姐。”

“叫我琳娜吧。”琳娜活泼地甩甩金色的长头发,“你叫什么?”

“乔楚。”

“对不起,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在祈祷什么?”

我犹豫一下,觉得无所谓,便实话实说:“一份工作。你呢?”

“快乐!我祈祷快乐。”

“你不快乐?”我笑了,在服装厂呆了五六年,锻炼出一副火眼金睛,我一眼认出琳娜上身那件大皱褶斜纹白衬衫的牌子乃是“三宅一生”,价值差不多是我一年工资的总额。这女孩子年轻漂亮,非富即贵,她怎么会没有快乐?到底是学唐宋诗词的,中国古仕女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本事倒是学得很到家。

女孩有些负气:“你笑什么?不快乐有罪吗?”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觉得,你有齐天底下快乐的一切理由,唯独没理由不快乐。”我恭维她。

女孩高兴了,忽然眼珠一转,神秘地笑起来,“我们来做场交易好不好?”

“交易?”

女孩拍拍手:“是。你给我快乐,我给你工作。”

“什么?”我一愣。

“就是说你陪我好好玩一天,我给你介绍一份新工作。反正今天是星期六,你们的休息日,你今天不用上班吧?”

“我天天不用上班都好几个月了。”我被问到痛处,不禁被踩了一脚似地咧咧嘴,“虽然不用上班,不过……”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女孩的脸已经六月天似地说阴就阴了,可怜兮兮地说:“我来苏州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是还没有好好转过。我哪里也不认识。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在苏州,我就像到了孤岛,每天守住那间房,那个阳台,‘无言独上高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庭院深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我投降:“好了好了,不要再做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想让我做一天导游嘛,我答应你就是。”

女孩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好极了!祝我们交易成功,合作愉快!”

她伸出手掌,与我响亮地一击,一张脸笑得如春花初绽。

我诧异地发现,当她笑的时光,她眼中的蓝色会突然变淡,但是瞳仁却格外地黑,只看眼睛,倒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中国人。

我不禁有片刻的失神,好吧,就算是为了这灿烂的笑容,做一天义务导游也是值得的。

出了园我才发现,原来琳娜是开车来的。一辆纯白的“保时捷”,车里原装的真皮座套,仪表台行李厢架上都空空荡荡,只有驾驶副座前一樽饰着小小金冠的塔形香水瓶代替了通常的车内芳香剂,看得出主人的女性身份,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其它装饰。

给厂长开过多年车,我的车技早已炉火纯青,兼之地方熟,我本以为苏州并不大,走马观花半天时间已经足够,可是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琳娜不是一个普通的游客,她对各种古老建筑十分感兴趣,每到一处都要盘桓许久,尤其是对那些有历史感有典故的地方,她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

好在有车,去哪里都很方便。我们就近先去了留园,接着从虎丘拐到玄妙观,在古代与现代之间来回穿梭着,一下午时间,倒好像走过了几辈子似的。

在观前饱经风霜洗礼的山门前,琳娜的眼睛都红了,感慨着:“可以想象吗?它已经有1500 年的历史了。中国土地上,真是到处都有神秘的传奇。”三清殿、东岳庙、星宿殿、弥罗阁、关帝庙……她坚持每个殿院都要参拜一番,对那些碑碣对联尤其感兴趣,许愿再来时要把这些用摄像机都拍下来。

她背了一肚子的诗词歌赋,又顶喜欢牵强附会,动不动就要吟风弄月一番,把现实观感同诗中意境对照品评,乱发思古之幽情。就好像国内现在突如其来的上海怀旧风,欧洲如今正流行的似乎是中国风。

但她对中国古代文明的爱是真诚的,甚至想给每个碑做个拓片,不住问我那些碑许不许游客传拓,听到我说多半不允许,她便显得很失望。

等到从玄妙观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可是晚霞正热闹着,势大得很,辉煌彤红的,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玄妙观的屋顶。重重叠叠的殿宇,和喧喧嚣嚣的人声,都笼罩在一片短暂的红中,因为明知不长久,所以极尽所能地奉献着一份壮烈的苍促的美。

我陪琳娜在观前街上慢慢地走着,一家家地光顾那些特色小店。

零食、丝绸、旅游工艺,这条步行街上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而最对琳娜构成冲激的,还要属那些复古的仿制玩意儿。

瓦铛、玉钱、香炉、鱼化石、老照片……每一件特种商品背后都有一个罕为人知的故事。这里面有真的古玩,也有仿的文物,同那些锦绣衣裳龙凤钗环一起,一式一样地翻制出一个久远的繁华年代。

瓷的、木的、银的、骨质的胭脂盒儿,小巧古雅,锁着深闺少女欲言未诉的心事,却不知怎地就蒙了尘;各式各样的扇子,绸的缎的纸的檀香木的,一色都有着缠绵的香味,香也香得沉旧,仿佛阴魂不散;看不清爽的古镜面嵌在仿铜的框架里,照着谁,谁便成了古人;青花的景德镇瓷碗由大到小一层层套着,每往里一层就比外面的略小一圈,重重叠叠,刚好七个,是谓“七巧”……扑头盖脸的金碧辉煌,一个铺子连着一个铺子,拥挤的,却又是有规律的,连绵成一条看不到尽的彩练。

所有的物事,都香艳,都华美,却又故意做旧,露一点残缺。洒金扇不知收过多少杨柳风,菱花镜又曾照过谁的桃花面……一件件的往事都问不得了,只今日落入有缘人的手中,免不了又会经历新的风月新的故事。

琳娜看一样赞一样,一路啧啧称奇,到最后便握住了一只小小绣鞋儿,爱不释手。

是弓鞋。

不多不少,恰恰三寸。亮丽的缎子面儿,绣着四季花朵;白绫的平底提跟儿,压着金丝银线。两头弯弯翘起,是天边瘦得可怜的一弯新月。握在手中,让人有种奇异的感觉。是怜惜,是恐惧,是诡异,是敬畏。明明是新制的玩艺儿,只为了藏着怀古的故事,竟平自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色彩。

琳娜问我:“这就是三寸金莲了是不是?《金瓶梅》里潘金莲穿的就是这种鞋子吧?你们中国的女人真的可以穿得进这么小的鞋子吗?她们裹脚是不是很疼?要从多大裹起?”

“你不是很了解中国吗?”我笑一笑,“我没打那个年代走过,和潘金莲也攀不上亲戚,没见过她裹脚。”

我外婆好像是裹过脚的,裹到十几岁的时候又放了,是半大的解放脚。不过这些往事我不愿意讲给洋鬼子听,好在虽然我从小跟父母住在台州,我外婆可是一直长在苏州的,常常听她讲古,我对观前街的历史倒还清晓,便一一地说给琳娜:半个世纪以前的观前街,本来是很窄的,打横铺着一块块的青石条板,打了掌的马蹄踏在上面“得得”地响,声音十分清脆。那时候“采芝斋”南北对开着两爿铺子,街南的松糖包好了,街北喊一声,隔着马车行人就面对面儿当空抛过去,就像杂技表演似的,很热闹好看。而最难得的,是关于这条街上店铺的那些神秘浪漫的传说故事,比如“采芝斋”的贝母糖曾经治好了慈禧太后的病,素有“贡糖”之说;“陆稿荐”的肉是用吕洞宾丢下的破稿荐(草席)烧的,所以特别熟烂;“黄天源”的冯师傅可以用米粉做出各种造型,鸟儿会飞,鱼儿能游,园林栩栩如生,人物活灵活现;而“松鹤楼”的“响堂”(得力的跑堂)最为有名,客人只要来过一次便可以三五年不忘,再下馆子时一打照面就能说出你喜欢的是什么菜式哪种口味,南甜北咸东酸西辣绝不会搞错……

琳娜果然喜欢听,握着绣鞋站在街边凝神想了半晌,好像在聆听马蹄踏过青石条的声音。天这时候已经完全黑下来,灯光映在绣鞋上,越发有一种如真如幻的感觉。

我笑着催促:“挑好了没有?挑好了我帮你还价。”想起她曾觊觎过我的龙,又顺手买了一对拴了红丝绳绿瓷鞋的“中国结”送她,叮嘱她:“这双鞋子是要挂在墙壁上的,取其谐音,象征‘辟邪’,知道吗?”

琳娜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又是中国的神秘习俗,对不对?”

虽然累了一天,她的兴致却依然很好,起劲儿地动着脑筋:“现在我们该吃东西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松鹤楼、陆稿荐、黄天源,光听名字就让人食欲大振。喂,你喜欢中餐还是西餐?要不,我们去吃小吃,吃完了去游河,去看看中国古人说的‘小桥流水人家’,再然后……”

“再没有然后了。”我急急打住,“我不能陪你吃晚饭,我得回家了。”

“回家?你家住哪里?”

“枫桥。”

“我知道我知道。”琳娜兴奋地,因为自己居然对陌生的苏州有所认识而忍不住卖弄,“就是《枫桥夜泊》的那个枫桥对不对?‘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就是那个枫桥对不对?正好,我们吃过饭,一起去枫桥,去看月色,去听钟声,那不是很美吗?”

我摇头:“可是我得赶回家陪儿子吃饭,等不到我,他会失望的。”

“你有儿子,你结婚了?”琳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WU0jyw3rk6GNSzSJ2VsUHvSJr7TCsXbXty8QgLast/+b0uyaxhlfdX0mV8/hUW4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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